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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顾青城得手,唇边绽开一抹得意的邪笑,狰狞地撕扯着他本来阴柔美艳的面庞,“来人。”他对掌拍了三声,便见两名黑衣人从暗夜中显身,他们静默着一言不发只是走至刀客影的身旁将他抬起,继而又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此时,顾青城才缓缓踱着步子来到刀鸑鷟跟前。
他微微倾身,与刀鸑鷟四目相对。
刀鸑鷟这才看清他的面貌,细长的双眉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似天生就带着几分醉意般微微上挑,却不显得女气,反倒十分好看。若不是只晓他杀人何等凶残,刀鸑鷟定会觉着他也是个表里如一的绝色男子。
被他盯的发怵,刀鸑鷟咬着下唇生硬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师妹。”顾青城见她小孩子心性,一阵轻笑,却开口唤了声岳峨眉。
岳峨眉早在他神色专注的看着刀鸑鷟时便心中不快,等他唤这句师妹也是等了许久,现在他话音方落,岳峨眉便即刻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噬魂钉以雷电之势打入刀鸑鷟的左肩。
“唔……”刀鸑鷟一声闷哼,全身竟是一阵酥麻,顺着四肢百骸弥钻至全身,不过片刻她的意识便开始渐渐模糊,眼前是无边的黑夜和隐约中顾青城那张不再清晰的脸。
她想回家……但她知道或许她再也无法回家……最后,她顺着身后岳峨眉的身子缓缓下滑,晕倒在地。
“走吧。”两字,将今夜发生的种种带过,顾青城将刀鸑鷟轻轻抱起扛在肩上,仿佛没看见岳峨眉阴沉的脸色,率先消失在这深沉阴凉的黑夜里。
岳峨眉狠狠地跺了下脚,这才跟上顾青城而去。
夜死寂般的可怖,成群而至的黑鸦,扑展双翼停落在房檐上、尸体旁,像是喜这污浊血腥之气,久久不曾离去,搅动着这黑暗漩涡中还未停歇的余波。





藏春深 第三章 前尘往事皆缥缈
在刀鸑鷟的记忆里再找不出比这更长更深的梦境,她似乎沉寂在这梦里挨过了夏雨冬雪,忘记了天地,任由那漫漫岁月都被揉进了这段梦里。
梦里的她回到那一碧如洗的蓝天下,炽热的阳光照耀着大漠黄沙,流光闪烁,远处枝壮叶阔的胡杨扎根在戈壁风沙中,仰起高傲的头颅,壮美孤绝。
在她身边是袭着鹅黄色衣裙的鸢鸢,挽着两个髻,笑颜明媚,叫人挪不开眼。
她与她谈起书中所见之异文奇事,看着她投来好奇又向往的目光,她抬起手来扣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门,说:“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来着,你做什么去了?”
鸢鸢也只是冲着她笑的愈发耀眼,“那书里所写怎会及你所讲精彩。”
“你倒是从嘴甜,整天油嘴滑舌。”她说着便佯装要去打她,鸢鸢嬉笑着避开她的手掌,却趁她不备一把抱住她的腰肢,一个劲的往她怀里凑。
她还没拉开她,便听得她用软糯的声音撒娇道:“我哪有,我这叫实话实说。”
这下倒好,她更是哭笑不得,只得任她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对了,小鷟,我差一点就忘记了。”似乎是突然想起了重要之事,鸢鸢撒开抱住她的手,伸进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张淡蓝色方布手绢,那张手绢许是她事先叠好,甚是平整。“送给你。”
“我要手绢来做什么?”虽是嘴上说着,却仍旧伸手过去接住那张手绢,捏住两个角展开来看。
手绢的左下角用白色丝线绣着一朵梨花,虽不是什么上乘品,但鸢鸢精湛的手法使得那梨花栩栩如生,恰似春来于枝头绽放,仿佛可以嗅到它淡雅的清香。
“梨花?”
只见鸢鸢点头如捣蒜,眼里有几丝期待的光彩,“书里说南朝有梨树,春季开花,如雪洁白。”鸢鸢的双手收拢,十指交错放于胸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全凭脑中所想一针一线绣在了这手绢上,不知为何我在绣时眼前总浮现出你的脸,心里觉着梨花同你很像,我想只有你配得上它。”
那个时候听着鸢鸢的话,她在想,自己自小便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或许日后会学着八面玲珑,或许双手也会沾满血腥,像梨花这样淡雅娴静,若雪般纯洁的花朵,自己又怎会配得上呢。
“小鷟?”鸢鸢并未发现她嘴角的苦笑,只看她在出神,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小鷟你见过梨花吗?”
