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滕玦
靳轻看着胸前的女儿,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吐气。
这孩子已经六岁了呢……时间实在是可怕的东西,当年她身体里那个没有器官、没有皮肤,什么都没有的胚胎已经长成如今这惹人疼爱的模样。
她这辈子极少几件没有觉得后悔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当年冲动的跳下手术台,没有将这个幼小的生命从身体里割除。
其实,那时候,她不过也是个孩子。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瞬间变化之后,堕胎是当时最聪明的做法。可她不聪明,按程欢的说法,就是傻到家。
但是她很庆幸自己当年的傻劲儿,如若不是,现在的她该是多么孤单。没有怀里这个可人的小东西,她现在该是怎样的生活?她现在想都不敢想。
“妈妈……”
“嗯?”
小透在她怀里闷闷地出声。“你打算和那个肇叔叔结婚吗?”
靳轻顿住一会,掐了下小透的小屁股,幽幽道:“没想过。”
这是实话。
现在想起来,她竟然丝毫没有考虑过与世坤成婚的可能性。以前钻牛角尖的时候,确实有想着:算了,找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嫁了吧。但是,自己的潜意识里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她在感情上的执拗让自己都没办法。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想想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
决心不知下了多少次。一次次的心理建设,一次次的暗示,却一次次的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他喜欢你。”小透很小声的呢喃,如果不是靳轻还很清醒,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怎会不知?可是她对他却没有相同的情感共鸣。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小透喜欢他吗?”
靳轻诧异看着眼前的孩子,依照往常的靳小透该是立刻大声的喊出来“不喜欢!”可现在的她却意外的安静。
“那妈妈喜欢他吗?”小透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你要是喜欢,那我……也喜欢。”说完这话,靳小透团着身子,小脑袋更加缩进母亲的怀中。
是在哪里看到过,说是喜欢这样姿势的孩子大都缺乏安全感,是本身存在不安定与怀疑心的一种表现。
心疼的抱紧这具小小软软的身体,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她叹息着怜惜:“我跟你保证,如果你要有爸爸的话,那个人必然得是你真心喜欢的。因为我要我的小透开开心心的长大。”
感觉到胸前的凉意与湿濡,靳轻又掐了下她的小屁股,轻笑着:“给你唱个我家乡的儿歌吧。”
儿时,母亲就是唱着这歌儿哄着因为哭鼻子不得安睡的她进入梦乡。如今,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女儿吟唱──
蝴蝶蝴蝶生得美丽,
头戴金冠身穿花衣,
你爱花儿花也爱你,
你会跳舞她有甜蜜……
第四十五章
娱乐版的头条,连续几天都是关于名模黄丹丹离世的报道。一张张照片,上面人儿的笑,清冷、疏离。
靳轻一直介怀上次在医院那次的不欢而散,许久没有再见她,但却做梦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又是在医院。而这一次,她没有能力再离开。
关于她的一切,靳轻都是听说的。
半个月之前,黄丹丹意外流产。之后,一滴泪都没掉的她安静出院,半个月之后,她在家中开瓦斯自杀。
那么爱漂亮的人,如今却苍白着面容,甚至连肌肉都有些扭曲。靳轻挑了最艳丽的口红涂在自己手背上,突兀的颜色弄在她的肌肤上显得有几分狰狞。
揉匀了,抹上丹丹的颊边,唇瓣。
这样的女人啊,还是浓妆艳抹的好,这样的惨淡不适合她。
“黄丹丹,你这人一辈子偷懒,还说教我化妆呢……”
黄丹丹没有亲人,靳轻送她最后一段,后事料理完了,公司帮忙的同事相继离开。
有人交给她一个包裹,说是黄丹丹在自杀前写过一封遗书,上面交待要把这东西给她的。
后来她看了那个所谓的遗书,上面除了交待这个之外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什么都别留下,要这样结束才好。
黄丹丹留给靳轻她的日记,上面的记录让靳轻走进那个已经逝去灵魂的最深处:
……
胎儿快四个月了,看不出来,唯有自己能感觉。
真好!
