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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泠
这一次,他们不用去锦食记,因此马车走的是另一条路,畅通无阻,不过飞驰了一炷香功夫,他们就再次回到了鸣贤街。
一眼望去,整条鸣贤街上都没什么行人马车,冷清萧瑟得很,只有国子监的门口围着一个个佩刀的东厂番子,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国子监旁边的惠兰苑早就空了,那些在女学就读的姑娘全都被打发回家了。
街头还有些百姓探头探脑地往国子监方向张望着,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却完全不敢大声,唯恐被东厂的人听到了,端木家的马车独自行驶在空荡荡的鸣贤街上,显得尤为突兀。
马蹄声和车轱辘声重重地回荡在车夫的耳边,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放缓了车速。
生活在京中的人谁没听说过关于东厂的威名与种种“丰功伟绩”,车夫吓得心里直打鼓,回头问马车里的端木纭:“大姑娘,国子监还被东厂的人围着,我们过去会不会被拦下?”
端木纭挑帘朝马车外望了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碍事。”她心里庆幸地想着:幸好赶上了,东厂的人还没走!
守在国子监门口的东厂番子当然也看到了这辆青篷马车,其中一个黑膛脸的东厂番子皱了皱眉,虽然他们东厂没封街,可是谁不知道他们东厂在这里办事,这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马车也太不识趣了。
那黑膛脸上前了一步,打算赶走那辆马车,谁想他身旁瘦高个突然把刀鞘一横,拦下了他。
“这车夫看着有些眼熟……”那瘦高个一手摸了摸下巴,跟着激动拍了下大腿,“这不是端木家的马车吗?”
瘦高个白了那黑膛脸一眼,意思是,你也太没眼色了!差点就得罪了贵人!
青篷马车行驶得越来越慢,最后在端木纭的示意下,停在了国子监的斜对面。
端木纭挑开窗帘,朝斜对面的国子监看去,见几个东厂番子只守在国子监门口,没一个过来驱赶自己,心道:看吧,东厂果然很和善。
端木纭嘴角翘得更高,笑意盈盈,她知道岑隐今日是来办差的,所以打算在此等他出来。
国子监门口的几个东厂番子见马车就停在了那里,一头雾水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本来以为是督主的妹妹来见督主,可对方怎么又不过来了呢?!
那黑膛脸迟疑地问那瘦高个道:“老许啊,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禀督主一声?!”
那瘦高个看了看斜对面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国子监,也有几分犹豫。
此刻,身处三味堂的岑隐正惬意地坐在厅堂最前方的一把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南瓜形的小手炉,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座听闻有人说东厂跋扈,内宦专权,要去长安门告御状……”
岑隐身旁站着三四个东厂番子,目光也难免落在那个手炉上,暗暗地交换着眼神:原来督主畏冷啊。哎,他们真是太大意了!
回头他们可得给督主多备几个手炉轮着用才行。几个东厂番子心里暗暗地琢磨着,打算办完这件差事就赶紧买手炉去。
厅堂里,只有岑隐一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皇上这些日子龙体欠佳,为免皇上过劳,本座亲自跑这一趟,想告什么就说吧!本座在这里洗耳恭听。”
岑隐阴柔的声音还是如常般不紧不慢,但是对于这厅堂里的二十三名先生、监生而言,却是如轰雷般响亮,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心头。
众人垂首而立,生怕下一刻东厂的人就会把他们都拖去诏狱,严刑拷打。
人群中的陶子怀僵硬得好似被冻僵似的,额角沁出滴滴汗珠,他被吓到了。
陶子怀之前确实是想告御状,但是,他想的是法不责众,他联合了一干学子,代表了是士林,东厂必不敢拿他怎么样。
直到能上达天听,自己的目的就算成功了,就算不能把岑隐拉下马,也能锉锉他的锐气。
没想到东厂的消息这么灵通,他们还没出国子监,岑隐就率东厂找上门来了……
不仅是陶子怀怕了,之前与他一起义愤填膺的几个监生此刻看着岑隐和他身旁的东厂番子,也怕了,多是一声不吭。
也还是有不怕死的愣头青,那邹姓监生跳了出来,他昂首挺胸地上前几步,指着太师椅上的岑隐斥责道:“岑隐,你是内宦,内宦就该知内宦的本分,你司礼监掌的是批红与宫廷一切礼仪,可是你竟想越俎代庖,妄想把持朝政,实在是痴心妄想!”
