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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的宠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乱鸦




藩王的宠妃 章节179
银儿倒也是个小人精,一看便知道自己的娘亲和祖父有要事商量,是故意支开自己的,虽然心有不甘,但银儿还是温顺地跑了出去,去“照顾”那可恶的小拖油瓶。
“莫谈前辈。”见银儿出去了,轻尘站了起来迎莫谈。
莫谈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你便与岩止那孩子一样,唤我莫谈即可。”
轻尘一听,也不知道该不该笑,岩止还真是小气呢,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竟连一声父亲也不愿叫,反倒直接唤他的名讳。
“您亲自来是……”轻尘一门心思都集中在了莫谈手中的那封未拆封的消息上。
莫谈笑了笑,径直在轻尘对面坐了下来,将消息递给她:“岩止这孩子果真厉害,二十多个国家联盟竟然也都不能让他吃亏。寻川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他们不日就会在忘川崖对上……二十多年的纠葛……总算要有一个结果了。”
莫谈说这句话时,目光幽远,好似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语气竟有些疲惫……
“寻川……”轻尘皱了皱眉,脑袋里不自觉地便闪过那道坐在轮椅上略显消瘦的身影,他与岩止,为何要如此针锋相对?二十多年的纠葛……究竟是何纠葛?
“寻川是月宿的孩子……”
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轻尘心中一跳,怔怔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谈,他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一些,衰老速度之快让人惊讶,使得他整个人看上便更加疲倦,红尘沧桑,积累沉淀。
莫谈笑了笑,满是苦涩与追悔莫及:“当年我道心不诚,恋上月宿,却不能带她远走天涯。月宿嫁予头曼为妃,生下了岩止……当年的头曼年轻气盛,月宿若没遇上我,也许一切会变得更好。头曼虽对岩止身世有疑,却念在他是月宿唯一骨血,月宿总算是保住了他……”
“寻川是娘亲与头曼单于的孩子?”轻尘皱起了眉。
莫谈点了点头,几日不见,竟连原本挺直的背脊都有些弯曲:“头曼是个多疑的人,即使昔日为了月宿不得不放下对这孩子的成见,但有了寻川,恐怕他就未必会再仁慈,至少若是岩止这孩子没了,月宿还有寻川。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月宿比他想象中还要犟,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年为了保岩止,月宿忍痛毒杀还在襁褓中的寻川……”
若论罪,他莫谈才是千古罪人,只可惜悔之已晚,月宿至死也不愿再见他一面……
轻尘完全没料到岩止与寻川竟是同母异父之手足,仅仅因为自己的娘亲想保住兄长,便舍弃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寻川为何如此痛恨岩止之故……
莫谈轻叹:“也许是寻川那孩子命不该绝,被师弟莫论所救。当年的莫论一心与我斗法,这孩子如今这般做法,恐怕也是他有意引导。莫论救是救下了寻川的命,但逼毒入腿,保住了命,废了腿。”
“昔日莫论老先生给您留了一句话,‘胜负未分’。”如今轻尘终于明白,莫论此言何意。
“果真如此执迷不悟。”莫谈一愣,继而无奈大笑:“寻川对岩止怨恨颇深,跟着莫论又早已入了邪门歪道,他在忘川崖等候岩止,只怕早做准备,一切怨恨,直到杀了岩止的那一天才会休止。”
莫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轻尘,如今唯一能让寻川毫无防备并杀了他的,恐怕只有这丫头了。
岩止那孩子恐怕也早料到了会有今天,寻川隐忍二十多年,忍而不发,如今大动干戈,只怕是早做了完全的准备。岩止自是早料到有此一劫,他们兄弟二人终将自相残杀,方才千方百计连寻川都被他利用了,逼他莫谈出世,不就是为了要保护这个丫头吗?
轻尘的脸色煞白:“岩止会输吗?”
“他自小个性坚忍,论心智谋略都不逊色于寻川,寻川虽习了邪魔歪道,但未必就能赢得了岩止。”
轻尘自然听得出莫谈说的只不过是些宽慰她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兄弟俩此劫到底鹿死谁手。
“您与我说这些,定是有对策?”轻尘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仿佛要将人的身体都射穿了一般。
莫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比他想象中要通透,自己自进入这里开始的第一秒,这丫头恐怕就已经对他的目的了然于心了。
岩止逼他出世,就是为了她和那两个孩子安排好了退路啊,一旦他死了,他的妻儿可就是他这个当祖父的人的责任了。
话既已说穿,莫谈反倒坦荡起来:“你可愿意赌上这一把?”
