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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来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priest
可是显然,相对于穷追不舍的亮片虫来说,这样的高温热度和渐渐稀薄的空气,对安捷一个算得上高海拔的人来说,影响要大得多,他剧烈的喘息让一部分烟尘呛了进来,咳嗽不止。安捷咬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陈福贵这大累赘,顺着出口给扔了出去——老子仁至义尽了,是死是活,你要听天命,我也要听天命。
本以为摆脱了这个累赘,他能更快地脱离那些要命的虫子,可是安捷没计算到惯性这种东西,是由质量和速度决定的,陈福贵这个相当于他本人质量的东西一脱手,安捷竟然没收住已经虚浮的脚步,一下绊在台阶上。
他顿时苦笑,悲摧地心想,人生啊,真是始于点背,终于点背。
这时突然有一双手臂一把拉起他,安捷被对方整个人从地上给拽了起来,肩膀撞在旁边的墙壁上,重重地擦过去,衬衫“撕拉”一下报废了。随后两个人极快地调了个位置,这人居然把他抱在自己身前,用后背替他挡住汹涌而来的虫子。
安捷那么一瞬间头脑里一片空白,他想大声叫骂出来,揪住那个人,狠狠地问他一句,莫家这他妈的狗屁一样的“舍己为人”是哪门子的劣等基因遗传的。可是他的嗓子好像被方才的烟呛住了,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眶热的如同要能融化眼球。
莫匆身上并不舒服,任谁背着一条烧着了的窗帘都不会舒服,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蔓延到他那窗帘底下,又被小火苗吓回去的亮片虫一眼,果断地把窗帘从身上解下来扔了出去,一条手臂紧紧地扣住安捷的腰:“受伤了么?还能走么?”
不知道安捷是不是被烟呛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哑得不行,这人这时候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攥住莫匆的手腕,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别废话,快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匆总觉得他这话的语气不大对头……有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人狼狈无比地从地道里钻出来,莫匆的手飞快地在大钟后边扭了几下,暗门一下子合上了。四处都是越燃越烈的火苗,莫匆从地上拖起陈福贵,带着安捷从一扇事先用不易燃的东西阻隔出来的门跑了出去。
外边立刻有人接应,开过来的车排成一排在门口,引擎都打着,随时可以开动。
陈福贵被人接过去,重新绑好了扔在一辆车的后座上。
一边莫匆上了副驾驶,安捷却打开车门,对里面的司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兄弟,麻烦你坐后边那辆车,我有点别的事,借我一下。”
司机顺从地下来,上了另一辆车。安捷不理会莫匆疑问的神色,坐上了驾驶的位置,猛地踩下油门,飙车似的,一口气开出了老远,开到了那么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郊区的一片大野地里,他才突然踩下刹车,这样的急刹让





逆旅来归 章节_52
车子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危险的弯度,尖叫着停了下来。
安捷一把拎起莫匆的领子:“谁他妈让你回来的?你找死是不是?!你能不能学你爸点好?老书呆子骨头渣子都让黄土吹没了我还得欠着他的人情,你又给我来这套!你……”
莫匆突然一把攥住安捷冰凉而有些抖的手,面对着这个筋疲力尽的男子,他的力气胜了一筹。莫匆硬是把安捷按在车座上,大半个身体压制着他,然后深深地看着对方一眼,闭上眼睛,嘴唇落在了安捷那还带着血痕的嘴角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爬走~
第五十九章 动摇和退缩
冰凉,能品尝到细微的血腥味。
莫匆却下意识地渴求更多,他甚至轻轻地舔舐着男人一瞬间绷紧的皮肤,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胸口抵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那剧烈跳动的心跳。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不知道这男人会不会掏出枪来,给自己来个对穿。可是每一根神经线都叛变了理智,不停地蛊惑着他,这还不够,还不够。
感觉到那男人的嘴唇被自己的温度渐渐温暖起来,感觉到对方的手不再有微微的颤抖……莫匆心里涌上某种极酸涩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蠢得不顾性命扑在灯火上的蛾子,不受控制地用自己的全部去徒劳地想要奔赴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光。
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最刻骨的背叛,明白了血脉相连的责任,被卷入一场最险恶的争斗,体会到最深刻的悔恨……然后在这份近乎痛苦的、揠苗助长一样的成长中,遇到了那个最混蛋的人。一夜之内,被烈火打磨成人,默无声息地忍受着这份得不到回应的荒芜。
