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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来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priest
翟海东沉默不语地站在旁边。
白志和想了想:“安先生,不如我们从那天回来的路上再走一次吧,说不定路上有线索呢?”
安捷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面墙,好像这破破烂烂的几块砖头有什么魔力似的。
“慢着。”翟海东拉住白志和,他的嘴唇有些颤,低低地说,“最左边的砖头,你从上往下,把青苔什么的都擦干净了,快去!”
几个还愣着的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最左边一排的砖头的青苔擦净了。翟海东说:“从上往下数,第十五块砖,按下去。”那块砖藏得十分隐蔽,正好是在一般身量的成年男子手臂弯曲成差不多九十度的时候,能触碰到的位置,摸上去和其他任何一块砖没有任何差别,可是用力按的时候,却能感觉到里面一点极细微的位置的移动。
“大哥?然后呢?”
“然后一直按着第十五块砖,顺着最左边的,往前推。”翟海东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可没有人注意到,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那不可思议的墙上。
砖墙就像是一扇门,以右边为门轴,慢慢地,从左边往外打开,一条狭长的窄道露出来——
面对着这神秘出现的窄道,沉默蔓延开来。莫匆不易察觉地往旁边滑动了半步,正好挡在安捷和窄道之间,这种细长而黑暗的地方给他的回忆实在不好,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面对着危险时候,被人丢出来的经历。
“睡狮……”
翟海东挥挥手,打断了安捷的话,他上前两步,摸着窄道的入口,和滑不留手的墙壁:“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过道,这秘密还是毒狼告诉我的。”他顿了顿,缓缓地,用极低的声音说,“那天……那天他就是把我约在这里,偷偷密谋对付你的事……”
莫匆冷笑了一声:“这地方可太适合干这种事了。啧,安捷,你不是在你家后院的墙头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遍,跟马克思似的差点把地踩出个坑来么?这样的机关居然都没发现,活该人家背后暗算你了。”
安捷原本一愣,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有一点啼笑皆非,有一点暗淡,他摇摇头:“原来如此,原来……”
原来什么,他没说下去。这么一个满是记忆,写下了无数情谊的地方,后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安捷至今仍然不明白,这到底这是谁造成的?他看着翟海东,觉得老瞎子目光空洞洞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比之自己的感觉更甚。
“所以,何景明很有可能是发现了这里,然后偷偷一个人潜回来查看?”莫匆挑挑眉,“他为什么……”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
为什么何景明没有告诉别人,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偷偷地回来。
也许是他无颜面对安捷,或者,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隐藏了太多太多别人难以理解的心情和记忆。又或者……莫匆甩甩头:“我们进去。”他一把扣住安捷的手腕,把他拉到一边,自己一马当先地先走了进去,以身挡住安捷有可能的横冲直撞。
下了几个台阶,然后拐弯,再下几个台阶…





逆旅来归 章节_62

被惊起的一只乌鸦落在台阶边缘,全身像是烧焦了一样的黑,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莫匆,张开象征着不详的嘴,冲他“呱呱”叫了两声,猛地擦着他的身边飞到了天上。莫匆在鸟冲过来的瞬间握紧了手上的枪,手心一圈冷汗。
这地方太诡异了。
安捷似乎有意无意地念叨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莫匆抬起头,他们已经半截身体处在地下,两边是显得高大无比的围墙,围墙上站着一圈黑鸦,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赶一场送葬的集市。
“畜生们,别管它们。”莫匆轻轻地握住安捷的手,寒意渐渐从地底下升起来,夏天的暑期好像在这里消失殆尽了。随后视野骤然开阔,莫匆猛地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铜门槛,里面靠着墙,坐着一个人——睁着的双眼被利器扎烂,流下两行血泪凝固在脸上,正好和莫匆对视,这人全身□,身体被乌鸦啄坏了大半,在炎热的夏日里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可是尽管如此,莫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何景明……”