“即使要我性命为赌注,也无不可。”轻尘回答得干脆,她满心满眼如今只牵挂着岩止一人,如今的她的确畏惧死亡,但若无岩止相伴,岁月再漫长,又有何意义?
“傻丫头!”莫谈心中动容,岩止有这丫头相伴,想必月宿地下有知,也会欣慰:“我既与你说这些,自然拼尽毕生全力也会保住你的性命。若让你以性命冒险,莫说岩止不答应,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答应。”
“我也不答应!”童稚的声音突然响起,银儿气呼呼地推门而入,双手打开挡在了轻尘的面前,怒瞪着莫谈:“你不是银儿的祖父,银儿不让娘亲冒险!”
“银儿!”轻尘也是一愣,没料到这狡猾的小家伙竟然一直在外面偷听墙角。
倒是莫谈早有所料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任由银儿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只当没看见似的走了出去。
……
忘川崖似凭空出现,烟波浩淼,高矗于忘川之上,漠北人称忘川为前世今生轮回之地,传说侍奉神庙的侍者与侍奉天神的祭师死后,多会实行天葬,为苍鹰所食,然后苍鹰将会把他们的灵魂带入神殿继续侍奉天神,如同脱胎换骨,而前尘俗事尽归入忘川,成为那浩渺忘川的一部分。
忘川崖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双脚之下几乎就是悬空的万丈深渊,而他坐在如此靠近边沿的地方,竟然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烟雾飘渺,静静坐着的身姿好像要融化在这淡淡的云雾中。
“爷,他们在朝这靠近了。”
一直静立在那尊轮椅身后的男子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好象正朝着靠近的不是前些日子所向披靡令人的可怕的黑色大军。
寻川的双眼放空,听到男子的话,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动,只是唇角已经幽幽向上翘起:“终于来了……湛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再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那名叫做湛风的男子垂下眉目:“属下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很好。”寻川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更深,可说话的声音却陡然转冷:“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二十多年了啊!
寻川修长的手指似有怀念地抚摸着轮椅扶手,他与这笨重的东西相伴二十多年了啊:“好兄长,忘川崖是个好地方,很适合埋葬像你这样让人讨厌的对手。比起葬下乌孙王那厮的天山,忘川崖更适合你。”
“岩止不会被困于此,埋葬在此的恐怕只有你孤单一人。”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寻川蓦然挑眉,眼里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惊讶,他转动轮椅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惊讶过后便恢复了平静,说话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怒意,平静得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湛风,我以为有你在,不会有我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这。”
分明是如此随意的语气,可却听得那名叫做湛风的男子面色一变,看到孟轻尘的出现,他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没可能有人靠近了忘川崖,而却能逃避他的眼睛,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属下疏忽了。”
“知错就好,同样的错误可不要再犯第二次。”寻川出人意料地好说话,竟然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挥了挥手示意湛风退下:“好在出现在这里的人还算讨人喜欢,你就别站在这妨碍我与孟姑娘叙旧了。”
“是。”湛风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寻川的说话方式,点了点头便往山下走,经过轻尘身边时,完全像没看到她一样,连眼睛都没斜一下。
寻川似乎胜券在握而显得轻松许多,竟真与轻尘叙起旧来:“你怎么来看我了。”
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轻尘反感,她孑然而立,腕上的镯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轻尘的小心警惕,也警告似的发出了幽幽绿光。
见到那光芒从轻尘的腕间透出,寻川温润如风的清眸里忽然微微一缩,与岩止颇有几分相似的俊容上突然涌上了莫名痛苦的神色,似悲伤,似怀念,似愤恨,交错重叠,越发复杂,最后像漩涡一样越涌越烈。
“如果我和他都会死在这里,你会不会难过?”寻川忽然转动了轮椅朝轻尘靠近,轻尘浑身冷硬,却一步也没有退,只是睁着那双漆黑得冷酷的眼睛看着他,任由寻川握住了她垂放在身侧的一只手。
