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小乔回头看了眼,一群宫人就在甘泉池畔,目光都似投向这边,轻轻挣扎了下,推他胳膊,“有人在,大白天的……”
“何妨?”
魏劭浑不在意,只是见她躲闪,头也未回,朝身后那群宫人拂了拂手。宫人忙离开。他于是低头,轻轻舔咬她娇嫩的耳朵,用淳厚的充满了诱惑的沙哑语tiáo在她耳畔情话绵绵:“只要蛮蛮喜欢,和为夫说一声,这世上无论什么,为夫都帮你弄过来……”
耳朵被他又吹又咬有点发痒,小乔缩了缩脖,推开他脸后,嫣然一笑:“夫君待我真好,只是……”
她顿了一下,“这摩崖好好地在云门已经几百年了,陛下说凿就给它凿下来了,又一路辗转搬到洛阳,幸好没损坏,若是有所毁损,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魏劭迟疑了下:“你不高兴?”
小乔摇了摇头:“我知道陛下是为了我,怎会不高兴?只是我替陛下有点犯愁……”
“愁什么?”魏劭一怔。
“卫权他们要是知道陛下为了让我满足眼福,竟把云中摩崖给搬进了皇宫,一定会弹劾。卫权的那个性子,陛下你也不是不知道……”
魏劭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卫权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当年被他追着追到了如厕之所的一幕,到如今还历历在目。
“不用管他!”他皱眉,口气很硬,“我不过叫人给你弄了块石头,他连这也要管?”
小乔叹了口气:“卫权他们就算了。太皇太后一回宫,肯定也会知道,问我的话,到时候我怎么说呢?”
徐夫人如今贵为太皇太后,居于嘉德宫。她在宫里的时候,腓腓每天都要去□□母跟前承欢膝下,两人感情极好。前些天,徐夫人带着腓腓一道出宫去了皇家大明寺,今天还没回来。
照原定计划,过两天也就回了。
小乔两手捉住魏劭龙袍的衣袖,轻轻晃啊晃的:“太皇太后要是问这摩崖怎么从云中跑到了御花园里,我怎么应对她老人家啊,陛下?”
魏劭一时说不出话了。
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当初脑子一热叫了贾偲来,把事情交待下去就等摩崖到洛阳,也没想那么多。
如今东西是送到了,魏劭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搬了块烫手山芋进皇宫。
先不说小乔的反应,远没有他当初预期中的欣喜若狂。云门摩崖这样有名的古迹被他给弄进了宫,也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像小乔说的,迟早是要传到卫权的耳朵里,他是自己亲口封的御史大夫,如今开国不久,吏制清明,百官没什么茬让他可找,他吃饱了没事干,要是知道这事,一定会叽叽歪歪。
魏劭自己倒无所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恼了,把他赶走就是。
但是这么一来,小乔就要遭池鱼之殃了。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以为是皇后要皇帝这么干的。
更何况,还有祖母一关。若是问起,确实有点不好交待。
“要不……等祖母回来,我便自己说,是我想鉴赏摩崖!这才命人把它给弄来了!”
小乔摇了摇头:“陛下你自己说,祖母会相信吗?她老人家必定知道你是为我做的,口头自然不会责备我,可是心里一定会想,蛮蛮不懂事,竟让皇帝陛下做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劝劝他……”
一定是天气太热,头顶的日头也太大了,这么站了一会儿,魏劭就感到后背开始发热了。
“那怎么办?”
魏劭看了眼大石头,“我弄都弄来了,难不成还要把它给送回去?”
他的语气里,满是郁闷。
当了皇帝,其实依旧诸多羁绊在身啊!
昏君……魏劭倒忽然有点羡慕起前朝历代那些能够随心所欲的昏君。他倒是也想当个宠自己皇后的昏君,可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啊!
