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洗漱了之后,念念疲惫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屋,进门之前不忘和柏灵、艾松青两人道声晚安。
房门轻轻合起,艾松青看向柏灵,“你今晚看起来很闲嘛。”
“有吗。”
“这种花名他们也就新鲜两天……”艾松青笑了笑,“合唱团现在虽然放在梨园,但向来就不守梨园的规矩,吴师傅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嗯。”柏灵仍望着念念的门,轻轻点了点头。
“……柏灵不开心吗”艾松青问道。
“没有。”柏灵收回目光,轻声道,“小孩子长得真快啊。”
“是啊。”艾松青附和道,“一下就长高了。”
“松青今晚空吗”
“诶……”艾松青心里的某根弦又绷紧了,她喉咙动了动,看向柏灵,“……今天兰馨会应该没什么别的事要做了我记得。”
柏灵低声笑了出来,“确实是没有,如果你今晚有空,我去洗点水果,感觉我们好久都没有闲聊过了。”
艾松青莫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好啊。”
两人端着茶几出了屋,而后站在兰字号高处的走廊上往下俯瞰。
今日的百花涯依旧灯火辉煌,光鲜得不似人间。
“有些人站在高处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想要往下跳的念头,”柏灵忽然道,“松青会有吗”
艾松青往楼下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会。”柏灵轻声道,“尤其是在山上,听着山涧的回响,就让人也想融进开阔的天地里,成为群山的一部分。”
艾松青怔了一下,她有些不自觉地拉住了柏灵的衣服。
“嗯”柏灵看了过来。
艾松青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下一刻柏灵就要翻跃这道木栏,从这里纵身跳下。
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柏灵的眼中带着一种微妙的不舍和伤感。
“不要跳。”艾松青有些磕绊地道,“我们……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柏灵笑了起来,“嗯,要好好活着。”
……
柏灵的时间一日一日地空了下来。
直到六月末,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几次歌舞和皇帝的传召,她几乎不再出门了。
据说她也开始试着在屋子里养起了兰花,每天勤加照看,然而室内的墨兰一直蔫蔫的。
于是柏灵寄了一张拜帖出去,询问玄青观的宜康郡主何日有时间,想和她请教如何侍养花草。
这封拜帖很快摆在了陈翊琮的桌上,陈翊琮没有翻看,他正在伏案处理公务,一边一目十行地看折子,一面听近旁的暗卫低声概括了内容。
“好啊,”陈翊琮轻声道,“让她出去散散心吧,这样也好,总是闷在兰字号里怎么行。”
暗卫拱手,“明白,那臣去安排。”
陈翊琮点了点头,正要落笔写批复,忽然想起什么来,“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季节里山上虫蛇比较多,让内务府那边也帮着想想办法吧。”陈翊琮轻声道,“宜宁郡主喜欢苦修,山上条件估计不是很好……你们先去一趟,把该补齐的东西补齐了。”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林间
六月初六,兰字号的马车一早就停在了偏门的门口。
柏灵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她的包袱由侍女收着,已经先备在了马车上。
“不用送了呀,”柏灵笑着道,“我就是去山上看看老朋友,然后就回来了。”
“不,不,”艾松青摇了摇头,“还是让我送送你吧。”
说着,艾松青抱着一叠已经打包好的蚊帐走到了车边,将东西递给马夫,让他帮忙放进车里。
“为什么”柏灵有些好笑。
艾松青转过头来,她自己也有些莫名,于是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就是想来送送你。”
车厢里的马夫询问艾松青应当把这包袱放哪里,艾松青连忙探头去看。
身后的柏灵望着艾松青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柏灵上前轻轻拍了拍艾松青的肩膀,“回去看念念吧,她这会儿应该醒了,我这儿一切都好。”
艾松青轻轻叹了口气,“你是后天上午回来”
“嗯。”
“也不用那么久吧,玄青观那边……快的话当天来回也可以的。”
柏灵笑了笑,“当天来回,那不就什么都做不了,上了山就下来。”
艾松青没有再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柏灵。
她想开口让柏灵不要走,因为她有个隐秘而荒唐的预感,好像今日的分别就是永别,柏灵乘车而去,便不会再回来。
“……怎么哭了”柏灵望了她一眼,又收回了即将踏上马车的脚。
艾松青摇了摇头。
柏灵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临别的时候,自己就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了,又不吉利,还平白糟了柏灵出去游玩的心情……但艾松青觉得心底骤然涌出了一阵难以言表的哀愁。
她忽然想到,在百花涯的这几年,她几乎不曾和柏灵真正分别过。
是这个原因吗
可她又不是念念……她早就不是无人陪伴就要哭闹落泪的小姑娘了。
艾松青说不出话,但眼泪还是扑簌簌地落下。
两人在马车前简短地拥抱了一会儿。
柏灵轻轻拍着艾松青的背,然后仰头,最后望了一眼兰字号成片的楼宇。
在晨曦的微光里,整个百花涯好像还没有醒来,一切都静悄悄的。
“来百花涯这三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碰到了你和念念。”柏灵忽然说道。
艾松青觉得浑身打了个寒战。
“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柏灵又说道。
“呸呸呸。”艾松青连忙道,她胡乱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都怪我把气氛搞坏了,我们在这干嘛呢……你就去山里好好散心,后天中午我等你回来吃饭。”
“嗯,好啊。”柏灵双眉微动,“兰馨会那边的事情你也多留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要记住啊。”
“记得的。”艾松青吸了吸鼻子,“去吧去吧,不说这些了。”
马车载着柏灵,在兰字号外的街道上渐渐远去。
艾松青站在门口,目送着柏灵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处,她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似乎也随着这辆马车的消失而变得空荡。
送别之后,艾松青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独自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方才这股无由来的伤感退去了,而她也擦干了这些莫名的眼泪,她才转过身再次踏入兰字号的门槛。
