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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纯洁滴小龙
我能怎么看?
我该怎么看?
靖南侯用这一场大功下来,就提一个明确要求,您能不满足?朝廷敢不满足?
至于说封王,
人稀罕么?
人儿子都“没”了,
你就算封个王爵,世袭罔替,人稀罕么?
当初,田家人是稀罕的,
但现在人田家没人了。
燕皇缓缓地叹了口气,再度审视着这个站在自己下方的儿子。
姬成玦依旧保持着回答完毕的姿势。
天家父子,真要说什么情分,过了。
可能别的天家有,但自己这一家,没有。
且燕皇看这个儿子,仿佛是在看一个年轻时的自己,偏偏自己这个儿子,似乎也知道他自己像年轻时的老子;
所以,双方也就都懒得矫情了。
太子张口语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氛围之下,他的身份过于敏感。
做得过了,容易假惺惺;
做得少了,又容易背上不恤兄弟之名。
终于,
还是姬成玦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总之一句话,
千万不能晾着你老子,
普通人家,儿子可以跟爹置气,那没问题,但自家老爹,可不能这么玩儿。
姬成玦跪了下来,
开口道:
“父皇,儿臣希望重新收回当初的生意。”
燕皇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随即,
这笑意又稍纵即逝。
燕皇知道,
他,
猜出来了。
如果自己换做他的位置,应该也能猜出来。
燕皇很不喜欢这个感觉,其实,原本他是喜欢的,是真的喜欢,没有哪个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像自己,除非,你这个当爹的太失败了。
燕皇自然不可能是个失败的人,他是一代雄主。
但父子俩,
宛若互相肚子里蛔虫的感觉,
父子俩要是关系好时,那还好说;
那叫父子连心。
现在父子陌路,就显得有些膈应人了。
按照既定流程,
燕皇应该问“舍不得了?”
然后下面那个崽,
再说些理由,再卖个乖;
自己再训斥几句,再敲打敲打;
然后那个崽再认个错,再挨个打;
之后自己就可以给他加码,不仅仅是归还生意,还能将户部的一部分差事交给他去做。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善于经营之道的,闵妃母族闵家,本就是曾经的大燕巨贾。
眼下,局面是真的让他很头疼,也迫切需要一个懂得经营之道的人,来帮其将这个疲惫的帝国调理一下。
他需要钱粮,他需要国力,
他还想在有生之年,
灭乾!
他不敢将乾国这个对手,留给自己的后代,留给自己的继任者。
也不敢想象,若是给了乾国更多的时间,乾国厉兵秣马之下,将会发展到何种程度。
到时候,
到底是大燕南下,还是乾国再度北伐,就真的难说了。
最重要的是,那位乾国的皇帝,比自己年轻,且擅长养生之道。
这是我姬润豪的对手,
得在我驾崩之前,
为大燕,
击垮他!
但燕皇偏偏又不想去演戏,去走这个流程。
可以说,父子俩在这方面,真的太像太像了。
反正此时御书房里,又没外人,演戏、走流程,给谁看?
哦,唯一算得上外人的,只能是太子了。
此时坐在下首也穿着龙袍的太子,并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成了“外人”一个了。
当然,
接下来的一句话,
让太子忽然之间真的体会到了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先前父皇问一句,六弟答一句;然后沉默。
现在六弟问一句,父皇……
父皇直接回了四个字:
“观风户部。”
姬成玦马上叩首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
一问一答,
再一问一答,
成了。
太子本能地觉得有些荒谬,
第一个一问一答,雪海关总兵定下了;
第二个一问一答,自己这个六弟,似乎忽然之间就又上位了。
年长的皇子们,可是都记得当初六弟还小的时候,父皇对其有多喜爱。
但偏偏这个时候,太子真感觉自己跟个局外人一样,完全插不上话。
没必要自己打圆场,也没必要自己缓和气氛,更没有争论需要自己去调和,自己总不能干咳两声,示意父皇听一听自己的意见吧?
观风户部,其意思就是让皇子去户部学习,也是培养皇子的一种手段。
这职权,可大可小,弹性很大。
过了一会儿,
跪在地上的姬成玦又开口补充道:
“三年之内,儿臣必然让我大燕钱粮充足!”
燕皇呼吸一滞。
跪在地上的姬成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你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也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我就是故意告诉你我知道你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很不舒服吧,
我故意的!