小乔摇头:“这么大的摩崖,长途运送不便,下山本就不易,再送上去更难,即便送上去了,凿都已经凿下,恐怕也难以恢复原貌了……”
她笑道:“不如这样,陛下叫人将它送到大明寺予以安放。名寺古帖,相互辉映,不但更增风采,也不妨碍天下人继续观赏前人墨宝,而且……陛下你看,”她指着摩崖风吹雨打侵蚀过后的表面,“它在山中几百年,有些石刻已有风化的毁损痕迹,如今运到了洛阳,加以安置,也算是对前人墨宝的妥善保护。皇宫离大明寺不远,我若想看,随时都能去看,陛下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魏劭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凝视着小乔,忽然将她紧紧地抱住,用力狠狠地亲了她一口,chún贴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为夫怎么爱,都爱不够你……”
……
贾偲外出公差了两个月,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削了半片山头将皇帝要的大石块给弄进了皇宫,还没喘匀一口气呢,当天就又连夜奉命将东西给弄到大明寺里去,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奈何命令出自最高上司,焉敢有半分质疑?急忙带了人,将摩崖又装回箱里,连夜给送到了大明寺。
……
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还没亮透,皇帝早朝升位于宝座,pì股还没坐热,御史大夫卫权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握一张写满了发言提要的笏板,下跪行礼,得平身后,果然面带凛然,开始劝勉皇帝了,大意说自己昨晚连夜得知一个消息,陛下你竟然派人去了云中把摩崖给抢走,弄到了皇宫里。这是很不对的行为。虽然天下的东西都是皇帝你的,但这并不表示皇帝你可以把所有看中的东西都给弄到皇宫里去。云中当地民众对此也很不满,这样的行为也有损于皇帝和皇后的光辉形象,我是为了维护皇帝你的名誉这才开口,请皇帝及时纠错,巴拉巴拉等等等等……
卫大夫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
皇帝冷冷一双龙目投向他,高傲地扬起龙脸,回应说,朕确实干了这事,但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在和百姓抢东西!朕是心痛于云中当地人不知保护古人墨宝,听凭它在悬崖上风化毁损,出于保护的目的,这才把摩崖给凿下来运到洛阳,昨夜便已经送到了大明寺里,妥善加以保护,等修缮完毕后便可对世人开放,你不知道详情,听风便是雨,这样wū蔑本皇帝的节cào,居心何在?
卫权一呆,慌忙五体投地,请求皇帝恕罪。
于是公孙羊等人也纷纷替他求情。
皇帝自然见好就收,大方地表示无妨,说这是卫大夫的职责所在,虽然你冤枉了本皇帝,但本皇帝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于是当天的早朝,最后在满朝文武的一片歌功颂德声里结束。
皇帝下朝后,回想着金殿里卫权那张目瞪口呆心悦诚服的脸,心情极其愉快,回后宫后,也不去宣室了,直接就往寝宫去找皇后,打算先来个白日宣yín。
世人都说皇帝好,三宫六院任他跑。魏劭不想三宫六院,他是深深觉得,自从做了这个皇帝,他就累的像头驴子,天天五更不到去上朝,回到寝宫是半夜,简直比从前打仗还要累人。
每天能完全放松下来和小乔私密相处的机会,就只剩下半夜那么短短几个时辰,刨去“正常”的睡觉,再刨去小公主经常半夜睡着睡着醒来要和他抢小乔的时间,他能抱着美人皇后睡那种“觉”的时间,永远都嫌不够。
再不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等过两天太皇太后带着腓腓回宫,就不能随时随地可以方便行事了。
折腰 第168章
层层绮罗绡帐, 将白日的光线挡在了光华殿外。
寝殿幽暗, 博山吐着缕缕芬芳, 凤形鎏金烛台凤嘴衔着的颗颗明珠若含云烟。流苏合欢宝帐里,锦衾粲烂, 丽人头上双chā翠翘凤钗已东一支西一支地零落掉在云枕, 低鬓散乱, 玉肌回春雪。
“……蛮蛮要为夫快些还是慢些……”
皇帝忍着燎身之火,稍稍放缓了些,亲吻她闭着的眼皮子,哼哼着问她。
身下美人儿两颊粉红,羽睫微颤。
“这样?”
“还是这样?”
