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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萧如瑟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陆九畹还在读大学,是业余登山队的成员。她和队友结伴穿越一个200公里长的峡谷,也就是那时我居住的峡谷。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刚刚断气,许多魔兽与妖物围绕着她,正准备把她吃掉。当然,它们都怕我,我一出现,它们就四散逃走。我问了它们才知道,因为当时整支登山队迷失了方向,食物全部吃完,而陆九畹又不慎摔断了腿,发起高烧不能行动,于是就那样被队伍遗弃了。她的背包里有她的证件、手机和一张报纸,我看了几版广告和娱乐新闻,决定要到人类聚居的地方生活。虽然我不喜欢吃死食,但是陆九畹很美,不吃实在可惜。所以我仔细地把她吃掉,一面吃一面用舌头记忆她的模样。全部吃完以后,我变成她的模样,走出了山谷。到了山下村子里的搜救中心,登山队所有幸存下来的人,见了我都像见了鬼一样,其中两个人甚至向我下跪。小臻那时候还在读高三,哭得满脸通红,就像颗炮弹一样向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我只有你了。’”
饕餮的眼里,有莹亮的水波闪动。“双亲早就不在人世,是我把小臻带大的,没有我在,谁能照顾小臻?谁帮她熨百褶裙,谁替她热牛奶?”强悍而美丽的妖兽浑然忘记了听众的存在,喃喃自语,仿佛在吃下陆九畹的同时,也一并消化了她对妹妹的温柔记忆。
捕梦俯瞰着饕餮,似乎骤然被某种痛苦袭击,紧紧地合了合眼,眉间纠结成一团。镇魂冰冷的手无声握住他的手腕。经过极短的瞬间,他的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与镇魂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捕梦伸出左拳,凝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将手一摊。一缕青蓝的光雾自他手心飘出,在夜风中袅袅升腾凝结,赫然是陆臻的模样。那是捕梦摄来的陆臻的魂魄,一直被禁制在他的手心。
“小臻……”饕餮不由低呼,声音中无法自抑地流露出慌乱。
陆臻的魂魄已经结成人形,轻轻一蹬,飘离捕梦的手心,乘风落在饕餮的面前,一言不发,直视着饕餮。
饕餮在妹妹冷然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兽形的倒影。那副模样,在山林中总能令百兽争相走避或臣服,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可是,在她数千年的生命里,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真实模样,因为自己不是人类而感到窘迫。在人类看来,她只不过是个……
“……怪物。”
终于,少女的魂魄张开了唇,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像是两颗冰霰跌落,带着冷洌的痛楚直接穿透饕餮的心脏。是不是,以人类的模样生活得太久了?因为把自己埋没在人群里,朝九晚五熙来攘往,三餐匆忙简单,每天等待拥挤的电梯,渐渐忘记了自己能比猎豹奔跑得更快。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已经迷失了渴食的本性,反而变得,只对“爱”贪婪吗?