燕皇目光微微一眯,
他本能地想要再按照习惯压制一下自己这个儿子,这符合他一贯的手段。
当初,郑凡每进一阶,自己就会削一层自己这儿子的皮,以做敲打。
但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敲打,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似乎已经不剩下什么可以扒拉的了。
何家人?
这时,姬成玦站起身,对着燕皇又对着太子,道:
“父皇,儿臣孟浪,与民间女子私定终身,还望父皇成全!”
说着,
姬成玦又跪了下去。
燕皇呼吸又为之一滞,他又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了!
讲真,
这种自己和自己过招的感觉,
真的太让人不舒服了,
有种左手打右手的感觉。
以前,自己这儿子明显还想着藏拙,故意装疯卖傻,自己也知道他在装疯卖傻,但今天,他不装了。
呵,
这是觉得朕现在必须得用你,所以有恃无恐了么?
太子此时笑着道:“六弟,真的么,是何家的女子?”
姬成玦略带腼腆的回答道:
“皇兄英明,是何家的。”
太子愣了一下,问道:“到底是何家?”
“皇兄,就是何家啊。”
“何家?”
“何家。”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个姓。
“皇兄,何家是南安县城的屠户。”
“屠户?”
太子的表情有些精彩。
自己的未婚妻,是镇北侯府郡主;
自己大哥,要娶的是蛮王之女。
自己这个弟弟,要娶屠户之女?
一时间,太子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向父皇。
燕皇没急着回答,只是沉着脸。
姬成玦又道:
“父皇,何家我那丈人,在儿臣离开南安县城回京前,对儿臣说,他说他何家别的没有,但逢年过节,腊肉熏肉,绝对一件不落,他老何家有一口肉吃,就绝不会差您碗里的一点油星!”
“…………”燕皇。
这确实是老何头自己拍胸脯说的,且说这话时,那当真是自信满满!
当然,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这亲家,到底是哪位,但他清楚,猪肉,确实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东西了!
当然,这话的意思,此时用过来,就是说,你敢再动何家人试试!
我让你碗里,没油星你信不信!
这是婉转地在表达自己的态度,你要我帮你办事,可以,你以前再怎么削我,可以,但这一次,您甭想再跟以前那样,削我一顿后我再继续给您赔着笑脸,夸您削得好!
姬成玦是真的受刺激了,
受那郑凡的刺激了,
他韬光养晦不下去了,
也不想再下去了。
因为他很清楚地发现,要是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事,再不重新彰显一下自己那皇子的招牌………
说句不好听的,朋友,就是“一串钱”,
当双方地位差距越拉越大后,
自己这个六皇子,
在他郑凡眼里,
又能算得了什么?
自己要是饿了,他能送自己玉米面;
但哪天如果自己要死了,他大可能隔岸观火。
以自己对郑凡的了解,他相信郑凡绝对是能做得出那种事情的人。
那家伙,可是用敌人尸骸堆积自己军功的狠角色,怎么可能会有不切实际的妇人之仁。
且随着他慢慢崛起,他手底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了,他就算想帮自己,继续念着以前的情分,他手下人,可能会因为看不起自己这个落魄皇子,而无动于衷。
都是有脾气的,都不算老,我姬成玦凭什么混得不如他?
燕皇开口道:
“三年?”
这买卖,燕皇愿意做。
姬成玦马上道:
“一年见成效,两年初成,三年大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父皇,君前无戏言。”
姬成玦立下了军令状。
燕皇微微颔首,这个买卖,他还算满意,一年看成效。
比起三年做好准备可伐乾,其余的一切,他其实都可以做出退步。
就是眼前这个儿子………
燕皇挥了挥手,
道:
“你下去吧。”
“儿臣还有事起奏。”
说完,
姬成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纸,做呈送状。
太子起身,将这张红纸接过,发现上面是一份嫁妆单子,里面的那两只猪后腿,字体故意写得很大。
太子将这礼单送到了燕皇面前,
燕皇接过来看了一下,
看着这张礼单时,他仿佛能够看见那个老屠户在写这个时,得是多么的豪气冲云霄;
不,
他可能不是自己写的,看这字迹工整,应该请先生专门写的,且特意在两只猪后腿几个字上,故意写大一轮。
这是,
在向朕显摆他老何家的…………豪阔?
