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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藏春深
作者:sky沙鱼

朝堂虎豹横行,豺狼当道,行一步是高山流水亦或是黄泉河畔,阴诡炼狱;江湖风起云涌,各派相争,向前是春和景明亦或是雪虐风饕,冰封万里。且看,生于皇城天家是心生暗鬼,你死我活;却也是一脉同气,血浓于水。生死之交是风云变幻中浴血沙场,奋不顾身;是波谲云诡下翻云覆雨,挺身而出;却也是三杯两盏淡酒,君埋泉下,吾霜雪满头。儿女情长是花前月下相思成疾;是风花雪月至死不渝;却也是举案齐眉至鬓边霜白,连枝共冢。这天下,风起。





藏春深 第一章 漠北西风瀚海沙
冬季的北漠,愈显萧瑟荒凉。
北方的冷风长驱直下,漫天黄沙席卷着整个北漠大地,在外行走只稍片刻便会觉着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这风冻得僵硬生疼。
从仲野之南传来的号角声响沉重的捶打在空旷的戈壁里,如同剧烈的撞击,回荡不绝。
疾风关向北行数里的茶棚中此时寥寥坐着几桌人,大都是南北两朝往来的商客。
刀鸑鷟与师傅刀客影身袭黑衣,头戴竹笠,以黑纱掩面,坐在这些人中免不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也只是静坐喝茶,四周的人也不在意,行走江湖谁还没见过几个世面呢,只当他们是怕这北漠浩瀚风沙的袭击才将自己包裹的此般严实。
“这两年北漠战火不断,多少商人都不愿为了点微薄之利再到北漠来了,多危险啊!”那茶棚的老板沟壑纵横的风霜面孔上此时带着几分莫名的焦虑。“你们呀,是我今年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胆大的!”这话是对着他们身后那桌坐着的四名男子说的。
“咱们哥儿几个也是为了谋生计,不然谁愿意总往这穷山恶水还战事连连的地方跑。”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先开了口,只是看他身旁那位留着青色胡渣的男人似是对他开口说话有所不满,用眼睛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黝黑男子悻悻地收了声,低了头去,不再说话。
刀鸑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眼睛却透过黑纱,半眯着去打量远处驼运了大量货物的骆驼,它们许是累了,驱动四肢缓缓跪下,此后便再一动不动。
前面领头的几匹马匹想是运送货物之人的骑乘。
听方才那黝黑男人所言,他们看来是从南朝来北漠进行商贸往来的商人,但隐约中却又觉着他们的身份绝不会如此简单。单从他们的身形上看,三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强壮,那个年轻男子也身姿挺拔,哪里像是什么经商之人,说不准个个身怀武艺,若是真打起来自己和师傅以少敌多怕是难占上风。
这样想着,她微微皱眉。
她与师傅多年来靠抢夺过往商客的货物接济北漠穷苦百姓,用师傅的话来说,这叫劫富济贫。达贵商贾嗜财如命,敛财无数,且多为不义之财,用于不当之地,我等夺之分予当地贫苦百姓不失为功德一件,好事一桩,如此何乐而不为。
只是往年的人都极好对付,但这一次她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咳。”刀客影一声轻咳,拉回了刀鸑鷟的思绪,她用余光小心打量身旁一桌的四人,发现他们正欲起身离开。
她是极聪颖的,向着师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那四个男人走离他们三丈后,刀客影与刀鸑鷟交换眼神,刀鸑鷟便立即施展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四个男人飞驰而去。小小地身躯凌然飘于冷风之中,双足已在黄沙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痕迹,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显然毫无防备,不等他反应过来刀鸑鷟便已经封住他的穴道,看着他讶异的神情,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去提醒走在他前面的三人,刀鸑鷟差点便笑出声来。
但她也只是朝那男人做了个鬼脸,嘲笑他反应迟钝。
她心中暗暗得意,更加迅捷地朝着方才看中的那头骆驼闪身过去。
这时她才发现,今日这支经商的驼队和以往几年所见都不太相同,五头驼运着货物,如此看去货物数量相同且极多,不过它们背上的货物却并未有半分要将它们压垮的架势。而正中央对准刀鸑鷟的那一头与其他骆驼不同的是它一侧腹旁还多悬挂了一个囊袋。
