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丫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大房白得二房一个可心的丫鬟, 解了大夫人的燃眉之急, 潘氏这个人情算是白做, 大夫人的病也终于快好了。
廖妈妈从世安堂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好几个举托盘的丫鬟, 大夫人赏了不少好东西到重霄院,还有殷红豆的份儿。
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鱼贯而入重霄院,殷红豆得了赏自然是高兴的,收了东西道了谢,便回屋去放东西。
廖妈妈把丫鬟们带去了傅慎时房里,跟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大夫人赏的。
傅慎时并不想看那些托盘上的物件, 他在八扇的屏风内, 淡声问廖妈妈:“那丫鬟怎么处理的?”
廖妈妈道:“她是二太太的人, 已经疯了,送去了庄子上看管。”
搭在轮椅上的扶手陡然收紧,傅慎时面色灰冷,顿了一会儿才道:“哦。”便不再做理会。
廖妈妈猜不到傅慎时的心思,只叫时砚过来帮忙,把大夫人送来的东西暂时放在房中,便把丫鬟们都送走了。
大夫人送来的东西不少,重霄院人手不足,翠微粗苯,时砚要贴身伺候傅慎时,整理入册入库的事儿,殷红豆少不得帮忙。
半下午的时候,殷红豆便跟廖妈妈一起进了正房后面的倒座房,那边是重霄院的库房。
三间连通的倒座房,每一间都有门。廖妈妈开了第一扇门,领着殷红豆进去,跟她说每一样东西应该归类在哪一处。
殷红豆可从未见过真正价值连城的古董,便生了好奇之心,问道:“廖妈妈,我可否细看一会儿?这些物件真是精美华贵!”
大到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嵌青玉雕夔龙纹插屏,小到润瓷浮纹茶碗、青白玉镂空螭纹杯,样样精致华美,放眼望去,齐整陈列的物品琳琅满目,倒不像库房,而像个展览馆!
笑了笑,廖妈妈道:“放置东西的时候,我带你看一些便是。”
收下一套柳青芙蓉遍彩茶盏,仔仔细细地放在雕花的楠木盒子里,廖妈妈道:“这些东西,有些是家里主子给的,还有许多是宫里的贵人赏赐的。”
殷红豆了然,难怪这般雅致考究,原来从宫里来的。不过傅慎时小小年纪,便得了这许多御赐之物,倒是怪的很。
廖妈妈打开另一套斗彩茶杯,眼睛闪着微光,道:“这样的恩宠,别说在长兴侯府,即便是在京城,咱们六爷还是独一份儿,”
“为何呢?”殷红豆不解,若皇帝宠爱,受赏最多的应该是长兴侯,或者嫡长子,如何会落到傅慎时头上?
廖妈妈却不愿再说,转而问道:“你可识字?”
“勉强认得一些。”虽然殷红豆不知道大业到底是哪个朝代,但毕竟自带繁体字翻译功能,磕磕巴巴读下来,倒是没问题。
廖妈妈笑说:“那以后你跟时砚学一学字,若能写得几个就好了,以后东西再入库,我就轻省了。上了年纪,眼睛越发不行了。”
古人寿命短,而且女人操劳,女红尤其费眼,廖妈妈虽然才四十岁,但做这种活儿,已经觉得费神。
殷红豆殷勤地走过去,道:“我能用炭笔写几个,不如先记下来,等时砚有空,让他誊写,省得您伤眼。”
廖妈妈摇头道:“不行,你认得的不多,复杂的你记不住,有些东西差一个字,材质就变了,到时候核对起来出了错,要受罚的。”
遇到复杂的字,用拼音代替就是。材质问题,时砚肯定比殷红豆熟悉,只要发音对了,她想应该是不会出错,便笑说:“廖妈妈信我,我真能记下来,等写好了再给您过目一遍。”
廖妈妈将信将疑,道:“那我可就信你了。”
殷红豆拼命点头,倒不是她想给自己找事做,而是越有用,生存价值才越大,到了关键时刻,廖妈妈才越愿意护着她。
揽着这项差事之后,殷红豆做晚膳便刻意烧了一些细木棍,做木炭笔之用。
不过半个时辰,事情还真的办妥帖了,廖妈妈愈发欢喜。
但忧愁的事又来了,傅慎时自世荣堂的人送了东西来,一直待在书房里,晚上没进米饭,一口菜都没尝。
时砚把凉了的饭菜端到厨房,殷红豆和廖妈妈还有翠微围在一起,把剩菜剩饭赶到另外的碗里,轮流尝了,都说好吃。翠微舔舔嘴唇,恨不得再夹几筷子,不过碍于大家都严肃地讨论主子的状况,只是蠢蠢欲动,并不敢真动手。
廖妈妈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又是怎么吃不下饭了,不吃可怎么行——红豆,你再把干净的菜热一热,我去劝劝。”
时砚摇头,声音细软道:“廖妈妈别去了,六爷吃不下,谁劝也没用,您就别惹六爷发脾气了。”
傅慎时发起疯来,谁都劝不住的,廖妈妈去了,恐怕还会被误伤。
廖妈妈束手无策,坐在杌子上发了会儿呆,时砚道:“廖妈妈,我去伺候了,六爷不吃就不吃吧。”
廖妈妈忙道:“我叫红豆备些糕点,夜里要是六爷饿了,你来小厨房取。”
匆忙应下一声,时砚便走了。
看着冷菜,殷红豆道:“翠微你热一热再吃。”
翠微早饿了,还热什么呀,端起自己的碗筷就吃。
廖妈妈也没有胃口,便出了厨房,殷红豆跟了出去,问道:“廖妈妈可知道那丫鬟最后怎么样了?”