破茧的时间这样漫长,他仿佛明白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里,那个从小依附大海而生的人鱼公主,突然长出自己的两条腿来,这过程是一场什么样的酷刑。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也许是因为太过惊愕,也许是今夜太过精疲力竭,也许一瞬间被这晦暗的环境所迷惑,安捷竟然没有挣扎,眼神从一开始的惊愕,慢慢地开始泛起某种意识不明的混沌和迷茫。虽然缺乏回应,可是身体却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意识到这一点的莫匆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狂喜。
显然,他被这狂喜冲昏了头脑,这个轻轻浅浅、本来没有什么邪念的吻很快过了界。莫匆勾着安捷脖子的手慢慢地移动到他的后脑,将对方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探去。
微凉的手指触摸到安捷衬衫下露出的皮肤,安捷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把莫匆推开。驾驶室里空间逼仄,莫匆蜷起的手肘正好撞在车喇叭上,车子在黑暗中尖利地叫起来。只剩下两个人各自压抑的呼吸,难堪的沉默蔓延开来。
安捷有那一刻憎恨起自己这双任何黑暗都夺不走的眼睛,他几乎能清楚得看清眼前这年轻人脸上的最细微的变化。他看着那双不再稚嫩、不再轻狂的眼睛,一点一点地褪去最初的情 欲,然后染上了某种沉郁的色彩,坚持、幽暗……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对方呼之欲出的某种浓烈而痛苦的感情。即使这样,莫匆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盯得他差点要回避退缩。
安捷有些悲哀地想,原来自己已经孤独了那么久,久到无法调动他引以自豪的自控力,去拒绝这样一点点靠过来的温暖。他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了一声,终于垂下眼睛避开莫匆的直视,尽量用最自然的语调说:“怎么了?欲求不满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该……”
“我没有。”莫匆静静地打断他,他还保持着那个被推开的姿势,轻轻地抓住安捷的手,对方像被开水烫了似的,猛烈地挣扎了一下,他没有松开。
安捷甚至感觉到了骨头被压迫的疼痛。
“我没有,”莫匆又重复了一遍,“安捷也好,安饮狐也好……你什么时候正眼能看着我,听我说句话?不是把我当成那个什么……什么……”他停下来,带着因为嘶哑而变了腔调的嘲讽的笑出声,“救命恩人的儿子?”
他一字一顿,格外隐忍、也格外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一辈子,欠我爸的太多了,你也不用每时每刻都来提醒我。”
安捷呼吸一滞。
莫匆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还是你在提醒你自己,不管是我还是小瑾小瑜,都只不过是你不小心欠下的人情债,是责任,还完就干净了?安捷,你不是自虐不肯原谅自己——”
他盯着安捷,尽管他可能什么都看不清,可就是让人觉得,那目光仿似有重量一样,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是不肯原谅所有的人,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也见不得别人心里痛快!你心灰意冷么?你心灰意冷个屁!你……”
“你不要以为我容忍你,就可以口无遮拦。”安捷冷冷地打断他,漠然地看着莫匆,“放开。”
莫匆毫不示弱地对上他冷漠危险的目光。这年轻人好像总是这样,坦然而平静地面对任何人,从来没有从谁哪里退缩过,也似乎……从来没把谁放在过眼里。
除了安捷……除了这个一样不肯把他放在眼里的老男人。
“你为什么不肯试试?为什么不肯试试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是何景明,那个脑子不正常,做事只会向畜生看齐,看上的东西就要霸到窝里的东西,我也不是那个崔木莲,你看清了,我是个活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耳语一样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似的,“我是……”
他最后几个字却说不出了,只是深深地看着安捷,那双眼睛反射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得显眼,简直说得上是流光溢彩。
太亮了,安捷想。
为什么要回绝这样的温柔和执着?他茫然的问自己,为什么呢?这很难说清楚,或者只是个本能。莫匆只是个孩子,安捷又一次避开莫匆的目光,他可能只是因为他的年纪而一时被荷尔蒙迷惑……如此而已。
安捷只是个一身臭毛病的老男人,他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骨子里居然有这样自卑的感觉,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安饮狐,被何景明生生扼死在那间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了。宋长安说他很难想像,那种环境里生活了三年的人,怎么会不疯。
安捷想,自己没有疯,可能是因为,已经先死了。
这太可悲了。可是莫匆,这个又可悲、又可气,浑身上下除了一身从年华里偷来的皮囊之外没有半点优点的老男人……又哪里值得你这样迷惑了?