她还来不及奇怪,身体的动作已先于思想,她从三人身旁穿过,看着近在眼前的骆驼,她伸手一把扯开囊袋。囊袋内竟装着一柄精致的匕首,来不及细看,她抽出那把匕首一把揣入自己怀中,想着此时该如何去对付那三人。
然而就在她还未来得及出手时,那领头的男人就在她转身的一刹突然向她袭来,长剑出鞘是清亮的银辉,隐隐环绕在剑身周围的淡蓝色光芒刺得她双眼有些疼,她反手挡住那光亮,从指缝中看见那男人正气刚毅的面庞,眼里竟是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
眼见着那剑直逼她心口而来,她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骤然瞪大的双眼早已失了神彩,就在她以为那剑要刺进她身体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两剑相撞时的清脆声响,她抬眼的工夫已经被师傅刀客影拽到了身后。此时,那两名未动手的男人也拔剑向他们攻来,刀鸑鷟眸中精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她抽出腰间的剑,迎上了他们的攻击。
两个男人左右围攻,刀鸑鷟双手持剑在前抵挡,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渐渐紧了起来。方才左边黝黑男人劈来的一剑内力浑厚,她便知道这两人武功定是远远在她之上。
右边青色胡渣的男人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看上去本就有几分狰狞,动起手来也比左边那男人更加狠绝。他许是见刀鸑鷟有些分神,逮住了机会便猛地举剑进攻,隔空划出几道剑气猛地向刀鸑鷟飞去,刀鸑鷟左挡右劈好不容易躲了过去。
黝黑男人却不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一个飞身向她而来,手里的剑如同要蔓延的烈火,气势汹汹,半挂在空中对准刀鸑鷟的头几个劈剑接连而来,刀鸑鷟架剑在上接住他的劈砍。
像是看准了时机,那男人横了剑刃加重力道,剑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刀鸑鷟实在难以坚持住,竟是一个踉跄被挣开了好几步,还未站稳身子,那利剑便又迅速地向她劈来,她还未出手,恍惚间便见那青色胡渣的男人身形如鬼魅从她身边嗖地一下闪过,她的右手手臂便一阵剧痛,鲜血霎时便顺着一道深而长的口子涌了出来,沿着她的手臂流过手掌,将剑身染成殷红之色,一滴一滴砸落在了滚滚黄沙之中。
她还想提剑迎难而上,但心力不足,右臂受伤内力也难以完好使出。那青色胡渣男人趁机一掌将她打出数丈之远,刀鸑鷟只觉身子一轻便已经重重地落在沙地上,剑从手中脱落,而她的竹笠此时也在黄沙上翻滚几转终是突兀地停在了一边,胸中一阵激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就在此时,师傅刀客影一个空翻落在她的身旁,蹲下身来一把抓住她的左臂,道了声:“走!”便想着带她脱离险境,刀鸑鷟看见师傅捂着胸膛,殷红的血沾满了整个手掌,今日之事未果,还拖累师傅身负重伤,一时心如同被刀扎一样难受。
她极力稳住身子,咬着银牙,狠狠地剜了一眼方才与师傅交战那人。高束的青丝已有几分凌乱,冷风不住,更是将几缕飘散的发丝吹至眼前挡住视线,但她仍能看清那人冰冷的眼神,那里面竟是找不到丝毫情绪。她在心里啐了一口,发誓若此后能再遇此人,定要他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那男子望向她的双眸,那是一双犹如盛着海水的眸,海蓝色的盈光此刻却变得汹涌翻腾。
她的面庞失了血色,整个人竟像是在凄风苦雨中摇曳的纯白梨花,稍不留意便要飘落凋零。
刀客影知道刀鸑鷟心中懊恼愤怒,只是现下情势危急,他也顾不得许多,拉起刀鸑鷟,忍伤驱使内力,施展轻功迅速向大漠的深处离去。
那黝黑男人见他们逃走,提剑跟了几步想要追上他们,却被身后那领头的男人喝了声:“别追了!”于是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走回。
“小越,这两人看似可疑,你为何不要我追上他们探个究竟?”黝黑男人许是疑惑,但更多的是心有不甘,他不明白小越为何要放任那两人逃跑。
被唤作小越那男子也不看他,只道:“那两人一看便知对北漠地形烂熟于心,若你再追必定会迷失在这风沙之中,届时莫说追上他们,怕是你自己也会绕入这诡异之地。”
那黝黑男人悻悻地摸了摸头,竟是憨憨地笑了一声,“是啊,还是小越想的周到。”那被解穴的男人和青色胡渣男看了看他,都无奈地摇摇头。
四人中小越最为年轻,但如此一看他竟是他们中说话最有分量之人,倒是让人有几分惊讶。
“行啦,靖黎你也别光顾着傻笑了。”青色胡渣男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等他回话,转而开口问小越,“小越,方才那二人身份可疑,你说他们可是绮兰国派来的吗?”