“呵呵呵。”
燕皇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笑了。
太子惊诧莫名。
今天的他,看着这一大一小,真的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仿佛自己根本融入不进去。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无从发作,更不能表现出来。
燕皇的目光里,微微露出了些许柔和。
他想到了当年自己纳闵妃时,闵家那位老泰山给自己送入宫的礼单,拖长下去,林林总总,展现出自己的富可敌国,像是在故意向自己示威一般。
他闵家,不是百年门阀,却绝对是大燕第一巨贾!
那天的自己,捏着这份礼单,心里,没有丝毫地激动和喜悦,有的,只有愤怒。
相较而言,
这份礼单,
看得让人舒服多了。
且前后字迹深浅有区别,应该是后来又特意让人加上了东西。
这位南安县城的屠户父亲,
一直在想着在嫁妆上多给一点,尽量多给一点,尽自己所能。
燕皇挥挥手,
示意太子让开一点。
太子有些受伤地让开了身位,
让燕皇得以继续看见跪伏在地上的姬成玦。
“成玦。”
“儿臣在。”
“你,不后悔?”
姬成玦叩首,
双手摊在地上,
诚声道:
“愿我日后姬家直系子孙,必配民家女!”
燕皇没做其他的反应,甚至没让姬成玦起身,而是看了看太子。
“父皇?”
“照着这份礼单,双倍,下聘。”
太子是兄长,姬无疆人还没回来,自然得由他来操持,这本就是礼数。
“是,父皇。”
在太子转身时,
燕皇又开口道:
“慢着。”
“是,父皇。”
“猪后腿,送八只。”
“…………”太子。
朕,要在你最引以为傲的“猪”身上,压过你!
“是,父皇。”
太子重新落座,也是觉得有些荒唐,向来不苟言笑的父皇,居然要和一个县城里的屠户,去置气,去比拼……财力。
燕皇还是没让姬成玦起来,
转而又吩咐道:
“拟旨。”
“是。”
太子摊开圣旨,开始准备书写。
圣旨写好后,还得交李九郎那边加批,意思是朝臣那里也通过,最后再到魏忠河那里用玺,才能具备真正的效应。
当然,当皇帝强势时,这一切,只是走一个流程罢了。
“着原盛乐将军郑凡,任雪海关总兵。”
太子开始书写,
其实,
这个他一点都不吃惊,
因为自看见靖南侯折子后,他就清楚,这一条,是必然要通过的。
但下一句,
却让太子的手,
微微抖了一下:
“册雪海关总兵郑凡———平野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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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嫁妆
“呜呜呜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于这苍茫雪原天地间回荡。
雪海关以北,
一面,
是一众野人各部族头人,
一面,
则是骑在马背上的郑将军。
在双方身后,都有一千余骑兵列阵。
只不过,双方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仿佛,前不久在雪海关南城下杀得尸横遍野的,不是他们;
当然,
也确实不是他们。
“呜呜呜呜呜!!!!!!!!!”
第二轮号角声传来,
一群身着特色兽皮身上还特意擦了颜料戴着羽毛的野人从军阵中走出来,开始载歌载舞。
这是野人的一种仪式,一般会出现在大型活动的篝火旁。
他们跳了一段之后,又开始唱起了歌。
郑将军还得装作很动听很不错我很欣赏的表情,时不时地还得微微颔首,再露出点儿微笑。
这是出于一种尊重。
当然,
尊重有时候还有一个邻居,它叫敷衍。
说实话,对这些原汁原味儿的表演,郑将军还真是有些欣赏不来。
上辈子自己也曾到处采风过,去了不少景区,也欣赏过不少地方特色民俗表演;
这些表演的左边,一般会挂个“濒危”;右边,则会挂个“拯救”。
其实,撇开自我陶醉和催眠纯粹认真地用你自己的大众审美去欣赏的话,
你会发现,
哦,
怪不得它们会濒危。
一如眼前的此情此景。
这真不是什么对这个时代的歧视,
郑将军相信,
如果自己现在身处乾国江南,看着花魁舞女们在面前翩翩起舞,自己肯定会欣赏得很投入。
花钱的不舒服,没那味儿,脑子里搜刮搜刮抄两首诗词什么,让花魁自荐枕席,那才叫真情趣。
相较而言,
看着这一群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载歌载舞的野人糙汉子们蹦跶来蹦跶去,当真是有些辣眼睛。
大皇子坐在中间,在大皇子身边,还有七个野人女子。
这些,都是曾侍寝过大皇子的,说不定,就有怀了身孕的,这些女人,自然得陪着大皇子回来。
天家极为注重血脉延续,其实,不仅仅是天家,就算是寻常富贵人家,但凡觉得自己财富地位高出普通人了,也会潜移默化地自我感觉良好于自身的“血统”。
同时,
在野人部族头人们看来,
这,
其实就是雪原野人和大燕友好情谊的象征!