“啊……我见过师傅他曾画的梨花。”她回过神来,盯着那方手绢细细地看,指尖来回在那梨花上摩挲,末了勾起嘴角,笑里带着几分暖意,“和你绣的模样一样。”
“真的吗?”鸢鸢听见这样的答案很是欢心,“小鷟,书里说南朝有梨花,小鷟你能带我去看吗?”
她回望住她,那充满了憧憬的双眸闪着最耀眼的光芒,所以她郑重地告诉她:“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带你南朝,我带你去看开在南朝每一寸土地上纯白的梨花。”她咽下了没有出口的话,她怎忍告诉她,书里还曾说:梨同离,梨花是象征着离散的花。
鸢鸢不知道她后半句话想要说的话,自然笑容更胜,像是天边绚烂的烟花。
那时刀鸑鷟如是想着,却没意识到烟花是怎样易逝之物,在天际粲然盛放的那一瞬便意味着陨落消散,意味着永别。
她一直重复的做着这一个梦,循环往复,唯一让她觉着不同的是梦里的鸢鸢似乎笑的愈发明艳,然而她却离那样的笑颜越来越远,触不到,守不住,所以彼时那样的笑容成了如今她心里的结,成了她的遗憾,也成就了她的痛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无数个日夜都陷在始终萦绕在心上的旧梦中,于她而言白昼与黑夜无异,也无意义。
最后剩下的只有身体上清晰可感的疼痛,体内像是被浸入了冰冷的雪水,融在骨血里,在身体内四处乱窜,侵袭了五脏六腑。而心上却犹如被人点了一把火,那火烧的正旺,心口灼疼,快将她的残留的意志一点一点的消磨掉。
如此这般水深火热,两面夹击,刀鸑鷟已是头脑昏沉,整个身子竟是提不上半分力气,她逼着自己撑开双眼,这才逐渐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丁香色的罗帐,晃得眼前一丝朦胧,刀鸑鷟偏过头向右看去,离床榻不远处有一张上好的檀木矮几,案几的两头镀了两朵金莲,在案几的左边是一盏白玉莲花熏炉,袅袅烟雾从那莲花中央飘散而出,萦绕在上空,满室皆是淡雅的馨香。
一把古琴就端端地放于案几上方,对面雕花木窗前有竹帘遮挡,柔和的光线通过窗棂穿透竹帘,被分割成斑驳投细碎的光点,光影错落在古琴上,别有一番安宁娴静的韵味。
刀鸑鷟收回目光,左手撑着床榻起身,右手掀开锦被,冰凉的触感让她的神思陡然一颤,脑海中回闪过昨夜鲜血淋漓的一幕幕,甚至连最后顾青城的那抹若有似无的诡笑也涌入记忆,冲击着她的思绪。
她被惊出一身冷汗,慌乱的向四周投去视线,最后却停留在了自己放在锦被的右手上。
她缓缓地轻举自己的右手,白色的绷带遮盖住了原本深长的伤口,这是与那青色胡渣男交手时留下的。这又使她忽然想起昨夜岳峨眉在她左肩打入的那枚噬魂钉,微微活动肩膀并没有预想中的撕拉疼痛之感,低头细看才发现左肩上竟是看不见半分被钉子穿透的痕迹,就好像那枚钉子本就该长在她肉里一般,这让她不禁深深皱眉。
对此她也无半分思绪。
只是再次回忆起昨日之事,她想不通天绝地灭为何要屠戮疾风镇的百姓?难道说师傅与她究竟对九幽圣教有着什么利用价值?那究竟是什么呢?而师傅此时此刻又在哪里?自己此刻所处之地又是哪里?
满腹疑问。
四周安静的可怕,但却像是有一股暗潮在地下汹涌滚动,刀鸑鷟不禁呼吸一滞,师傅曾教导自己遇事当冷静沉着,不可心浮气躁。
沉下心来,她想起多年前曾听江湖人士谈论,道九幽圣教诡秘阴森,异兽横行,甚至有百鬼呼啸,白昼与黑夜几近无异。可这里清风雅静,闲适安宁,看上去并不是九幽圣教所在,而是位女子的闺阁。
她穿上鞋,缓步在屋内四处查看,却不想脚步虚浮,才没走两步便有要晕厥的迹象,若她能从铜镜中照一照自己此刻的模样,定能知道自己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已起了一层干壳。其实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而是靠水在吊着半条命。
她站定脚步,待眩晕之感不再过于明显时才又迈开步子查看,通过屋内的摆设可知此处所住之人必定身份尊贵显赫,是位千金小姐。
走至门前时,门外突然多出两个人影,刀鸑鷟及时闪到门的一侧,紧紧地贴着门偷听有何动静。
“你说老爷为什么要将这不相干的人养在屋子里,还专程请了大夫来诊治包扎,难不成这是老爷在外和哪个情人的私生女?”
