碧罗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洛寒
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惜南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只一天便觉得这句话说的太对了,真是朝闻鸡,夕可累死。
好不容易沾上床,便呼呼大睡,不管旁人怎么叫都不带有个反应的。
凌源看着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陶紫鸢,笑着道,“怎么样,不负所托吧。”
一身蓝衫的陶紫鸢苦笑道,“我怎么觉着,这么下去这孩子能恨死我。”
凌源毫不犹豫的附和着,“会的。”
陶紫鸢摇头苦笑,走到旁边为小胖子准备的竹椅上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星辰大海,夜晚静谧,是最好的时候,
“山上人不知山外事,怕是这世道最值得庆幸的一点了吧。”
凌源淡淡道,“前提是你能维持这样的情况多久李相卿的大计若是失败了,你又该怎么办”
陶紫鸢笑道,“这不还有你吗再不济还有那小子,总归有一个能撑起风波亭的招牌,撑起玄术大道的名头,给人留个盼头也好啊。”
越往后声音越小,凌源看着难得在竹椅上也能静静睡去的人,知道她这些日子是累极了。
不光是风波亭的事情,还有朝廷上的事。
昨日在宴会上,素来清净避让的陶紫鸢为什么忽然同那位兰登家的小姐针锋相对,一部分的原因便是为了争一口气,争一口没有必要的气。
用韩文彦的话说,里子都没了,面子还有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们是不属于朝廷的玄通之人,对于那些人的污蔑陶紫鸢一巴掌打回去无可厚非,连圣主也说不出什么,可若不是为了怕那人难做,她又何必如此
因为黎清的脸面不是风波亭的陶紫鸢,而是坐在那庙堂之上的李相卿。
李相卿的脸面没了,那才是真的丢了人。终究她还是逃不过人臣二字,无论是为了先帝,还是为了现在那位李相卿,亦或是樱花树下的那位老朋友。
“我竟然睡着了,真是的,你也不唤我一声。”睡得容易,醒的也容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渐渐染上了嗜睡的毛病。
凌源敛去眼中担忧,看着那人委屈道,“姑奶奶,您可真是敢说,我哪敢叫你起来啊,一个不高兴再把我这断秋崖冰封了,几年前冰封风波亭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陶紫鸢故意看向别处,装作没有听见凌源的话,忽然间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觉得他怎么样能不能挡住那边的”
凌源不去戳穿她的心思,只是略微思索道,
“天赋足够了,只是惰懒了一些,没责任心一些,其他都还好。”
陶紫鸢苦笑道,“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没有和你说玩笑啊。”凌源道,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要打败那帮人,也算是争了口气,就算是李相卿那边不成,至少也能护着一些,可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寒,你想要改变的东西,不是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
陶紫鸢疑惑道,“那还需要什么”
凌源笑道,接下来轻吐二字,却让陶紫鸢良久无声。
估摸着缓了一会好了一些,只听旁边那女子叹息道,“人心二字,说说还好,真的做起来谈何容易”
第169章 春天到了
凌源说,只要人心齐,泰山移,就算是需要一段时间,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陶紫鸢默不作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千疮百孔的万里山河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夜深了,陶紫鸢离开了断秋崖。
月色如霜,追随着那一袭浅蓝色的一脚。
一直到了山脚下,早有风波亭的护卫等候,一袭黑色劲衣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隐约之间可以窥视到那深厚的内力。
“大人,有消息了。”
陶紫鸢从那人身边经过,脚步并不曾停下,身后的中年男子跟了上来,边走边道,
“那些人在燕都城中各处都有身影,白日里还算收敛一些,一到了晚上便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到燕都城内寻觅,已经查到了一部分遇害的人,然而那些人貌似可以改变容貌,扮作我朝官员的样子,潜伏在燕都城内。”
齐宣在得知这些的时候,不由得心中惊骇,恐惧,然而前面那个和自己比起来纤瘦矮小许多的女子却气定神闲的走下去。
齐宣跟在身后,不由得微微蹙眉,若是寻常人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可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不仅在天子脚下残害妇女,更是对朝廷的官员打起了算盘,用心险恶,可想而知!