邹姓监生说得那个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在场的其他人头低得更下了,大部分人都巴不得当场消失才好,心里暗暗后悔怎么没跟着端木珩他们早点离开,也不至于牵扯到这种事情中。
曹千户从一个东厂番子手里接过一本册子,翻着册子与岑隐说着:“督主,此人叫邹仲华,今年十八岁,是前年院试中的秀才,受冀州白云书院举荐,来了国子监读书。”
岑隐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手里的手炉,薄唇微翘,笑眯眯的,似乎完全没有动怒。
邹仲华滔滔不绝地将岑隐好生斥责了一番,越说越是愤慨,转头看向了左后方的陶子怀以及其他几个同窗道:“陶兄,徐兄,苏兄……你们也来说说吧。”
陶子怀以及周围其他几个被他点名的监生神情各异,有的人书生意气,如邹仲华般义愤填膺地附和了几声;有的人一开始慷慨激昂,现在事到临头,却惧了;有的人本来就是浑水摸鱼。
邹仲华见大部分人都不说话,就看向了陶子怀,朗声道:“陶兄,你也说几句啊!”
陶子怀瞬间慌了神,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否认道:“邹兄,你胡说什么!”
邹仲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陶子怀,一脸被背叛的受伤,“陶兄,你明明说,宦臣当权,乃乱国之相吗?!”
“……”陶子怀脸上霎时血色全无,想否认,又觉得喉头艰涩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场的众人中可不止是邹仲华一人听到他说了那番话。
岑隐闲适地靠在后方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看戏。
曹千户又在册子上翻了两页,对着某一页读道:“陶子怀,乃翰林院侍读学士陶凡的次子,年方弱冠,去岁京城院试第二名,来国子监有三年了。”
曹千户那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听得陶子怀心中愈发不安,这一刻,他不仅是怕,而且还有什么深深的恐惧。
他会不会连累了陶家?!这个念头让陶子怀如坠冰窖。
邹仲华又看向了另一个监生,指着对方愤然道:“王兄,你不是说若是任由那个岑隐把持朝政,怕是我大盛危矣!”
“还有张兄……”
邹仲华指着四周的那些不敢吭声的监生一个个地说道,那些监生吓得脚软,连着好几人都扑通地跪了下去。
底下的先生们听着这一句句珠心之语,是真的怕了,心里恨死这些个挑事的学生了。
国子监的教书先生多也上些年纪了,不是那等年少意气的书生,他们也不是那种清正高洁到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来国子监当先生了。
几个先生生怕被这些胆大包天的监生牵连,全都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某个发须雪白的老者似乎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了。
一个着太师青直裰的先生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邹仲华斥道:“邹仲华,你莫要再‘胡闹’了!”
那位先生真是恨不得往邹仲华的脸上抽上一个耳巴子,他自己想死,也别拉着这么多人跟他一起死啊!
“曹先生,学生一贯敬你,没想到连你都对这等阉人屈服!”邹仲华失望地看着那位曹先生,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奈。
正因为朝堂上也都是他们这些惧于宦臣淫威之人,才会让岑隐这个阉人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
“岑隐,便是你今天堵得我一人之口,也堵不上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邹仲华一派豪情壮志地看着岑隐。
“邹兄说的是。”有两个监生毅然地站在了邹仲华身旁,大多数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
像这等读书读傻的二愣子,岑隐根本就懒得多看一眼,跟别说与他们浪费口舌了。
岑隐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正想下令,忽然面色一变,目光凝固在他空荡荡的腰头,瞳孔猛缩。
他原本佩戴在腰侧的荷包不见了!
岑隐抱着手炉霍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他望去,几个东厂番子紧张地浑身霎时如弓弦般拉满了。
岑隐没在意其他人,脑海里只剩下他丢失的那个荷包。
他可以肯定他今天从东厂出门时荷包还在的,荷包会丢到哪儿去了呢?!