“你小声一点,被人听见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女子尖细的嗓音刻意压得低了许多,刀鸑鷟隐约从门内看见两个婢女的身影,说话的女子将头与方才询问那女子凑的近了些。“我听说呀,这屋里的女孩似乎与什么玄天令有关……”
玄天令……刀鸑鷟脑中飞快闪过一丝往日的记忆,她记得师傅曾无意间提及过玄天令。江湖传言得玄天令者可一统天下,武林各派甚至为了此物搅得天下腥风血雨。
但她所知也仅限于此,如今思及,玄天令究竟是何东西竟能令天下人士争相搭上性命也非得不可?而方才听那婢女所言自己竟与它有关联……
怎么可能……刀鸑鷟盯着地面怔怔地站了片刻,冬日的冷意都像是不复存在了般,只剩心中更深的疑虑,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刀鸑鷟屏住呼吸,来不及走回床边,抬头之际便已与进来那人四目相对。
肤若凝脂,娥眉轻敛,秋瞳剪水,眼波荡漾,盈盈一笑恍若天光般耀眼明媚,颔首之际恰如荷塘中滴露的红莲轻曳,一丝妩媚逼上眼角,恰到好处。
明媚逼人,耀如春华。
刀鸑鷟几乎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些什么,除了无措,竟是呆呆地盯着那女子看了片刻,她的眉眼、笑容竟有几分与鸢鸢相似,都是那般光彩照人,只是看上去她的年龄似乎要比自己大上一些。
“姑娘你醒了。”那女子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瞧见刀鸑鷟有所戒备,于是柔声道“姑娘莫怕,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刀鸑鷟眉头一蹙,心中疑虑已起,还未开口询问,便见那女子朝着房间四周警惕地环视一圈,像是确认并无人不妥,这才压低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姑娘,你此刻身处南朝苍玄国帝都——凤华,这里是凤华刑部尚书府邸,刑部尚书是我的父亲。”她顿了顿,“此处是我居住的院落,父亲在院落外安排了侍卫把守,所以你若是想要逃出去,以你如今的一己之力来看,难于登天。”她缓缓道出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却不知对面这女孩子是否会信她所言,“所以,我愿意冒险一试放你离开此处,但是你需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言一语,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刀鸑鷟飞快地将所有讯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南朝帝都刑部尚书府,她怎会被千里迢迢送至南朝?难道真如方才那两个婢女所言,她真的同那人人相争的玄天令有关?
而眼前这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甘愿冒此风险来帮助自己?
刀鸑鷟在疑惑中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自小随师傅四处闯荡,心性本就比普通孩子来的坚韧成熟,加之她天资聪颖,大多时候都不会自乱阵脚。
“姐姐能否告之我如今是和年月?”她鼓足勇气,仔细地盯住那女子的双眸,似是要从中找出一丝异常。
“景和十九年腊月初一。”
她屏气凝神,景和十九年或许便是南朝的年号。腊月初一!竟然已是过了十几日有余。
“被送来的只有我一人?”刀鸑鷟显然还不能完全信任眼前之人,只言片语也不提师傅,只是换着方式抛出疑问,盼她如实相告。
只见那女子摇了摇头,“除了你,并无他人。”她回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并未言辞闪烁,刀鸑鷟索性相信她所言是真。
只是心里却暗想不妙,师傅不在此处便一定是被带至了九幽圣教!师傅有伤在身,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师傅……如此一想,她不免有些急躁起来,神色间都染上了几分焦虑。
“姐姐所说的交易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话锋一转,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可助你从这里离开。”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榻边的红木矮柜,只见她拉开一层抽屉,从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和一方手绢,“但你要带我一起离开。”她顺手将那方手绢抽了出去,只将匕首递予刀鸑鷟。
刀鸑鷟秀眉一蹙,心下疑惑不堪,“这是何意?”她将目光锁在那女子拿手绢的手上。
“你是习武之人,那匕首或是你随身之物,我看不上。”女子顿了顿,“不过这手绢不同,你将它仔细叠放揣于怀中好生保管,只看这手绢的样式与花纹并无新颖之处,那一定是有着让你珍重的回忆。我要这手绢作为凭证,你带我离开凤华,我便将手绢交还与你。”
“姐姐是一府千金,身份尊贵,为何偏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这府邸?”