“吃掉姐姐的怪物。”陆臻说着,向饕餮走近一步。
饕餮不由得,退了一步。
“每天半夜起来关灯的、每天早晨准备早餐的、在我伤心的时候抱着我痛哭的……都不是姐姐,都是假的,是你这个,吃人的怪物。”陆臻那青蓝色光雾的面颊上,淌下一道泪。她又向前迈进一步。悬垂在下颌上的虚无的泪水跌坠下来,在夜晚的空气中散为细碎的星芒。“怪物,把姐姐还给我。”
饕餮已经无法言语。她无从辩白。或许她离开山林的那一刻,就已开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有时她看着镜子里女子柔美的轮廓,会恍然觉得自己生来就是陆九畹,二十七岁,喜欢威化饼干和红色的围巾,喜欢名叫alec的美发师,从来不曾离开人类的世界,十年来,姐代母职地看顾着娇弱可爱的妹妹长大——然而那都是臆想中生出的幻象。时间流逝,幻象越发清晰实在,而过往千年岁月中那些吞噬与暴食的记忆,却变得虚幻起来。她忘记了,温柔的姐姐,和永不餍足的食人兽,是不可能并存于一个躯体之内的。在她看来,爱就是吃,吃就是爱。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她和人类还是不一样。在人类看来,吃和爱,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种举动。
“你辩解啊……你说给我听啊……说你是我的姐姐,不是吃人的怪物!”魂魄的声音细弱而高亢。陆臻流着泪,泪水所过之处,留下纵横班驳的刻蚀痕迹,她的魂体正如蜡烛般渐渐融化委地。夜风吹过,青蓝色光雾一道一道随风扬起,向饕餮缠绕过去。那风拂面微凉,风里夹杂着隐约的声音,如同耳语,纠缠不去。
饕餮在光雾的包围中狂乱地一口咬住自己的前肢,狠狠一撕,鲜血“唰”地喷涌出来。撕下的一道皮肉垂在她的獠齿间,静静滴落着血。她昂起头,眼里闪过凄凉的光,猛然将自己的血肉甩了出去,“啪”地一声脆响,那血肉贴附在对面公寓楼的外墙上,又缓缓地向下滑去,划出一条猩红的垂直线。
捕梦深吸了一口气,眉间渐渐纠结起来。镇魂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过他耳边:“如果不忍心,就不要看。”
捕梦背转身子依靠在栏杆上,从外套内袋里摸出香烟,翻开打火机外盖,弹出叮地一声脆响。
镇魂说道:“原来你会抽烟。”她依然扶着栏杆俯瞰楼下,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眼光都不曾转向他。
他低头点烟,什么也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法官,不能审判人类的罪愆。保险公司的职员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不同,也不过就是我们有能力去保护保险人,尽量减少公司的损失而已。”几乎当镇魂每说出一个字,便有一簇新的血痕绽开在捕梦的视野内。不必转回头去,他也知道,这伤心欲绝的妖兽正在以锐利的牙齿肢解它自





妖言惑众 章节_7
己。
“哪怕是,那样的保险人?”捕梦侧过头,看了昏迷在地的田清和一眼。
镇魂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哪怕是那样的保险人,哪怕只是他的女儿在47楼为他买的一份普通人身安全险,也都是特别事务部的职责。我知道你的心情,如果不是饕餮这样强大的妖兽,我们不会用摄魂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攻击她的弱点,更不会对她施加自残的催眠。”
“……我没有催眠她。还没来得及。”捕梦张开左手,手心凭空燃起一小朵金黄火焰。无数缕青蓝色光雾像夏夜的萤火般翩翩聚集而来,绕着火焰划出美丽的弧光,它们经过捕梦耳边时,他听清了风中夹杂的不眠不休的魂之语。
“怪物,把姐姐还给我……”
那些光点最终都投入火焰,融为一个小小的光球。捕梦握紧左手,再度张开手掌的时候,那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他们俩虽然并肩站在阳台栏杆前,视线却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午夜的上弦月将微妙的光与影投射在他们的身上,楼下道路上,中年男子依然昏迷不醒,残余的饕餮头颅与脏器血污狼藉在月光下现出深浓的红色。而嗅到了血气的各色大小精魅,正在聚拢过来,发出欣喜的叫喊。
次日清晨,装修工人经过这条路的时候,路面看起来整洁干净,与昨天并无不同。没有人知道,昨夜,这里曾有一场多么盛大的狂欢之宴。
田清和在近午时分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滚到了床下。他稍稍直起腰来,骨节便发出疲惫的喀喀声,浑身筋肉酸疼,仿佛在长途客车上颠簸了一夜。昨夜的噩梦使他手脚虚软,然而他又无法确凿地回忆起,那究竟是些什么梦。
从那以后,噩梦如同庞大的马尾藻群般,一直纠结着,每一晚都将他拖下暗黑的恐惧的海底。
之一 不可救妖 v
“啊——好可爱哟,真想一口吞掉!”少女欢喜地从店门内跑到马路上,对着正午的阳光仔细端详少年的大头贴纸。
少年随后从店内走出,取笑地说道:“别人是用心脏来爱,你是用肠胃来爱啊?”