眼神一滞,廖妈妈才反应过来,殷红豆问的是二太太的丫鬟,她道:“人已经疯了,送到庄子上看管,再不会闹事儿了。”
双眸微瞪,殷红豆略感诧异,这就疯了,看来虎口脱险,她当真吓的不轻。
殷红豆又问道:“若是不疯,廖妈妈觉着大夫人该如何处置她?”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廖妈妈很喜欢殷红豆,而且这丫头的卖身契也到了秦氏手里,她也就没太避讳着,直言道:“若是不疯,勾.引主子,也该发卖或者打死。大夫人不过是看在二夫人的面上,又念着侯府的名声,才饶过她。”
不过动些歪心思就要被打死,殷红豆心里毛毛的,她问道:“若是该打死,主子可否能亲自动手?”
廖妈妈道:“自然是能的,不过大夫人是长兴侯府宗妇,自不会去干这等丢份儿的事。你难道没见过丫鬟受处置?那都是粗使的婆子们动的手。”
如此说来,傅慎时此举……竟然还是合法行为,殷红豆不死心又问:“廖妈妈,这可是依律来的?”
廖妈妈道:“自然是的,大业律法有载‘婢女辱骂主子,当处以绞刑’,便是死罪,何况那丫鬟那般冒犯六爷。”说罢,她嗔了殷红豆一眼,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也记不清,仔细哪日犯了错要吃苦头的。”
殷红豆灿笑道:“记是记得的,却记不得这般清楚。廖妈妈倒是厉害,竟记得一字不差。”
廖妈妈笑而不语,她已经脱了奴籍,这些律法用不到她身上,不过从前要管束下人,规矩自然不能忘。
闲聊之间,廖妈妈心情好了些,殷红豆去厨房做糕点以备不时之需的时候,她跟着一块儿在厨房用了晚膳。
一边忙活,殷红豆一边琢磨着傅慎时不吃饭的事,她想,傅六应该是觉得委屈吧。毕竟大夫人为了给二夫人做人情,轻易就放过了侮辱他的丫鬟,给二夫人留了脸面。
殷红豆不禁设想,若是大夫人知道丫鬟不仅勾.引傅慎时,还无意之间□□了傅六一番,不知大夫人会不会重重发落丫鬟,狠狠地打二太太和潘氏的脸,给儿子出气。
到底是别人的事,殷红豆便没有继续多想,她总不可能去大夫人身边多嘴告状的。
小厨房的锅里还在烧着底汤,殷红豆快速捏着馄饨馅儿,准备做一碗馄饨和一份沙糕。
馄饨的是鱼肉馅儿的,新鲜打捞上来的清江鮰鱼,走水路运到京城,侯府厨房采买的婆子清早去菜市买的,处理的干干净净。
片了肉,殷红豆把鱼肉剁成馅儿,等汤开了,便把馄饨扔下去煮。
翠微吃了晚饭,闻到底汤的香味忍不住凑过来,下巴磕在殷红豆的肩头,憨笑道:“红豆……”
贴身丫鬟 93.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 傅慎时整个人窝在轮椅里, 手臂垂在轮椅之外,低着头,鬓边发丝乱了几根, 不安分地落在脸侧,遮住他沉郁冰冷的面容。
殷红豆轻轻地走过去,蹲下.身, 却还是惊动了他。
傅慎时猛然抬头,他面色惨白阴冷, 目光森冷地看着殷红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 道:“你想劝我什么?又想耍什么小聪明?”