安捷自嘲似的弯弯嘴角,掰开莫匆的手,不去看那年轻人越来越失望,越来越落寞的眼神,从对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挂上档,踩下油门,慢慢地从野地里把车子开出来。
天亮以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
莫匆眼睁睁地自己好不容易撬开了这男人坚硬好比花岗岩的外壳,好不容易揪住他那深深隐藏在里面的内里,一不留神,又让他遛了回去。仍旧是那张有些懒散的,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放在眼里的脸。
莫匆眼睛里的光彩慢慢地暗下去了,直到最后一丝也消失在黑暗里,他好像比安捷还要筋疲力尽地缩在副驾驶上,头歪在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看不清的风景。
两个人就在这好像要把人吞下去一样的沉默里一路开回市区,安捷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把车子开回了莫匆家和他那个租来的小屋楼下。
将近一个月没回来过,安捷把车停好,这才轻轻地对莫匆说:“折腾了一晚上,你回自己家休息一会吧,省的在醉蛇那还得挤着,长安说小瑾应该好了。”
莫匆默默地打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彼此无语地往上走。直到安捷到了自己家门口,一掏兜,才知道在换了不知道有多少身衣服以后,钥匙早就不知道去哪个猴山上扯旗了。他叹了口气,抓抓头发,回头对莫匆说:“你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在身上么?银行卡也行,借我一下,撬锁。”
莫匆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随后低声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住一宿,小瑾一直有话想跟你说。天亮了再找房东要钥匙。”
安捷犹豫着皱皱眉。
莫匆苦笑了一下:“你是不相信我的人品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身手?我在你家住了那么长时间,算是礼尚往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捷就是觉得好像有些过意不去似的,他看着莫匆那种强挤出笑容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天理不容大错一样:“其实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卡住,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莫匆也不言语,楼道里的声控灯终于在感觉不到任何人声以后熄灭了,黑暗中安捷感觉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轻轻地,轻轻地,像叹息一样地在他耳边说:“我是真的爱你……”
煞风景的灯光听不懂人的言语,更听不到人心跳动的节奏,它只会机械的感应,然后应声而亮。莫匆在灯重新亮起来的瞬间后退了一大步,脸上带着某种“终于说出来”了似的解脱,和听天由命的苦涩。
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出来的话太过轻易,可是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刺伤了安捷的眼。
莫匆在等待着那一个回答,可是这常年缩在龟壳里的胆小男人,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勇敢、他的无所顾忌,只在面对枪林弹雨的时候才拿得出来——莫匆再一次失望地没有等到。
他转过身去,心想,也许像这样,等啊等啊的,就成了习惯了。打开门,莫匆低低地说:“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琼瑶了
第六十章 线索
平静的海面上可能随时刮起飓风,比如二零零八年的金融危机。可是它毕竟随着美国房价的稳定而最终渐渐平息下来,就好像再大的暴风雨,也不可能一直折腾个不停。
大海里面,最可怕的,永远是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潜藏的暗礁,隐蔽在人的视线之外,深深的被压在海底,像是传说中吞噬人灵魂的妖物。
安捷让人帮忙以“精神压力太大导致身体不好”为由退了学。那些虚假的、一触即溃的平静终于全部远离了他。
李就像是一道甩不掉的影子,潜伏在黑暗的地方,慢慢移动过来,等待着能让他一击必杀的机会 ,防不胜防。
