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之新征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木儿
可弘历以己度人,压根就没猜对四爷的心思。
四爷是真没有再坐那龙椅的心思。这也难怪弘历做如此想法,因为真正要那把椅子的人,到现在都没在人前露脸。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人应接不暇,弘历把那个叫永琅的孩子彻底的给忽略了。
他以退为进,觉得拿捏住了四爷。四爷就是再如何,也不会真叫儿子退位自己上。乾隆就是赌,大不了二圣临朝,只要他还坐着龙椅,一切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四爷看着弘历,“这些话,你可当真?”
乾隆心知这是试探,“是!儿子此话当真。这些日子,儿子也想了很多,自从南巡以来,儿子深觉需要学的东西尚多。儿子总盼着还能想是小时候一般,在阿玛身边,多学一些为君之道!”
这就是在释放他愿意二圣临朝的意愿了。
四爷没接这个话,反而问说,“你觉得你有哪些还需要学?哪些没做好?”
乾隆一愣,这些话全不是他预料中的反应。他心神一震,便道:“儿子对新学的领悟尚且不够透彻,之前您所提水利署衙门,在南巡之后,朕深觉得迫在眉睫……”
之前死活不答应,如今转眼就同意了。
这便是释放能合作的诚意,他愿意以他皇阿玛马首是瞻,绝对听话。
为的还是一点,争取不被从龙椅上赶下来。
这番说辞机变,只在一瞬间便能想明白。弘历的脑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四爷却还是没说话,沉默了良久,沉默到大殿里仿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之声了,四爷才看向下面坐着的弘昼和弘曕,“老五老六,你们怎么说?”
“啊?”这两人面面相觑,到了这会子工夫还有我们什么事?
跪在那里的弘历,心里也不由的震了一下,他脑子转的飞快:难道皇阿玛压根就没想自己登基,他是想换掉朕!换老五和老六坐上去吗?
是的!是的!老五之前的作为本就叫人觉得蹊跷,不管是自己还是皇阿玛坐在龙椅上,他都是和亲王有差别吗?便是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好,但他也是稳稳的和亲王呀。有什么理由闹腾?
除非另有图谋,且所图甚大!
那么,他图什么呢?除了龙椅再无其他。
而比起自己,弘昼是要听话的多。皇阿玛被自己将了一军,不想惹来非议,要让自己禅位于弘昼或是弘曕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若是皇阿玛真存了这个心,他宁愿这个皇位上的人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弟弟。
不管是他的哪个儿子,自己都是太上皇。自己的位置就跟如今的皇阿玛之于自己是一样的。皇阿玛能重返皇宫,他也会有那么一天。权利这东西只是换个形式放在手里。并不算是丢了什么。
可若是禅位给弟弟,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得叫皇阿玛知道的自己的底线,那便是:禅位可以,但人选必须在皇子中选。
而他却不知道,他阿玛那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就是要叫他主动提出禅让的!
十四和十六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声:四哥还是四哥啊,这手艺那真是一点也没丢!
敛财人生之新征程 419|故国神游(80)三合一
故国神游(80)
“禅位?”四爷一脸诧异的看向弘历, “你要禅位?”
弘历点头,“是!儿子在皇阿玛面前,不敢称年岁大。可面对新学, 便是如儿子这般正在壮年之人, 也深觉很多东西跟不上这世道的变化。儿子记得皇阿玛的教导,为帝者当以天下为重。为天下,儿子觉得一位年轻的,懂新学的帝王要比儿子这种半路出家,对新学一知半解的人做帝王好的多……”
四爷看了弘历一眼, 然后扫了一眼弘昼, “正值壮年……不比年轻的……”
对!
弘历见皇阿玛看弘昼,心都提起来了。弘昼也正值壮年,跟自己年岁几乎相差无几,自己都不行, 那皇阿玛最属意的弘昼当然也不行!
到了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还能跟皇阿玛掰腕子,把皇阿玛的节奏打乱了, 莫名的, 竟然从心里升起了一丝快|感!
他这会子就不信了, 皇阿玛还能提弘昼。
四爷轻轻一叹, 弘历那股子兴奋更胜从前了, 果然将弘昼排除在外之后,皇阿玛失望了。那接下来会提谁了?