“如果死的只是我一个人呢?你又会不会难过?”寻川握着她的手,眼神忽然有些迷茫,他虽坐在轮椅上,可身量却一点也不比轻尘低,此时两人几乎是出于平视状态,令轻尘忌惮的寻川,此刻却表现得像一个迷途的孩子,那温润宁静的神情比起银儿还要无害。
“你不难过吗?”寻川的语气忽然被悲伤占满,他孩子一般执起轻尘的手贴在脸侧,感受着轻尘的手心传来的温度,任由轻尘腕上的绿光刺痛他的眼睛,他闭上了那双与岩止的冷厉霸道完全不同的温润双眸,声音低哑轻柔:“母妃……”
轻尘的背脊顿时一僵,寻川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骤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迷茫霎时消退,松开轻尘的手,仓皇失措一般推着轮椅跌跌撞撞往后躲去,险些就从轮椅上跌出来,所幸他及时稳住了身形,额前鬓发已显凌乱,看起来竟十分狼狈。
“可恶!”寻川抚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紧接着,他所有的温润都支离破碎,再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已经变得诡异,完全失去了理智,好像沉迷于一个可怕的世界一般,这样的神情……
轻尘愕然,他竟中了自己的摄魂术,是与这镯子有关吗……
“母妃,你可曾有一点后悔?”寻川唇边的那抹笑也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他的头发凌乱,眼睛里有虚假和现实如火一般的挣扎博弈着,可最终只能让他变得更加不受控制,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苦涩悲凉,又夹杂着浓浓的恨意:“你没有后悔!你一点也没有后悔!”
轻尘蹙眉,想要后退几步已经来不及了,寻川虽坐轮椅,可来到他面前竟也是眨眼之间,她的手被寻川紧紧地握住,丝毫不让她有机会逃离,寻川的眼睛爬上条条血丝,狰狞得可怕:“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杀我还是杀他?!”
轻尘腕上的镯子发出的光芒越发诡异了,寻川的情绪越激昂,那镯子便感受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绽放出的光芒也就越刺眼,几乎把两人都包裹在光晕之中。
“你说啊!”寻川忽然咆哮出声,整双眼睛以前完全失去了理智:“杀我还是杀他!”
“你放手!”许是轻尘动怒了,身体里那股神秘的力量再一次出现,竟震得寻川的手像触电了一样松开了轻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口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寻川的脸色微白,然后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样,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席白衣也沾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你还是要杀我……”
不等轻尘说话,寻川忽然转着轮椅在原地轻快地移动着,眼底深处隐藏的渴望和祈求彻底地消失无踪,只余下让人看了便觉得胆战心惊的笑,那是冷笑,可怕极了。
“有你在,莫说要他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了,就是要他把自己的肉一片片剐下送来也不是不可能。”寻川笑着上前,袖子一挥,轻而易举地禁锢住了体内那股力量已经莫名其妙消失的轻尘,这一回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寻川的笑意更深:“母妃,你陪陪我吧,等他死了,我就会是匈奴的王,我会比他做得更好,你很快就知道,他是个废物,只有我才应该活着!反正他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你说呢……”
以寻川之力,想要摆脱摄魂术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他现在显然陷得越来越深,看来是他根本不愿意清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会死,他很快就会死了,母妃,你别着急,再等一会……嘘,我保证,他就快来了,只要他来了,我保证让他有去无回,我知道母妃你讨厌他,放心,川儿很快就会帮你杀了他。”寻川笑得一派自然,好似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实无比的。
“你说,我要如何处置他呢?噢,还有他的妻儿,一并




藩王的宠妃 章节180
杀了好不好?”
“疯子!”轻尘怒极反笑,欲往后退一步,却好像踩到雷脚一样,原本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寻川忽然暴怒地一拍掌风,在地面上硬生生打出了一个深洞:“你要去哪!”
下一秒,轻尘的脖子忽然落入了寻川的掌心中,他双眼充血,竟真的下了狠力,轻尘的身后是万丈悬崖,崖底是从未有人见过的忘川,寻川红了眼睛:“你来了为什么又要走!你不是说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还没见到我要送你的大礼呢!”
