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半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北燎
当隐司倾返回离瑶峰雅筑后,却发现原本窝在雪锦小被中的陵天苏不见了。
寻遍了整间小筑,也不见其踪影。
踏踏的脚步声透过雾气朦胧,云层深厚,从远方长廊清晰传来。
来着却是满肩拂雪,一身冷寒的小姑娘苍怜。
对于来者能够轻易破开古山剑阵,隐司倾面色并无多大意外动容之色,眉目清冷平淡,垂帘低看案上某只狐狸挣开的染血纱布。
苍怜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自己印象中的那只狐狸,又不死心的展开神识,意念顺扫卷开来,弥漫至整座离瑶峰,却也没有捕捉到那一缕熟悉的气息。
她气愤地跺了跺小脚,很不客气的踏足小筑,一屁股坐在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盏冷茶。
“分明是你将他给带走了,这才不过一夜功夫,居然就不见了,你这人到底是有多无趣,他居然都不愿意在你这多待一日。”
隐司倾凤眸半掀,纤长而浓密的睫羽在她那一双狭长的眼帘上扑打出一片影蕴,她开始整理早上尚未抄完古经。
“他若尚且在此,你又待如何?”她眸色淡淡问道。
苍怜嗅着杯盏中的茶香,理所当然般地说道:“当然是带回我的太古峰好好养起来,等待他化形成人的那一天啊。”
收拾古经书籍的素手微微一顿,隐司倾抬眸看她:“虽然我不知师尊是如何妥协答应让你留在凤陨宫,但太古峰并不属于你。”
苍怜微微有些意外:“你居然看出了我的身份?”
随即眉头一皱,恍然又道:“原来你是那闷葫芦鸟的弟子,难怪了,这脾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隐司倾不再搭话,焚香静坐,准备入定冥想修炼。
小姑娘瞅了一眼案台上堆积如山的食物,眼珠子一转,顿时会意过来。
“原来不是自己要吃的,而是给我那狐狸相公打的食物,你待他可真好,只可惜人家不喜欢待在你这里,真是浪费,不如给我带走好了,找到他以后,我会喂他喂得饱饱的。”
说完,作势就要去拿那些鸡腿腰子什么的。
隐司倾盘膝入定之后便再没有其他动作,并未出手阻止。
只是其腰间玉笛咔咔碎裂成点点玉霜,化作一柄细长古剑。
剑锋缭绕着太虚圣火,不朽的剑意碎玉而出,整座离
瑶峰外的结界在一瞬间里竟是燃起冲天火光,自远方看去,就像是天地间一道巨大的烘炉。
烘炉藏剑,剑火足以燎原焚山。
而这一剑散发出来的凌厉剑意却是笔直点向苍怜眉心。
苍怜面上血色顿失,目光大警,身下所坐的古檀木椅瞬间炸裂成无数木尘青屑。
她连连后退,而那柄剑尖却始终不紧不慢的点在她眉心前的一寸之处,竟是生生逼得现出了眉心的黑色妖莲印记。
她心中骇然,久不出世的她全然没有料想到,凤陨宫一个小辈弟子,竟然能够将太虚古剑修成自身的本命道兵。
剑锋再入一寸,她的同心妖莲便会毁于这一剑之下,她便再无重生之机!
可恶!她才刚刚化形,力量尚未恢复万分之一,竟然就要被一个小辈给逼死在此了吗?
可骨子里的傲性,使她咬牙倔骨,竟是双眸一闭,不肯求饶。
隐司倾缓缓睁开眼眸,太虚剑意如风拂雪花,散淡无踪。
青寒剑锋幽幽颤颤,再度凝霜成笛,飞回她的腰间。
苍怜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日,竟会被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辈逼得冷汗沁沁。
她紧咬银牙,九瓣妖莲被强行逼出现世,识海一阵动荡剧痛。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
隐司倾淡淡道:“方才那一剑就已经打过了,你打不过我。既是寄人篱下,那便收起自己的利爪獠牙,您是德高望重的古修大能,活过了万载岁月。
如今涅槃重生,已是极为不易,还望前辈且行且珍惜,我凤陨虽能留你一时,但若你太过放肆,晚辈不介意那太古峰就此无人荒度,这峰主,不要也罢。”
“你!”这冷面女人,当真是狂妄无度!