走进复仇女神圣林深处,大地开裂,开裂的洞口有一道铜门槛。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小道,通到那里。这地洞是通向地府的一处入口——大开的地狱之门,传说中俄狄浦斯的最终归宿。
莫匆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前的情景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恶意,混杂在说不出诡异中,惨死的中年人,成群的乌鸦,远古的荒谬的神话结局:“这太变态了。”
安捷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蹲在何景明的尸体旁边,何景明的血洒在地上,嘴张着,手指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恨了这个人大半辈子,每次想起来想要把对方除之而后快,这男人好像是他全部负面情绪的来源,对幽闭的恐惧,对背叛的沉痛,对人事音书的失望……
他无数次在脑子里描摹着何景明的死亡,可是真的目睹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却不是那三年的暗无天日——而是小的时候被父亲罚,偷偷给他送吃食少年;那言语不多,却总是用某种纯粹的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人,那记忆力最浅淡,也最真挚的笑容,那黑暗里让人心惊胆颤的疯狂,和疯狂背后没顶似的悲伤。
“哥哥是那个‘春和景明’的景明,是阳光灿烂的意思。”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念着他的好,安捷困惑地想,原来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这个人。他无意识地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何景明的手背上,收紧,掌心尽是冰冷。
罪孽和憎恨是太过浅显的东西,无法穿越死亡……和腐朽。
安捷心下茫然。
半晌,白志和叹了口气:“先把何董抬出去吧。”
莫匆扶起安捷,退在一边,几个人小心地从狭窄的过道里挤出来,抬起何景明的身体,莫匆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蹲下来,伏在地上:“你看这里,他身体挡住的。”
灰色的墙角,沾着鲜血写出来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要回……
最后一个字他没来得及写出来,拖出了一长长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甲亲……我对不起你,o(>_
第七十章 执子之手
除了一具尸体,他们再无所获。
蝉鸣在压抑而阴沉的天空下声声响起,闷热让衣服黏在身上,没有风。
莫匆突然把方向盘转了个个儿,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带着安捷换了方向。对此,安捷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莫匆笑了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太平间?”安捷兴致不高地嗤笑一声,无论是谁,看见了何景明那样的死法兴致也都高不了,更何况死了的这个人和他瓜葛还不少,“还是火葬场?我这段日子碰见的死人比活人还多。”
“八宝山。”莫匆说。
“哦,陵园啊。”安捷半死不活地说。
莫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像安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点羞涩,有点孩子气,然而更多的是阳光灿烂。安捷愣了一下,差点让他这笑容晃了眼。
“你到了就知道了。”
石景山区十多年前的时候,还基本上没有城市的样子,萧条得很,有大片的农田,现在却大变了样子,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平整的道路和两边的花坛,沿途的高楼和直通的地铁让这地方看起来和市中心没什么太大的不同。莫匆带着他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片住宅区,把车子停了下来。
安捷把车窗拉下来,往外看了两眼:“干嘛?”
“下来。”莫匆孩子一样地拉住他的手,安捷觉得有些别扭,想抽回来,未果。莫匆的手心微微有汗,也不管路人诧异的眼光,一路把安捷拉到了一棵旁边有围栏的大柏树下面。这棵大树大概得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不远的地方还有另外一棵,叶子繁茂得很,站在下面,让人有种遮天蔽日一样的感觉。
金属的围栏上生满了斑斑的锈迹,用手一摸便是一把。
“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这两棵树应该是过去大户人家种在门口的,得有二三百年了。”莫匆也不嫌脏,伸手拍上围栏,手心立刻蹭满锈迹,“我们家老房子就住这,不过早拆了,都盖上楼了,只有这么两棵大树还在。”
安捷有点没弄明白状况地看着他。这个莫匆……居然有点傻气?