“爷。”
离去已久的湛风已经返回了。
听到湛风的声音,寻川挑唇笑了:“他来了。”
“听说你的身中毙命剧毒至今仍压在双腿之上,永远无法驱出。”轻尘冷不丁地忽然开口:“当年月宿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
“你什么意思?”寻川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你想站起来用双脚行走吗?”
“我不能……”寻川迷惘地摇了摇头,剧毒借宿在他的双腿之上,以此保命,双腿再也不能行走,如若让毒素重新肆虐,失去控制,他会死‘……
“你不想用双脚行走吗?”轻尘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寻川的手上也无意识地松了力气,这才让轻尘有机会喘气。
“我不能……”不能,而非不想,他还没杀了那个人,怎么能死。
“听说你只信任莫论与湛风二人,其他再无人能够靠近你周身一丈之内,纵使有人能靠近你,他一定不知道你的秘密,或是即将要死去。你今日也不会给岩止任何近身你的机会对吗?你是打算在他进入这里时就与他同归于尽,对吗?”
“你想做什么?”寻川眼里的迷茫更甚。
“你不想站起来吗?莫论封住你身上巨毒的死穴我知道在哪,我帮你解开好吗?只要你不在了,忘川崖就再也困不住岩止了,对吗?”轻尘的手上忽然凝聚了一股力量,她一掌拍出,击打在寻川的心口的死穴之上,寻川怒极反笑,大掌本能性地一击,也重重拍在了轻尘的心口,听那声音,是经脉尽碎的声音……
“怎么会……”待寻川回过神来,轻尘的身体已如断线的风筝那般往后飞去,然后深深地坠下,衣袖翻飞,青丝狂舞,裙裾猎猎,唇也因血而染得殷红,分外动人,寻川一愣,眼里霎时间变化莫测起来,急急忙忙地想要伸手去抓她的手,却抓了个空,张开手心,只有一片虚无。
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清醒,好像看清了坠下忘川的是何人,又好似没有看清。
她故意刺激他,她近他身只是要杀他!他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她故意扰乱了他的心神,她要杀他!她还是要杀他!
那纷飞的裙裾坠入漂浮的层层云雾之中,寻川顿时大恸,心脏剧烈地缩紧,体内真气乱窜,剧毒乱涌,压也压不住,他仰起头,脸上是无助与绝望,好难过,好痛苦……
为什么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保全他而死,那我呢……那我呢!
“孟轻尘!”一声怒斥震得天地都颤了两颤!那疲惫不堪的黑色身影转瞬间来到寻川面前,他全身的骨头都愤怒得咯吱咯吱作响,寻川却一点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任由自己被这个让他恨了一辈子的人掏心挖肺,毫无生意,只是笑,疯狂地笑,笑得绝望又凄惨,天地与之同悲。
那一日,岩止像极了一个嗜血的魔鬼,没有往日的风度翩翩,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魔鬼,手上脸上溅满了鲜血,腥臭的鲜血溅进他的眼睛里,而他却仍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打穿那一具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尸体,直到听到自己的手骨断裂的声音,他的嘴里仍然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要随着那个名字的主人去了,直到无数的人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死死拦住,直到数万大军跪地哭求,直到银儿挥着小弯刀刺了他一刀,红着眼睛责骂自己的父亲大人……
忘川一役,没有人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忘川成了寻川的死地,而自那一日起,匈奴真正成了称霸大漠的大国,连秦国都为之畏惧。
忘川忘川,终于成了寻川的终结,也许,这真的就是天意。
……
四年后。
秋猎大会上,已经长高不少的小小少年一身银白装束,腰佩笨重的宝刀,手里执着金色的弓羽,前方竖立着好几个难度不一的靶子,草场上欢呼声震天,似乎是哪一个勇士又击毙了一只猛兽,唯独他仍旧年幼,他的父亲待他甚为严苛,即使是这样的盛事,他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师傅的监督下继续联系射箭。
小小少年生得眉目俊朗清秀,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虽然隔得远,但耳边还是充斥着欢呼声和擂鼓声,肉香和酒香不断地钻入鼻子里,枯燥的射箭联系越发让他感到了不耐烦,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银殿下,你的父亲在看着。”站在小小少年身后的贺达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听到“父亲”二字,银已经长高不少的身子愣是僵了僵,拉弓搭弦的姿势十分的有气势,他偏过了脑袋,赫然看到正坐在单于之位上漠然看着狩猎场上比赛的父亲大人正往他这看来。
