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录

“太子妃姐姐说，听说彩霞居推出了新的胭脂，想去看看。然后她呀，便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我连忙拦住她，说，姐姐，彩霞居在城南，你方向反啦！姐姐笑着说，没关系，我的马脚力好，我赶紧又说，姐姐你方向不对，姐姐依旧笑着说，没关系，我车夫技术好！”
说到这里，李乘风已经听明白了，这分明是南辕北辙的故事重编，可是为什么王妃要给她讲一个南辕北辙的故事呢？
这里面肯定话中有话！
因为首先王妃绝对不可能将太子妃故意拿出来编排，其次这也绝不可能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太子妃和王妃想用什么胭脂买不到？还需要亲自上门去看？
所以，这肯定是王妃临时编的，可她为什么要编排一个故事讲给他听？其中潜台词是什么？用意是什么？
上位者跟非亲近者说话鲜有讲一句话都讲得特别明白的，一来是不让对方摸透自己的想法，二来是让对方产生高山仰止的敬畏之心，三来是减少自己出错的概率。
说得太多太实，就落下了口实，将来出了事情，自己如果不背锅，那下属要心凉，可自己如果要背锅……古今中外上下几千年，谁见过给下属背锅的上司？
所以，话绝对不能说实了，这是他们的习惯！
李乘风冥思苦想着，不留神间便已经来到了府外，章姵云来到自己的马车跟前，在临上车时，她忽然回头对李乘风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呢，永远别忘记自己的出身，也永远别弄错方向，忘记出身，弄错方向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说是不是呀，小郎君？”
李乘风沉默了一会，他微笑着对章姵云道：“王妃教诲，在下铭记于心，绝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与方向。”
章姵云盯着李乘风看了一会，她盈盈笑了起来：“小郎君是聪明人，姐姐就不多说什么了，免得招人烦呀。罢了，你也别送了，姐姐这便走了，有空欢迎来平王府多找姐姐玩耍，姐姐平日里一个人可是闷得很呢。”
这话可是暧昧极了，让旁人听了去，只怕立刻要扣上一个私通王妃的帽子，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丑闻！
李乘风算是领教了这位王妃快人快语，口无遮拦的性格，他苦笑着不敢接话，道：“恭送王妃。”
章姵云点了点头，自己上了车，李乘风目送着马车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眉宇间十分凝重。
结合着最后章姵云说的话，他这才听明白了王妃那个南辕北辙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
王妃是在警告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不要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要背叛自己所属的利益团体，因为他如果报着一个好的目的去做一件事，可这件事情却是背叛了他的出身与利益团体的话，那即便这个目的是好的是对的，那结果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乘风的出身是什么？
在章姵云看来，李乘风是广国公李越的后人，自然也便算做是勋贵一系，同时他又是灵山派冉冉升起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不出意外将来也定然是藏剑阁的阁主，因此他又是修士出身。
这样一个既是老牌勋贵，又是铁杆修士出身的人，竟然跟太子勾搭在一起来反对老牌勋贵，触碰修行门派的利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修行界出了一个天大的叛徒啊！
这个叛徒的名字就叫李乘风！
这种人，能有好下场？
这不是开玩笑么？
李乘风若是失败了，他毫无疑问会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就算他侥幸成功了，他也会成为修行界人人唾弃的异类！
修行界将没有他容身之地！
毕竟，一个背叛修行界的修士，一个大刀阔斧猛砍所有修行人利益的修士……他毫无疑问会成为修行界的公敌！
这是章姵云借用南辕北辙的故事向李乘风发出的警告！
但李乘风心里面更清楚，章姵云什么都算到了，却唯独算错了一件事，他少算了李乘风的一个出身。
不错，他的确是广国公的后人，是贵族之后，可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被追杀，被母亲带着东躲西藏，一路颠沛流离，从小苦日子过尽，苦头吃尽，他没有正儿八经享过一天大少爷的福，他不像那些二世祖，那些纨绔子弟，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他是在街头巷弄中长大的孩子，他从小就跟人凶狠的在街头打斗，从小就顽强的对抗着年龄远比他大得多的混混们的欺负。