而这象征的载体,就是大皇子!
野人头人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丧权辱国”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国”的概念,虽然以前的晋人、燕人、楚人等,都将他们统称为“野人”,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狼,圣族和星辰,只是一个极为笼统的概念,本质上,依旧是一盘散沙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
但可以看出来,大皇子的脸色,有些阴沉,身为曾经东征大军的主帅,又作为姬家当代长子,此时此刻,坐在那个位置上,身边还坐着七个野人女子,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祭祀器物;
这时候,他脸色能好看,那才叫真的见了鬼。
但不管怎样,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有始有终。
尤其是在薛三告诉了大皇子,靖南侯暂时不打算北伐雪原后,大皇子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哪怕是为了雪海关和雪原之间那短暂的和平时间,哪怕他知道,前方那个姓郑的家伙,肯定不会管什么星辰定下的盟约,只要他收拾好雪海关,处理好手头要紧的事,腾出手来后,就必然会攻打雪原;
他姬无疆,都必须来充当这一场没有丝毫意义的“缔盟”仪式的陪衬。
野人那边的祭祀活动终于结束了;
郑将军也不吝啬,派出樊力,领着几十个突击培训了一晚上的士卒,走到中央,伴随着一声锣鼓敲响,
几十个汉子在樊力的带领下,
从兜里掏出了两条彩带,开始扭起了大秧歌。
野人,对晋地的民俗,是有些熟悉的,因为双方除了这两年打仗以外,以前很多时候,其实都不缺乏交流。
但对于燕人的“特色民俗”,还是表示出了极大的震惊。
樊力扭动得很开心,也很标准,其身后的几十个汉子也跟着一起扭得很带劲!
“古拉,这,这是燕人的………”一名头人问身边另一个部族的首领。
“这应该是燕人的,祭神仪式。”
“哦,原来如此,看起来,真是神秘。”
“是啊。”
周围一众其他野人头人闻言,也都目露恍然之色地点点头。
只有大皇子,
看到这一幕后,
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在抽搐。
其实,倒不是郑将军刻意地去敷衍,而是因为盛乐军中,晋人占多数,随后是蛮人,再之后,才是燕人。
但问遍了那些少数的燕人,发现也没人懂得燕人祭祀时的流程,外加瞎子又不在这里。
郑将军也懒得瞎折腾了,就果断派出了樊力。
纯当是,
燕野特色文化联谊交流晚会了。
等到大秧歌扭完,双方的仪式前奏就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
郑将军主动策马向前,
那些头人们则是下马步行向前。
大皇子站起身,对着郑凡单膝跪下,行军礼。
他是皇子不假,但已经被靖南侯贬为军中校尉了,自然得按照军中规矩行礼。
这其实也算是大皇子的个人魅力之一,他很注重规矩。
这一幕,直接使得那帮野人头人们大吃一惊,连皇子都需要向眼前这位年轻将军下跪,看来,这位年轻将军的势力,当真是恐怖啊。
也因此,这些野人头人们也很快对着骑在马上的郑将军跪伏了下来。
郑将军现在还只是盛乐将军,总兵职位也没下来,也不懂自己会不会封什么爵位,但这并不妨碍自己此时接受一群“王侯将相”的跪拜。
这些头人们也不傻,先前大皇子的册封,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拿出来对燕人摆谱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他们也懂。
野人王所率领的十多万野人大军葬送在了晋地,此时的雪原,正处于绝对空虚和无比动荡的环境之下,他们这些头人所想要的,是马上和燕人休兵,然后再去安抚雪原。
这其中,自然免不了去吞噬发展一波。
可以说,整个雪原,其实就是一个养蛊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才是常态,那些先前跟随野人王响应号召派出部族勇士的部族,此时正是虚弱之际,不趁火打劫一番还真对不起自己不是?
反观郑将军这边,盛乐的军民还没过来,也根本无力去发兵,也是需要时间来安顿。
总之,
山不转水转,
今儿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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