“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所说的离开并不是带着丫鬟从府中走至街市上闲逛那样简单。”说及此处,那女子倏地垂眸,看不清她隐在眼中那不愿诉诸与人的情感,“我希望他永远不会找到我。”
刀鸑鷟心想这女子怕也是有这自己的难言之隐,她不愿说也没有必要强加逼迫,况且如此一桩交易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于是她在思虑片刻,便应了那女子。
女子见她神色间颇有为难,想来怕是为了那方手绢,便继续道:“你放心,离开之后,我立即归还手绢。”
“好,一言为定。”刀鸑鷟终是点头。
“一言为定。”女子虽蹙着眉,嘴角却牵出一丝微笑,像是在安抚刀鸑鷟示意她不用过于担心,“今夜子时,府上人都歇下了,是逃走的最好时机。我想你应是身怀武艺的,届时我会来引开把守的侍卫,你翻过后墙便能到达西苑,穿过西苑的长廊至最尽头,我便在那里等你。”女子一一详尽作了解释。
“我知道了。”刀鸑鷟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女子交代完这一切,似有如释重负之感,向着刀鸑鷟展开一个稍加安心的微笑,又从怀里取出一瓶上等的金疮药递给刀鸑鷟,“这瓶金疮药你收好,待我去取一身便衣来予你,如今你怕是不可再以女子身份示人。”言罢,她便要离开。
“姐姐。”刀鸑鷟紧握着手中的药瓶,在她身后出声叫住她,“姐姐,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眸,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我姓云,名若初,小字思归。”云若初,人如其名,美人如花隔云端,恍若初见。
“我叫鸑鷟,刀鸑鷟。”
“很别致,鸑鷟。”五凤之一,坚贞不屈,虽孤,不匹鹜雏。“只是你还这样小。”




藏春深 第四章 陌上谁家少年郎
朔风渐起,如泼墨一般的颜色在天空中逐渐晕染开,天边密布的彤云滚滚而来,当一闪电凌空劈下时,被这暗沉穹庐笼罩在其中的帝都明亮的如同白昼。屋外不知何时开始飘摇起细密的雨雪,雨里夹杂着小雪滴落在房檐上发出窸窣地声响,虽小,但在这无人走动的夜间却显得愈发清晰了。
屋内,刀鸑鷟撑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坐在案几边,似乎屋外的凄风苦雨与她无关,一旁的烛光将她的剪影倒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她借着烛火发出微弱的光亮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柄匕首,匕首精致轻巧,大约只有她手掌到手腕间的距离。刀鞘用鎏金雕刻出古朴的花纹,刀柄握手处有着一弯月牙形的护手刃,上面缠以金丝绸带,抽出小小的刀鞘,匕首通体以上乘玄铁铸造,隐隐泛着一层寒光。她的手指摩挲着匕首,寒意紧贴着她的指腹,忽然触及到一条细如丝线状的长痕,眉头紧蹙,凑近一看,那细痕竟在烛光下发出殷红的光泽,如同是用人的鲜血淬炼凝固而成。
这个想法跃进刀鸑鷟的脑海中时,她心中生出恐惧,差点甩手将匕首扔出几丈远,但转念一想又觉着或许日后能有用上它的地方,于是她还将那匕首原原本本地插入刀鞘,放进了怀中。
放好匕首,她似乎想到些什么,她将手伸进衣襟里,从中拉出一根红绳,只见红绳的一端静静地悬挂着一块玉佩。云若初为她换药时定能看见这枚玉佩,但刀鸑鷟至始至终未想通的是为何她不用这块玉佩作为凭证来与自己交易,若是日后有机会,定要她为自己解此疑惑。
再说回这块玉佩,它的不同之处单从质地上看便有异于其他玉佩,澄澈透明,甚至就像是一块寒冰,拿在手中便能感受到从那玉佩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从手掌直蹿至五指指尖。
玉上刻了一只麒麟,鹿角龙头,麒麟乃仁兽之兽,吉祥之宝,天地诞生之初,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麒麟为尊,麒麟便也是权贵的象征。
这块玉佩,她从小便携在身上,寸步不离,也从不拿于人前,细致保护收藏着。然而她却不知个中原因,甚至连这块玉佩的来历,她也不得而知,只是得了师傅的指令,要她记得不论何时何地需护好此玉。
似乎在她面前是一道浑浊而坚固的屏障将她与所有的真相生生隔开,寻不到一丝线索。
千般疑虑万般思绪都像是缠绕在一起且混乱不堪的细线,理不出半分头绪。也是这缠绕的丝线却犹如千斤压顶般沉重,让她难以喘息。
就在她神伤之际,屋中的滴漏发出清晰的水滴音,子时了。
她来不及再细思更多,只得迅速揣好玉佩,快步走至门旁等候云若初的到来。即便她并不完全信任云若初,但如今别无他法,与其在此处坐以待毙,不如赌上一次,尽自己所能逃出去。