有时候只是为了多吃一口，有时候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他真的是贵族出身吗？他真的是修士出身吗？
不，那些都是表象，是他外表中最华丽的一部分，他真正的内在还是那个在街头上长大，那个看见被欺负的妓院丫鬟会仗义出手，看见被追杀的好官会不顾一切救人，胸中充满热血，赤子之心蓬勃跳动的那个平民之子！
他虽然贵为勋贵之后，贵为修士老爷，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来自街头，来自百姓，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娘亲一针一线为他缝出的行囊，他的娘亲节衣缩食为他省下的路费！
一个来自百姓中的平民，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街头上，市集里和蔼可亲的乡亲们，百姓们被这些高高在上，肉食者鄙的家伙们视如草芥，送入火海呢？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这才是李乘风的初心！！
如果他可以在朝堂上言谈欢笑的与那些大佬们三言两语的就将天下苍生推入深渊，他的手上虽然没有沾上鲜血，可他的所作所为又与千山雪有何区别呢？
李乘风目送着马车离去，他的眼神却越发的坚定起来。
章姵云在拜访完榭仿园后，她回到平王府，董道明瞧见她回来，便立刻上前笑着说道：“王妃此去定然收获不小！”
章姵云不置可否道：“还行吧。”
赵烈先带着一丝期盼的问道：“怎么样？”
章姵云想了想，说道：“小妹那里有些许把握，但李乘风嘛……”
“如何？”赵烈先此时更关心的还是李乘风，他急忙追问。
章姵云撇了撇嘴，道：“应该没戏，他那眼神，我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不是言语能够动摇的。他很像三哥，难怪这两人会搅合到一块去。要我说呀，你们赶紧把这人给杀了吧，要不然以后肯定还会添麻烦的。”
赵烈先叹气道：“要好杀，还用得着你说么？”
章姵云笑道：“要杀他还需要你动手么？没来得掉了身价！”
赵烈先一愣，道：“你有办法？”
章姵云点了点头，道：“有一个借刀杀人的办法！”
赵烈先和董道明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觉得李乘风现在是一个刺猬，浑身是刺，不好下手！
之前派了那么多好手都没得手，说明暗杀这条路已经不好走了，而且眼下这个关头再动手，傻子也知道是他干的呀！
赵烈先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章姵云得意一笑，小声说了一个字，董道明顿时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对章姵云深深一揖，道：“王妃神机妙算，佩服！小人真是五体投地，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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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字大章，再补一点点，嘿嘿……





破天录 第888章 天堂地狱一城间
一大清早，明珠便裹上了头巾，化了妆，稍微遮住了自己原来的面目，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此时的明珠已经不复原来那个俏丽才女的模样，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罗裙，由于化了妆，脸上看起来略微有些雀斑，这几大的削减了她脸上的秀色，让她原来这个一看便眼前一亮的美女此时看起来只是稍微耐看了一些。
上次逃出去以后，明珠很绝望的发现，因为当时有钱，所以神京进来容易，可现在他们没钱了，出去却难如登天，尤其是带着一个昏迷的千山雪想要逃走，更是不可能。
用脚逃走那是不可能的，雇马车逃走更不可能，没钱，搭乘弛道列车更是痴人说梦。
而且，她严重怀疑她带着千山雪逃走的时候肯定会被千山家的追兵追到，所以她一咬牙，大着胆子带着千山雪在这神京住了下来。
毕竟，这是一座天下第一大城，在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的时代，居住人口居然达到了恐怖的四百万之多！
在面积如此庞大，人口数量如此众多的城市想要找出两个人来，那无异于是海底捞针。
这么恐怖的人口数量如果都居住在良好的住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因此城西南便成了大多数贫民居住的贫民窟，这里最多的便是连绵不绝的棚户，有的是简单的草木结构，稍微好一点的也不过是竹木结构，而且屋挨着屋，屋里面有点什么动静，隔壁居然听得一清二楚。
居高临下往下看去，这片棚户区密密麻麻，猛一眼看向一个被剖开的蜂巢切面，里面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便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阶层发出的声音，没有人能区分得出，那是蜜蜂还是苍蝇发出的声音。