隐司倾凤眸骤然一冷:“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狐狸,你——不要碰。”
苍怜凉凉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此离去。
门扉之外,风雪忽然大作了起来。
隐司倾无心入定,看着门外风雪一时出神。
天降大雪,他伤势未愈,即便此处乏味无趣,可为什么就不能有些耐心,将伤势养好再走。
他若想走,难不成还觉得她会强留不成。
她自嘲一笑,缓缓阖眸,重新入定冥想。
就在这时,肩头猝然被某物压中,柔软的兽尾轻扫她的脸颊,带着一抹风雪之意。
落在肩头上的爪子冰凉,似是一时之间伤势疼痛,站立不稳,跌落入怀。
隐司倾错愕睁开凤眸,便瞧见一双水洗过似的蓝色眼睛,雪白的狐狸脑袋上还套着一个柔软事物。
正是她某日清晨沐浴,被某个小贼狐狸盗去的女儿家私物。
看到这一幕,凤眸之中的霜雪之意散去了几分,皱眉道:“你是去苏云阁取此物了?”
陵天苏在苏云阁中的待遇可没有这里的好,裴青云懒得给他搭窝,所以他就自己刨了一个狐狸洞出来。
他身无长物,通体上下就一个铃铛挂脖上,后来又多了一件肚兜,只好藏于狐狸洞中。
今日醒来倒是想起了那物。
我是半妖 第八百九十章:妖莲祸世
隐司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揉了揉额角苦笑道:“我以为……”
陵天苏鼻子忽然轻抽,嗅到了食物的香味,于是在她怀中拱来拱去,表示自己肚子饿了。
隐司倾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取来那小山一样的食物,摆在他面前:“吃吧。”
陵天苏用爪子插起一个最爱的鸡腿,没有急着吃,而是举起爪子往她那个方向凑着。
隐司倾素来不喜这种油腻肉食,蹙了蹙眉,没有接过。
陵天苏三只狐狸腿都崩得紧直紧直的,踮起脚尖努力的把手中鸡腿往她唇边凑。
眼眸亮亮的,似乎十分期待她与他一同进食。
隐司倾败给了那眼神,无奈伸手接过,色泽诱黄的肉汁染在她细腻冷白的指尖上,颜色分明,更衬得她肌肤雪白,手指生得无双得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没按规矩使用餐具吃饭。
看着对那慢慢一堆食物大快朵颐的陵天苏,她倒也觉得原来吃饭,也可以是不用随意应付以对的。
饿了四五来天的陵天苏,胃就像是个无底洞。
隐司倾打饭没有分寸,他吃起来亦是没有分寸。
半个时辰过去,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食盘还有原本盛放五花肉的空盆子了。
陵天苏四仰八叉地躺在厅廊之上,爪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脑袋舒服的枕在隐司倾的膝盖之上。
卧看漫山风连雪,轻嗅身侧美人香。
隐司倾眼眸轻眯,发觉这只狐狸脸皮够厚的,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玉手轻抚它脑袋上的细软绒毛。
目光随着思绪渐渐遥远。
在这无人的小筑之中,膝上枕着灵智不全的狐狸,玉色台阶之下火凤儿在雪地之中翻滚自玩。
孤淸多年的风景十年如一日,不曾有变。
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身边多了一只可以听她诉说深埋以久的心事。
……
……
“师尊说,我是万年以前的神冥大战结束后,天界神族不甚遗落至人间的后裔……
师尊还说,身而为神,却存于灵界,只要好好修行,终有一日,会有得到飞升入神界的资格,到那时,我便可以寻回我遗失的身世与父母……”
抚摸着陵天苏头顶绒毛的指尖微微一顿。
远山以外的火离曜殿散发出的熊熊圣火,在漫天雪花之下裁剪成了细碎斑驳的火光,从远方映来,衬得她如画修长的眉目愈发清晰好看。
“可我知道,并非遗落,而是遗弃。”
狭长的凤目缓缓阖上,她的声音比风雪还轻:“师尊骗我,我是知道的……万年之前,我便是一个死婴,胎死于神腹之中。
当年神冥两族大战,战火焚天,波及四界,我只是他们的一个负担,当年剥骨剜肉之疼,我亦是未忘。
师尊以为,我喜欢修行,是为了重回三十三天,以证神位。可她却不知,我拼命修行,愿证大道,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罢了。”
“我这一生,喜欢之物不多,唯有修行能入我心,我知晓若是我连修行都不会了,便是一个无用之人,师尊也不
会再待我好了。”
“师尊当年将我捡回,护我救我,此生无以为报,只有常伴凤陨,并不敢再妄想其他。”
一片落雪被山风掀卷之长廊之中,落在她挺俏的鼻尖之上。
她缓缓睁眸,一双明亮清澈的凤眸无法捕捉到任何灰暗棱角,就像鼻尖上的落雪一样干净初澈。
她拈下雪花,看着指尖雪花慢慢消融成水,轻声道:“其实身世这种东西,一点也不重要的,你说呢?”
