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郑密点头,满脸都是费解,“这我听着也是一般,就算这小姑娘长得惊为天人,这会儿遮着脸也看不见哪,怎么一上来也能喊出一千五百两银子的——”
“一千六百两——!”
“一千七百……一千八百两!”
台下龟爪子们的传报声接连不断传来——四下的堂座里,有许多龟爪子们手里捧着更小的铁球依次上前,往红盘里加码。
每加一个球,台上的龟爪子就报一声。
郑密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的妈……”
要说百花涯是个销金窟,这事儿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只是百花涯隶属教坊司,这里上的税从来就只能流进皇帝的内帑,更和他的衙门没有半点关系,就连有了纠纷,甚至是出了命案,百花涯的案卷也鲜少有走他的京兆尹衙门的——教坊司下有专门的仲裁行。
这个五月牙行,他从前是听过一两句风声的,但若不是今日亲眼得见,他也着实没想到这里竟能挥霍倒这个程度。
说真的,要是为了听琴,百花涯里多得是琴技高超的琴师,要是为了女人……这里能砸钱的选择就更多了。
一千八百两……就为了买下一个琴艺平平、还见不着全脸的姑娘
“两千三百两!”
“两千八百两——两千九百两!”
瞬息之间,价码又网上翻了一千。
郑密扶着近旁的一个凳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在平京的郊野,一个三口之家的农户一年的开销也就二两白银。
台下的价码还在往上涨。
一曲终临,红盘上大大小小的铁球被捧出重新排列,最后的价格是“四千二百两白银”。
“这是疯了吗……”郑密瞠目结舌地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四千二百两”
“郑大人不必惊奇,”张守中轻声道,“这价格还不算高。”
“这还不算高”郑密眉头紧皱。
“是啊,你看这姑娘红盘前头挂着的牌子,这是汐字号的人——她们今日送来的大部分都是从教坊司出去的罪属。”张守中轻声道,“而这些来五月牙行里买人的,又多半是各地的巨贾,千把两银子也就洒洒水……应该都是冲着她们过去的官身去的。”
罪属、官身……
郑密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些姑娘都是清白身家,且多半生于富贵之所。
当她们的家族鼎盛时,这厅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什么求娶的机会,而今昔日凤凰跌落枝头,自然有人要来劫掠饱餐。
“柏灵是什么时候”郑密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张守中轻声道,“这个没有排期的,只能等。”
二层的隔间,三人默然望着戏台上的歌舞。
那淡红色的浅影下,姑娘们走了一拨又一拨,红盘上的价码不断喊出新高,每当此时,郑密便听
第一百零五章 打破的记录
这声音清亮宛转,犹如一夜冬风吹雪,唱得所有人心中微震。
台上的少女依旧戴着斗笠,挡在她面前的薄纱随着她的舞步而高低飞扬。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这姑娘手中持剑,英姿耀眼。
看惯了盈盈水袖,忽见有人身怀利刃,许多人微微扬眉,只觉眼前一亮。
“好词……”张守中不由得也起身靠向珠帘,望向戏台上的年轻姑娘,他略略锁眉,“这……这是柏灵么”
郑密有些艰难地辨认着,“像……又不像。”
台上的两位姑娘仍在继续。
琴音在最初的悠扬抒情过后突然戛然而止,抚琴的姑娘蛾眉轻蹙,两手骤然用力调转了势头,从她指尖流露的弦歌突然从袅袅泛音改为强劲的刮奏,琴声瞬间热烈而激越。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暂寄天地之间,敌友难分——”
白衣姑娘声音铿锵有力,余音深远。
琴声应和,如同层层而起的巨浪,它托起美人的高歌,而这合奏之间所涌现的天地辽阔,令人为之眼热。
艾松青一面抚琴,一面望着不远处纵情歌舞的柏灵,热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