他茫然地靠坐在窗边,外面阳光灿烂,透过初夏的浓荫漏下来,地上斑斑驳驳,好像一副抽象画,刚刚下过的雨,让北京城长期灰蒙蒙的天空也终于见了蓝底,干净极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城市,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陈福贵最后还是交代了蒋吉姆实验出来的结果,据说那种虫子虽然有吸食动物脑浆的习性,但是进食之后,会分泌某种强精神致幻剂,比大麻的效果强上两三倍不止,成分未知。最重要的是,这种古怪可怕的虫子有极快的增殖能力,并且容易培养,对培养液的要求并不高。
这意味着,这种全新的毒品有可以预见的极低的成本,一旦上市,那




逆旅来归 章节_53
能够牟求的,就不能简简单单用“暴利”两个字来形容了。
陈福贵几乎要把这要人命的虫子当成祖宗供起来,难怪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不肯说。
翟海东立刻叫人秘密监视起整个毒品市场,还有各种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地方。
被抽去脑浆的人越来越多,而奇怪的是,这些人恰好都是常年徘徊在各大帮派不务正业的,即使失踪,也不大会被人发现的那种。
刚刚开始的时候,奇怪的尸体确实惊动了警方,可是慢慢的,对方做得越来越隐蔽,到最后几乎连安捷他们都很难找到尸体,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七颗头一起打包送来,而那些尸体,已经不知道在哪个阴沟里喂了老鼠。
致幻剂……致幻剂……
安捷敢肯定,那亮片虫对于r?李的意义绝对不是致幻剂那么简单,从死人的数量来看,他很可能在大量饲养这种东西,所能产出的高质量致幻剂,也许足够颠覆整个中国大陆的地下毒品市场。这么大的一块诱惑,如果说李还想得到他旧时的荣耀,就不可能放弃。
可是事到如今,翟海东派去的人也没有发现这种新型毒品上市的迹象。
恐慌在这圈子里蔓延开来,即使放纵挥霍生命,也不代表他们想死。
安捷觉得,李的秘密好像大部分都已经呈现在了眼前,只差那么一小块,就那么一小块拼不全,所有的事情都好像隔着一层雾。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推开的窗户里灌进带着热气的风,楼下人声鼎沸。安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心里默默地倒计时,大概还有半分钟……
果然,cctv新闻联播前为您报时的那块大表坏了,莫匆同学也从来不迟到半秒。安捷没移动脚步,自家的门却自动打开了,莫匆自然地把钥匙从门上拔下来揣在兜里,小手指头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的鱼大概还活着,不时扑腾两下。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超市袋子,用脚把门合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轻车熟路。
安捷悲痛地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兔崽子当时那脆弱到不行的表情给蛊惑了的?房东来给配钥匙的时候,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留了一串备份的,从此自己的地盘对莫匆来说如无人之境。
小瑾那天一见到他,二话没说,先扑到他怀里大哭了一通,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直让安捷哄了她半宿,也不知道是谁捅了谁一刀。现在姐妹两个都已经暂时被送到醉蛇那去了,学校里暂时办的休学手续,有专门请的家庭教师负责两个小姑娘的课程。不过为安全考虑,人身自由稍微受到了一点限制。
对门的房子只有莫匆一个人在住……安捷不用回头都能想得到莫匆那张笑得一脸志得意满的脸,说是为了省火,所以过来借厨房。
掰瞎话也稍微用心一点吧?
莫匆把一堆东西扔进厨房,回头看了安捷一眼,微微皱皱眉:“你不是感冒么,怎么还吹风?”
安捷鼻子一痒,也不知道怎么的,特配合地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出来,瓮声瓮气地说:“我吃口饭噎着了,还得饿死呢。”
莫匆眨眨眼睛,嘴角偷偷地扬起一点努力压抑着的笑意,转身进了厨房:“那就清淡点,我买了条鱼,鱼汤?”
“做你自己的吧,我不吃了。”安捷懒洋洋地往卧室走,鼻子塞得头晕,热伤风真是件作孽的事。经过厨房的时候,他不小心往里瞟了一眼,正看见莫匆拿着一把菜刀,以“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的彪悍双手举着,咬牙切齿地往下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即使是正牌的“鱼肉”兄也是要扑腾一下的,加上滑不留手的鱼鳞,莫匆这一劈下去,刀刃正好从鱼身上滑开,差点陷在案板里,鱼身上被他砍了个大口子出来,血飚得那叫一个惨烈。
安捷不忍心得几乎想扭过脸去。莫匆回过头来,一脸尴尬加无辜,一边奋力把刀往外拔一边小声说:“我……第一次,呃……不知道这么滑……”
安捷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你们三个在家里除了吃素就是叫外卖吗?”