他的嗓音低沉冰寒, 如从冰封的湖底透出来的幽响, 冷透骨髓。
殷红豆几乎要窒息, 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完整的话:“六爷……您的手……受伤了……咳……咳咳……”
廖妈妈红着眼眶望向傅慎时的手, 惊叫了一声,连忙跑过去解救殷红豆, 扯开他的手, 无奈地哀声道:“六爷这是做什么啊!”
顺利从傅慎时挣脱出来,殷红豆的小脸涨红,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着嗓子直咳嗽, 缓过神来, 便迈着发软的双腿赶紧离开。
她吓坏了。
想起此前种种, 殷红豆愈发觉得自己真的是用生命在挣钱,果然是风险与收益并存,十个月月例的奖赏,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殷红豆回房洗了把冷水脸,没过多久廖妈妈就来了。
“廖妈妈,六爷怎么样了?”殷红豆笑着问的,不是她多么的关心傅慎时,是她深刻地了解自己的职业和地位。
在这个地方,丫鬟不能让主子费心,她也不能给廖妈妈添麻烦。
廖妈妈忽然松了口气,咽下了原本让她难为情的安抚之言,勉强地笑一笑,道:“没事儿了,估摸着六爷今日又不想用膳,晚膳少费心思,备一些吃食以备不时之需便是。”
殷红豆点了点头,看看了廖妈妈发干的嘴唇,倒了杯水递给她。
廖妈妈捧着杯子,犹豫再三才道:“明儿去萧山伯府,你还是跟去吧,时砚一人伺候我终是放不下心。”
殷红豆垂眸,长长的羽睫盖住明亮的眼睛,清丽艳美中又带着一丝乖巧,道:“好。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
她说的轻巧,心里却并不松快。
廖妈妈欣慰地握了握殷红豆的手,再未多言。
是夜。
送去书房的晚膳一直放到冰冷,傅慎时也没有动一筷子,时砚原模原样地给端去了厨房。
天色漆黑,庭院里仍有虫鸣。
殷红豆还不习惯早睡,她趴在床头,看向窗外,厨房的灯已经熄了,上房的灯还亮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傅慎时房里的灯也灭了。
打了个哈切,殷红豆顿觉困倦,她关上窗,抱着填充着决明子的枕头,四仰八叉地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廖妈妈过来叫醒了殷红豆,吩咐她做早膳。
殷红豆快速地收拾好自己,找翠微给她梳了头,刚好在傅慎时换好了衣服之后,将热的粥端进了上房。
廖妈妈正在房里给傅慎时整理装束。
去萧山伯府与张家说和是重要场合,他要穿的精神得体才行。
殷红豆把粥搁在桌上,余光扫了傅慎时一眼。
他坐如泥胎木偶,纹丝不动,眨眼的时间都隔得很长,异常安静。傅慎时本就生的精致清冶,不说话的时候本该是乖巧温顺的模样,偏偏面色冷似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那双狭长的眼睛又泛着淡淡红血丝,便多了几分阴冷之色,叫人无端胆寒。
廖妈妈温声道:“红豆,你把六爷的衣服顺带拿出去让翠微洗。”
傅慎时昨日穿过的衣服就放在罗汉床上,殷红豆走过去拿在手里,竟还触得到淡淡余温,她不免心惊,傅六不会一整夜都没合眼,就在轮椅上坐了一整夜吧!