……
两个月了,早上再次见到何戎宣这个男人,他仍担心我会私自留下孩子,非得扯着我去医院做了。
……
今天去医院产检,医生说没什么异常,我终于放下心来。
已经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无论它是什么样子,我都能坦然的接受。
……
今天看书,书上说五个月的孩子正在是胎动开始强烈的时候,各个部分的器官开始生长,已经会吸吮拇指。我想像着它在我肚子里吸着手指的模样,它多可爱啊,我的孩子。
快一点,再快一点,你快点出世,然后妈妈这辈子只爱你。
……
天气变的很快,竟然已经是秋末了,有些冷。
手放在肚子上,就会变的暖暖的。
宝宝,你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已经会帮妈妈取暖了呢。
……
这是她最后一篇日记,时间停留在半个月之前。
黄丹丹就这样离开了,她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本日记,和她那段不知会有几人记得的故事。
很多年之后,当靳轻再次想起她的时候,脑子里仍是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与妖娆绰约的身姿。
游走于t台之上,总是擒着冷淡笑容的女子,不过终究一凡人,她也会累,累了也有赖皮偷懒的时候。
最后一次去她住的地方,靳轻环顾整间屋子,似乎还能感觉到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的温度与痕迹。
窗台上有株已经凋谢的蝴蝶兰,花瓣已经褪了颜色,叶子卷曲着,可根茎还是执拗着深植于泥土之中,这是生命没有完全逝去的痕迹。
想到那天有位懂得养花种草的同事看到这花满眼的怜惜,说着不行就自己带走去养。
可是这花最后还是留下了,在靳轻的要求下。
把钥匙埋在花盆里。
靳轻离开。
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带出一阵轻风,卷起桌上的一简细纸,落在地上。
上面简单的一行字──
什么都别留下,要这样结束才好。
第四十六章
靳小透第一次走进这样华丽的酒店,光洁的地板与柔软艳丽的地毯,大大的水晶吊灯,黄色的淡光,明晃晃的照着她的小脸。
她微微挣脱了旁边这个阿姨的手,她一向不喜欢陌生人触碰自己。
何子衿看了眼身旁的小女孩,脸上的笑意加深。
“不领着的话,也不可以跟丢哦?”
靳小透点头,与她进了电梯。
“你说过要带我见爸爸的。”靳小透想再次确认。
刚刚放学的时候,她第一次遇到这个阿姨,她说认识她父亲,可以带她去见他。
靳小透早在电视上看过人贩子拐卖小孩儿的新闻,干妈教育她和小棠好多年了,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走。这些话她一直记着的。
于是,靳小透下意识的躲到老师身后。
但是没有半分钟的时间,她就自己坐上了这个阿姨的车子。
因为,她有叔叔的照片。
因为她说,他就是你爸爸,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这件事情,在很多年之后,程欢每每想起来都要捶胸顿足地暗恼自己怎么没有把敌人可能会使出来的手段都告诫小孩子们。
话说回来──
现在的靳小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呆呆的坐在一旁,眼前是一个修好皮的苹果。
“很甜的。”
子衿看着一脸戒惧的孩子,不禁有些怜惜,手又向前递去。
啪!
子衿有些发愣地看着滚到地上的苹果和自己被打到的手背。
这样的表情,她似曾相识。很多年以前,她也曾在一个男孩儿的脸上看到过。
正是这僵持的当口,门铃疯狂般响起。
子衿神色微变,整了整裙摆,吩咐陈嫂去开门,回头轻轻对小透笑了:“我猜是你妈妈来了,她来的真快。”语毕,水亮的眼睛冲她眨了眨。
果然,门打开,靳轻飞似的冲进来。
快速的搜寻,看见小透,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妈妈
《月落参横》(完) 章节_23
。”小透柔柔叫了她一声,心里也开始害怕,因为从未见过妈妈这样的神情。
看到小透站在那里,靳轻感觉血液开始猛的灌回脑袋,胸口窒息感觉并没有因为看到孩子而缓解,嘴里发苦,舌根干涩。
今天,她第一次有世界末日的感觉,在发现小透莫明失踪之后。
现在手指仍颤抖,她控制不住,只能握着拳头。
眼前的就是何子衿。没想到,她们两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相见,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竟然会用孩子要挟她来这里。
如此相似的情节──
正妻,不孕,外室,孩子,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能思考,方才的慌乱无措已经让她的精神处于失控的边缘。她只能想到一件事,小透是她的,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何子衿。”子衿伸出右手,停在半空。
啪!
子衿的脸歪向一边,有一瞬间的恍惚,两秒过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靳轻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人竟然会是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刚刚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手掌有些发麻,她看着何子衿原本白皙的脸渐渐变了颜色。
子衿抚上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她扯动嘴角,麻的几乎不能开口。
向一旁呆住的小透伸出手,孩子心领神会地跑过来将小手放进母亲冰凉的手中。
再没顿足,她领着孩子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咱俩谈谈。”身后传来柔柔的声线。
靳轻没有回头,语气冰冷:“我只希望这样的事是最后一次。”
子衿走到她身旁,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意。“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想放手,你懂吗?”
何子衿墨黑得有些深邃的瞳仁,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是谁说她软弱无能?谁说她娇柔得不堪一击?