这些这位都尉想不到吗
不会,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虽然没把这个人看透十分,也有六分,这些牵扯她都能想得到,只是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齐宣猜不到。
若说她心疼民生疾苦,可那也恐怕只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为底下的人想着。可如今,民生疾苦算什么大人们眼中的大局怕是在这位看来更重要一些。
齐宣一边走,一边等,等着那个人的处置。
只不过,齐宣走了一路,眼见着宜君轩的门就在前面,前面的女子迟迟不曾做声。
心中一急,不由得开口唤道,“大人,那些人实在可恶,若是任由他们胡来,我王朝危矣。”
话音刚落,陶紫鸢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齐宣,却是笑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齐宣,我记着你儿子今年也有六岁了吧。”
齐宣微怔,随即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陶紫鸢轻笑道,“我还记着刚来的时候去望月镇那趟,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叫……叫……”
陶紫鸢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可看的身材魁梧的齐宣却是心中一寒。
他没忘,那个姑娘是怎么死的。
自然,陶紫鸢也没有忘。
“啊,对了,叫小宜是吧。”
陶紫鸢终于想起来了名字,始终是一张笑脸,可每说一句话,便让齐宣觉得寒意加深一分。
陶紫鸢笑着道,“说起来那丫头也没跟我几天,却也算是个周到的,对我也不错。”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齐宣只觉得有些冷。
最怕冷的陶紫鸢却含笑不觉一般,继续道,“男人嘛,有些事情是难免的,也怪那丫头的性子太烈了,你说是不是”
齐宣微怔,愈加不明白陶紫鸢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她可是最厌恶那些拿女子不当回事的人的。
齐宣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的大石更加沉重,身上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陶紫鸢看着他,也没指望着他回答,收敛了笑容道,
“可那丫头好歹跟我一场,你说我该不该给她讨回个公道”
齐宣顿时觉得腿有些发软,强控制住自己跪下去的冲动,抵抗着那股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认命一般,
“大人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何选在了这个时候”
陶紫鸢呵呵一笑,“我是可以随时要了你这条命,可我要你知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能撼动的,没了你可以换一个人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
齐宣咬紧了牙,只感觉嘴里一阵血腥。
陶紫鸢平静道,“之所以留你这条命,是因为这些年你还算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肯真心为我卖命的人,我不会亏待他。只要你在我风波亭一天,对我忠心一日,我便不会杀你。只不过……若你寿终正寝,我总是要给人家一个说法的。”
齐宣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对于他而言生前舒坦了才最重要,死后就算被鞭尸那又能如何!
当即二话不说跪下了地上,心悦诚服道,“多谢大人宽恕,齐宣从今日起,但凡大人有命,必定万死不辞!”
陶紫鸢微勾起唇角,却不见一丝笑意,只是淡淡道,
“起来吧。”
“谢大人!”
齐宣从地上起身,心中起伏不定,就算陶紫鸢说了不会杀自己,可方才那种过程对于齐宣而言,也是倍加折磨的。
可怕的不是手起刀落,而是就悬在头上的无法避免的刀。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不怕,更可以一走了之,可现在不说自己是有家室的,自己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现在的陶紫鸢比之陈堔更加可怕,有一万个不杀的理由,却只要有一个必杀的缘故就足够了。
可巧,那个必杀的缘故就是……陶紫鸢护短。
再起身的齐宣已然是低眉顺眼,不敢造次,陶紫鸢看在眼里,淡淡道,
“明儿个晚上我去赴宴,你手下的那些探子不要打草惊蛇,什么都别做,等我明日回来了再说,去吧。”
“诺!”