“那又怎么样?”少女俏丽地歪着头,“我的胃好得很,什么都能消化!”
听到少年少女的对话,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片刻之后,镇魂拉了拉捕梦的手臂,凑近他的耳边郑重其事地轻声说:“告诉你一件不得了的事,那天晚上把田清和拖回家的时候,我把那根梦魇的鬃毛放在他的床下了。”
捕梦稍稍一怔,垂下眼睛,唇边露出一线笑容,拍了拍镇魂的头。镇魂压抑不住得意,也笑起来。
走了几步,捕梦搭着镇魂的肩,低下头状似亲昵地对她耳语:“我也告诉你一件不得了的事,好不好?”
“嗯?”镇魂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
“就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我们把那只得过华南变身比赛四连冠的怪盗狸猫,跟丢了。”捕梦微笑着扬了扬眉毛,悲凉的声音却与表情完全不符。“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泡汤了。”
(完)
之二 逃之夭妖 i
密闭的小空间,称不上宽敞,但是四人两两对面而坐还是颇为舒适。十六七岁的秀丽金发少年端坐着,另一名看来年纪相仿的少年枕在他的腿上舒适地熟睡,脸上盖着的报纸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对面的一男一女稍为年长,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服装整洁严谨,像是上班族,女子也正旁若无人地靠在男子肩头沉睡。
清醒着的二人却并不交谈。
金发少年的双手神经质地握着一顶印有卡通鲸鱼图案的棒球帽,男子的脸孔则被眼镜遮去了大半表情,令人无法判明他的目光焦点何在。
“镇魂,我、我有点怕……究竟怎么样他们才能不尖叫呢?”少年的声音颤抖着,不安地拧紧秀丽的金色眉头,眉下有一颗殷红的宝石眉钉发出微光。
看似瞌睡的女子稍稍挪了挪脸,睁开一只眼睛。“你脱掉那一身乔治奥阿玛尼的衣服,爬上车顶,现出真身,不要说人啦,方圆十里内飞禽走兽都会立刻安静下来。你家十四叔这么做的时候,整整一座城的人都看见他了,硬是鸦雀无声哪。”
镇魂身边戴银框眼镜的文雅男子淡然开口:“不过,5秒钟后通常会有另一波完全不同的尖叫爆发,那个基本上就很难控制了。”这是镇魂的同事捕梦。
“我十四叔?”少年疑惑地偏了偏头:“你是说敖晟?”
捕梦平静接口道:“当年有位叶老先生爱龙成痴,敖晟殿下年轻顽皮,干脆现出龙身跑去人家家里,没想到那叶老先生痛哭流涕承认错误,请殿下速速回东海去[奇·书·网-整.理 #39;提.供]。殿下很扫兴,在人家门口啐了一口,走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时忘记了恐惧,好奇地将俊美脸庞伸向捕梦。
“这个事件很有名,一度被编入了语文课本,叫做叶公好龙。”捕梦文雅地将眼镜摘下擦拭,失去镜片遮掩的双瞳犀利惑人。“后来敖晟殿下那滩干掉的口水被叶老先生拿去卖了个好价钱,这一点典籍里倒是没有记载。”
“口水也可以卖钱?那我不要做偶像歌手了,去卖口水好不好?”金发少年满脸放出异样光彩,几乎要现场制造几毫升样品来看看。
“龙的口水能卖钱,因为那是龙涎香(注一,传说是这么说的,其实是抹香鲸的肠胃分泌物^^)。虽然蒲牢和囚牛都是龙子,但是你们的口水就只是口水。”镇魂额角青筋微微暴起。“云从,你也给蒲二补习一下常识。”
被点到名的人横倒在同伴的膝上,睡得依然很香甜,盖脸的报纸底下露出一把咖啡色的乱发。
镇魂伸手推推熟睡少年的肩膀。“云从,云从,马上到了。”