“朕要你说……”
“嘤嘤嘤……夫君怎么样都好……”
美人儿终于开口, 皇帝龙心大悦, 探舌缠吻住了檀chún小口, 龙, 根怒挺, 一阵金钩玉坠乱颤发出的轻微金玉碰撞声里,玉人断断续续娇啼,声声酥骨。
正所谓“欢荣若此何所苦,但苦白日西南驰”,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抱着他的美人儿皇后在龙床上翻滚,滚的酣畅淋漓毛孔舒张、舒爽甜美难以言表之时,忽寝殿外传来一阵宫人的说话之声。
嘉德宫里的那只猫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跑出去竟掉到了御花园的甘泉池里。
猫儿年岁渐大,平日白天也不大活动,以晒太阳睡懒觉居多,今天宫人便没怎么留意它,等发现后将它从池子里捞上来的时候,瞧着似快要淹死了。
太皇太后养了这猫儿多年,七八岁大了,肥头肥脑,浑身雪白如同滚绣球儿,一直伴在她的身边,腓腓小公主对它更是喜爱,天天都要来和它玩上一会儿,因为这次去寺院,携带不便,这才留它在宫中。
没想到竟出了意外。
宫人万分惶恐,眼见猫儿不行了,不敢隐瞒,慌慌张张地奔来皇后这里报信请罪,自然被光华殿外守着的宫人给拦住了。
皇宫里本就安静,此刻午后的时光,更是静谧无声。殿外一说话,声音便隐隐约约地传了进去。
小乔被魏劭八爪鱼似的缠着,没听清楚外头到底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到宫人声音带了焦惶哭tiáo,似出了什么事儿,心里疑惑,便睁开眼睛,推了推他。
魏劭兴头上被打扰了,自然不快,含含糊糊地说了声“不要管”,偏她推自己不停,这才无奈停了下来,也没下龙床,一只手撩开了帐子,探头朝外,没好气地吼了一声:“何事冒冒失失?”
外头守着的宫人,本也不敢拿这事儿来打搅帝后,正低声让传讯宫人先等着,忽听皇帝一声咆哮,吓了一跳,虽不见人,慌忙也跪了下去,高声禀了一遍。
小乔听清了,吃了一惊。
那只猫儿不但陪了太皇太后多年,女儿喜欢它,小乔自己也很喜欢它,且养了多年,感情不浅,只因魏劭一直对猫过敏,所以光华宫里从不让它进来半步。
没想到它竟掉到池里淹了!
小乔呀了一声,焦急,立刻推开魏劭,坐了起来,匆匆忙忙要穿衣裳,魏劭眉头一皱,强行将她摁回到枕上。
“猫儿出事了!”小乔推他。
“我先完事再说……”
魏劭神sè紧紧地绷着,压着她咬牙一阵加紧狠命地做事,最后重重一下,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趴在她身上彻底地放松了下去。
“……晚上我早些回,你等我……我还要……”
事都完了,他还抱着她,一脸意犹未尽被打断了好事的扫兴表情。
他对那只猫儿一直没好感,估计死了他也不关心。
小乔白了他一眼,抱怨他冷血,推开他,下床匆匆穿衣裳。
魏劭从床上一跃而起,跟她也起了身,冲她呲牙一笑:“我跟你一道瞧瞧去!”
小乔匆匆整理好出来,殿外已经跪了一溜的宫人。
嘉德宫的几个宫人见帝后现身了,诚惶诚恐,连声告罪求饶。
中午关门的时候,天气还是晴好,这会儿出来,天sè已经转yīn,空中云霾密布,远处天边的云层间,隐隐有闪电掠动。
看起来仿佛就要下雷阵雨了。
小乔抬头看了眼天sè,匆匆往甘泉池去。
魏劭亦步亦趋,跟她下了殿阶。
一滴雨水打到了他的脸上,有点湿凉的感觉。
……
池边的一座水榭里,猫儿用布包着,围着的宫人见帝后来了,呼啦啦都跪了下去。
小乔跑到猫儿边上,抱到怀里唤了它几声,又按它肚子,见它两只耳朵无力地耷拉下来,四只肉肉的爪子也一动不动,看起来真的是死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回头对着魏劭道:“怎么办?怎么办?”
魏劭见她快要哭出来了,心疼,厉声叱骂宫人没看好猫儿。
宫人跪在那里本就战战兢兢,见皇帝发怒,更是恐惧,纷纷以额触地,不敢抬起。
“太医呢!还不去叫太医!”皇帝发号施令。
几个太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匆匆赶了过来,见状为难地道:“陛下……微臣等只会医人……这……这畜生,叫微臣等如何下手……”
魏劭道:“人怎么治,也给它怎么治!快些!”