“过来。”莫匆拉着安捷围着大树转了半圈,然后四下看看,正值午后,没有居民在散步,周围清净得很。莫匆伸手一撑围栏,居然就这么跳了进去。
安捷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做看风景状,表示不认识这个人。莫匆忍不住祸国殃民地大声笑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浅色的衬衫袖口被蹭了一大块污迹。
“我小时候跟一帮猴孩子们在这玩,跳进这个围栏表示‘进家’,就不能被抓了。”莫匆拍拍围栏,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不过对于成年男子的体型来说,这“家”大概小了点,他的后背几乎是紧贴在树干上,侧个身都很困难,“你进来不?”
安捷做贼似的四处看看,压低了声音:“你给我出来,别丢人现眼,留神红袖箍大妈把你当破坏环境分子拘留。”
“啧,多少年了我都没把人往这带过,你还不领情。”莫匆卷起袖子,两个胳膊肘搭在围栏上,“有人抓我我就供认你是我同伙,怂恿我来挖社会主义树根的。”
安捷用手蒙住一只眼睛,不忍心看这惨不忍睹的“心理压力过大导致青少年精神失常”的场景,低下头去,肩膀却忍不住耸动起来:“莫大少爷,求你了。”
“给我找块石头来。”莫匆支使他。
“干啥?”安捷木然地看着莫匆蹲下来,用手掌在地上比划着什么。他走过去趴在围栏外面,带着无比真挚的恳求语气小声说,“石景山游乐场离这不远,咱们去那纾解压力好不好?别在这扰民……”
“那边那月季花坛,底下那不是有块挺尖的石块,给我拿过来。”莫匆食指在地上画了个叉,抬起头来无比执着地对安捷重复他的要求。
安捷无奈,寻摸了一下,把那块巴掌大的石块拿在手里掂了掂,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照莫匆的脑袋来这么一下。莫匆站起来,嬉皮笑脸地把石块拿过去,顺便拉过安捷的手背,飞快地亲了一口。
安捷被针扎了似的把手缩回去,心虚地看看四周没人,这才斜了莫匆一眼:“市容建设都是因为有你这种不自觉且没有公德心的人,才进行的那么没效率。”
莫匆重新蹲下去撇撇嘴:“安大教导主任……”
安捷看着他在画叉的地方用石头一下一下地挖着,忍不住也蹲下来:“这是干什么?你有宝贝留在这?”
莫匆笑了笑:“我小时候问我爸,为什么这两棵破树旁边要有围栏,我爸说,这是保护古木。以后这边修建什么,都得绕过这个去。我就想,这是一个多好的藏东西的地方。”
“你埋了什么?变形金刚?小人书?”
莫匆笑了笑,没答话,专心致志地在地上挖着,不时停下来确定一下方位。
十分钟过去了,安捷的腿有点麻,他站起来跺了两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用哄孩子似的口气小声说:“咱能快点不?趁着中午没人,你要挖赶紧挖。”
等居民们睡醒午觉出来,他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莫匆吹了一声口哨,安捷低头看,土壤里露出一个塑料袋一角,莫匆用力在塑料袋旁边刨了几下,把塑料袋拉扯出来。安捷挑挑眉,没想到这不可降解的白色污染还有保存东西这个作用。
莫匆小心地把塑料袋旁边的土抖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也是锈迹斑斑得不成样子了,勉强还能看出是过去那种小糖盒子。莫匆趴在围栏上,小心地打开糖盒子那被撑得快要散开的盖子,里面的东西一下子迫不及待似的跳了出来,他用手掌托着。
安捷凑过去看,里面先是有一打相片,已经发了黄,有的地方已经烂了,他小心地用指尖夹过来,那些照片和大沙漠里莫燕南托付给他的一样,都是全家福,看来是一套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还用人抱着的双胞胎小姑娘,看不出神离而只见貌合的年轻夫妇。莫匆等着安捷翻看那些照片,手里依然捧着锈迹斑斑的糖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紧张。
安捷翻完以后还给莫匆:“你还是挖出来带走吧,照片可是纸做的,居然让你埋到地底下——怎么想的……呃,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指着盒子里满满当当的易拉罐环,那些环被排得整整齐齐,保守估计,也得有百十来个……看不出这年轻人从小就有废品回收的意识。
莫匆深吸一口气,忽然把满满一盒子的易拉罐环送到他面前:“这是我妈走的那年我开始攒的,一直攒到我们搬家,总共一百五十八个,有邻居们喝啤酒剩下的,有我拿零花钱买可乐什么的留下的……”他顿了顿,别过头去,小声说,“我小时候小孩们都把这个当戒指戴……我妈走的时候我就想,要是将来我成了家,一定不能像我爸妈似的,我会给那个人最好的,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都带上戒指,拴着他牢牢的……”