这时,小越的神色才微微一动,但随之又恢复了如常的镇定,“不会的青洺大哥。”
青洺似乎不太能明白他话中之意,但还未开口追问,小越便又道:“绮兰国此刻正忙着与荆漠交战,还得想想如何对付咱们慎王殿下,断没有心思来此地。再则倘若绮兰国早早知晓我们奉何人之命而来,要劫这“粮草”,也断不会只派两人前来阻截。但最为关键的是,公子的计谋决断又岂是他小小蛮夷之国肆意猜测的了的。”
三人也觉着分析有理,皆默默点头认同,那方才被点穴的男人一直未开口此时却突然说了句:“只是弄丢了公子那把匕首,回去该如何请罪?”
如此一说,小越也忍不住叹了声气,他摸着腰间的长剑,先向驼队走去。“回去再说吧,我想公子不会怪罪我们的。”
“也只有如此了。”青洺随即跟上,“洛桑大哥、靖黎跟上。”
“等等!”靖黎突然大呼一声,眼睛瞪的浑圆,竟是万般不愿相信,“小越,你说刚才那抢走公子匕首的人是名女子?”
小越闻声却并未回头,也不作声,倒是青洺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到:“有时我都怀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是真没发现。”靖黎像是急了,忙着解释,“你怎么就爱挤兑我?”
“我不过有事说事罢了。”青洺回了句嘴,一旁的洛桑只是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二人一向如此,已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仍旧这般孩子气,有时斗起嘴来就连公子也无法劝停。
小越将他们的争吵声都听在耳中,只是思绪却忽然停滞在方才看见那女孩子面容的一刻上。海蓝色的眸子是北漠人的特征,这并不奇怪,只是那孩子稚气的面庞却略显清韵灵秀,并无北漠女子特有的异域之美,如此细思,倒真是觉着有几分奇怪。
他自顾地摇摇头,对思虑不透之事再不愿多想,一个翻身跃上马背,缓缰而行。
天际辽远,道阻且长,残阳的余晖在这绵延不止的疾风山上铺陈开来,拉扯出一道犹如锦缎般的深橘色长道,与这莽莽黄沙相交相错,一行人迎着猎猎冷风驱马远去,在大漠的另一头逐渐消失成为一个小点。




藏春深 第二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大漠长天,残阳如血。
刀鸑鷟与刀客影因深受重伤的缘故一路从疾风关走到疾风镇耽误了不少脚程,待快回到镇上,夕阳也已敛尽了最后一丝余光,月上梢头,天色渐晚。
一路上,刀鸑鷟有些心绪不宁,隐隐觉着将有祸事发生,这样的感觉在靠近小镇时便得到了印证。
平日里的疾风镇此时定能远望见人家户上方的寥寥炊烟,镇上也定是安宁平静,其乐融融的温暖气息,只是今日……似乎静地有些不同寻常……
刀客影似乎早已察觉到一丝异样,皱着眉示意自己的徒儿务必小心谨慎,刀鸑鷟点点头。与此同时二人并肩,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子缓缓向小镇中移步。
走入小镇的一刹那,一股浓烈而湿润的血腥气迎面袭来,带着黏腻感弥漫在整个小镇上空,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触目的鲜血沿着坑洼不平的地面蜿蜒、干涸,入眼皆是断壁残垣,被烈火焚毁的房屋全数化作焦木,散发着呛人的焦臭味,整个小镇犹如遭遇了一场浩劫,无人可挡的地狱修罗在此大肆屠戮,滥杀无辜。
旦夕惊变,疾风镇已然成为了一个死镇。
当这景象映入眼帘时,刀鸑鷟顿感头晕目眩,僵着身子无法动弹,内心的恐惧几乎在一瞬间击溃了她心里原有的坚强,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死亡与自己的距离,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刀客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生怕她就这样倒下。
但刀鸑鷟感受到师傅扶她的那只手就如同她的心一样在颤抖。
她还未回神,却又突然看见了难以使她相信的画面,她轻轻挣脱师傅的手,拖着踉跄的步子向前方走去,最后在一具少女的尸体旁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蹲身,犹如被抽离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副空壳,僵硬地将身子前倾,想要离那少女更近些,更近了些,她却只是盯着少女散大的瞳仁发怔。
这双曾在笑时如同月牙般细长的眸,此刻却盛满了对死亡的惊恐与惧怕。
万千言语如鲠在喉,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合,也只用气声唤了两个字:“鸢鸢……”再无他言。她就这般看了许久,久到那股血腥之气都要融进自身的骨血,麻痹全身的感觉,她才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来,缓缓地抚上少女的双眸,将它们阖上,像是完成某种仪式般,珍重对待。