凤眸视线微微下睨,却瞧见枕在自己膝盖上用尾巴卷覆着身体的陵天苏此刻却是沉沉睡去。
她轻声失笑:“失了灵智,打回原形,到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这样也好,当初在远古之地你那副无赖磨人的样子反倒还叫人十分头痛,像现下这般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也挺好。”
白衣宽袖之下,玉手轻招,满庭梧桐落叶无风自舞,在她一手招就之下,铺垫出了一张柔软温暖的细叶软垫。
正欲倾覆盖在陵天苏身上。
却见他昏睡的狐狸脸上闪过一丝如梦魇般的痛楚。
四肢短腿挣扎胡乱蹬着,雪白的毛发之间涌起缕缕古老隐含深沉威势的玄黑妖气。
妖气在他体内翻涌不止,最后竟是在空间之中凝成一道妖莲绽放的虚影。
虽说仅是一道虚影,可其中所包含的妖力却是惊人强大。
“这是……”隐司倾凤眸危险眯起,其中蕴含深底的霜雪之意煞时大寒。
竟是天幽妖莲!
妖莲祸世,七界必乱!
那个太古妖物……竟然将一抹天幽妖莲的气机染至了他的体内!
枕于膝盖之上的妖狐在黑气气机浓烈弥漫之下,竟是迅速地褪去了妖兽之身,化成了少年形态。
他蜷缩在地,手掌紧紧的拽紧她的裙衫衣摆,眉心蹙着的痛苦渐渐散去,缓缓睁开湛蓝水洗般的双眼。
满园风轻雪动,云起云落。
陵天苏揉了揉眼,低头看着自己不着衣物的身体,目光懵懂,头颅隐隐泛疼。
隐司倾凝眸沉思,片刻光景过去,她抬指轻点他的眉心:“还是再睡一会吧。”
周身黑色妖力尽数敛去,陵天苏再度化作狐狸形态。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隐司倾不是很想承认此刻他恢复了人身,会有诸多的麻烦事。
比如他再也无法安然处于这离瑶峰上,师尊绝不会准许陌生男子立足于凤陨宫内,扰弟子清修。
她习惯了清寒一人,身边从小有火凤陪伴,一同成长,身边再多出一只狐狸倒也不觉什么。
若是狐狸成了少年,她自己怕是都难以坦然处之。
更遑论当初远古荒唐一梦,历历在目,从无名雪谷之中带来的那张冰床仍就留在雅筑后山的冰泉池底。
如此下去,怕是无需待到两个月后功法反噬,她便已经先行道心不稳,走火入魔了。
“我原是还奇怪,不过短短四日,便能够让封印在雪灵妖狐身躯里的那只大妖恢复人身,你体内究竟有着何等神奇的力量,原是能够与那天幽妖莲的妖气同载岁月,倒也难怪她一大清早便四处寻我身份下落。”隐司
倾喃喃自语。
无奈地俯身抱起狐狸,转身欲回屋内。
风息温驯吹拂,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气,摩挲过垂于水面的细弱柳条,将轻覆柳叶上的白雪震落几许,露出一抹新绿之色。
早已看惯了春冬之景的她,忽然觉得这一抹春绿景色极为刺目碍眼。
不禁回想起清晨时分,七苑堂内那小姑娘的‘真绿’言语。
碧色莲湖之中,倒影出来的翩然白衣,绝世独立,玉立欣长。
她并非孤芳自赏之人,但此刻,却是觉得师尊赠于她束发的青莲羽冠当真是难看极了。
轻哼一声,也不知心底从何而来的幼稚心理。
她不满的取下发间羽冠,墨色长发如瀑披散,风采不减,却无端多出了几许懒意。
她垂眸打量羽冠良久,有看了一眼怀中沉沉睡着的狐狸,心中升起一缕不可名状的小许报复心理。
不动声色地将那青莲羽冠放在他的脑袋顶上。
可刚一放上去,恍然又感到一丝不妥。
这放来放去,貌似她都很吃亏。
于是,在这个万籁俱清的晨幕里,这位只知与天地长夜四景为伴,素来秉承忘情大道的隐小师姐……
居然跟一枚自己师长亲手所赠的发冠赌气惹得心情烦郁了数日之久。
……
……
在北离国境的边陲小城之中,有一座庙。
这座庙叫知凡庙。
早在五十年前,北离境土之中,万千大小道观庙宇皆连落败,不再信奉神佛,其中道观庙宇之内的道士僧人,纷纷转投信奉冥魔。
而一些固执坚持自己信仰之心的,却是为城外乱葬岗中平添了几道被秃鹰啄食的烂尸。