岩止冰冷的诡异幽眸深不可测,冷峻的眉间是一片威严,见银心浮气躁的模样,他忽然皱起了眉,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银下意识地身子一颤,连忙把头转了回来,父亲大人的眼神一直黯淡无光,即使他时常那样优雅淡笑地坐着,可那笑意却还未进入眼睛便已冻成了冰。这些年,匈奴越发强大,而父亲大人却始终如此,越发地冷漠无常了。
从前他并不真的畏惧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即使对自己再严苛,可他的眼底深处仍有暖意,但如今他很怕他,娘亲不在了,父亲大人更加令人畏惧。
这四年,原本空荡荡的东殿里塞满了女人,或者眼睛像娘亲,或者神态像娘亲,或者和娘亲一样有着漆黑的长发,但是这么多女人,每个都如同可悲的金丝雀一样,父亲大人收集了她们,也仅仅像收集值得观赏的畜牲一般。
这些女人进入了东殿,可父亲大人却又不愿意再减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每每见到何娘亲相似的女人出现在王城里,父亲大人都会莫名地大发雷霆。
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爱慕父亲大人,即使父亲大人没有那一个尊贵的身份,这些愚蠢的女人仍然爱慕他,她们往往都只见过一次父亲大人那张风采绝世的英俊面容。他俊美无涛,有如神邸,淡绿色的星眸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秒会出现惊鸿一瞥的情绪波动,但一切都仅仅转瞬即逝,随即便又沉入了一片死寂,好像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牵绊住他,又好像这个世间的某一处死死地勒住了他的一切。
只那一眼的惊鸿,这些女人很快便会被人带进东殿,父亲大人只是收集她们,仅此而已。
那里的每个人几乎一开始都是芳心狂喜的,愚蠢而可悲的她们以为痴心一片终于得到了回报,可是不用多久她们绝对会发现,即使她们进入了东殿,也再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天神一样的男子一面,他给他们的,只有那惊鸿一瞥。
银满腹心事,一箭射偏,他身后的师傅贺达无奈地摇了摇头,银有些惶恐地偏过头去偷偷观察父亲大人的脸上是否有不悦之色,他偏过头去,却看到了这漫长的四年来,父亲大人英俊而冷漠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那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莫在岩止身边低语了什么,岩止霍然从座上起身,一句话也没说便走,银一愣,脸上先是困惑,然后眼眶骤然一红,把弓箭往地上一丢便追了上去。
“父亲大人!”
这一回,岩止难得地没有斥责银,他的脚步一缓,低头神色复杂地扫了这个孩子一眼,终于吩咐:“上马。”
冷漠的眼睛里出现了久违的温柔神采,不知道为什么,银竟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酸,男子汉大丈夫,娘亲不喜欢他哭的!
“是!”从仆已经为银牵来了小马驹,那是克拾拉和它的妻子所生的小马驹,虽比不上克拾拉,但却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
沙丘之上,一身灰布的女子坐在上面,光着的脚丫在半空中晃荡着,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没有受到半点束缚,随意地披散而下。
清秀的面容之上,那双漆黑的眼睛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然后是沙尘飞扬,她寻声望去,脸上有一丝迷惘。
男子架马在她前方停了下来,他神色冷峻,深邃的眉宇间有一丝疲惫,大漠的风沙席卷着男子身上披着的黑色的斗篷,落日余晖笼罩在他高大伟岸的身躯之上,陌生,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见她望过来了,男子奇异的瞳眸簌地一柔,在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看起来似从仆模样的人,其中还有一个驾着马的五六岁的孩子。
他们为何朝她走来……她是否认识他们?
“我是不是见过你?”她仍坐在高高的沙丘上,低下头看他,那个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男子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他的声音很好听,像碎玉一般:“嗯,见过。”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脸上的困惑更深:“为何我不记得你。”
“没有关系,我会记得你,让你再也不会忘记我。”男子很有耐心,他的眼睛是她所加过的最温柔的眼睛,他的笑容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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