弘曕!
弘历就道,“当然了, 不只是年轻就行的。最基本的该是接受过新学的教育……”
弘曕可并没有在书院念书的经历,那几年他就是忙着盖房子,偶尔才会去旁听的。所以,弘曕肯定不行。
弘曕要是再听不出来这是针对自己哥俩的话那就真傻了。他差点气的闭过气去,动不动拉我出来干嘛?本来就不干我的事好吗?但凡有点想那个椅子的人,最后都得被继位之君清算的。你说盐里没我,醋里没我的,你拉我出来遛遛,没够了是吧?
他很气,气的一张嘴说话就跟吃了呛药似得,“皇上您有话直说。要不然把皇阿哥们都请来……”
弘历眼睛一亮,这是弘曕犯蠢,不干我的事!他自己说放弃就放弃的吧。
弘昼摸摸鼻子,拉了拉弘曕,叫他闭嘴。
这小动作看在弘历的眼里,这就是弘昼在提醒弘曕,叫他别乱说话。
于是他忙看向吴书来,“请诸位皇子过来。”
皇子们都在侧殿呢。今儿这么大的事,能放他们出去乱跑吗?一个个胆颤心惊的,这会子被拎过去心肝都还在颤着呢。
大殿里坐了那么多大臣,这么一排的皇子被这么盯着,被那么多人盯着围观,感觉不太好啊!这年纪小的还往年纪大点的身后躲呢。
这边还没问话呢,外面就想起传报之声,“令妃娘娘到——十四阿哥到——”
令妃的消息挺灵通的,前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弘历必然是把前庭后宫分的很开,也防着伤到后宫的妃嫔。可架不住他护着人家,人家不乐意被护着呀。这内务府也是很出了一把力气,令妃在后宫可对大殿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怕是跟看现场直播差不多的吧。要不然不会来的这么及时。从后宫走到前面,这路可不短呢。
弘曕说话毫不客气,“皇兄说这继位之君得受过新学的教育……这令妃娘娘带着十四阿哥来,难道十四阿哥受过什么教育?”十四阿哥会不会说话都是个问题,还受过教育?不够寒碜人的。
所以,令妃抱着一个奶娃娃抱来做什么?
弘历蹭的一下就看弘曕,弘曕看过去,我现在可不怕你。只有你会拿这个那个的堵人吗?
哼!我也会!
弘历淡淡的道,“令妃枉顾宫规,今日起禁足宫中。令其好生照看十四阿哥,不可任意生事。”
于是,令妃还没进大殿,就被弘曕用弘历的原话把她给怼回去了。
弘历也知道找个小儿子做傀儡帝王是不行的,这次也干脆,像是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还都是孩子,都叫宫人给带下去,这些都没戏。
看着十二阿哥被带下去的背影,弘历激灵一下子。很多东西现在才被串起来了。
南巡时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是针对谁的?
废了皇后,便废了嫡子。
若是自己现在有嫡子,十二阿哥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禅位给他,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孩子还小,他作为皇父,很多事情都容易操作了。说到底,自己还是皇阿玛的亲儿子,一皇阿玛的性子不会下死手。他应该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只要自己配合,他就不会太严厉。那么这个法子未必不行。
可现在——晚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有人在谋划着今日了。
心里如何恼恨,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将年纪小的都给打发了,下面站着的就是几个年长些的阿哥。
弘历先把视线落在永璜身上,“无嫡立长……”永璜这孩子年纪虽然大,但是属于老实厚道的一类。这种孩子好拿捏,传给永璜也无不可。
可永璜吓的直接给跪下了,“皇阿玛,儿子不忠不孝,这是您亲口骂的……”
“还有儿子!”永璋也跟着跪下来,“儿子也不忠不孝,皇阿玛金口玉言,怎么会骂错?”
永璜跟着点头,“为君者,需得修德。儿子德行欠缺,怎可为君?此事万万不可!”
“大哥所言甚是,儿子以为然也。”永璋头也不抬,永璜磕个头他跟着磕个头。
大阿哥不要,三阿哥也不要。
弘历的脸都气白了,他防着儿子是一回事,但是儿子们不敢接盘,硬给塞到手里也不要,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算怎么一回事?