“我已经死过几次了,现在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赚的,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我想让自己活着的时候少点遗憾,人都是这样。”
靳轻静静看着她,见她弯下身子,白净的手指摸着小透的眉间。
“真像。”这样的眉目几乎是那人的翻版,就连眉头一颦一蹙皆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靳轻觉得自己就要被她的眼神逼疯了,心底最深最深的恐慌被一点一点刨出来,摊在这女人的眼前。
“你真聪明。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咱们各凭本事吧。”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被母亲打的靳小透没有大喊大叫,也并不挣扎,只细声哭着,小拳头咬在嘴里。靳轻下了狠手,翻过她的身子,按在腿上,一掌一掌打在屁股上。一旁看着的程欢将要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等到终于停下施刑的时候,孩子已经哭的没了力气,软软趴在靳轻身上。抱起不停抽泣的孩子,通红的双眼,满脸湿痕。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小透点点头。
一把揽过这小透,心里生生疼着。“你为什么不听话啊?有没有告诉你不可以和陌生人走?”
这种绝望的感觉已经暌违多年,当年因为他的背弃将她打入地狱,如今……
“小透……小透,现在妈妈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有你,只有你……不行……”断断续续的话语,也不知是说给孩子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夜色深沉,今晚竟然连月亮都隐去光华。
程欢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兀自走神的靳轻,不禁无奈叹息。这样的结果,可以算意外吗?
“靳轻,算了吧。”
这句话,仿若手指在满月的弓弦,其最饱满的那一瞬间放开。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幅一幅就像昨天才经历一般。它们没有被时间划上斑驳痕迹,磨砺如新。
第一次看见他──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他一身简朴干净的白衣黑裤,主席台上,清朗的声音伴着秋日的蝉鸣一点点漾开。她的位置靠在窗边,阳光照在身上,晃眼的日光涣散了视线,她伸手,挡在眼前,指缝中的他在众人之上,而她在众人之间。
偌大的校园,并不能总见到他。但每次遇到,总见他那么忙碌。他是女孩儿们最常议论的谈资。她那时觉得无聊,从不参与这样的话题。
第一次交集──全院组织服装设计比赛,获胜者的奖金足够她整个学期的生活费。她看着那诱人的数字,心中跃跃欲试。一路顺利闯到决赛,就在距离比赛开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与她搭档走秀的男同学突发急性盲肠炎被送去医院。决赛要求参赛者安排一组搭配的男女服饰,没了男装,结果可想而知,对手安慰她的目光里有着对胜利渴盼的雀跃。
心中不断涌上的失意,却不断安慰自己要坦然接受,这不过是生命中众多挫折里最最轻松的一件。没有换下参赛的衣服,她晃荡着走出,低垂的头不知怎会撞到刚要步入会场的他的身上……
之后的事她几乎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索来她手里的男装,抖了抖,回头微笑看她。
他说,希望能和身。
轮到她上场的时候,他们并肩站在前台的入口处。仍不可置信的她只能发愣地看着他细心地抚平衣角的褶皱。似乎终于发现她的视线,犹是那若冬日暖阳般的笑容。
他说,这是他的处子秀。
主持人念到靳轻名字的时候,他伸出手,她将手放进去,收紧,指尖绞缠在一块。靳轻被这双温暖的手牵出。之后,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在他身边。
比赛结束,她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还没冲到门口就看见刚才还在他身上的男装整齐叠放在她的书包上。
那个晚上,她走遍整个校园,却再没见那修长挺拔的身影。
拿到奖金的那天,她穿上最喜欢的裙子,从不化妆的她破天荒的找同寝的朋友借来口红。然后,飞似的冲向法学院。
一路上,摇曳的裙摆似乎那正飞扬着的青春。
初吻──爱情来的骤然,在他们还都没有准备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个夜色浓烈的晚上,在她的宿舍楼下,他深深吻住她。即使是那样的吻,依旧能感觉到他源于本性的克制。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的颈背,将两人拉的更近一些。
初夜──在他毕业的那年夏天,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这似乎是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的事。事后,他抱紧她,一边边地说着爱她,一边边地说着等她毕业就娶她,说他要努力挣钱,给她最好最好的生活。
那时候身体很疼,心却是甜的。她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她要他的钱干什么?她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小孩──怀孕并不在她的计划中。洞察自己身体的变化之后,母性的本能让她笑弯了眉眼。
决裂──莫明失踪半个月男人只带给她一句话,他说,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是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
突然想起小时候念到的《长干行》,儿时也曾为诗中所描绘的画面深深动容。原来,她输给了青梅绕竹马,两小无嫌猜的感情。
……
然后是什么?靳轻一点点回忆。
妊娠十月,她咬牙自己撑过来。生产的痛苦与之后抚育女儿的欢欣比起来远远不及。
之后,她压下自己的尊严,只为一个人。也许是她那时候太脆弱,仍没有死亡的爱情,只萤火之光便让她一头栽进去。
程欢说,算了吧,何苦呢。
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爱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听我的,别再任性了。”程欢坐到她身边,将她冰凉的手握进手里,细细地温暖她。
靳轻笑的惨淡。
程欢看着她,多年的友情怎会不明白她?
