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张守中一路聆听,心间也翻腾起惊涛骇浪,他连忙问道,“皇上身体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大碍。”张知易认真答道,“皇上也专门让我传话回来,让张大人和孙阁老都不要为他担心。不过说起这个,倒真有一件事让我和公羊大人心惊胆战。”
“是什么”
“皇上回来的时候没有穿铠甲。”张知易颦眉开口,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他是那几百人中唯一不穿铠甲的人……神机营绝不缺战甲,但圣上除了绑腿和砂手套,什么也不戴。”
张守中喉咙动了动,他这时才觉察到自己后背汗湿了一片。
他又感慨,又惊佩,且极度气愤。
早先陈翊琮还在恭亲王府的时候,他便看出世子不像他的父亲,反而更像早年间的建熙帝,怀着一颗勇猛精进之心……这当然是好事,可如果皇上真的在这次剿匪中出了什么闪失,那平京的内廷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这一点,难道皇上自己没想过吗
他此次北巡既为运送军备,也为慰劳北境的戍边将士,倘若出师未捷身先死,对北境四州又是何种打击。
……这一点,难道皇上也没想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探韩冲
夜深人静,衡原君在睡梦中忽然听见外面的响动,他睁开眼睛,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果然,屋外的敲门声愈加清晰起来。
“是谁。”他没有动身,只是低声开口。
“大人,是我。”年轻锦衣卫的声音传来,“抱歉深夜叨扰,韩大人回来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他扶着床榻起身,“他人呢”
“韩大人受了伤,现在人躺在太医院,暂时还过不来,卑职先来和大人说一声。”
“太医院……”衡原君微微颦眉,“性命保得住么”
外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难说,毕竟现在柏大夫已经不在了,西柴房的几位医士也没有把握。”
衡原君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声。
“伤得……这么重么。”
“卑职已经让人看在那里了,有什么变化,会随时来和大人通传——”
话音未落,门已经从里面打开,尽管是夏夜,衡原君仍然穿着长衣长袖。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大人怎么起来了”
“我亲自去太医院看看吧。”衡原君低声说道。
“这怕是不太方便,”锦衣卫连忙道,“今日江洲青袍匪押解入京,入夜以后已经全城戒严了,若是被巡视的禁卫军发现了——”
“无妨。”衡原君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皇上亲赐的令牌,除却宫闱与兵营,这平京城里,我来去自由。”
那锦衣卫着实惊了一下。
衡原君日日困于沁园,众人一直以为是皇帝的暗中拘禁,岂料他手中竟还有这样的东西……
“那卑职去帮大人安排。”
“不劳烦齐大人了,”衡原君轻声道,“你身份特殊,总是出入沁园已是冒险……这些琐事,我自己来就好。”
……
衡原君独自提着灯笼走过偌大的沁园,今夜在北门值守的是个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什么人!”那人听到院子里的脚步,连忙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见衡原君,他便皱紧了眉头,“入夜熄灯的规矩没听过吗!竟然还敢打灯笼在园子里晃!”
“……以前没见过你,”衡原君望了他一会儿,“在这儿值守的那位老翁呢”
“你管的倒多,”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赶紧把灯笼熄了!这园子的园主怪得很,夜里要是见着了园里有光要罚人的,你别找事儿!”
衡原君轻叹一声,“罢了……管家呢”
年轻门房才想发作,但再次定睛望向眼前人时,又觉得他身上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贵气,不像是园子里的其他下人。
“你谁啊”年轻门房喉咙动了动,他试探地走近几步,“让我找管家就找管家老管家这会儿肯定睡了,再说了……我不在这儿你替我看门”
望着眼前年轻人胡搅蛮缠的模样,衡原君一时无奈——这就是园子太大的坏处了,他自己平日里不愿出门,园子里的下人也认不得他。
如此一番折腾,不知过了多久,衡原君才终于坐上了去太医院的马车。
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独自出门于他而言已经是如此举步维艰的事情,
太医院的大门此时已经紧闭,只有西边的侧门还开着,衡原君几费口舌,终于到了灯火通明的西柴房。
这里和宫里的太医院值房一样,永远都有人正在值守。当年的学徒们有几人升任了医士,在柏奕出事之后,他们接起了西柴房的担子,也将柏奕先前定下的规矩继续执行了下来。
现下已是后半夜,当衡原君说明了来意,西柴房的医士们坚决谢绝了对病人的探视——即便衡原君将皇帝亲赐的令牌拿出来也无济于事,医士们也拿出了一道圣旨——
但凡在西柴房砖瓦篱墙之内看,不论来人官居几品、地位几何,在与病人有关的事务上都必须谨遵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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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同病相怜
衡原君着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太医院的小小医官逼问自己的本名。
“没有名字”是真的——他出生时建熙帝亲自来沁园看过他,并留下一道旨意,不得给这个孩子起名。
衡原二字是他父亲的封地,也是后来下人们传起来的名讳。
“真的没有名字。”衡原君轻声道。
他有些徒劳地想,果然还是应该带上一个能镇得住场的仆从出来……现在这场景,只怕眼前的医官要误以为自己是在有心刁难了。
但这样的宫闱秘事,又实在不是能开口解释得清的。
“那你的父母兄弟私下里喊你什么”医官看起来有些生气了,“难道也是直接喊你的号吗”
衡原君微微垂眸,父亲喊自己什么……
这样的陈年往事,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
在仅存的一点印象里,他还记得一点大周先太子的残影。
被建熙帝幽禁在沁园之中的父亲;
日日服药但身体每况愈下的父亲;
经常长吁短叹但又沉默寡言的父亲……