太医知这猫儿地位比人还金贵,不敢再抗命,硬着头皮接过来,围了上去齐齐忙活了一阵。
也不知道是这猫儿本就没死,还是真的是被太医们给救活的,片刻过后,发出微弱的喵呜一声。
“活了活了!”
太医大喜,宫人大喜,小乔也欢喜无比,急忙上去,果然,看见猫儿的肉爪子动了动,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抓住魏劭胳膊道:“它活了,活了!太好了!”
魏劭瞄了一眼,道:“活了就好。”转头对几个太医道:“不错,朕有赏!”
太医们擦了擦汗,忙向皇帝谢恩。
小乔欢喜无比。见猫儿救回来了,只浑身湿漉漉的,许是冷,不住地发抖,看起来很虚弱,心疼极了,忙用布将它再包住,想抱起来先带回去,魏劭已抢上来道:“我帮你抱回去!”
小乔忙道:“不必了。你莫碰。”
魏劭道:“有布包着,无妨!猫儿有些重,你抱不动的……”
他正和小乔争夺,手碰到猫儿的一刹那,便在此时,头顶忽然一道闪电掠过,接着喀拉拉一个焦雷似当头砸了下来,震的人耳膜破裂了般的刺痛。近旁宫人,胆小的已经惊叫出声,纷纷捂住了耳朵。
小乔心口随着雷声乱颤,下意识地躲到魏劭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闭上眼睛。
惊雷过去。
小乔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那只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猫儿,仿佛突然间恢复了些力气,竟从包着它的那块布里扒拉了出来,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睁大一双琉璃球般的猫眼,定定地望着自己,欢喜极了,根本没留意到皇帝正用错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只担心猫儿受冷,忙松开皇帝,将猫儿整只蒙头盖住,一把抱起,转头对皇帝道:“要下雨了!我们回去了!”
早有宫人撑开了伞。
小乔将那只不断挣扎的猫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制止它要跳出来的意图,快步步出了水榭,走了几步,见皇帝还不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头:“陛下,要下雨了呢,你还站那里做什么?”
皇帝却仿佛入定了,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眸久久地投在小乔的脸上,神sè古怪至极。
“夫君?”
小乔终于意识到他似乎有些不对,疑惑地看着他。
皇帝仿佛突然间回过了神儿,竟不敢再和她对望,略微仓促地收了视线,含含糊糊地道:“朕忽然想起来,朕还有政务未清,朕先去处置,皇后自便。”
头顶已经开始落雨,他步履匆匆,竟也不要宫人替他打伞,说完大步下了台阶,转身冒雨就往宣室方向而去。
宫人慌忙张开伞,追了上去。
小乔感到有点惊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心里感觉魏劭突然间就和自己生疏了似的。
他原本在她面前,从不会用“朕”来自称,私下里,也极少以“皇后”这样的称呼来叫她。
他这是怎么了?
怀里的猫儿似乎情绪躁动,喵喵地叫个不停,不住地扭来扭去。
小乔回过了神儿,摇了摇头,转身先回了光华宫。
……
魏劭的心里,呼啸着奔驰了一万头的草泥马。
今天原本一切都很令他满意,直到那只该死的猫出来搅局,然后一个雷下来,莫名其妙地,他发现自己就变成了猫!
不,不,确切地说,是他的魂魄入了那只猫的身体里,而他自己的肉身,却在同一时刻被另一个魂魄给夺舍了!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被夺舍的那一刹那的电光火石的碰撞之间,他清楚地捕捉到了来自对方的一个意念。
那个夺了他身体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前世的他自己!
魏劭被小乔强行蒙在布里给带了回去。他抓狂,用尽各种办法想让她明白,那个皇帝已经不是他自己了,提醒她千万不要把那个人当自己,免得吃亏上当,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能发出的声音就是“喵——”“喵——”“喵——”
cào!cào!cào!
