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乔桥看了一眼浅野亚梨子。
浅野巫女刚才使用灵力并不算多。
但可能是因为经验不足吧，看起来有些疲劳。
可既然对方没有叫自己帮忙。
乔桥就要恪守跟班的职责。
袖手旁观。
不过乔桥也没有完全放空自己。
他在旁观的过程中，一边在回忆之前看的文库本的知识，复习消化。
一边观察浅野巫女的除灵方式。
与上次在幸福面包店不同。
这一次，浅野亚梨子更多的是使用灵力来净化怨灵。
用乔桥熟悉的方式来解释。
就是以自身的灵力来稀释怨灵的阴气，加速其自然崩解的过程。
怨灵的阴气有凝聚之处，也有薄弱之处。
浅野巫女的灵力，便是攻击薄弱之处，令怨灵的阴气溃散。
用极少的灵力，就能弱化极大地阴气。
对灵力的利用率很高。
同时，与乔桥这种粗暴的除灵手段截然不同。
更加“温柔”。
或许只有这种手段，才能真正让那些怨灵“往生”吧。
乔桥所做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消灭”而已。
没想到浅野巫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掌握了这样厉害的除灵方法。
御币挥舞之间，神乐铃鸣响之际。
怨灵执念消散，往生而去。
是乔桥最向往的画风。
不愧是热田神宫的见习巫女。
感慨之余。
乔桥也在思考。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性怨灵。
难道是曾经死过很多人？
可假如只是死过人的话，那些怨灵就像是没有凭依的烟雾，很快就会消散。
除非。
她们的尸体还在这里。
或者说，尸体的某些部分。
乔桥忽然想到了之前老板说过的话。
最近在新宿出现了好几起失踪事件。
不，说到失踪事件，整个东京其实都有很多。
乔桥以前听过报道，和国每年的失踪人口多达十万。
算下来，平均每天要失踪两百人，摊到新宿区，其实这段时间失踪的几个人，也算正常。
这些失踪者也并不是全都死了。
他们有的是在深山自杀，有的则是成为流浪者。
各有各的艰难。
本来，这并不能引起乔桥的注意。
可这句话是老板说的。
老板是什么人。
东京除灵师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强者。
乔桥必须仰望的存在。
这样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肯定是有意义的。
难道。
那些失踪的人，都被杀了？
她们被带到这里杀害，甚至受到了虐待，就连尸体都没能被发现。
由此，的确很容易积累阴气，使其转化为怨灵。
而由于尸体，或者尸体的部分一直存留在此处。
所以，那些怨灵也无法消散，只会堆积。
乔桥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真相。
趁着怨灵好像已经基本都被消灭的间隙，他将这个猜测告诉了浅野亚梨子。
“有这个可能。”
浅野亚梨子嘴唇发白，她一口喝完了包包里的矿泉水，点点头。
“这么说的话，难不成是井口健二诱拐了那些女生，将其杀死，藏匿尸体在这幢别墅里，可是被他的父亲发现了。”
她虽然身体脱力，但听到了乔桥的话之后，顿时精神了不少。
“可能井口哲先生之前就发现了，但又不忍心告发儿子，结果换上了抑郁症，最后自杀，试图以此来唤回儿子的良知？或者干脆就是井口健二狠下心来杀死了发现自己秘密的父亲，用某种方法使得通灵的结果被扭曲。”
浅野亚梨子推测道。
之所以怀疑井口健二，是因为井口哲已经死了。
哪有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到最后自杀的。
“这些怨灵，肯定都是在死前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折磨，而且不是普通折磨，才会有这样深重的怨念的。”
“我听父亲说过，曾经，有一些行内人士在犯罪的时候，就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不为了折磨人取乐，仅仅是让这些死者的灵体变成怨灵，从而无法通过通灵来找到凶手。”
“一般人是不会知晓类似的办法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必然是内行。”
她又解释道。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操作吗？”
乔桥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
毕竟他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导致人死亡的怪异事件。
又或者为了避免模仿犯，这种事情没有流传开来。
“那么问题就是，尸体藏在了哪里？”
浅野亚梨子看了看别墅。
不管从怪异学，还是警察办案的角度。
他们都需要找到尸体。
否则，那些尸体还有可能被利用来作为其他恶灵生长的土壤。
没有尸体也无法对犯人进行定罪。
而在井口哲自杀之后，这幢别墅肯定已经被警察搜了个底朝天。
并没有什么尸体。
这可有些难办。
听到浅野亚梨子的话。
乔桥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今天看过的建筑学的文库本。
里面提到的有关居民建筑的设计规范。
刚才还不觉得。
现在仔细看看。
这别墅之所以让人感到压抑，不仅仅是阴气聚集的原因。
而是本身，室内的空间就比外表看起来小了很多。
乔桥来到了电视机附近。