一丝极细的日光透过密密的树叶间隙打在莫匆的鼻尖上,安捷看见上面冒出细细的汗珠,年轻人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紧得有些发白,手上满是泥土,拿着那么一个破破烂烂、被锈迹爬满了的铁盒子,和里面密密麻麻的易拉罐环送到他面前,却不敢抬起眼睛看他的表情。
莫匆的表情无措中还有些懊恼,他觉得这样真是傻透了,本来是想在压抑中带着安捷出来散散心,让他看看这两棵承载着自己回忆的树,也许心绪能平静下来……可是那俊美男子微低下头小心地翻看那些照片时候,那似笑非笑的侧脸,温柔得让他觉得受到了蛊惑,情不自禁地就把那一盒子的垃圾递了出去。




逆旅来归 章节_63
/>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那个……”下一刻,莫匆睁大了眼睛,看着安捷挑出了一个拉环,放在手心里看了看:“这东西我可二十多年前就戴不进去了,不过拿粗点的绳子绑成个项链……扎不扎?”
那一刻,莫匆想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时一瞬,是欢喜得能叫人忘却生死的——心上花开,第一次这样形容那种感觉的人是天才。
年轻人笑得像个傻子。
他们回了住处,洗去身上手上的泥,像花烛遍地的新婚夜一样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任世间风雨飘摇,险恶人心,总有那么一个体温的热度,让人贴着心藏在胸口,就能从容面对过去未来的种种一切。
即使今天天涯,明天海角,行至哪里,哪里就可以是家。
安捷看着握在手里的,那串颜色朴素的麻绳串的易拉罐环,轻轻地笑了,沉沉入睡。
梦里走过那片熟悉的杂草丛生的后院,踏过不知名的野花,停在那从左到右和从右到左数来都是二十三步半的围墙上。枸杞树的树叶从墙的那一边露出来,宝石似的果实掉落的遍地都是。小鸟不怕人地啄食着,有蝉鸣叫着夏天。
他按着上数第十五块砖,推开了那道墙,顺着后边的过道一直往里走,一直往里走……然后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转过身来,看着他,轻轻地说:“饮狐,你还是找到这里了。”
中年人有一张明显外籍血统的脸,和一双蓝灰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甜……就要结束了
第七十一章 回家之路
在灯光昏暗的过道里,醉蛇全身都包在雨衣一样的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大步地走过,此刻的眼神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就像是花岗岩。没戴墨镜,眼睛上的疤痕分外狰狞,一直没入了发鬓中。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是歇斯底里的大声叫骂以及东西砸碎的声音,醉蛇的脚步顿了顿,拐角处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打进他的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好像划过了一抹冷冷的流光。
随后,他看见金发的十五靠在墙上,手里夹了根烟,爱答不理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面孔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虚幻,对面的屋子里李尖锐的笑声和凄惨的喊叫越来越刺耳,醉蛇忍不住皱皱眉。
十五嘴唇扭曲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嘲讽:“我打电话给医生了,他会带着镇定剂过来。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招惹他。”
醉蛇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屋子门口扫了一圈,站定了没动。
十五弹了弹烟灰,俊秀的眉眼忽然悲伤一闪而过:“我觉得他已经疯了。”
醉蛇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一愣,随后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年轻人:“谁?李么?”