莫匆微微低下头,看着垂死挣扎并且不断冒着血泡泡的鱼,好像笑了一下,表情有点不对,轻轻地说:“家常便饭还是能凑合的,不过以前这种东西,都是我爸放假回家的时候才做……”
安捷一愣。
莫匆摇摇头:“算了,还是叫外卖吧,你想吃哪家……”
他话还没说完,安捷已经走进了厨房,按住要死不死的鱼,向他伸出手:“拿来。”
莫匆愣愣地看着他,安捷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菜刀,对着厨房门口点点下巴:“去洗手等着吃,别在这绊脚添乱。”
莫匆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一刀结果了那条终于挨到了自己归宿的鱼,在安捷转过身去忙碌看不见的时候,露出了那么一个不那么厚道的笑容。
事实证明,自己一个人多年的单身汉,为了维持基本人类生活,手艺还是很能看的。
这一桌有荤有素有汤有菜,莫匆跟屁虫似的跑前跑后端菜端饭。安捷想了想,觉得辛辛苦苦折腾出来的,即使没有胃口,一口不吃也有点亏本,于是也坐下来,给自己盛了碗汤,有一口每一口地喝。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餐具偶尔碰撞的声音和挂在墙上的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平静极了,夏日午后特有的慵懒和不慌不忙气氛蔓延开来。莫匆觉得身上的汗一下子都消失了,哪怕屋里并没有开空调。
他偷偷看着对面的人,安捷低低地垂着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胃口不好,吃东西很敷衍,半死不活数米粒似的……可是莫匆就是觉得,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这拖拖沓沓半死不活的安捷,有种眉目如画般的静止感觉,格外好看。
如果能一直这样,他想,哪怕默默相对。
不过可惜,这世界上总是不缺煞风景的人。莫匆从来没觉得安捷家客厅里的那破电话的动静那么讨人嫌,安捷听了一下来电显示报号,放下碗:“好像是醉蛇。”
他接起来,先是“嗯”了一声,随后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了句:“知道了,这就过去。”就给挂断了。
他随手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对莫匆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
“醉蛇放出了寻物启事……”安捷顿了顿,好像犹豫了一下似的,后边的话吞了回去。
莫匆一转念立刻会意:“你说的是二十多年前我爸发表过的论文?”他三口并两口地把饭扒拉进嘴里,速战速决,“我跟你一块儿去。”年轻人脸上带着不由分说的坚持,安捷看了看他,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他已经默许了太多的事情,比如莫匆以他父亲的名义介入到这件事情里,比如莫匆虽不言说,但是明目张胆地靠近。
两个人碗筷都没收拾就跑了出去。安捷站在路边的树底下,等着莫匆把那辆醉蛇那顺出来的车从车库开出来。忽然,有人轻轻地、带着点不确定似的叫了他一声。
安捷一抬头,对面站着的正是杨金铃。他愣了一下,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上学?真早。”
杨金铃脸上被初夏的热气蒸得红彤彤的,额角和鼻尖冒出一点汗珠,小姑娘不加掩饰的脸上带着大大的、近乎惊喜的笑容向他走过来,可是话到嘴边,却活像蚊子哼哼:“嗯,快高考了。”
还不等安捷说什么,她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焦急地问:“你为什么不上学了?我听说你退学了?为什么?高考也不考了吗?”
“啊……对,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安捷扭过头去,半真不假地咳嗽了几声,“最近老往医院跑,”这倒是是话——他避开杨金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镜,顺嘴胡诌,“估计高考也发挥不出什么,还是明年吧。”
杨金铃又问:“那……那你明年想报哪?”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呢。安捷悲观地想,看着小姑娘急切的神情,半带调侃似地说:“也没什么好上的,要不就在清华凑合凑合?我是没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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