父亲喜欢弈棋,痴迷弈棋,偶尔精神好的时候,父亲会站在屋门口,对着院子喊他的名字。
等到自己跑到父亲跟前的时候,父亲会将自己抱起来,然后问,“好孩子,今天下棋吗”
“……书白。”衡原君轻声开口。
等医官问清了是哪两个字,他忍不住抱怨道,“早说嘛……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摆谱的呢对了,你姓什么”
“陈。”
医官手里的笔停了一下,而后脸上的不快很快淡去,他轻咳了一声,不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把表格里的信息收集完了。
医官转身要走,衡原君忽然喊住了他。
“这墙上的字,也是柏大夫的吗”衡原君轻声问道。
“嗯,是。”
“为什么要写这个”衡原君再次望着那副字,“大夫的房里,不是应该挂些‘药到病除’‘悬壶济世’的话吗。”
“本来是挂着‘妙手回春’的,”那医官答道,“但柏大夫说他没那个本事,就换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但又很快沉眸,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你休息吧,等天亮能探视了,我们会来喊你的。”
“辛苦。”
年轻医官答了一声不客气,而后从外面把门带了起来。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衡原君却睡不着了,他在那副字的对面坐了下来,久久望着它出神。
他说不出是哪里引起了自己的兴趣,但他忽然在这副字里看见了几分自己。
说起来,虽然他对柏家一家的前尘往事都已经非常熟悉,但他其实还从来没有见过柏奕其人。
倘若日子能再往前推一推,他倒是真想和这个年轻人聊一聊。不过这阴差阳错的……应该是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
次日一早,韩冲慢慢醒来。
他听见有人哗啦一下拉开了病房里的帘子,于是外头的光一下就照亮了整间病房。
睁开眼睛,他的视野是模糊的,只是隐隐能看见近旁坐着一个白衣的人,那人双手抱怀,一声不吭地面向自己。
韩冲有些警惕地往床里侧靠了靠,那人轻声开口,“是我。”
——衡原君的声音。
韩冲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明公……”他有些费力地喘息,想要坐起来,“你怎么……”
“不要动了。”衡原君轻声道,“你再乱动,这里的大夫要把我赶出去了。”
韩冲停下了挣扎,安静地躺在那里。
“现在尽兴了吧。”衡原君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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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涧白发人
韩冲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沉默再三,最后忍着手臂上伤口的牵扯,抬手推掉了眼罩。
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衡原君已经走了。
“明公……”
……
艾松青一早醒来,听见外屋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动,她揉着眼睛起身,柏灵正在给放在窗台上的兰花浇水。
“你起啦”艾松青睡眼惺忪,“现在什么时辰了”
“早,”柏灵回头笑了笑,“已经巳时了。”
艾松青怔了一下,几乎跳着往回跑,“怎么都巳时了!我今早还要——”
“早上乐坊来人了,说今早有要事要急议,”柏灵放下水壶,追去了艾松青的屋子,她靠在门边,笑着道,“所以早课取消了,不过下午你还是可以去乐坊练习——如果你想去的话。”
“那下午师傅们在吗”
“不知道,但我猜不在。”柏灵答道。
“诶……为什么”
“好像教坊司那边有什么官家来的任务,他们得排一场新戏。”柏灵笑道,“乐坊的师傅今早全都进梨园了,估计未来几天都不会出来。”
“……这样啊。”艾松青穿衣的手慢了下来,她轻轻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是什么戏呀,这么要紧。”
“不知道,但宫里专门来人盯梢着,估计挺重要的。”
吃了早饭,艾松青换好了衣服出门,在目送她离去之后,柏灵也换了一身衣服等在屋中。
今早兰字号的仆从来通知乐坊今日停课的消息时,还顺便带了另一个消息给她——今天有位大人物要来拜访,预计在午时前后会来。
柏灵带着几分好奇静候,等到兰字号终于再次派人领她到一处僻静的会客间时,她也有一瞬的惊诧。
郑密换了一身常服,坐在屋中。
郑密也是人到中年,所以兰字号的人撤下了矮桌和软垫,专门给他准备了高椅和圆桌。
一见柏灵,郑密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感慨,“柏司药别来无恙。”
“郑大人!”柏灵着实有些高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侯爷告诉我的。”
柏灵心中微漾——曾久岩是走了,但又将她换了一人托付。
郑密脸上带着几分苦笑,“你这几日还好吗定边侯府那边有没有派人来难为你”
柏灵摇头,“……定边侯府为什么要派人来难为我”
郑密挥挥袖子,想打个岔把话题绕过去,然而柏灵再三追问,郑密见瞒不过,只好道,“嗨,也是不久前的事。小侯爷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是吗”柏灵睁大了眼睛,有几分惊奇地问道,“他去哪里了”
“……人都不见了,这上哪儿打听去。”郑密摇摇头,“侯夫人还告了一状到我这里,说是这百花涯里有姑娘把他儿子拐跑了。昨日我听说侯爷还专门带人来百花涯闹了一场,你没见着”
柏灵摇了摇头——昨日她和兰芷君在别院下了一整天的棋,且入夜也没什么人来找她的麻烦。
想来,这件事应该是被兰芷君给压下去了吧。
柏灵垂眸笑道,“他们家的儿子出走,怎么怪起百花涯的姑娘了”
郑密望了柏灵一眼,“小司药还在这儿跟我装傻,那百花涯的姑娘不就是你吗小侯爷在家安生了半年是什么缘故,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柏灵笑呵呵地摇头。
“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老侯爷来的。”郑密脸上也笑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信函,将它递去了柏灵的眼前,“我是替孙阁老来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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