果然,不出一会儿便隐隐听见云若初那原本柔和的嗓音染上一丝急躁,从院外不远处传入耳中,只听得她说清荷苑起火,叫所有的侍卫都前去救火。
她贴着门静静地听着,待听得那些侍卫操着刀剑一起跑远了,再无任何声响之后,刀鸑鷟才确定守卫之人已经离开。
于是,她推门而出。
她立在房门前,最后朝着院外望了一眼,那一角月华锦裙飘入她的眼里时,只见云若初端端立于院口假石山旁,向她微微点头。
刀鸑鷟转过身,脚上加快速度,却不时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打探。不一会儿功夫便一袭黑衣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在云若初的眼中消失不见。
刀鸑鷟一路无阻很快便来到了云若初所说的西苑,穿过长廊便是西苑的尽头,但云若初却并未像她所言那样在那里等她,而是在她来后不久才一路小跑着过来,怕是没想到刀鸑鷟速度会这样快。
刀鸑鷟年龄虽小但却已经比云若初高出了半个头,她扣住云若初的肩膀,施展轻功,两人便飞身跃出了刑部尚书府,可以说顺利的有些可疑。
此时已是子夜,街市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再则自北漠战火不断,南朝出兵援助荆漠以来,每到子时便会擂鼓百声以示宵禁,当然刀鸑鷟自是不会知晓南朝的规矩。
身处空无一人之地,眼前是纵横交错的街市,她从未来过南朝,更别说涉足帝都,此般浩大,此般复杂,她压下心中疑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躲藏在何处才是安全的。
眼前左右各一条道,径直也有一条道路,她垂下眼睫,极力的适应这毫无光亮的暗夜,自幼便有夜盲之症的她从不在夜间独自出行,眼下却是情势危急,迫于无奈。
好在有云若初带路,她想她们应该能够不费工夫便到达城门。
“跟上我。”云若初走在前头,放低声音提醒刀鸑鷟。
于是她迈开步子跟在云若初身后。
凭借着行路的经验,虽看不真切四周的坏境,但至少还能够靠本能摸索探行,东绕西拐一条又一条街市,直到足够远时,她们才逐渐放缓了步子,贴着街市上商铺的墙壁向前走动。
只是走着走着她便察觉到身子有些不太对劲。体内那把火突如其来,灼上心头,烧的炽热。
她的指甲扣着墙壁的缝隙,又咬牙挪动了两步,只两步额上便已经落下几滴汗水来,逐渐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开始泛寒颤抖,果然那寒冷刺骨的冷意倏地在胸腔内肆无忌惮的蹿开来,猝不及防。
云若初似是察觉到了她身子不太对劲,也即刻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搀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还想忍着痛向前走,却如何也挪不动脚步了,整个身子似被两股力量生拉硬扯,难以冲破桎梏,却抖动的愈发汹涌,那心尖上的疼痛也更加难以忍耐,脚下一阵虚浮便顺着墙跌了下去。
“鸑鷟!”耳边传来云若初一声惊呼,但刀鸑鷟此刻已无力再去在意更多。
真是可恶!定是那噬魂钉!何时不挑,偏挑此刻发作!
心中不禁咒骂那岳峨眉手段狠毒,难怪顾青城不喜欢她……额上的汗水顺着惨白的面颊滑落,沾湿了鬓角的发丝。她双目紧闭,秀眉紧蹙,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扣住地面,想是太过用力,指尖已是渗了鲜红的血珠,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出一般,仍旧由手指在地面的砂砾上划出刮痕。
云若初见她面色苍白,神色痛苦,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敛过衣袖来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只盼着她能够减轻哪怕一丝痛楚。
风愈发急了,雨雪一点一点聚集,浸湿了她们的衣衫,紧紧地依附着皮肤,不一会儿整个单薄的身子都已经被风雪灌满了寒意,而这对此时本就伤情发作的刀鸑鷟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就这样半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她手脚冰凉僵硬,觉着自己怕是会就此沉沉地睡去,她真的要死在异国他乡吗……她害怕的甚至忘了蜷缩起身子来获取一丝暖意……只觉着头脑越来越昏沉,疲惫如同浪潮般狠狠地打在她瘦小的身子上,双眼不断地耷拉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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