但这眼泪并不是因为伤心……艾松青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她只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热情从她心底升腾。
她曾经觉得跌落此地人生就成了废墟,然而今时今日,柏灵的歌声再一次在她心中放了一把大火。
她们就在这烈焰之中,戴着看不见的镣铐,于灯下高歌浅唱。
人群不见了,戏台不见了,那些啼哭,那些叫好……一切的鼎沸人声通通都不见了。
在花灯的光影之中,在柏灵的歌声之下,艾松青忽然感受到一片不见边际的天地,仿佛这一刻筝琴就是载她驰骋的骏马,她能看见远天的暗影,听见呼啸而过的猎猎狂风……
而柏灵的歌声又在此时忽然转低——
“和你终须一别,秋月春风残雪……”
艾松青潸然泪下,但即使是悲歌,亦可慷慨而作。
她只觉得心中有无数的情感喷薄而出,如同高处的流水激昂地跌落山涧,激起无数水花……这些都化作她的下一刻的乐音,化作给柏灵的合歌。
戏台之下的众人甚至忘记了叫价,一曲将落,红盘上的价码仍是最初的那一颗铁球。
等到琴声式微,歌声渐缓,柏灵的声音也慢慢温柔起来。
“人生纵使一别……
“天涯共此明月——”
短暂的沉默过后,台下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坐在靠里侧位置的人这时候失了优势——在过道上听人招呼叫价的龟爪子现在显然不够用了。
人群之中,有人径直站了起来,那边计价用的铁球还没来得及送上戏台,这边就伸出五指大喊了一声——
“五千两!”
众人哗然,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另一处又传来一声报价,“七千两!!”
“七千五百——!”
“我出一万四千两!”
龟爪子们一时呆在那里,眼前的场景突然就乱了套。
台上,柏灵回头望了艾松青一眼,艾松青点了点头,再次两手放上琴面,琴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曲调。
柏灵将手中的剑丢去了一旁,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解下了自己的斗笠,将它高高抛向空中。
人们再次出现了一瞬的寂静,人人都仰头望着台上的歌者。
“是……柏灵吗”隔间里的郑密盯着舞台上的女孩子,“这……我怎么感觉,还是认不出来……”
张守中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幸好皇上这会儿离京了。
戏台上的柏灵不仅解开了斗篷,亦解下了她一直披着的斗篷——在斗篷之下,她的上半身只简单绕着一块白纱。
在淡红色的暗影之下,方才还大气磅礴的歌舞在一瞬间变得妩媚而轻佻。
柏灵的一整个左肩和后背都裸露着——有一只巨大的飞鸟在她的背和左肩上曲项回顾,赤红色的羽翼恰好覆盖了柏灵后背的那一道狰狞的长疤,鸟首落在她的肩下,黑色的花码刺青恰好成了飞鸟的眼睛。
郑密认不出来实在情有可原,这一张脸上了妆之后,柏灵自己也在镜前伫立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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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觉察
张守中迅速地在心里算了笔账。
有周一代,金银的兑率一直一比十上下浮动,一两黄金兑十两白银,兑十贯铜钱共一万文。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当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会有自己约定俗成的克扣,但总体不会相差太多。
建熙年间,国库一年税收大约就二三百万两白银,柏灵这一晚里叫出的价格,已经占了朝廷一年财政收入的一半……
当然,这是单从货币上来算的,大周的税收大部分情况是以纳粮的形式来征收——但就算是全部折算成白银,朝廷一年的收入大约也就在两三千万两银子的样子。
这五月牙行一晚的交易,金额已经能抵得上大周数十个州府税收总和的二十分之一!