谁会想到事事都游刃有余的女人在爱情里会被伤的如此千疮百孔,当年那样的爱情在自己这外人眼里看着都是心动不已,更何况是靳轻自己。
靳轻微微变了脸色,没等程欢发问就挣开她的手跑到盥洗台。
随后跟着她的程欢站在那里愣了将尽半分钟,等她安静下来,倏地走出去。靳轻马上追出,伸手按住她拿起的电话。
“别!”
“这回别想让我听你的。”程欢说着扯去她按住的电话就要拨。
“不行。让他知道的话,事情也许就更复杂了。”
实在是觉得精疲力尽了,靳轻扶住程欢的肩膀任她把自己带到床上。两人如同大学时躺在一起,只是时隔多年的两人,找不回的已是那可任意挥霍的青春年代。
“你早就知道了?”程欢侧脸看着闭着眼睛的靳轻,轻轻的呼吸,两人今晚恐怕都是难以成眠。
“嗯。”
伸手摸上小腹,掌下平静,心里却来回起伏。已经育养过一个孩子的身体很敏感,旅行回来之后的一个月她就有所察觉。
“我想回家。”这里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开始明白,人该是属于哪里总要回去。
“想通了?”程欢不可思议的看她。
“我怕了,真的怕了。”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忽然让她看清一个事实,除了孩子,她什么都能放下。不能拿孩子当赌注,她可以失去一切,放弃一切,唯有这身上掉下的肉是她最最难以割舍的,“谁也别想把他们从我身边抢走,除非我死。”小透不行,肚子里这个还没出世的也不行。
迷迷糊糊的睡去,在梦里,靳轻梦见母亲站在桥头冲她招手,她还是学生时候的打扮,手里藏着一朵白山茶,怕妈妈看见又要数落她就暗暗背起手藏在身后。忐忑与不安在母亲渐渐清晰的笑容里消散。
妈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是快步跑向她,快的好像要飞起来一般……
第四十八章
人活一世,总有些债是欠下的,还不了。情债尤甚。东家欠西家,西家欠南家的……谁能独善其身?
既已打定主意,出路就只这一条。迷惘绝望的时候,唯一的出口,有时好过千百种选择。
程欢临走时只说了一句,她说,人啊,要拿得起、放得下。
靳轻站在母校的门口,马路这些年已经拓宽了不少,学子们进进出出,一张张青涩的面容,都是还没有被生活与现实打琢过的稚嫩。想当年,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秋冬交接的时候最是寒冷。白色的羊绒大衣包裹住她,手插在口袋里。来往的学生有的朝她侧目。
一辆银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身着黑色风衣的世坤走过来。
她看着他微笑。
没等他开口,就让她抢先一步。“陪我走走吧。”
幽静的校园是最好的地方,象牙塔里毕竟没有人间的残忍与讹诈,少了丑陋,剩下的总是美的。
这里,是她呆了四年的地方。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刚刚走到一半,她顿住,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他只能跟上。
“你今天就当是陪我旧地重游。”
看似偌大的校园,其实走来也不过一片大小。坐在长椅上,他安静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大学时代。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报了这里。因为喜欢这繁华的城市,这里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家乡所没有的。”靳轻慢悠悠的开口,“这里有钢筋高楼,我家只有竹屋石桥;这里有霓裳羽衣,我家只有碎花粗布;你从小吃的是山珍佳肴,我最爱的却是一碗母亲熬的淡粥。”
“靳轻。”他低低叫她,满眼彷徨。
伸出手握住他的,她明白,是这样的自己让他无措了,他也许正担心。
“我想回家了,爸妈正想我。”
世坤皱起眉头,又随即松开,视线离开她的脸。“我现在是不是就连等待的机会都没了?”
“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他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心头失落之余,还是升起怒意。他毕竟平凡,不是神仙,他的感情怎可让人这样的一再辜负?
“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说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不用说这些好听的搪塞我。”
《月落参横》(完) 章节_24
r/> “你从小就生长在最优渥的环境,你的身边只有富足,没有贫寒窘迫。”这是她心里多年的想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我和你不一样,家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这是云泥之间的距离。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世家的千金,就像你那过世的妻子一样。”
“我与她的感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他着急解释,“我原本以为爱情也可以淡然,所以才答应长辈们的安排。可是,现在我明白,淡然的从来就不是爱情,而可悲的是,我在那时候没有遇到能够让我明白什么是爱的人。”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真诚,如果我注定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么能让我寄托余生的人也不会是你。世坤,你是我的朋友,只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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