那里，很明显是最近才贴上了墙纸的。
他伸出手，敲了敲墙壁。
在反馈的声音告诉他结果之前。
乔桥和浅野亚梨子。
同时听到了一声猫叫。
来自墙壁里。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022章.墙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
不，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有灯光，从缝隙中传来。
她“听”到了一阵响声。
尽管四肢已经无法移动，准确的来说，四肢已经从身体上被取下来。
内脏也已经不存在于体内。
但她却觉得感知前所未有的明晰。
她甚至能看到黑暗另一端的事物。
那是一个人，正一手拿着砖头，一手拿着抹水泥的铲子。
将砖头，认真地砌在已经造了一半的墙壁上。
墙壁的另一端，是富丽堂皇的房间。
墙壁的这一端。
她看到了，有很多张脸。
和自己一样。
都是年轻的女性。
她们的四肢杂乱地摆放着。
在这墙壁的缝隙之间。
随着那人的工作，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失了。
在永恒无尽的黑暗中。
她看到了它。
那是一只怀孕的猫。
她想起来了。
她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某天放学之后和朋友一起去了卡拉ok，回家的路上，还看见了一只大肚子的野猫。
然后，她可怜那只野猫，便将其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准备带回家，第二天找兽医。
可是，在半途，她被迷药弄晕了，被搬来了这里。
那只可怜的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就这么被连同她的衣服一起，丢进了墙壁里。
墙壁里，还有很多类似的东西。
倘若被人找到了钱包，衣服等物品，那么就会立案，警方就会开始搜索。
巫女们会进行通灵，总能找到线索。
假如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么对于大众而言。
这些女生只是失踪了。
离家出走，去向不明，有很多种可能。
那母猫似乎要分娩了。
就在这墙壁之中。
她“看”着它。
在一片死亡之中，生命正在孕育。
她知道，虽然墙壁之间有缝隙，这只猫不至于窒息而死。
但没有食物，它和它的孩子都没办法活下去。
所以。
她“说”道。
“请吃掉我吧。”
“用我的血肉，来养育你的孩子。”
“然后，将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吧。”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那只猫，黑暗中的眸子注视着她。
喵。
它叫了一声。
......
那猫叫很轻。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很安静的话，可能即便是乔桥也不一定能够听得清楚。
他看了一眼。
这面墙壁附近没有窗户。
猫叫很显然，不是从外面传来的。
而是透过墙壁，透过坚实的水泥与砖头，传来的。
乔桥没有透视的能力，自然没办法确认墙壁里的情况。
不过乔桥看过很多小说。
他隐约猜到了答案。
“乔桑，这、这是什么情况？”
浅野亚梨子脸色有些差。
墙壁里传来的猫叫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这幢别墅可不只是阴气重这么简单。”
乔桥敲了敲墙壁。
找到了距离刚才猫叫有一定距离的位置。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盒。
盒子里是灰白色的，类似橡皮泥一般的东西。
乔桥从里面撕下了一小块，就像黏口香糖一般，将其黏在了墙壁上。
“请站远一些。”
乔桥又拿出了两根金属管，将其插在了那一团橡皮泥上。
从金属管里，延伸出两根长长的金属线。
乔桥一边拉线，一边也退后到了客厅的另一端。
他躲在了沙发后面。
“乔桑？”
浅野亚梨子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似乎很谨慎的乔桥，对方则一脸“你不一起躲一躲吗”的表情。
“算了，这个距离，应该也没问题。”
乔桥让浅野亚梨子捂住了耳朵。
然后，引线连接上了一个遥控器。
他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嘭——
浅野亚梨子觉得耳膜在蜂鸣。
她完全没有想到。
那一团橡皮泥。
竟然会引发爆炸？
不，请等一下。
浅野亚梨子好像在电影里看过这种东西。
可是为什么乔桑会有？
还随身携带。
甚至用饭盒装着。
不过。
既然乔桑都用手枪和子弹除灵了。
用爆炸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浅野亚梨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有点接受乔桥的行动方式了。
她的耳鸣稍稍缓解的时候，别墅客厅的那一面墙壁也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尘埃落定。
能够看到，这一层墙壁很薄，中间是空的。
乔桥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
照向里面。
“果然。”
“里面是......”