这只该死的猫!真的和他犯冲,平时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肥头肥脑浑身是肉,他才这么扑腾几下,就感到猫身发软跳不动了,最后只能仰着个肥肚子,瘫倒在小乔的腿上吐着舌头不住喘气。
“皇后,这猫儿也是可怜,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奴婢瞧着和平常都不大一样了。”
一个宫人说道。
小乔叹了口气:“是啊,小家伙应是被吓到了。”
她抱起皇帝猫,怜爱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是你男人啊——”
魏劭哭丧着脸,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陈公公番外取消了。直接写最后一个吧,讲魏劭意外穿成了猫,自己的肉身被前世一箭射死了的自己给夺舍后发生的囧事……
最后会换回来的,前世的魏劭也会回去。
再提醒一遍,很重要,这是纯属恶趣味的番外,不喜勿看~
折腰 第169章
天黑了下来, 贯穿宫室的纵横走道两旁的一尊尊长明宫灯, 被宫人次第地点亮, 连绵的灯光,驱散了笼罩在皇宫里的沉沉夜sè。
皇帝坐在宣室的御案旁, 双目久久地望着面前的烛火, 身影仿佛凝固住了。
直到此刻, 他依旧还是无法相信发生了的这一切:他被那支贯喉而入的箭弩射死之后,竟又死而复生,成了现在的这个自己。
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他自己,只是, 却是另一个似是而非的“自己”。
除了同为大燕开国皇帝这一点相似之外, 如今的这个“自己”不但比从前的他更早地一统天下做了大燕的皇帝, 而且, 发生在这个“自己”身上的其余的一切事情, 也都与他从前的经历迥然相异。
从混沌里随着那道霹雳夺舍的刹那开始,他的脑海里,便断断续续地映出了许多关于这一世的印象:
如今是太和二年,那些曾随他一道打了天下的人都还在,好好地做着他的将臣;他的祖母徐夫人健在,这些天去了大明寺,很快就能回宫了;而苏氏,那个在他原本世界里被他立为皇后的女人,竟对他的祖母施加过毒手!
……
混乱了,都混乱了。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包括他此刻身处的宣室,于他而言,全都既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独自坐了许久,从日影西斜,宣室渐渐被浓重的暮sè笼罩,直到夜sè完全吞没,更深漏迟,但他却依旧被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骇异之感给紧紧地攫住,直到宣室之外,忽渐渐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有女子和宫人轻声说话,声柔和而清泠,极是悦耳,他一下就辨听了出来,就是白天他见到过的那个皇后,来自乔家的另一个女儿。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这个乔家女儿给他留下的唯一印象,不过是具死去的冰冷美尸而已,然而在这里,她却是另一个自己的皇后,不但如此,还是自己唯一宠爱的女子。
随着那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被他夺舍了的身体里的关于和这个女子相处的记忆,顷刻间如同cháo水般朝他侵袭而来。
白天,那个“自己”和她鸳枕锦被,旖旎画面一帧一帧地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
倘若说,这都只是来自于那个原本的“自己”的记忆,那么在他夺舍而来的一刻,她因为惧怕惊雷下意识缩靠到他怀里的时候,却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即便到了此刻,他还仿佛留有软玉在怀的那种触感。
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的这么短暂一抱而对生出什么异样之感。但不知为何,此刻,随了那女子的脚步声愈发近了,他却忽然感到紧张。
他已许久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紧张了。忽然间不受控制心跳就加快,这令他感到很是不适。
她是那个和“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倘若有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对,那么那个人应该也是她了,这就是自己面对她会产生紧张情绪的的原因,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出于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为何的微妙心思,他不愿让别人知道正在他身上发生着的这一切。任何人,包括他的这个枕边人。
皇帝暗暗地呼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自己方才突然就绷了起来的身体。
……
猫儿就跟中了魔似的,在小乔跟前折腾了一晚上,送它回嘉德宫,它自己就窜回来,宫人根本拦不住,更捉不到。最后这一次,朝着小乔冲过来黏住她不放,在她脚边蹭啊蹭的,仰头看她,轻声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猫儿一向高冷,养它这么多年了,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小乔还是头回遇到。留下它,怕魏劭回来过敏,再强行送走,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猫儿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漂亮眼睛,听它在自己脚边发出一声一声犹如乞求的可怜叫唤声,心就软了下来,抱起它亲自送到寝殿旁的一间耳殿里,叫宫人将它的窝搬来,放它进去后蹲下去抚它,哄道:“太皇太后没回来,你是觉得嘉德宫冷清是吗?你不回也好,今晚就在这里睡觉,只是不许再乱跑了!再胡闹的话,我真生气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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