岑隐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浑身释放出一股滔天的怒意,令人不寒而栗。
“扑通,扑通……”
又有三四个监生吓得腿一软,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去,有几人已经开始担忧自己今日会不会命丧于此了。
今天真的是要被邹仲华这个愣头青害死了!
“督主……”曹千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然而,岑隐恍若未闻,转身就走出了三味堂,只留下一道冷峻的背影。
几个东厂番子面面相觑,便都看向了曹千户,以眼神询问,督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曹千户眯了眯眼,阴冷如毒蛇的目光在厅堂中扫视了一圈,尖声下令道:“来人,把他们统统带回东厂去,等督主发落,一个也别放走了。哼,胆敢惹怒了督主,真是不知死活!”
他一声吩咐,守在外面的七八个东厂番子就气势汹汹地一拥而入,如狼似虎地朝厅堂中的那些先生与监生们围了过去,好像是赶羊群一般把他们往外撵。
那些先生与监生们彻底慌了,有人惊呼,有人颓丧,有人哭爹喊娘,也有人一派正气凛然……闹哄哄的,就像是菜市场一样,哪里还像平日里那个书香味浓的国子监。
已经出了三味堂的岑隐完全没理会后面的喧嚣,快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面沉如水。
一路上,不时有东厂番子向他抱拳行礼,叫着“督主”,他一概没理会。
天空中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落在了他乌黑的头发上、玄色的斗篷上、红色的锦袍上,那朵朵雪花仿佛把那青丝染白了些许,让他陡然间添了一分沧桑。
路上的那些东厂番子也感觉到督主心情不好,到后来都不敢出声,只是躬身立在路旁,由岑隐先行。
没一会儿,岑隐就步履如风地出了国子监的大门,身上的气息冷厉得好似刀锋般。
守在门外的几个东厂番子暗暗地擦了把冷汗,噤若寒蝉,心中暗道:这帮国子监的混人竟然还有激怒督主的本事,那还真是低估他们了。哼哼,只要进了他们的东厂,保管让他们一个个服帖听话!
他们几人交换着眼神,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就在这时,国子监斜对面传来一个明朗的女音——
“岑公子。”
少女愉悦的声音明朗如旭日清泉,那张明艳的脸庞随着招呼声从窗户里探了出来,笑靥如花。
岑隐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盯着端木纭那张明媚的笑脸,几乎怀疑自己是眼花了。她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纭唯恐岑隐没看到,还伸出右手轻快对他挥了挥。
看着几丈外的少女,岑隐身上的阴云霎时一扫而空,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像是被端木纭传染了笑意般。
阴转晴。
他随手把斗篷往后一撩,大步流星地朝端木纭的方向走了过去。
端木纭也不用人扶,就轻快地自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衣袂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飞舞起来,让她通身看着多了一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以及北境儿女的飒爽。
岑隐在几步外停下了脚步,绝美脸庞上笑意更浓了,“端木姑娘。”
端木纭撑着一把油纸伞朝岑隐走近了两步,嫣然一笑,然后左手一抬,手心向上,露出掌心上一个鸭黄色的绣花荷包。
“岑公子,这是你的荷包吧。”端木纭含笑道。
岑隐双目微瞠,目光凝滞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荷包,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头极为复杂。
“……”见岑隐一动不动,端木纭疑惑地眨了眨眼,有一瞬,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这时,岑隐动了,抬手徐徐地接过了那个荷包,将它捏在手里,神情怔怔地盯了好一会儿,嘴角勾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他修长如玉节般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荷包,如释重负。
看着岑隐那珍惜的样子,端木纭就知道这个荷包对他来说很重要,抿嘴又笑了。幸好她立刻就赶来了这里,否则他怕是要急死了。
“岑公子,我看是荷包上的络子被勾断了,荷包才会掉。”端木纭伸手指了指荷包上断开线绳,“我给你重新打个络子吧?”端木纭凑过去了一点,笑吟吟地看着他,瞳孔如清泉般清澈明亮。
岑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把手里那个鸭黄色的荷包递给了她。
端木纭随手把手中的油纸伞给了岑隐,然后拿着荷包回到了马车里,在窗边坐下,又取出一个竹编篮子,指着篮子里各种颜色的彩绳问道:“岑公子,你喜欢什么颜色?”
