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这是什么？”
浅野亚梨子觉得。
今晚之后，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东西能让自己感到惊讶了。
“是火箭炮。”
乔桥将炮管对准了那一幢别墅。
认真地将火箭弹一枚一枚装入炮管中。
“不，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是问，这东西难道也是除灵道具？”
实在太超越常识了。
浅野亚梨子甚至忘记了吐槽乔桥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玩意儿的。
“从发射装置来说，这只是普通的火箭炮，不过炮弹我进行了改装，能够在维持破坏力的同时，对爆炸区域内进行净化，虽然没有实际测试过，但应该没问题的。”
乔桥蹲了下来。
确认了一下炮筒后方没有其他事物。
手里拿着线控的发射器，正准备按下按钮。
忽然想到了什么。
“浅野巫女，这幢别墅应该是买了保险的吧？”
“大、大概？”
浅野亚梨子稍稍躲远了一些。
她有点不放心那个火箭筒。
毕竟看起来有点老旧了。
“请捂上耳朵。”
乔桥从一旁的木箱中取出了一个隔音耳机，戴在头上。
别墅中的怨灵已经跑出了许多，颇有点百鬼夜行的味道。
有三只怨灵，发现了不远处的乔桥。
它们朝着乔桥飞来。
发出哀嚎与尖啸。
“请上路吧。”
乔桥按下了发射按钮。
嗖嗖嗖嗖嗖嗖——
一连十二发。
火箭弹尾部摇曳着火焰，飞向了那一幢造型独特的别墅。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引得附近的别墅都亮起了灯。
有人从窗户探出脑袋，看向这边。
只能看见。
井口哲的别墅上，正绽放烟花。
爆炸摧毁了墙壁，房间，摧毁了井口哲的建筑模型。
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所有的奖杯。
摧毁了他最后的“艺术品”。
在熊熊火焰之中。
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没有到此为止。
乔桥又装填了几发火箭弹。
“乔桑，还、还要射吗？”
浅野亚梨子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看着乔桥仿佛老兵般熟练的装填动作，问道。
她觉得，经过刚才那一番炮击，别说恶灵了，就算是有妖怪，也该彻底被超度了吧。
“这是装载了灵水的火箭弹，在灭火的同时，也能更进一步净化这一片区域。”
乔桥话语之间，又按下了发射按钮。
嘭嘭嘭——
天空中很快降下了细雨，将别墅的火浇灭。
乔桥又回到废墟中，确认了一遍。
“浅野巫女，虽然井口哲的恶灵应该已经被完全消灭了，但能否请你再进行一下刚才的除灵操作呢，我想确保万无一失。”
他说道。
“好、好的。”
浅野亚梨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那一幢聚集了恶灵的别墅被乔桥的火箭弹摧毁的时候。
浅野亚梨子觉得自己认知中的某些东西也随之破碎了。
她拿起自己的神乐铃。
同时看向怀中。
猫咪因为过于虚弱而睡着了。
发出了微弱但确实的呼吸。
抬起头。
浅野亚梨子望向那幢别墅。
小雨过后的废墟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
似乎出现了一道彩虹。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024章.浅野巫女的请求
新宿区。
警察局里。
乔桥刚刚做完笔录。
自然是有关井口哲的别墅的。
在他完成除灵半个多小时后。
浅野巫女找的援军才姗姗来迟。
的确是一大家子人。
而且不光是神道，阴阳道，佛道，都有。
甚至乔桥还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一脸偷税模样的神父。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浅野巫女啊。
乔桥独自一人，忽然有些羡慕这种被大家族宠溺的感觉。
至于警察，虽迟但到。
警察封锁现场，已经是一个小时候之后了。
半夜三点多的别墅区，意外热闹。
不过，不论是警察，还是浅野亚梨子叫来的援军们。
当那一群人看到废墟的时候。
都沉默了。
“这是你做的？”
一名穿着神官衣服的男人，长相与浅野亚梨子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他的父亲。
他趁着其他人进入废墟进行善后工作的时候，来到了乔桥的身边。
“啊，初次见面，我是浅野庄司，是亚梨子的父亲。”
为了避免乔桥困惑，他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乔桥。”
乔桥行了个礼，又点头回答了浅野庄司的问题。