今日又是事务繁忙的一天。
……
玄青观外,宜康独自站在一处山头北望。
湖面的雾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艘小船,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向着山脚的码头步行而去。
山道上的这些青石板,这三年来,她一个人不知走过了多少回。
等到宜康飞快地来到山脚码头,柏灵的船也正好穿过了幽幽的晨雾,慢慢停靠在岸边。
船舱的布帘揭开了,两个女孩子的目光碰在了一块儿。
当年十一岁的柏灵和十三岁的宜康站在一起,旁人还能明显看出双方年纪的大小,而今十八岁的柏灵和二十岁的宜康则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分别。
宜康还是像从前一样向柏灵伸出了手,柏灵很快握住了,然后平稳地上了岸。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身后的船夫一篙撑在岸上,小船又慢慢悠悠地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波纹,渐渐融进清幽的雾气里。
“怎么就你一个人”柏灵看了看,“你身边那个丫头呢,我记得是叫什么香的——”
“她去年嫁人了,”宜康答道,“从这儿往南几里的一个村子,嫁给了一个樵夫,最近好像要生了吧。”
柏灵怔了一下,而后笑着叹了一声,“……好快啊。”
“是啊。”宜康笑道,“我东西都备好了,本来打算这两天找个时间给她送过去。”
柏灵又望了宜康一眼。
宜康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十三四岁的一点刁蛮已经完全褪去了,好像是陆面上激烈的湾流慢慢渗入了地下,静水流深,靠近时柏灵闻见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清晨的山林间,四处都能听见鸟鸣,两人经过的地方,不时会惊起几只鸟雀振翅欲飞。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柏灵问道,“你都在做什么”
“……我姐姐病了。”宜康轻声道。
“宜宁郡主吗”柏灵微微颦眉,“是怎么了”
“不知道,大夫也不清楚,但反正人一天比一天瘦下去,已经两年多了。”宜康轻声道,“我能做的不多,就是照顾她,然后种药,采药,熬药……不过不见起色。”
宜康笑了一声,望向柏灵,“要是柏太医还在就好了。”
柏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宜康的身后。
“大夫说我姐姐可能活不过这个秋天了,”宜康轻声道,“你这会儿来得正好,再晚一些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你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宜康轻声道,“北边在打仗,所以可能往西边或者南边走吧……从小就待在平京,还没有出去看过。”
柏灵点了点头,“出去看看也好。”
话音未落,柏灵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响动,一只白腹棕背的雀鸟正从她的头顶掠过,那只雀鸟的头上立着一撮橙黄色的羽毛,在晨光中霎是好看。
它发出悦耳的鸣叫,从她的头顶自在地飞向山下,而后落去了某处柏灵看不清的林间。
“这是什么鸟”柏灵轻声问道。
“这是百灵啊。”宜康笑道。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围炉夜话
这一天,柏灵先是跟着宜康一道去探望了宜宁郡主。
昔日的冷峻美人如今气若游丝,瘦若枯骨,在她的病榻前,柏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曾经在黄崇德的塌前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宜宁郡主已经认不出来人,她枯瘦的脸看起来如同皱缩的树皮,整个人靠在床榻上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
宜康打了热水来,坐在她身边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身体擦拭。
屋子里没有侍女,那些观中的道人们也都不在这里。柏灵原想搭把手帮忙,但宜康让柏灵出去等。
大抵以宜宁郡主的高傲,即便已经没有了人形,也总是不愿让旁人看见自己丑陋而的身体吧。
入夜,两人点着香,对坐烹茶。
“其实我一直觉得蛮奇怪的,”宜康轻声道,“在陈翊琮做了这么多……这样的事以后,你怎么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柏灵怔了一下,“……留在他身边”
“你要是真的想走,早就走了吧。”宜康为自己和柏灵斟茶,她看了柏灵一眼,“百花涯真的能困住你吗,我不觉得。”
热水的雾气从杯中弥散起来。
柏灵无言地捧着杯盏,没有立刻回答。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宜康轻声道,“当初让我去送别柏奕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去找他们,现在你又开始留恋这平京城里的风景了。”
“不过也好,”她轻声道,“有你在,陈翊琮身边至少还算有双眼睛在盯着,往后也不至于再胡作非为。”
宜康叹了一声。
“虽然你现在是奴籍,但凭着兰字号这几年的作为,你要再进宫也不是不可能。”宜康垂眸望着手中的杯盏,有些冷漠地说道,“我是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大礼了……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吧。”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柏灵放下了杯盏,两只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屋中被烛火熏得有些发黑的天顶。
锅中的清水再次沸腾起来,宜康扬汤止沸。
“我之前答应过一个朋友,要去参加她的婚礼。”柏灵喃喃地说道,“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错过了。
“后来再见到她时,是在百花涯的花弄里。”
宜康抬起头来,望着柏灵。
柏灵接着道,“她嫁了人,死了丈夫,被娘家又卖给另一个男人,身边还带着孩子。当时她的男人好赌,所以她勤勤恳恳做苦力,赚钱养家。
柏灵也望向宜康,“明明有那么多人是因为没有选择,所以才走到了一个悲惨的终局,她不是,没有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而且她为人正直,心地也好,吃苦耐劳,我觉得这样的人应当有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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