岑隐默然地看着那个鸭黄色荷包上穿的青绳,随口道:“就这个青色吧。”
“……”端木纭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青年,忽然明白了。





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378明白(两更合一)
端木纭唇角微翘,捂嘴轻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岑隐就和端木珩、封炎还有李廷攸一样,也就分的出红蓝青紫黄,却不知道光这青色就分石青、太师青、青白、天青、丈青等等。
“岑公子,还是我给你挑一个颜色吧。”端木纭说着,兴致勃勃地给他挑起线绳来。
岑隐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马车外,凝视着窗户另一边的少女,虽然他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不过她似乎心情很好,那就够了……
端木纭挑了一个赤金色的线绳,就熟练地编起络子来,这一次,她也没问岑隐需要什么花样的络子,反正问了他也不知道。
端木纭笑得眉眼微弯,那精致的侧脸仿佛一尊玉雕而成的人儿般。
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偶尔一阵寒风拂过,把些许雪花吹了过来,岑隐不动声色地轻撩了下斗篷,挡住了那飞过来的雪花……
马车方圆几尺,都是静悄悄的。
相比下,国子监那边则越来越嘈杂,那些先生、监生们都一个个被拿下,哭天喊地。
“吵吵嚷嚷的,真是烦死了。”曹千户走到大门口,嘴里一边咕哝着,一边朝街对面的岑隐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督主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没的给这些衰人给扰了。
反正也不过抓几个书生,哪里需要惊动督主。
“把他们的嘴都给咱家堵上了。”曹千户一声令下,所有的东厂番子迅速行动起来,把这些人的嘴巴全部用布团堵上了,周围一下子就都清净了。
东厂的厂卫一个个训练有素,像下饺子似的把人都关上一辆辆的囚车,然后囚车浩浩荡荡地驶离了鸣贤街。
这动静太大,街头街尾的那些百姓当然也看到了,鸦雀无声,方圆几里的声音似乎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了马蹄声与囚车的车轱辘声。
端木纭和岑隐似是对周围的喧嚣全然不觉,一个专心地编着络子,一个则静静地看着她编络子。
端木纭编起络子来,十分熟练,修长的十指翻飞,如那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说不出的灵巧好看。
没一盏茶功夫,她就编好了络子,满意地检查了一番后,就把荷包从窗口递了出去。
“我选的线绳比你原来的粗上一些,这下应该没那么容易勾断了。”端木纭笑眯眯地看着窗外的岑隐,“岑公子,你还有公务在身,我就先回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岑隐也就没留她,在原地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沙沙沙……”
不知何时,雪中掺夹了些许细碎的冰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前方的马车已经几乎化为了一个黑点,岑隐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手里握的伞柄,这才意识到他忘了把伞还给她。
一手揣着犹有余温的手炉,一手撑着油纸伞,岑隐甚至看也没看国子监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回东厂。”
岑隐的声音不轻不重,可是对面的那些东厂番子却都听得清楚明白,那个小胡子立刻就殷勤地应声,很快,一辆华盖马车就驶到了岑隐身旁。
车夫利落地挥了下鞭子,马车就载着岑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与端木家的马车背道而驰。
岑隐一人坐在马车中,静静地看着手里拿个鸭黄色的荷包,慢慢地打开了荷包,从中取出一块白玉雕雀纹的玉佩,指腹徐徐地轻柔地在玉佩上摩挲着,长翘浓密的眼睫如蝉翼般颤动了两下,挡住了瞳孔中的浪潮翻涌。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浮现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三四岁的女童抬手把一方干净帕子递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大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夭夭,就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夭夭’。我娘说了,以后我有了妹妹,小名就叫蓁蓁。”