十五的嘴角露出那么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眯起眼睛,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那柔软的金发和雪白的皮肤,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悲天悯人的天使,十五轻轻地说:“嘘,你听。”
那金属制的大门即使隔音效果极佳,里面那疯狂的大声笑骂仍然清清楚楚得听得见,醉蛇听出那个疯子一样的人,正是r·李,他忍不住皱皱眉。
“为什么死了?!为什么?!啊……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我是神,我才是神!乖……嘘……不要叫,不要叫,你们有机会能长生不老,你们跟着我可以拥有全世界,嘘……”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嘘,我做得到,我做得到……没有人能打败我!没有人!谁也杀不死我……你想杀我么?你想杀我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没多久,“医生”急匆匆地出现了,凝神听了一会,他脸色发青地冲十五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五指翻飞地在大门旁边输入了密码,门打开了,惨叫和尖啸的音量立刻扩大了好几倍,醉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十五的神色依然没动,两个男人相对站着。过了一会,里面的声音慢慢平静了,醉蛇叹了口气,绕过十五,打算进去看看。十五却突然说:“你们当年没能杀了他,却让他疯了。”
醉蛇猛地转过身来,冷笑着看着十五:“怎么,你想给他报仇?十五,掂量掂量你的能耐再说……”
十五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显得有些茫然,声音很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找回以前的样子,还要让安饮狐也找回以前的样子,一辈子难道就只能赢不能输么?”
醉蛇“哼”了一声:“你不明白么?大概那说明你还没疯。”他不再理会十五,转身大步走进了那间戒备森严的屋子。入眼处全部是医疗器械,再往里,一具被吸干了的尸体横陈在一个大池子里,池子里满是翠绿的液体,一边吊着不少赤身裸体的男人,有的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有的浑身都是血迹,有的已经晕过去了。
“医生”小心地把已经昏睡过去的r?李安放在轮椅上,往外推,注射器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碎片满地都是,李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那张吓人的半皮肉半金属的脑袋,歪在一边。
“医生”的手臂上被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血把雪白的袖子都给染红了。他对醉蛇点点头:“麻烦你善后了。”
醉蛇瞟了一眼池子里大张着嘴木乃伊一样的尸体,压下反胃的感觉:“他突然发疯,是因为……又失败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他一直不成功,但是安饮狐身上的变化让他一直不肯死心……你说那个姓莫的,死了的老头子到底是从哪里私藏了那个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醉蛇,“你说呢?”
醉蛇挑起眉,阴鸷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那个死人。”
“医生”那张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大众脸上出现了点不那么大众的表情:“死人永远是最能创造奇迹的那个,要不是沙漠里的意外,谁都不知道原来那个老不死居然掌握了r一辈子追寻的秘密,啧,人不可貌相。虽然有点不敬,不过我觉得r选合伙人的眼光一直不怎么样。”
“你不如干脆说看我不顺眼。”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r不问,他相信你,我也暂时相信他……不过,你不觉得,你做了太多多余的事情了吗?”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先是让我们帮你弄死那个心脏病人,然后又暗中绑架了那个小姑娘……”“医生”顿了顿,“还有你最近做过的那些奇怪的事……以李的名号——比如杀了某个人?”
“你监视我?”醉蛇紧紧地盯着他,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医生”皮笑肉不笑地和他错身而过:“李要的是复制当年的全过程,你却暗中杀了何景明——犹大兄,你胆子可也太大了点,好自为之吧。”
醉蛇攥着拳头的手指甲掐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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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匆醒来的时候,安捷正在客厅里收拾行李。餐桌上是还冒着热气的早饭,安捷脖子上挂着那串麻绳穿的拉环,他衬衫的袖子一边挽着一边放着,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加上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半长不短的头发,看起来有点非主流。莫匆突然觉得心情特别好,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安捷一抬头看见他,对餐桌扬扬下巴:“洗脸去,洗完吃饭。”
莫匆腆着脸粘上去,从后边搂住安捷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大狗似的蹭蹭,深深地吸了口气,含含糊糊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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