他对儿子们,是吸取了圣祖爷的教训的。看皇祖父当年,养的儿子个个如狼似虎,结果呢?结果老爷子半生血泪的教训啊,别说什么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了,这羊就是听话!就是省心!他以前非常满意。
是的!他曾经该自傲的事情,到了现在就如同一个巴掌一般打在脸上。他这会子就想,若是圣祖爷被逼宫……呵呵!谁敢?光是圣祖爷那个儿子们就能把逼宫的人生生给撕了,别管那人是谁。
如今换做自己跪在这里,下面都是自己的儿子。看着皇父受难,这些儿子无一人想法解救就罢了,毕竟他们没这个能耐。可至今为止,无一人为他这个皇父说一句话。更甚者,在这里公然拆台!
气是真气!可气到了尽头,只剩下悲哀……还有凄凉!
把儿子养成了羊,听话是听话,可没有自己这个皇父护着,他们也都是被撕碎的份。难道老大和老三就不明白,他们做哥哥的不扛事,到了下面的弟弟真坐上那个位子,只剩下被糊弄的份。他们现在正是该兄弟齐心的时候呀!
弘历把目光投在四阿哥永珹头上:你可以的!你不是之前一直扒着你祖母不撒手吗?有野心好啊,皇阿玛现在能成全你。
不!不要!
永珹噗通跪下,“儿子才疏学浅,若是可以,儿子想主管高丽事务。毕竟母妃的出身,从祖上说……”
住嘴吧!你可以住嘴了!
你这么一说,连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的资格一起说没了你知道吗?
弘历再不在永珹身上浪费眼神,他热切的看向永琪,这孩子虽说体弱,子嗣艰难,不过没关系,将来传位可以给他的皇弟嘛。十四阿哥年纪小,永琪撑几年,永璐就长大了。
可五阿哥又没疯了,明知道为他人做嫁衣裳,又何必趟浑水?身体成了这样的人只对活着和健康两件事感兴趣。对别的,对不住,没这个精力。一听这个话头,他马上摇摇欲坠了,抬头一句话没说,直直的朝后倒。唬的林雨桐赶紧过去,一号脉,“惊吓过度!带回去给熬点安神汤,连着喝几日就见好了。”
惊吓是有些的,但过度并没有。五阿哥纯碎是装病然后躲了。
人都当堂吓的厥过去了,你给他龙袍加身,是怕吓不死他吗?
五阿哥掉线了,弘历的眼神越发的晦涩。
他接着看下一个——六阿哥。
说起来六阿哥永瑢也不小了,今年都十五了。他是三阿哥永璋的胞弟,还有四公主,三个人是一个额娘生的。当年永璋被责骂的废了,这事叫苏氏这个当额娘的胆颤心惊。对六阿哥的教导就变了,反正就是提醒孩子,你要小心,再小心,咱们已经被厌弃了,就得规规矩矩的,老实本分的,咱们娘几个才有好日子过。这么打小教导出来的孩子,你指望他这会子挺身而出?
做梦!
永瑢被他阿玛看的一脸茫然,“儿子先去照顾五哥吧。”好像压根不明白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样。这孩子这会子想着,我去照顾五哥总不能算错的吧。我这是兄友弟恭呀!皇阿玛你可别像是骂三哥那样骂我。然后利索的跑走了,后面跟有狼撵他一样。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什么事了。
七皇子是孝贤皇后生的,早早就夭折了。
八皇子被永珹一张嘴,说的一点资格都没有了。
老九和老十不足周岁就夭折了。
十一跟老八老四都是金氏生的,没戏了。
十二原本是可以的,嫡皇子出身,可他额娘被废了。
十三也是废后所出,也才刚刚会说话,没他的事。
十四脸说话都不会,更没戏!
站了一排的儿子,从头数到尾——没有!
皇阿玛当年还能从矮子里拔出将军,现在自己这是连皇阿玛当年也不如了。
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弘历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皇阿玛坐在那里并没有要替他挑选的意思,一切都在表示:你说了算。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你说选你哪个儿子就选哪个儿子。
可生生的,亲儿子不配合,奈何!这么些个儿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场戏竟然唱不下去了。
弘昼心里暗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故意的朝后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永璧!你小子缩在后面干什么?还不给你皇祖母和皇祖父沏茶去?”