浅野亚梨子也想看一眼。
但乔桥制止了她。
这样的画面，未成年人最好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乔桥照了照里面，很快就看到了一只猫。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它的母亲就躺在附近的一具尸体上。
连同它的四个兄弟姐妹。
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猫却还在吮吸，似乎觉得母亲仍然活着。
原来猫死了之后，真的不会闭上眼睛。
乔桥看着这只小猫的母亲，与那些尚未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一眼就死去的小猫。
他伸手，拎起了那只小猫。
猫还很小，看不出品种。
“给。”
乔桥将猫递给浅野亚梨子。
“这孩子......”
浅野亚梨子没有多问。
只默默接过猫咪，将其抱在怀中。
丝毫不在意它身上沾染的血迹。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乔桥联系起了一切。
“凶手是井口哲。”
“他诱拐了这些女性，将其残杀。”
“为了防止其他人找到尸体，于是将其砌进了墙壁里。”
“保安大叔说过，井口哲之前还在买进建筑原料。”
“他设计了这一幢屋子，自然也懂得改装。”
“至于井口健二先生，他大概率是不知情的。”
“否则不会这么草率地将这屋子交给保安和除灵师们。”
至于井口哲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桥觉得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一朵云飘过。
遮住了月光。
别墅的大厅里一片黑暗。
无数的闪烁着微光的女性身影浮现了出来。
在浅野亚梨子的身后。
还有一个老人。
唯一的男性。
正是井口哲。
他看起来一点怨灵的样子都没有。
寸头，消瘦，穿着和服，只有一双手，十分纤细，如同女性。
假如乔桥不知情的话，还会以为他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井口哲先生。”
浅野亚梨子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她很警惕，一只手抱着小猫，另一只手拿着神乐铃。
不过她已经没什么灵力存留了。
“满意吗？”
井口哲的灵以苍老但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问道。
“这就是我的艺术品，这幢别墅。”
“你说这是艺术品？”
浅野亚梨子忍不住回问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这都已经达到了非人类的领域。
“我花费了数年的时光，搜集了九十九位女性，将其嵌入建筑物之中，随后，以我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后一笔，完成了这个设计。”
井口哲两手张开，仿佛在介绍自己的得意作品。
“是的，这幢楼的主题是，‘人类’！”
随着他的话语。
所有的怨灵都发出了尖啸。
这是来自灵魂的悲鸣，即使堵住耳朵，也依旧能够听到。
无数的怨灵冲向了两人。
与此同时，井口哲的脸黑了下来。
他全身被污泥般的黑影包裹，人类的形象扭曲，化为了不知名的怪物。
“恶灵化......”