“因为我探查到，井口哲的恶灵已经与这幢建筑同化，甚至已经开始侵蚀地脉，汲取其中的灵力，所以，我使用了火箭筒，用除灵火箭弹，将这幢建筑物与井口哲的恶灵一起净化掉了。”
他认真地答道。
“假如采用传统的除灵方法，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而当时，井口哲支配的怨灵已经开始向外面扩散，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危及到其他居民的生命。”
“迫不得已，我只能采取了这样昂贵的手段，使得这次除灵的成本提高了许多，对此，我深表歉意。”
浅野庄司听到乔桥的回答。
沉默了。
他看了看那墨绿色的火箭筒。
良久，才开口。
“的确，在那种情况下，只能使用火箭筒了。”
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
“放心，这幢建筑无论如何都是要拆除的，其中的费用，我会一并报销的。”
“这可真是令人安心的话语。”
乔桥终于放下心来。
要是让他赔偿一整栋楼。
那可不得了。
乔桥之前甚至在认真考虑下海偿还的话，选择哪家公司比较好的事情。
之后，乔桥和浅野亚梨子被带到了警察局。
好在当时因为乔桥的大动作，很多人都目击到了现场的状况。
而且，乔桥最后进行的降雨作业扑灭了火焰，使得很大一部分现场的尸体被保留。
所以整件事还原起来很简单。
可喜可贺。
新宿警察局的等候室里。
乔桥四处打量着。
他还是第一次来警察局。
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传说中的炸猪排饭。
经过一晚上的劳累，他的确有些饿了。
这时候，门开了。
一名警官，身后跟着浅野亚梨子。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今晚辛苦了。”
警官对乔桥说道，语气有些凝重。
毕竟，在东京最繁华的市区。
出现了连续残骸九十九位女生的杀人狂，最后甚至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估计很多人要被问责了。
这些都不是乔桥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除灵师。
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
“谢谢。”
他走出了等候室。
浅野亚梨子显然比乔桥的待遇要好不少。
毕竟是正牌的巫女，有大神社担保。
“对不起，让你待到了这么晚。”
警官离开后，浅野亚梨子立刻向乔桥深深地鞠了一躬。
“至于之前说好的五十万日元，我会在之后找时间给你汇款过去的。”
“没事没事，能够让那些女孩的灵往生，就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
是的，当别墅被摧毁之后，那里的灵体结构就被破坏了。
再也无法束缚这些怨灵。
所有的怨灵，都在灵水的降雨中被净化了。
乔桥在做笔录的过程中，看到了其中一位受害者的照片和信息。
岛田沙耶，十七岁，是学生。
她在八天前失踪，根据同学所说，她们一起去了卡拉ok，直到晚上才回家。
由于岛田沙耶的父母离婚分居，时常吵架。
所以两人都以为女儿去了对方的家中，直到四天前才意识到问题。
乔桥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只墙壁里的猫咪，正躺在这位女生遗骸的怀中。
沉浸在淡淡的哀伤中，乔桥又听到浅野亚梨子开口了。
“乔桑。”
“通过这次委托，我发现了，自己在除灵上的不成熟。”
“我一味地拘泥于形式，却忘记了除灵之中最重要的东西。”
浅野亚梨子看向乔桥，似乎在向他寻求解答。
“？”
乔桥不明所以。
但既然浅野巫女说她忘记了重要的东西，那肯定就是了吧。
“确实。”
乔桥只能附和道。
“果然。”
浅野亚梨子垂下眼，神色有些黯淡。
乔桑原来早就看穿了一切，但他没有直说，而是想等我自己来发现。
真是温柔的人。
想到这里，浅野亚梨子又有些羞愧。
在等待警察做笔录的间隙，她和父亲交流过。
乔桥的手段虽然粗暴，但假使换做父亲，可能最后的结果也是得拆掉那一幢别墅。
从最后的结局来看，乔桥的方法反而是最行之有效的。
在这一刻开始。
浅野亚梨子产生了【变化】。
“除灵中最重要，是确实地将怨灵消灭。”
“无论是了解怨灵的生平化解执念，散布灵力来削弱阴气，使用各种道具来束缚怨灵......”
“这些手段都是为了更好地将怨灵消灭。”
“而我却本末倒置，一味地追求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她的声音在半夜的警察局走廊回荡，附近的房间传来了听不太清楚的话语声。
即使在这个时间，新宿的警察局也依旧繁忙。
“直到见到了乔桑的除灵手法，我才幡然醒悟，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除灵术。”
“抛弃了形式之类表面的东西，直达核心的技术。”
“所以......”