自此,无论是道观还是小庙,无人问津,倒是成为了一群流离失所的北离难民落脚之地。
知凡庙临近战乱之城,总是时而会发生一些粮草不济的饥荒场景。
风雨晦暝,阴雨连绵。
可此庙之中不见一位难民,自然不是因为饿死的,因为饿死的话,会见饿尸浮地的苍凉之景。
天际夜色以深,城外郊野以外,饿狼之音声声阵阵。
少年浑身湿漉,身后背着同样湿漉的吴婴,面无表情地看着庙中那口泛着余温热气的大铁锅。
铁锅之下,燃成灰白的炭火已灭。
一片乱糟的地上,除了枯黄草屑,还有满地的脏污杂衣,以及不知是何兽类动物的煮熟的烂骨。
骨头啃得极其干净,见不到一点肉丝,就连骨头里的骨髓都敲碎了吸了个干干净净。
安静趴在少年悲伤的吴婴似是感受到了风雨的止歇,缓缓睁开暗沉的眼眸。
从北离都城行至这边陲小城,他们足足走了三日。
吴婴体内的鬼岚枷咒也在栉风沐雨之中渐消渐退,肌肤表层的暗黑文字也褪色成了一片苍白。
只是她的右边脸颊之上,却有着三道深深的血痕,就像是被某种凶兽利爪抓过的痕迹一般。
(ps:感谢夕沐沐的大额捧场,嘤嘤嘤,为你加更,不再短小无力的北北真帅)
我是半妖 第八百九十一章: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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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眯起暗红的眼帘,微微打量了几眼小庙,对于眼前这一幕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离国境内,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你若不喜欢……”
说着她便抬起手掌,掌心裂出道道紫雷,欲将此地碍眼狼藉事物尽数劈成灰烬。
三日以来,少年已经甚至吴婴的本事。
见她一抬手便知她意欲何为。
他皱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示意大可不必如此。
在这北离境内里,人吃人的事他亦是没少见,大可不必浪费她的元力用以清扫此地的垃圾。
入了庙宇,他寻了一些干净的干草,铺成一个草垫,将吴婴安排在干燥柔软的草垫之上。
自己则动手将此地狼藉随意清扫至了庙宇一角,又另行收起了一道篝火,取出怀中被雨水打湿的饼子,放在架子上慢慢烤干。
余光微瞥,瞧着她苍白脸颊之上伤口之中有渗出了缕缕猩红,他蹙了蹙眉,将她给他新买的衣服撕下内里衣摆干净一角,递了过去。
吴婴却没有接,破败的窗棂外风雨潇潇,她抱着双膝,只是出神专注地盯着少年那张脸看。
原因无他,只因这张脸,正是她记忆中万年前初见的那张脸。
少了些许神辉,多了几许凡尘气息。
变得更加耐看了。
少年无奈,只好凑过去替她擦拭面颊上伤口内渗出的鲜血了。
他心中着实不解,眼前这位分明是个与晴姐姐一样的柔弱姑娘家,为何要做男儿打扮
更令人生气的是,三日前她分明被体内的古怪力量折磨得不轻,还要去那奇怪的山上采那株奇怪会发光的莲蓬。
采便采吧,他可以背她上山,可她怎么从来不说那会发光的莲蓬一直都在被一只黑色蛟龙守护着。
他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恶龙相斗。
还有就是,她腰间分明有伞,却不撑开遮雨。
这人当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吴婴暗红的眸子带着几许谨小贪婪地依偎凝视着那双黑玉般的眼瞳。
却见他眼底隐隐有些生气的味道,心头微慌,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少年紧蹙的眉一只没有散开,他停了手中擦拭的动作,在她手心里写着:那莲蓬对你很重要?能治你身上很痛很痛地伤?