这绝对是傅慎时做的出来的事,殷红豆低着头,头皮发麻地拿着衣服离开了上房。
在厨房里匆匆吃过早饭,殷红豆便立在廊下等待。
没过多久,时砚推着傅慎时出来,廖妈妈紧随其后,瞧了殷红豆一眼,对傅六道:“今儿还是让红豆跟去吧。”
傅慎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廖妈妈权当他默认了,捏了捏殷红豆的手臂,脸上露出温柔的酒窝,道:“去吧。”
微微点头,殷红豆跟在了轮椅的后面。
还是同那日去宝云寺一样,殷红豆和时砚两人为着伺候傅慎时,与他一道坐在第二辆大的马车里。
殷红豆坐稳之后,放下帘子,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向萧山伯府。
京中住宅金贵,民居鳞次栉比,但像侯府和伯府的宅子皆是天子御赐,都在内城,且离皇宫不远。长兴侯府住在咸宜坊,萧山伯府坐落在大时雍坊,两家相隔不过两刻钟车程。
京城的早上,街道上贩夫走卒早已如川如流。
路上略微耽搁了一小会儿,长兴侯府的马车便顺利抵达萧山伯府。
萧山伯府朱漆大门,门上是唯有公侯伯爵府邸才准用的兽面摆锡环,长兴侯府的小厮捏着门环敲打两下,立刻有人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跟萧山伯夫人身边的妈妈碰了面,跟着她绕过游廊穿堂,一路走到跨院的大厅——这是伯府内宅的待客之处。
秦氏领着傅慎时等人入了大厅旁边的暖阁,萧山伯夫人和张夫人早在里边等着了,她竟像是姗姗来迟之人。
即便如此,秦氏也没有拿出好脸色,她只朝萧山伯夫人笑笑示意,又侧身让出位置,叫傅慎时同主人家问好,便落了座。
坐在另一边的张夫人领着女儿起身,还没来得及同秦氏见礼,对方就坐下了,母女两个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只好也一道坐下。
张夫人倒是很崩得住,心里窝火,面上并不显。
张小娘子年轻不经事,沉不住气,目光频频朝傅慎时身上望过去,没与他对上,却同殷红豆两人对视了一眼。
殷红豆并非真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张小娘子脸上显露出来的小女儿家的娇媚之态,和被人捕捉到偷窥男人之后的羞涩紧张,和她从前见过的暗恋者的状态如出一辙。
垂下头,殷红豆绞着手指,那位小娘子不会喜欢上傅慎时的皮相了吧!
余光扫过傅慎时的脸颊,殷红豆撇了撇嘴,她觉得大有可能,毕竟傅慎时的脸还是十分具有欺骗性,而且那日傅六所展现出来的才智,完全碾压流云公子。张小娘子年轻冲动,因一时仰慕而生了嫁人之心,也极有可能。
怕只怕,婚事真成了之后,张小娘子认清现实,后悔不迭。
不过殷红豆觉得张小娘子连认清现实的机会都没有。
昨日秦氏那般对待傅慎时,傅六若老实从了母亲的意思,那就不是他了,今日他绝不是来说和的。
殷红豆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暖阁里静了好一会儿。
萧山伯夫人身为主家,拿人钱财,受人之托,也不好冷了场,笑着说了几句缓和的话,便把话题引到两家人的头上,她婉言道:“宁愿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两位夫人不如再好好谈一谈。”
话音刚落,暖阁外便有丫鬟过来禀萧山伯夫人,说内宅有事,请她过去一趟。
萧山伯夫人起身浅笑道:“二位慢谈。”
她的离开,当然是张夫人的要求,谁会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旁人看见?
但这么重要的事,萧山伯夫人并不想错过,她人虽走了,却留下了两个机灵的丫鬟在门口随侍。
暖阁的隔扇紧紧关上,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萧山伯夫人搭了桥,张夫人如今是有求于人,便只好厚着脸皮过河,主动同秦氏道:“侯夫人,那日之事确实是误会,都是流言四起伤了两家和气,将来到底是要成一家人,今日不把误会解开,倒是枉费萧山伯夫人一片好心。”
便是看在萧山伯夫人的面上,秦氏会为难张夫人,却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何况秦氏心里惦记着那块肥缺,面色也渐渐缓和,微抬下巴瞧了张夫人一眼,笃定道:“我看并非误会,但小娘子年幼,我儿大度,倒不是不可原谅。”
她又看着傅慎时,问他:“六郎,你说呢?”
傅慎时总算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让她斟茶道歉。”许是整夜没睡的缘故,他的声音喑哑阴沉的厉害,如覆上一层冰霜,听得人头皮都发冷。
殷红豆暗暗诧异,傅慎时竟只叫张小娘子道歉了事,这货莫非想了一夜想通了?
贴身丫鬟 94.第 94 章
此为防盗章 长兴侯亲自面见天子说明, 皇帝并未深究,只略问了几句傅慎时的日常, 便揭过此事。
而后张家也依诺把差事给了长兴侯府, 这好差事儿落到了世子傅慎明的头上。
长兴侯府长房四个儿子,傅慎明将来要承袭爵位, 早就在朝中谋了个官职, 如今肥缺到手, 便顺利调任。老二傅三只在朝中挂了个闲职,多半时间是在帮家族打理庶务,油水来了,他也少不得帮忙周旋。
余下五岁的盼哥儿和傅慎时,都帮不上什么忙, 前者还在启蒙阶段,后者则整日在院子里练长鞭。
殷红豆刚做完午膳从厨房出去, 耳边鞭声啪啪作响,花桃树下的木桩子被抽打得掉了漆。
她走过去道:“六爷, 午膳已经好了。”
傅慎时看了看日头,淡声问她:“往日是这个时候用膳的么?”