永璧这几年跟肃英额一道儿处理银行的事务,历练的很可以了。他机灵的跟鬼似得,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起身,转瞬就端了茶来。
弘历心里轰隆一下,如何不明白弘昼的意思。他这就是在说:看!四哥你的皇子不行,但我的儿子可以呀!
是的!自己的皇子和弘昼的儿子对皇阿玛来说,是一样的——都一样是皇阿玛的孙子。比起自己这些皇子,永璧这小子明显更得皇阿玛的喜欢。
让自己把皇位给侄子?
休想!
那边他阿玛已经接了永璧的茶,“给你皇祖母送去。”
永璧应着,屁颠屁颠的过去了,“祖母您喝茶。”
“嗯!还是红茶?”林雨桐抿了一口,“加糖了?”
“是您喜欢的口感吗?”
是!“这孩子就是细心!”
贴心有孝顺的亲孙子,成年了,稳重了,历练出来了。而且,人家永璧家的儿子都有了,好几个,还都是弟子。那嫡长子聪明机灵,皇额娘不知道有多喜欢。
这些加起来,都是永璧的优势!
弘历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蹦跶了,恶狠狠的看向自家那一排的儿子。永璜心里叹气,自家这阿玛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呢?他到底是心软了,就迎着自家阿玛的目光道,“怎么不见端贝勒?按说,他该来的。”
端贝勒?永琅!
对了!怎么把这个孩子给忘了。
弘历眼睛一亮,但随即轻轻皱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还不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那边弘昼就接话,他说:“永琅忙着呢。他过继出去了,今儿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儿子都有资格,我过继出去的儿子就没资格了?
这话弘历很不乐意,直接就道:“过继出去也是朕的儿子。再说了,他过继给旁人了吗?那是过继给大哥了!论起名正言顺,没有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的了。”
所以,你家永璧得朝后排,这皇位还得是我儿子的。
这么一想,弘历就朝着这个方向琢磨:“永琅已经长大了,这么些年一直被皇阿玛教养,在书院里学的也好,成绩优异。乃是朕之皇子,更是仁慧皇帝的嗣子……”关键是,把永琅提出来,皇阿玛和皇额娘最不可能反对,“儿子觉得,皇位禅让于永琅,最合适不过。”
四爷看弘历的眼神,就像是弘历看他家那一排的儿子的眼神那是一样一样的。
弘历说:看看朕都生了些什么东西?还不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四爷说:看看‘自己’生的都是什么东西?地主家的傻儿子都比他强。
傻儿子弘历直到弘昼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皇兄这话很是,没有哪一支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皇位给永琅——合适!”他规规矩矩的跪下,行大礼,“皇上圣明!”
他一动,大殿里的人都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过道里,挤挤攘攘的跪下,“皇上圣明。”
圣明的皇上终于意识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事什么了:这是被皇阿玛和弘昼联手挤兑到套子里去了吧。
打从一开始,这皇位就是给永琅准备的吧。
皇阿玛先是虚晃一枪,叫自己以为他有意选弘昼和弘瞻。在兄弟和儿子之间,自己只会选择儿子。这是逼着自己先开口要禅位为儿子的。
开了这个口子,自己才发现,自己这些儿子确实是不争气,当然了,他们估计是在书院被教傻的,反正他的儿子们不可能生下来就是那个德行,也不可能被上书房的师傅们教成这个德行的。所以,皇子们去书院被教坏了,从书院办起来,这个局就开始布下了吧。
然后儿子们没人抢,皇阿玛又怕直接提永琅自己不答应。于是弘昼就故意将他的嫡长子永璧给拉出来溜了一圈,叫自己以为皇阿玛还可以选别的孙子。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愿意选虽然过继出去,但依然是自己儿子的永琅了。
于是,顺利成章的,禅位给永琅的话就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如此的水到渠成,一点勉强都没有。
呵呵!
好好好!当真是好!