然而这里是完全在户部监管之外、由内廷全权主导之地。
坊间有传闻,说教坊司与百花涯各花窑之间的分成比例高达八比二,按张守中的经验,夸张到这个程度的消息多半是讹传……但具体的抽成到底是什么,每年宫里能靠百花涯拿到多少收入,这着实是个迷。
靖州如今八万兵、十四万马,单十个月就需兵粮九十万石,但其州府的几处仓粮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五万石……这还只是靖州单单在粮食上缺下的口子,若是算上北境其他三个州府,再算上其他开支……这个窟窿会更大。
张守中皱紧了眉头。
内廷的营生,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很少置喙,但从这几年和皇帝的昼夜相处里,张守中有一个直觉——对于这块眼皮子底下的大金矿,皇帝可能和他,和郑密一样的灯下黑。
至少这几年年底对账的时候,司礼监整理出来的账面完全没有体现出百花涯这种令人胆寒的吸金能力……
而这种能力,若非今夜亲眼所见,张守中也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守中”
张守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孙北吉在喊自己。
“阁老。”他连忙往近旁靠了靠。
“十二月对账的时候,袁公公那边拿出来的内廷账目,你还记得吗”孙北吉颦眉问道。
张守中目光微凝——他知道孙北吉一定又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记得,都记得。”张守中答道。
孙北吉眉头深锁,“咱们回去……得理一理了。”
“诶。”张守中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叫价还在继续,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的价格停在了十万四千五百二十六两黄金的位置上,可谓是有零有整。
堂座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找着些微缝隙,看看那些在暗处一掷千金的贵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但二楼和三楼的隔间外,只有因龟爪子进出而不断晃动的珠帘。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
“十万两……”郑密抬袖擦了擦额头,“这……这不会就是皇上吧”
“也不是不可能。”张守中轻声道,毕竟对皇上来说,在这里砸十万两,多少也有点左手倒右手的意思,“不过,即便最后的这个是皇上,那另一个跟着叫价的会是谁呢”
一时间,谁也答不上来。
孙北吉在心里记了一笔——这个,也得查。
柏灵和艾松青退去后台,等候上台的其他姑娘还有看管着秩序的龟爪子们自觉让开了道路,人们退让,但又争相好奇地往前看,艾松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匆匆跑回台上捡起了柏灵的斗篷,回来给柏灵再次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鸨娘用力推开了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满脸泪痕地把两个小姑娘抱在怀里接着嚎啕,艾松青和柏灵都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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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登高
夜更深了,有锦衣卫一手按在腰间的剑上,趁着夜色来到了沁园附近。
他前后看了看,最后一次确认了近旁没有人尾随,而后侧身闪进了沁园一道半掩的侧门。
后半夜好像要下雨,天气渐渐变得有些沉闷。
锦衣卫擦去额角的汗,大步踏进了衡原君的庭院,一进门,他就看见小花园的石桌上放着一杯斟满的茶,他没有多想,直接向着里屋去了,然而才踏进门槛,外头的小花园一角就传来衡原君的声音。
“我不在那里。”
锦衣卫回过头,这才发现衡原君卧在院子里的一处石台上。
“结束了”衡原君问道。
“是,最后是十万四千五百二十六两。”那人很快答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是黄金。”
衡原君的眼睛半睁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像是早就对这个数字有了准备。
“最后花落谁家呢,兰字号,还是芳字号”
“……”来人一时间有些惊异,他之所以知晓今日神仙打架的两个买主都是百花涯里的花窑,是因为有暗卫一直在柏灵身侧暗中盯梢——五月牙行那边的叫价结束后不久,现场情形的传书就送到了北镇抚司。
然而衡原君竟一下就猜中了——且精确到了字号。
简直就像是他本人也在现场一样。
但锦衣卫旋即否决了这个猜测,原因很简单,五月牙行的现场极其闷热,即便是在二三层的隔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以衡原君的虚弱之躯,若是真的坐在哪道幕帘之后,怕是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要昏过去了。
“兰字号。”锦衣卫连忙答道,“据说,是兰字号的老板兰芷亲自要的人。”
“兰芷……”衡原君微微侧目,“他亲自去了啊”
“是。”
衡原君兀自笑了一声,良久又道,“……桌上有茶,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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