名为云从的少年惺忪地抬起脸,露出清秀鼻翼上钉着的一颗米粒大的蓝水晶,以及清晰地印在眼下肌肤上的睫毛膏痕迹。
“粉底没有泛油光,眼线清爽,眉粉没有化开,润唇膏颜色也很可爱……”蒲二捧着一面圆镜,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庞,终于渐渐镇定下来。“嗯,没问题。来,云从,粉底借你。”
云从顺手接过海绵,仔细涂抹,遮去脸上的污痕。
捕梦戴上眼镜,恢复了温和无害的外观,指指车窗外。“先决定要怎么下车吧。”眼前面积不过半平方米的车窗玻璃上,十几张年轻兴奋的面孔正如同糯米丸子一般被反复搓圆搓扁。
他们乘坐的加长型房车在少男少女的簇拥下缓缓滑行至码头客运贵宾休息室门口,有如被千万蚂蚁蠕蠕包围的一块骨头。
镇魂颓然叹了口气。“幸好车窗是单向玻璃的,要让这些歌迷看见你们涂粉底的样子,看他们还会不会为你们这些臭小鬼要死要活。”
蒲二调皮凑近车窗摆出鬼脸,忽然全身一缩,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原来是一个男孩被挤得整个人趴伏在车窗上,t shirt上的卡通鲸鱼图案恰好贴到蒲二眼前。这只被父母不负责任地简单命名为“蒲二”的蒲牢,名字虽然寒酸,却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外孙。当然,无论出身如何高贵,蒲牢就是蒲牢。这种动物的原形和龙十分相似,只是几乎比成年龙的体型小了整整一倍,鸣叫声优美宏亮——特别是在被鲸鱼追逐的时候。人类恶意而创造性地利用了蒲牢畏惧鲸鱼的特性,寺庙内的大钟上通常铸有蒲牢的纹样,并将撞钟的长木雕成鲸鱼状,据说这样钟的声音可以远达数里开外。自人类航向大海以来,所有关于咆哮的海怪、海妖之类的文字记载,其实绝大多数是被鲸鱼追逐得慌不择路的蒲牢。在龙及其近亲一族中,蒲牢算是最胆小的一种。
“云从,你们不是已经帮他做过适应特训了么?”镇魂蹙眉道。
云从耸了耸肩:“前后花了两个月,总共耗费半吨新鲜鲔鱼作为奖品,现在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鲸鱼’二字,还可以看鲸鱼记录片坚持10分钟不叫出声来,好像已经达到极限了。”
“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通告推掉?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应付嘛。”
“没办法。”云从一笑,鼻翼上的蓝水晶就闪出魅惑的光芒。“有人就是这么衰运,第一次开演唱会踩断音箱线、第一次坐摩天轮遇见雷公爷爷、第一次接吻是跟动物园的麋鹿,第一次上知识问答节目大获全胜,奖品就是这个慈善通告。只有我能陪他来,蒲大和蒲三只好帮我们买意外保险,恪尽兄弟的友爱之情。”他顽皮指指从人群中艰难挤过来准备打开车门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全体穿着印有鲸鱼图案的t shirt,头戴鲸鱼棒球帽。
蒲二不发一语地戴上同款棒球帽,英俊的面孔上充满悲愤。
车门一开,尖叫四起,少年少女们疯狂地蜂拥过来,其中不少更在人海中艰难举起写有“摄氏400度”的标语牌子。
“烤焦面包”乐队的官方歌迷俱乐部名叫“摄氏400度”,烤箱温度设定在摄氏400度的话无论什么样的面包都会烤得焦黑,无疑也就表达了对“烤焦面包”的忠贞不二吧。
视觉这种东西是带有选择性的,总是会首先看到最心爱或者最恐惧的东西,所以,此刻在蒲二看来,眼前这一片欢呼的人群其实是一片鲸鱼的海洋。但是偶像就是这样一份工作,要求你即便衣不蔽体出现在万人面前,都必须展开钻石般璀璨的笑容——那是营业用的,与剑客的剑、糖炒栗子的铲子一样,都是吃饭的家伙。