吴婴面上一怔,鬼岚枷咒是生来便有的,万法无解,那冷炎灵蓬纵然弥足珍贵,有着惊人的药效,但对于鬼岚枷咒,却也是毫无办法。
她面上的错愕摆得清清楚楚,这下无需回答,那少年也十分清楚了。
他眉宇蹙得更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将吴婴那只手给甩了开,背过身去,自己去拿烤好的饼子,生气不给她。
吴婴哭笑不得,发现今世的他现下只剩一道命魂,看似性子冷漠得很,但生起气来,似乎十分幼稚啊。
也不知他为何会生气,她一时间亦是也没敢往他在担心自己这个方面去想,只好解释道:“七日之后,有人大婚,这是给那对新人准备的大婚之礼。”
少年故作不屑听她解释,可背着她的方向恰好能够看到他耳朵微动的模样。
一张热热的饼子在手中翻来覆去
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来,将饼子撕下一半,塞入她的口中。
然后又在她手心写着:“我们现在是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吴婴细细地将‘我们’二字品了极久。
就在少年即将是去耐心要伸手催促摇她的时候,她才意味深长的道:“嗯,不错,那场婚礼在大晋皇城举办,你想不想看。”
少年不假思索地写道:不想。
吴婴嘴角微勾:“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新娘美不美吗?”
少年的回答还是:不想。
吴婴心想你家中那位小黄侍若是听到了这话,怕是得难受得肝肠寸断吧。
“那你想要什么?”吴婴火光之下暖照的眸子说不出的温暖照人。
少年想了想,指尖微微有些紧张地绷紧,然后一笔一划认真在她苍白的掌心写着:想要,带你回家。
吴婴不禁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平日里最是擅长用雷劈山劈水劈人的她,此刻倒是真如被一击苍雷贯穿全体,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平日里素来苍白邪虐的面容早已被茫然与空白所替代。
摊开的手掌指尖在心中掀澜大波之下微微颤抖蜷缩,她嗓子逐渐干哑,眼眶逐渐发红。
一双眸子瞬间猩红猩红的,其中深藏已久的侵略之意快要压抑不住。
看着那张记挂了万年不曾忘的脸,她一字一顿,哽着嗓子:“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一直紧蹙着的眉从刚刚就一直未松开过,神色看起来竟是比吴婴还要苦恼。
又再她掌心写道:可是我没有家,连名字都没有,只能四处流浪。
晴姐姐换他哑儿,那是因为他不会说话,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手指轻顿,他似是鼓起了什么勇气,指尖继续划动:你愿意……跟我去流浪吗?
夜色缱绻,万籁俱寂。
心间有花绽涌,却非是那三色之花。
天地之间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里似乎都染上了一丝甜。
一个人在地狱黄泉之中待得太久,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暖得她有些痛,又有些不可置信。
庙外风雨大作,狂风将凉凉雨丝扑打入了这破败的庙宇之中。
这风来得邪乎,来得诡异。
就仿佛在外头世界里,有着某种东西正在展动着一双巨大的羽翼,搅 弄风雨长夜。
冰凉的雨丝洒落在她脸上,丝丝凉意彻骨冰寒,让她脸颊处才生起不久的红晕再次褪成了一片苍白。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猩红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
他如今仅剩下一道命魂,命魂之中承载的记忆极其有限,也就意味着此刻对于他而言,只记得现在眼前的这个她,所以才会觉得她重要特殊。
她是邪道,她是恶鬼。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颠覆苍生。
但独独对他,她做不到趁人之危。
她会将他的命魂送至该去的地方,还他一个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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