弘历只觉得气血翻涌,那边弘曕已经在催促吴书来:“傻了吗?赶紧的,笔墨纸砚伺候!还等什么呢?”
这话才落,吴书来没动,那常给皇上拟旨的官员已经默默的起身准备着,要拟定禅位诏书。边上有那机灵的小太监,赶紧的找笔墨纸砚去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只有禅位诏书这东西写好了,这才算是板上钉钉。
历史上很多禅位诏书,那都是被迫写的。就像是李世民胁迫了他的父亲李渊,写下了禅位诏书。但今儿这不同,当事人压根就不在场,看似也不知情。禅位这事,是皇上自己开口的,而且还当着朝中这么多大臣的面儿。
这种情况下——能反悔吗?
弘历想反悔来着!这种被算计的愤怒已经压不住胸口的那一口老血了。
他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个位置站了二十多年了,从这个位置上看下面的大臣,本该事熟悉的。可此情此景,再从这上面往下看,竟是有些陌生了。
这些都是朕的臣子,往日里那也都是口口声声的说是朕的忠臣,一个比一个会表忠心。可是现在,有谁站出来为朕说句话?
朕就想问问,朕作为帝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朕不敢说自己是完人,但自问跟史书上的帝王比一比,自己虽有不少毛病,但说句良心话,自己真就是一无道昏君吗?
便是如纣王帝辛那般的帝王,那不是临死了还有忠臣愿意舍身陪葬吗?
可自己呢?
除了身边的吴书来,竟无一忠臣吗?
他的视线从刘统勋身上挪来,这位是新学一派的,指望不上。他的视线落在老臣来保身上,话却是对着大殿里的大臣说的,他说:“朕禅位于端贝勒永琅,诸位以为如何?”
按照规矩,朝臣该三跪三请。
便是朝廷处决死囚,朝臣们也有三跪三请,请皇上三思而行,以示尊崇生命之意。
按理说,自己这话出口,朝臣就该下跪,然后高呼:“请皇上三思!”如此再三。
他都想好了,只要朝臣跪下去,喊出请他三思的话,他便真的三思。不禅让了,我就说要三思之后再定,谁能耐我何?他还就不信了,皇阿玛会当堂逼迫自己这个帝王禅位。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的灼热起来,专注的看着来保:你必然能懂朕的意思!所以,这事只有你来带头了!
来保果然先起身,然后缓缓的跪下,可开口却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等来固定的程序,只等来这么如此再三的高呼‘圣明’之音。
他不由的恍惚了一下,吴书来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
乾隆甚至能听到吴书来压抑的抽泣声。
没出息!哭什么?
他看着下面的大臣,跪的满满当当。
圣明吗?从来没觉得原来‘圣明’是如此讽刺的一个词儿。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找寻些什么。
可这些东西是什么呢?
他看向皇阿玛,皇阿玛的眼神平静,似乎是看着他,似乎又不是看着他。他以为他是皇阿玛不得不做的选择。可现在才知道,有时候这输赢真不一定。人不到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真都无法断定此生是输还是赢。就像是自己,谁能想到,最后以这样的姿态收场了。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畅想着做千古一帝的。
他看向皇额娘——这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额娘。但他其实真的觉得他若是有亲生额娘,那自己的额娘一定是她这个样子的。是的!自己的亲额娘,他想,应该就是那位被自己放在甘露寺的人了。无奈,亲生的母子最后那样收场。今生,只怕都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他还能看向谁呢?
妻子?
孝贤吗?想到孝贤,他的目光放在了傅恒的身上。是啊!孝贤若是泉下有知,是会体谅自己呢?还是会怨恨自己?以前一直很笃定的,笃定的认为孝贤一定会明白自己,懂自己的。可这一刻,那所有的自信都随之远去!他想,孝贤还是会怨恨的吧。
只光凭着册立了乌拉那拉为继后就该怨恨自己的。
前一位就不说了。其实,自己是有机会跟乌拉那拉好好相处的。她曾经爱慕过他,后来,爱慕淡了,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稍微给些颜色,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一个皇后,能如此吗?不能!她确实不适合做皇后。爱慕他爱慕到没有立场,有野心又没有权谋,说她不配为皇后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话。所以,一场夫妻,最后成了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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