齐宣如蒙大赦一般离开,背后已经是岑岑的冷汗淋透了并不单薄的衣衫。
陶紫鸢收回目光,抬步走进了宜君轩里。
她知道是齐宣杀了小宜,可她不会杀齐宣,只要他忠心一日。
如果她还是那个一身轻的少女,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要了他的性命,可她是风波亭的都尉。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很多年前的人要得力的人偿命,却也不能一直让齐宣觉得自己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宜君轩里,文秀在帕子上绣着兰花,陶紫鸢走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那帕子上的兰花栩栩如生,更有君子之风。
“春天到了,兰花也该开了,明儿个带你出去走走。”
陶紫鸢笑道。
第170章 你当都尉,我去种地
文秀和自己一样怕冷,就算是喝了这么些年的药,也一样如此。
没有什么必要的情况,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轻易的到外露面。
“不去。”毫不意外的拒绝。
陶紫鸢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失望的道,
“唉,本来以为有一个侍女能陪我一起出门,到头来还是单枪匹马的命啊。”
文秀正在灯下绣着兰花的针线停了下来,看着床上郁郁寡欢的人,笑着道,“大人不是有那两位公子随行吗我瞧着断秋崖上断然不会让大人觉得无趣的。”
陶紫鸢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觉得他聒噪,现下又觉得他有趣了女人啊!”
文秀轻笑道,“听大人这口气,好像自己不是女子一样”
陶紫鸢轻叹出声,“我要是男子,先娶了你进门,无论春夏,只要夫君想出门踏青,你这样的俏娘子还不紧赶着跟在后面一起”
文秀笑了笑,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陶紫鸢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要是陈大人在就好了,这些事情那用得着我去想啊,凌源现在也是愈发的不地道了,一味地清闲,这么大个地方扔给我自己,李相卿也是的,说改革也不快点,成天到晚的开那些没有用的会议,倒不如直接造出来的那些大炮长枪管用。唉,我这是天生的劳碌命啊,为他萧家卖命的而生的。”
文秀笑了笑,听在耳朵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又一夜过去,这已经是行修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迎接的第二个太阳,他只知道惜南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只是自己却才知道原来惜南也是精通玄术的人。
想到此行修不由得自嘲的一笑,相依相伴那么久的伙伴,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都不知道该说自己笨才好还是说惜南隐藏的太好了。
但无论怎么样,行修都会尊重惜南的决定。
整整一天没有看到陶紫鸢的影子,他本来打算去拜访,被院子里的姑姑拦下,原因就一句话……大人喜欢清净。
一副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出这间院子的样子,行修很会审时度势的选择了放弃。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终于陶紫鸢出现了,一袭暗红色的长衫,素净的很,基本上除了袖口的云样花纹。就没有了其他的修饰。
“还在生气呢”陶紫鸢笑着道。
行修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陶大人都忍得下,行修一届草民有什么忍不了的。”
陶紫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本来是打算晾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来着,可没想到这少年想通的这么快,当即赞赏道,
“忍常人所不能忍,必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行修淡淡道,“陶大人抬举了,行修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手刃了那些喝人血的妖怪!”
陶紫鸢笑了笑,走到窗边拿起剪子修饰着花盆里正在抽出新芽的绿植,一边道,
“这志向还不大连我都不敢这么讲话,要不我这风波亭的都尉让给你吧。”
说着似乎觉得不妥,又追加了一句,
“我是说真的,你要是觉得这位置不错,你来当都尉,我去种地。”
行修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好不容易缓了回来,看向不知何时又走回桌边坐下的人,“你……咳咳……”
陶紫鸢笑道,“别那么激动,可能你想不到,我比你更激动。”
行修怔了怔,这还是那个在宴会上优雅骄傲的女子吗怎么瞅怎么像……
陶紫鸢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觉得我像换了个人,还是觉得我不像都尉大人,像街上的地痞流氓”
行修摇了摇头,实诚的说道,
“我不知道,总之,没见过您这样的……大人。”
“非要一板一眼,高高在上才是官”陶紫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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