当然不是,但是不早些做饭,傅慎时这么抽打下去,手岂不是要废了。到时候时砚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廖妈妈弄不好会让她贴身照顾, 殷红豆才不愿天天待在傅六身边。
她回话道:“廖妈妈吩咐奴婢早些做的。”
傅慎时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停下了手中的长鞭。
他的勒红的手指微微地颤着, 手背完美无暇,掌心里却是旧伤加新痕,十分刺目。
殷红豆默默地垂眸,她不喜欢傅慎时这种自虐式的发泄方式。
时砚将帕子递给了傅慎时。
擦了擦脸,傅慎时吩咐道:“回屋去。”
殷红豆回厨房把饭菜端进屋,便也回厨房吃了午饭。
半个时辰后,时砚把案盘端来厨房,殷红豆有些诧异,傅慎时胃口尚可,饭菜竟吃的七七八八了。
这么说来,他心情应该是好些了?
殷红豆正思忖着,廖妈妈回了重霄院,进厨房问她傅慎时吃了饭没有,她道:“与平常饭量一样。”
廖妈妈笑了笑,道:“那就好。”她顿时又叹了口气,道:“我照顾了六爷这么些年,幸得他想得开,不然早就……”
早就自缢了吧。
殷红豆下意识地在心里接上了这句话。
长兴侯府不是寻常人家,长兴侯和长兴侯夫人先是家主和宗妇,然后才是子女的父母,在侯府的利益前,傅慎时既不是唯一的嫡子,如今也不能替侯府创造价值,很多时候都注定要做出巨大的牺牲。
殷红豆想起傅慎时手上的伤痕……大概除了自虐,他不会,也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自我愈合。
廖妈妈开了个话头便不说了,纵有千言万语,作为下人,她也不该多说,更不该跟丫鬟说。
二人默契地闭口不谈,院子里突然有了外人说话的声音,廖妈妈和殷红豆一道出去瞧。
二门上的婆子带着一个灰白长须的男子进来,廖妈妈快步地迎过去,笑道:“胡御医,您来了。”
富贵人家平常都会请医术高明的大夫诊平安脉,傅慎时残废的双腿本是旧疾,原该经常诊脉,不过多年诊治不见好,他又时常受些不想让人知道的小伤,便不大爱见大夫,诊脉频率从每月一次降为一年三四次。
所以殷红豆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胡御医。
廖妈妈打赏了门房婆子几个钱,见书房的门开了,便领着胡御医往书房去,一边走一边道:“上回见您还是年后不久的时候。”
胡御医扶了扶药箱上的鹿皮肩带,笑呵呵道:“是了,郎君近来如何?可有什么特殊情况?”
廖妈妈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您知道的,便是有,六爷不大跟我们说。”
胡御医了然颔首,跨上台阶,与廖妈妈一道进屋。
关于傅慎时的腿伤,府里的几乎没人详细地谈论过,殷红豆有几分好奇,在厨房里提了一壶热茶,悄悄跟了上去,蹲在窗户下听墙角。
胡御医把完脉,正在询问傅慎时一些病情,问他是否有疼痛或者发麻的症状,他语气冷淡道:“没有。”
沉默了一阵,胡御医也未多问,转而问他近来胃口好不好,睡得是否安稳。
傅慎时态度敷衍:“好。安稳。”
墙下的殷红豆翻了个白眼,胃口好个屁,这一个月里,傅慎时有好几天都没吃饭,还有去萧山伯府的前一天,他可是通宵未眠的。
她蹲得累了,便靠在了墙上,头上梳的是双丫髻,两个包包正好露在窗沿之上,从窗户里面看去,高丽纸上的影子,像一只猫熊支着俩耳朵。
傅慎时余光瞥过去,就看到了这一对“耳朵”,游神之时,并未听到胡御医说的话。
胡御医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道:“傅六郎君,你的腿若和从前一样,倒是没有大碍,日常多加按摩化瘀便是。但是你脾胃虚弱,须得吃几方药调理半月,还得有些忌口,尤其茶水不可再用。”
傅慎时愣然回神,抬了抬眼皮子,随口“哦”了一声,道:“胡御医交代给廖妈妈便是。”
廖妈妈只得同胡御医笑一笑,再吩咐时砚道:“把笔墨放那边桌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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