蒲二与云从在踏出车门的瞬间双双亮出清爽帅气的营业笑容,隔着工作人员的人墙向歌迷们频频挥手致意。车子停靠的位置离贵宾休息室不过三米,却足足动用了八名工作人员才将他们一行四人安全送达。一进贵宾休息室,镇魂与捕梦皆不自觉松了口气,蒲二却发出小小的哀鸣。从休息室的落地大玻璃窗中,已经能够看见码头的全景。本次活动要搭乘的豪华客轮“佩伽索斯号”安静地停泊于碧蓝的港湾中,舷侧挂有巨幅横幅,上书“与鲸鱼一同徜徉大海!2005年度观鲸夏令营,人气组合‘烤焦面包’全程解说”,并且用十几枚直径一米的卡通鲸鱼徽章精心装饰了舷梯,船方代表们已经身穿洁白的制服列队在甲板上预备迎接乘客登船。
七日观鲸夏令营由某跨国财团长期赞助,每年都由东南亚航线的森托罗斯号搭载1400名中小学生前往公海观赏鲸鱼与海豚,学习海洋环保知识。今年由于森托罗斯号在5月的航行中发生了意外至今尚未完全修复,该财团紧急调来了它的姊妹船佩伽索斯号。佩伽索斯号是1995年在芬兰建造的豪华邮轮,船籍巴拿马,每年春季都提供孟买到杜拜的印度洋非洲航线,此次奉公司急召,由补给港直接赶往相叶港,接替森托罗斯号。
按照惯例,每次观鲸夏令营都会邀请当红的年轻艺人出任形象代言,向青少年讲解有关鲸鱼的知识。蒲二上次参加的知识问答节目是海洋主题,自然大获全胜,然而因为事先并没有确认过胜利的奖品内容,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只得强压着内心的苦涩,在数百万电视观众面前接过鲸鱼棒球帽和“鲸鱼大使”的头衔,并且,按照节目主持人的说法,“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由于蒲大和蒲三为他们时运不济的兄弟购买了巨额的短期人身意外险,长缨保险相叶市特别部派出了机动科仅有的两名职员,全程陪同蒲二的观鲸之旅。在这一周期间,镇魂的公开身份是“烤焦面包”乐团的经纪人,而捕梦则是云从与蒲二的贴身保镖。
“走吧。”捕梦轻轻拍拍蒲二,碰触到他僵硬的肩膀的同时,却读出了他心底如黑洞般的恐惧。眼镜后的锐利双眼迅速抬起,瞥了一眼那满面灿烂笑容的妖兽少年。
“沿着这种洁白的舷梯走上去,真有贵族的感觉呢!”镇魂眯起眼睛,一面向上走着,一面喃喃自语道。
“如果身边有个古




妖言惑众 章节_8
板的未婚夫,胸口再挂这么大一块海蓝宝石就完美了。”云从回过头来,双手在胸前比了个鸡蛋大的圈。
镇魂瞥他一眼:“那倒是把你的龙珠借我呀。”
云从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身为囚牛的云生,与蒲牢们是堂兄弟的关系,同样具有一半龙族血统,也持有象征高贵身份的龙珠。自古以来,囚牛就是是弹拨乐器的守护神兽,彝族龙头月琴、白族三弦琴上都常常雕有囚牛的形象,毫无疑问,在乐队中云从负责的部分是吉他。
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间,捕梦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镇魂收步不及,整个人被撞开,向舷侧的栏杆歪倒过去,捕梦却似乎浑然不觉。在镇魂就要撞上栏杆的前一瞬,一道白色的人影箭步向前,及时拦在了镇魂与栏杆之间,同时拉住了镇魂的手腕使她保持平衡。
云从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港口上空有数只海鸥乘着清新的海风悠游地滑翔着。这海风同时也将镇魂的栗色卷发与裙裾高高扬起,而她的一只手腕还在这男子有力温热的掌握中,形成一个斗牛舞式的造型。