浅野亚梨子一边摇晃神乐铃，发出清澈的铃声来驱散怨灵，一边朝着乔桥靠拢。
她注意到，这些怨灵，有一些是刚才她曾经消灭过的。
这些怨灵，已经成为了恶灵井口哲的附庸。
只要井口哲不被消灭，那么这些怨灵就会不断再生。
很棘手。
浅野亚梨子看了乔桥一眼。
“乔桑，请你出手吧。”
“？”
乔桥倒是愣了愣。
这也太果断了吧。
按照电影的剧情。
一般难道不是浅野巫女先顽抗一阵，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叫自己出手吗？
乔桥没想到浅野亚梨子这么果断。
不过转念一想。
按照浅野亚梨子目前的灵力消耗量，对付这些恶灵的确有些吃力。
请求乔桥的支援是早晚的事。
与其如此，的确不如一开始就求援。
竟然已经考虑到这样的深度了吗？
乔桥觉得眼前这个热田神宫的见习巫女，虽然年纪不大。
但处理事情的手段却一点也不稚嫩。
于是，他拉住浅野亚梨子的手。
飞一般地穿过怨灵们。
逃离了别墅。
另一边。
井口哲的恶灵才刚刚变身完成，准备收拾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除灵师。
却只看到乔桥光速逃出大门的模样。
“？”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023章.（物理）除灵
“难道是惧怕我的力量，所以逃走了？”
“或者是想找其他人来帮忙？”
“没关系，那个人说过，只要采取这种办法，我就可以与这座建筑融为一体。”
“他们没办法杀死我。”
“而这里，将会举世闻名，永远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这就是，这就是。”
“究级的艺术。”
井口哲的恶灵残存的思维想到。
他身边的怨灵散开，开始向别墅外面移动，试图追击乔桥。
但乔桥和浅野亚梨子其实没有跑远。
在跑出院子之后，乔桥就停下了脚步。
浅野亚梨子气喘吁吁。
她没想到乔桥逃得那么果断。
“为什么要逃走，你不是应该能够很轻松地对付那家伙吗？”
浅野亚梨子问道。
按照她的感知，乔桥的灵力，对付九十九只怨灵有点难度。
但如果集中在一点，找机会击破井口哲的恶灵的话，还是能够取胜的。
可乔桥竟然逃走了。
“这不是逃跑。”
乔桥看着鬼影重重的别墅。
“是战略性后撤。”
“？”
浅野亚梨子没听懂。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仔细想想，逃跑倒也是很正确的策略。
待在那别墅里，难保不会会被恶灵纠缠，耗尽灵力。
不过，乔桥的行为，怎么说呢。
浅野亚梨子觉得。
实在是太谨慎了。
想到这里，浅野亚梨子拿出了手机。
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爸，是我，委托出了点问题，嗯，是这样的......”
她将事情简单地给父亲说了一遍。
“麻烦你带着神社里的人过来一趟吧，嗯，再叫上橘叔叔他们，还有千代婆婆，嗯，不然也通知一下土御门爷爷他们吧，为了保险，我觉得最好再问问川上哥哥......”
浅野亚梨子熟练地报上了一连串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熟练。
这位巫女到底叫过多少次家长了？
乔桥在好奇之余，也十分羡慕。
不愧是热田神宫的见习巫女，就算遇上了处理不了的危机，也能够叫来家长和靠山。
而乔桥，只能自己处理。
这就是差距。
羡慕死了。
挂断了电话，浅野亚梨子注意到了乔桥的视线。
脸颊有些泛红。
“我觉得人多能保险一点。”
毕竟按照井口哲的说法，这是死亡九十九人的大事件。
乔桥同意浅野亚梨子的话。
不过。
“刚才临走之前，我看了一眼。”
他还是忍不住通灵了一下井口哲。
虽然因为已经恶灵化，看到的景象很模糊。
但乔桥还是看到了，有人将如何残害死者，如何进行怨灵转化仪式，如何布置的事情。
教给井口哲的画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人的脸在记忆中被抹去了。
不过相关的信息，乔桥还是知道了。
比如，井口哲现在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恶灵。
而且通过建筑物与地脉产生了联系，那幢别墅就相当于一个凭依物的感觉。
只要别墅还在，那么井口哲就无法被消灭。
他与自己的“艺术品”融为了一体。
获得了永生。
如愿以偿。
当时那人也是这么蛊惑井口哲的。
将这些告诉浅野亚梨子后，乔桥看了一眼别墅。
怨灵已经开始穿过窗户，准备离开别墅。
浅野亚梨子布置的结界仅仅抵抗了三分钟，就被数量众多的怨灵撕碎。
如果他没计算错，这些怨灵至少可以覆盖整个小区。
假若没有人处理，明天一早，这个小区就不会剩下一个活人。
事态很严重。
“我父亲他们过来需要半个小时，我们只能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
浅野亚梨子神情严肃地说道，却发现身边的乔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乔桑？”
他不会又跑了吧？
看了一圈，浅野亚梨子才发现，乔桥正在他的那个木箱子旁边。
说起来，这好像是除灵道具来着？
浅野亚梨子小跑过去，看着乔桥用小摩托将箱子拉到了道路上。
然后掀开了盖子。
里面，装着由十几个空管构成的，墨绿色的方形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