浅野亚梨子俯下身子。
以一个端正的土下座姿势，向乔桥低下了头。
“乔桑......不，老师，请收我为弟子！”
“？”
乔桥一头雾水。
他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除灵师，怎么就能当热田神宫见习巫女的老师了？
“等、等一下，浅野巫女，请起来，我可没办法当你的老师。”
乔桥觉得这其中可能出了什么误会，急忙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我只会那种粗暴且不优雅的除灵手法，每次都弄得现场一片狼藉，怎么比得上神社那般让亡魂得到解脱的除灵方法呢？”
乔桥一直觉得，浅野巫女的除灵手法，更加从容，优雅。
充满学院派的风范。
可是现在，浅野巫女却要向自己学习。
这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不，老师，我就是想要学习这种简单粗暴的除灵技术。”
浅野亚梨子坚持地说道，双眼中映照着乔桥的脸。
“？”
乔桥陷入了思考。
片刻，他就明悟了。
乔桥懂了。
除灵这件事。
其实和做菜很像。
不同的派系，就像菜肴的菜系。
处理方法不同，使用的材料不同，最后的菜肴也不同。
但对美味的追求是一致的。
浅野巫女的意思，并不是想要摒弃自己那强大的神道，转而投靠乔桥这种朴实的手法。
就像是，那些技艺精湛的厨师。
并不会只沉湎于自己菜系的烹饪手法，闭门造车。
而是会外出游历，学习其他菜系的精华，接触各种食材，各类厨师。
从而凝练出自己的道路。
浅野巫女，想必是要博采众长，以此来提升自己的神道感悟吧。
乔桥顿时有些羞愧。
或许是最近的工作十分顺利。
他膨胀了。
反观浅野巫女。
即使身为热田神宫的见习巫女。
即使人脉广泛，有众多靠山与家长护短。
即使已经临危不乱，能够游刃有余地灭除恶灵。
却仍然愿意向没什么特长的乔桥学习。
乔桥想起了华夏的一句谚语。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此刻，浅野巫女，境界的确已经高出了乔桥一截。
受教了。
既然如此。
乔桥想到，自己也不应该藏私。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技术，与浅野巫女交流交流，说不定自己也能有所受益。
于是，他也半蹲下身子，轻轻扶起了浅野亚梨子。
“浅野巫女，我会竭尽所能，将我这微不足道除灵技术展示给你的！”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志了。”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025章.听老板讲过去的故事
目送浅野亚梨子和她的父亲离去后，乔桥也骑上了自己的小摩托。
此刻是凌晨四点。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东京吗？
乔桥算是见过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来到了一条小巷。
一家居酒屋式的餐厅，正亮着灯光。
是老板的深夜食堂。
停好车，推开门。
食堂里依旧只有老板一人。
显得有些冷清。
“你来了。”
老板没有对乔桥的突然造访感到意外。
可能早就猜到了乔桥会过来吧。
“嗯，我来了。”
乔桥坐下，点了一份炸猪排定食。
没办法，在警察局想到了炸猪排定食，乔桥就一直念念不忘。
“好。”
老板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后厨忙活了。
片刻，热腾腾的炸猪排就端了上来。
“我开动了。”
乔桥其实没有这种习惯，毕竟他是华夏人。
但在老板的店里，还是尊重一下地方风俗比较好。
“今晚可不太平。”
老板点了一支烟，幽幽的说道。
“对的，正如老板你之前的暗示，井口哲的死果然和那些失踪少女有关系。”
“？”
老板明显愣了愣。
随后，深深吸了一口烟。
“看来你懂了。”
“嗯，我懂了。”
乔桥随后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板。
“老板，你的烟灰要掉了。”
说完，不忘提醒一下定格在原地的老板。
“哦，烫烫烫！”
老板抖落了手背上的烟灰，将烟头摁灭。
“为了艺术而杀人的艺术家，这世道，也分不清到底是灵更可怕，还是人更可怕。”
他唏嘘一声，给乔桥倒了一杯冰镇的乌龙茶。
“还有一件事，老板。”
乔桥说出了这一次的目的。
“我在通灵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教给了井口哲让普通的灵转化为怨灵，以及构建出别墅这个结界的办法。”
他开口道。