“我不是坏人,我家就在前面的游击将军府。”
“大哥哥,这个姐姐的脸脏了,我来帮她擦擦好不好……”
“……”
过去的片段飞快地在他眼前闪现,他觉得眼眶一酸,闭上了眼,身体慵懒地靠在车厢壁上,握着玉佩的五指却极为用力,那白皙胜雪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像是有什么野兽正咆哮地想要破体而出。
“呼——”
“呼——”
渐渐地,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那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车厢里,透着一种压抑的痛楚与悲凉。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又是一天即将结束了。
国子监近一半的学子被东厂以势如破竹之势拿下,继佥都御使张咨被抄家后,再一次引起了朝野的动荡。
接下来的两天,文武百官都在暗暗地讨论这件事,就像那雨夜的海面般,碧波荡漾起伏。
但这一次,这一点涟漪却没掀起什么浪花,没有人再当出头鸟。
国子监的那些先生们在当天晚上就被放了出来,但是那些被擒下的监生们始终没有动静,风口浪尖上的国子监也因此停课了几天。
当天的动静很大,不少平民百姓也都是看在眼里,一传十,十传百……
不消一日,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
不知何时,一则传言在京中悄悄传开,说是国子监的那些监生们是因为在背地里道东厂的是非,才会被拿进诏狱。
一时间,那些百姓噤若寒蝉,也不敢再私议这些,甚至是连“东”字都快不敢说了。
就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气氛中,大年初十到来了。
这一天,天才亮,整个京城就苏醒了。
从皇宫到皇觉寺的数条街道都被禁军清道,身着铜甲铁盔的禁军士兵守在街道的两边,十步一岗。
辰正,旭日高悬,一行车驾就浩浩荡荡地从皇宫的端门驶出,仪仗前后皆是头戴兜鍪、身着铠甲的上十二卫士兵,加上随行的官员,足足有三四百号人,声势赫赫。
士兵们有力的步伐踏在青石砖地面上,似乎连地面都随之震动起来,如闷雷般此起彼伏,轰鸣不止。
大盛朝素有惯例,每年的大年十二,皇帝便要率领百官亲往皇觉寺向上天神灵祈福,望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祈国泰民安。
大盛朝百余年的历史中,就算是历代皇帝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前往,也会由太子或者摄政王率皇子、宗室、勋贵以及文武百官们前去祈福。
今年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岑隐代君祈福那可是百年来的头一遭,自是又引来京城的一阵暗潮汹涌,当日不少百姓还跑去皇觉寺的附近围观当时的盛况,附近的几条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寺外喧嚣不断,寺内井然有序,由岑隐代君上了今天的第一炷香,其他文武百官则是跪在了大殿外冷硬的地面上。
整个皇觉寺内,香烟袅袅,来祈福的每个官员都捐了香油钱,直到快正午的时候,仪式才结束了。
从皇觉寺出来后,仪仗又原路返回了宫门口,之后,那些文武百官才各自散去,而岑隐则要进宫去向皇帝复命。
宫门口随着那些车马一辆辆地离去,渐渐变得空旷起来,其中一辆金漆雕花华盖马车中探出一张阴沉的面庞,男子朝宫门内那道颀长的红色身影望去,眸中就像是遍布层层阴云的天空般,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雨来临。
马车很快就缓缓地驶动起来,朝城南的方向驶去。
男子收回了目光,随手放下了窗帘,面沉如水。
“父亲,您莫要太心急了。”就坐在对面的耿安晧出声安抚耿海道。
知子莫若父,耿安晧知道父亲多少乱了方寸,才会步步让岑隐抢到先机,才会给皇帝留下耿家一直在针对岑隐的印象,甚至连“阿史那”那步好棋都失败了。
耿海右手握拳,然后又放开,眉心依旧紧锁地叹道:“哎,我能不急吗?!”
眼看着岑隐一步步坐大,以他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性子,迟早要拿他们耿家开刀,而且,“狡兔死,走狗烹。皇上他终究是对我心里有所芥蒂……所以才会宁愿信岑隐这种内宦。”
耿安晧亲自给耿海斟了杯温的花茶,送到耿海手中,微笑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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