一旦确认镇魂能够自行站稳,那男子便有礼地放开了她的手腕。镇魂狼狈中伸手拨开遮盖了脸孔的乱发,才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那个人的身材十分高大,身穿挺拔的白色制服,领章是银色的展翅飞马纹样,无疑是佩伽索斯号的高级海员之一。就相貌来说,健康的巧克力色皮肤和碧蓝的眼睛形成微妙的反差,明显是数次黑白混血后的产物,既有白色人种清晰洗练的轮廓,也有热带人种的浓密眉睫,在男性中可谓是带有浓郁异国风情的一种。
镇魂的身高只到年轻男人的胸前,因此立刻就发觉他的制服清晰地印上了她的粉红唇膏印子。
“抱歉……请让我付干洗费用可以吗?”镇魂的面孔上飞起少有的红晕。
男人倚在船舷栏杆上,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微笑道:“这是一件幸运的衣服,我想我不会再洗它了。”英文虽然算是流利,却带有少许法文腔调。
“克雷蒙先生的运气永远是我们中间最好的。”船长握着云从的手说道。云从露出莫测的笑容,眼神却向一侧滑了开去。船长顺着云从的视线看去,原先不知为何呆立在原地的随行保镖先生忽然猛醒了似的,很快就决定了下一步行动。
捕梦大步向镇魂与那名英俊的混血男子走去。
镇魂觉得肩头被人向后一扳,后背便贴上了捕梦的胸膛。她恼怒地低声说道:“现在才想起来要拉我一把,不觉得太迟么?”
捕梦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答道:“也就是说,即使放任我的搭档的裙子像降落伞一样飘起来,你也没有意见么?”不等镇魂反驳,他自顾抬头向那名年轻船员说道:“谢谢,先生,我们得到舱室去了。”
“轮机长夏尔·儒勒·克雷蒙,祝二位有个愉快的旅程。”混血青年毫无芥蒂地一笑,毫不夸张地说,整齐如编贝一般的牙齿简直会在人的视网膜中留下闪光的烙印。
午后三时,佩伽索斯号鸣笛起锚离开相叶港,预计在明晨八时离开本国海域,进入公海水域。在此前的十七小时航行中,参加夏令营的1400名中小学生分批由船员带领熟悉船内环境,然后回到舱室休息或使用船上的各种娱乐设施,等待晚上八时开始的船长欢迎晚宴。
佩伽索斯号排水量77502吨,船身长达280米,宽度33米,拥有近千间客房,是一座海上的移动城堡。船主订造它与它的姊妹船森托罗斯号时,即下定“建造巡洋舰一般快速、女皇一般高雅的邮轮”的决心,从决定性的船体设计、推进器配置到淡水制造设备与娱乐生活设施均采用最慷慨昂贵的方案,使得佩伽索斯号的航速达到25节,当然,所谓商品交易必然存有对价关系,通俗来说就是一分钱一分货,为了养育这一对出身高贵的姊妹花,航运集团也付出了总共七亿九千万美元的代价。
佩伽索斯已经起航2个多小时,随着大陆架渐渐向洋底俯冲,海水的颜色在明显地变得深湛。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时三十分左右,夏季的晚霞刚刚展露了绚烂的绯红色,离预定的晚餐时间也还有二个多小时,船内四处充斥着孩子惊喜的喧哗笑闹声,无论是参观船顶的简易小天文台还是高级虚拟三维游戏中心,甚至是餐厅外甲板上陈列的的半人高国际象棋棋子,无不引起他们的好奇与欢乐。适合成人的娱乐项目其实也很丰富,互动电影、酒吧、书店与健身馆一应俱全,因为这次的夏令营是面向青少年,本来到公海后就要开放的赌场便停止了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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