那个人的脸在井口哲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乔桥觉得，老板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些什么。
“有人教他？”
老板反问了一句，表情有些怪异。
“嗯。”
乔桥点点头。
“......说起来，这也算是和国除灵师协会的一桩丑闻。”
老板靠在墙边，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
他给乔桥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大约在三十年前。
正值和国经济泡沫破裂，经济萧条的时期。
在经济崩盘的几年前，和国还蒸蒸日上，纸醉金迷，号称能够买下整个大洋彼岸的国度。
比起现在宛如抢劫的出租车。
当时的出租车，就算拿着一万日元在街边招手，人家也不一定能停下来让你坐。
但崩盘之后，大批企业倒闭，失业率飙升。
人们为了偿还房贷，不得不一生都为银行打工还债。
能够还债已经很不错了，更多人则是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欠下了无数外债。
最终只能自杀。
由此，催生了无数的怨灵。
堪称是一个百鬼夜行的年代。
这听起来有些讽刺。
在所有行业都一蹶不振的时候。
除灵师反而赚到了大钱。
老板说，在那个时代，他也只是刚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新人。
当时的东京除灵师圈子，除了几大神社，寺庙，阴阳寮的大能之外。
还有一名天才除灵师。
他的名字，老板没有说。
那位除灵师，不拘一格。
无论是神道，佛道，还是阴阳道，所有派系的除灵手段都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并发展完善。
在最强大的时候，横压一世，甚至就连神社的鬼神都要敬畏他三分。
后来，又过了几年。
那位除灵师发明了一种名为四魂之玉的除灵道具。
“等等，那位除灵师难道也看过《犬o叉》吗？”
乔桥忍不住吐槽。
“倒不如说，《犬o叉》正是因为受到了那位除灵师的影响，才开始创作的。”
老板笑了笑。
“毕竟高桥老师私底下和一些除灵师的关系也还不错呢。”
“？”
还有这种事情？
乔桥忽然觉得老板真是太厉害了。
竟然连这种小道消息都清清楚楚。
随即，老板向乔桥解释了，四魂的概念。
四魂是和国神道中的概念，任何一个生灵都具有四种不同性质的魂，魂所占的比例不同，生灵的性格与特质便会不同。
听起来颇有些希波克拉底的体液学说的感觉。
荒御魂，幸御魂，和御魂，奇御魂。
这便是神道四魂。
那位除灵师制造的四魂之玉，能够吸收怨灵和恶灵的阴气，将其储存起来。
就像蓄电池一般。
将这些阴气逐渐转化为灵气。
在一些仪式以及除灵时再利用起来。
这极大地方便了一些实力不足的除灵师的工作。
毕竟有四魂之玉的话，即使灵力不足，也能靠其增幅。
轻松除灵。
逐渐地，四魂之玉的制作方法在除灵师之间流传了起来。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除灵师的新时代。
“但最后，终究是有人会为了给四魂之玉里储存更多的灵力，而去寻找怨灵，甚至自己制造怨灵吧？”
乔桥听到这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没错。”
老板唏嘘不已。
四魂之玉的制作方法公开不到半年后。
就出现除灵师杀人的事件。
他们将普通人折磨杀害，制造怨灵，再用四魂之玉将其吸收。
最开始，大家还以为伴随着四魂之玉的普及，除灵师的平均实力都大涨了呢。
这件事被发现后，四魂之玉便被神道，佛道，阴阳道三家禁止，已经制造的全部回收，制作方法也成为了禁忌。
就在这个时候。
那位除灵师站了出来。
他控制了所有的四魂之玉。
试图与传统的除灵师体系对抗。
按照他的说法，是为了创造“没有怨灵出现的世界”。
当时，整个和国除灵师圈子，和那位除灵师，展开了惨烈的战斗。
面对可能是安倍睛明之后最强的天才，携带了相当于十几万亡魂力量的四魂之玉的那位除灵师。
和国除灵师圈子损失惨重。
有名气的除灵师死伤大半，活下来在往后的十几年内也难以恢复。
甚至东京都内，十六间神社的鬼神。
一战除名。
一夜之间。
就像是几年前和国经济崩溃一般。
刚刚兴盛起来的除灵师圈子，也接近崩溃。
直至几年后，和国除灵师协会建立。
才稍稍有些缓解。
“那这位除灵师最后......”
乔桥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不由得思绪激荡。
没想到除灵师业界也有这样波澜壮阔的过往。
能够与鬼神相匹敌的除灵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