她自认年纪虽小却是自幼便随师在外闯荡游历,承受过凄风苦雨,见惯了杀伐纷争。只是她不曾想过,也无法想象出人心要有多狠,血要有多冷才能如此大肆屠戮,大开杀戒。
疾风镇,她记忆伊始之地。大漠黄沙养育她吃苦耐劳,契而不舍的品性,大漠民族教会她坚韧勇敢,大方爽利的心性。她也曾在此挽弓打马,迎黄沙飞驰,看千山暮雪,孤鸿落日。她天真而毫无顾忌的认为只要她愿意永生守护着仰望着大漠里最炽热的那抹日光,那它便永世不会褪去光华……而如今,那光再照不进这方水土……过往就如同残留在指缝中的灰烬,风一吹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指间沾染过的痕迹提醒自己这些美好的过往它们曾经存在过。
如此一想,心中郁结,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来,她忙用手将嘴边的血顺着嘴角抹去,星星零零的血点沾染在干净的手指上,本来单薄的唇色也因此极艳触目。
刀客影心中一痛,走到她身边扶她起身,左手按住自己胸前的伤口,右手将她带入怀中。刀鸑鷟的情绪像是将要暴发的山洪,难以抑制,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刀客影的衣襟,直到指节泛白,但刀客影却用最轻柔的力度抚摸她的头,“鷟儿,我说过,不要哭。”
刀客影半生历经世事艰难苦楚,尽看人间冷暖,但见这般场景,内心仍旧愤怒出离,心痛难耐,他尚且如此,怎能叫刀鸑鷟一个才过及笄之年的孩子,生生忍受如此惨象。
但他却很清楚,哭泣,根本无济于事。
刀鸑鷟虽小却定要早早知晓这层道理,她既已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之伤之痛,那么哭泣二字更应当从她的骨子里被剥离。
他知晓这很残忍,但红尘纷乱,江湖路险,有谁会真正在乎你滚烫的热泪。
所以,他不许她软弱。
刀客影感到刀鸑鷟渐渐平复了心绪,便将她从怀中拉开一段距离,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尽严肃,“鷟儿,你记住,屠镇之仇不可忘,但今后也绝不能让仇恨蒙蔽你的本心。”
刀鸑鷟从未见过师傅这样的目光,凝重而深刻,似有不可探究的忧伤,就隐藏在他眼底,只是有那么一刻竟是一闪而过,难以捉住。
她带泪的双目中浮上一层迷惘,但却将师傅所言与今日点滴刻在心头,重重地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极力的隐忍着内心的愤怒与痛楚。
“呵呵……”一声极尽悦耳温柔的笑声划破这重重黑暗,飘荡在这森森夜色里,刀鸑鷟与刀客影几乎是一瞬之间便绷紧了脑中的弦,寻找这女声的源头。
“怕是不可不忘了。”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袭了桃花色织锦罗裳的女子在破败不堪的屋顶上意态闲闲地晃荡着自己的双脚,美目流转堪比皎月,巧笑倩兮尽是温婉,似乎这血腥惨状皆不在眼前,“死人能记得什么呢。”然而从她口中吐出的言语却是如此这般冷血无情,与她的花容月貌相比竟是极尽丑恶刻毒。
“你是谁?”刀客影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刀鸑鷟挡在身后,抬头望着那女子,只见她笑意更深。
“刀前辈您退隐江湖这么些年,识不得我们倒也在理。”女子瘪瘪嘴,轻轻地勾动嘴角,“师兄,你说呢?”唤着师兄二字时,女子的语调似乎更加温柔缱绻了几分,仿若揉进了一汪水,让人不禁心神荡漾。
“师妹说的不错。”只听“嗖”地一声,声音由远及近,似穿透了这夜风,一黑色身影定定地落在了女子身旁。
刀鸑鷟小小的身子藏在刀客影的背后,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才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向那男子。只见他容貌阴柔,嘴角似是刻意噙着一抹笑,隐在这夜色中倒是显得有几分骇人,男子像是知道自己在看他,也向她投来目光,细细打量,意味不明。
刀鸑鷟迅速撤回视线,却发现刀客影双眼扫过那女子,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九幽圣教,天绝地灭。”
“呵呵……没想到刀前辈数十年不涉足江湖,竟然仍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女子依旧笑意满面,“小女子不才,第五代九幽圣使——地灭岳峨眉。”
“天绝顾青城。”男子幽幽开口报上姓名,继而又问,“敢问刀前辈您是如何得知我二人的身份?”
刀客影的眸光逐渐深沉下去,隔了许久才回答他:“她腰间的那把皓月刃,是九幽圣教地灭圣使代代相传的武器,百年未变。”听着师傅的话,刀鸑鷟这才看见岳峨眉腰间那把刃,犹如一道弯月,泛着淡紫色的光华。
“前辈果然是前辈……”顾青城不得不承认,但他话音尚未落,便被刀客影出声喝断。
“早已听闻九幽圣教行事狠辣凶残,若非亲眼所见倒真叫人难以想象!只是不知二位今日大肆屠杀我疾风镇无辜百姓,究竟用意何为?”刀客影语气生硬,心中的怒火已是强烈的压制。
“刀前辈怎么能断定这些人是我们杀的呢?”
“方才我查看尸体时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口皆为两种兵器所伤,刃与刀。”岳峨眉虽未女子,但心思不浅,如今尚且要垂死挣扎,刀客影在心里着实厌弃了一番,“致命的武功也皆出自你九幽圣教。”
“没错,人的确是我们杀的。”顾青城挑眉,倒是干脆承认,只是他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中也有几分不以为然。
他话方说罢,刀鸑鷟在一旁已是眼眶泛红,细看之下竟有细细血丝布在眼中,眼见着她就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刀客影用力拉住她的胳膊,将她禁锢在原地。
对于刀鸑鷟一个小姑娘的态度他倒是不太在意,只是接着发问:“那么刀前辈可知他们为何会死吗?”
“人生在世,生死皆由天定,你们二人又凭什么随意决定他人的命数!”
“哈哈……生死天定……”闻言顾青城放声大笑,眼角眉梢尽是狂妄与不屑,“我九幽圣教便是要捍天灭地,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此时,刀客影胸中将要喷发而出的愤怒几乎要烧成一团烈火,从胸腔内发出喷薄之音,霎时间便燃尽全身,焚毁了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他顾不得刀鸑鷟,拔出腰间的破云剑,用残力催动全身内力汇聚到整个剑身,待剑身通体都渐渐被赤红色的光晕笼罩,他便以破竹之势冲上前去,全力一击,劈开了这浓重的夜色。
顾青城眉头一蹙,心中警觉,只见他足尖点地,双臂一展,施展轻功向后撤去,退至几丈之外。
暗夜里凌冽的冷风吹得二人黑袍翻飞,对立之下,刀客影的眼神逐渐阴沉,右手快翻,剑身极速旋转,如同一条赤龙风驰电掣,直奔顾青城的胸前,与此同时在四周翻出一道道赤红的火焰,顺着剑身一并射向顾青城。
刀鸑鷟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远处交战的师傅与顾青城,她担心师傅放才所受之伤无法使他抵制住顾青城的攻击。
倏地,只听得顾青城惊呼一声“烛龙破云。”,刀客影虽深受重伤,但这一招却是尽了全力,多年的武学功底,让顾青城不得不即刻还击。
只是这厢顾青城还未出手,便听得岳峨眉站在不远处说到:“刀前辈,你若不收手,我便在你徒儿脖子上划上一刀,你说届时会有何后果?”岳峨眉秀眉微蹙,刀鸑鷟却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刀客影朝她们望来,只见岳峨眉立于刀鸑鷟身后,她腰间的皓月刃此刻正驾于刀鸑鷟的脖颈之上,淡紫色的光芒正渐渐地变得更加深重。
刀客影不由得瞳孔骤缩,心中一紧,逆行内力撤回招式,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子,大喝到:“岳峨眉!”
“青城……”岳峨眉隔着刀客影唤了一声,关心则乱,手中的皓月刃越握越紧,看来她并不打算遵照方才的约定放了刀鸑鷟。
“刀前辈,现如今,你只有按照我们的规矩做事,我们才能放了你徒儿了。”顾青城在刀客影身后开口,“刀前辈放下你的剑。”
刀客影看着那皓月刃已变成了深紫色,在刀鸑鷟白细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丝来。他担心刀鸑鷟安危,此时也无法与他们再拼个你死我活,便按照顾青城的意思将手中的破云剑丢弃在地。
就在他将剑放下的那一瞬,顾青城如鬼魅般闪身向前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处,只听得刀客影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晕倒在地。
“师傅!”刀鸑鷟一声惊呼,身子就要往前一扑,奈何岳峨眉的刃死死地抵在她的脖间,皮肤被划破的火辣感清晰地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只能小心翼翼,不敢再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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