明珠在想办法偷到了一身麻布罗裙后，她便将自己原来那一身绢稠的长裙卖了换了最后一点点的钱，让他们得以落户在这贫民窟之中。
可即便是这样，这样简陋得四处漏风，只能够容纳两个人平躺睡下，落地甚至都要侧身的小破屋每一天也要收两个铜板，算上两人的吃喝拉撒，他们也最多只能住得起七天！
她必须要尽快的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所以明珠一大清早的便出了门，想要去找一份工作，可是出了贫民窟，明珠却现在这片蜂巢迷宫之中陷入了困顿与迷茫，她的左右尽是穷困潦倒的贫民，他们有的穿着最简陋的麻布衣裳，身上破开一个大洞，大洞里面却是冻得流脓的冻疮，可他们神情麻木的看着她，仿佛自己是行尸走肉，看着明珠也仿佛是一个死人。
在她的脚底下到处都是污浊的臭水，它们在地上肆意横流，脚下一踩便吧唧作响，仿佛踩在沼泽泥潭之中，拔起脚来都能听见波的一声响，清晰的提醒着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你们已经深陷人生最可怕的泥潭之中，谁也别想轻易的离开！
明珠虽然以前是被父母贩卖后成为的丫鬟侍女，后来因为在音乐上有天赋而被千山雪挖掘才成为他的乐师，可是哪怕被卖以后，她的生活条件反而好了起来，虽然生活压力大，甚至生命安全都朝不保夕，可是锦衣玉食却从来不曾短缺，她也没有经历过这么苦寒，这么简陋的生活环境。
四周的声音嗡嗡而来，充斥着明珠的脑海，让她不知所措，直到旁边一只手忽然拍到了她的肩膀上，一个柔和亲切的声音在旁边传来。
“闺女，新来的吧？”
明珠猛然间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去，却看见旁边一张亲切的笑脸正笑吟吟的看着她，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长着一张面目可亲，忠厚老实的面孔，一看便让人觉得亲切可靠。
明珠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道：“您是……”
这中年妇人笑吟吟的说道：“叫俺沈姨便好了，这儿的乡亲都这么叫俺。”
明珠点了点头，道：“沈姨……”
这中年妇人哎的一声，拉起了明珠的手，笑道：“闺女是不是要寻一份工呀？”
明珠顿时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手中一用力，抓紧了沈姨，道：“沈姨可有门路？”
沈姨得意的笑道：“那可不？这附近左右谁不知道我沈姨的门路？”
明珠急忙道：“沈姨可否给侄女介绍个活儿？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让我做一份工！”
沈姨认真道：“可倒是可以，只不过……”
明珠立刻会意，连忙道：“侄女定然不会忘记沈姨的引荐之恩，必有厚报！”
沈姨笑道：“诶，都是穷苦人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过呢，沈姨也是吃这碗饭的，介绍你这活，沈姨也不要多了，只要你第一个月一半的收入，可好？”
明珠这会儿反而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沈姨若是一点好处都不拿，那她反而要警惕了。
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现在对方摆明了索要好处，反而让她觉得沈姨可靠。
明珠跟着沈姨在这迷宫一样的贫民窟中钻来钻去，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两人来到一处一堆棚户堆积而成的小山一样的贫民窟山岭之处，明珠有些紧张的看着四周，只见四周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一个个蓬头垢面，目光像恶狼一样盯着自己。
明珠双拳紧紧的握着，双臂紧紧收拢放在胸口，脑袋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与周围的人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等她跟着沈姨进了屋， 她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来，房间之中火盆子烧得极旺，四角站着四名铁塔一般的打手，中央一名身材高大，满脸虬髯胡子，大冬天也敞着怀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狼皮大椅上，在他两旁，依偎着两名身材火爆，衣着暴露，容貌艳丽的女子正在与这男子纠缠调笑着。
沈姨一进屋便拉扯着明珠跪了下去，道：“这是全爷！这儿的乡亲大半都在全爷手底下讨饭吃。”
明珠恭敬的叩了个头，道：“全爷！”
沈姨笑道：“这是俺侄女，来讨口饭吃。”
全爷吃了一口旁边这妖冶女子喂下的肉干，他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明珠一眼，他上下一看，微微点头，道：“不错，正好爷要用人！”
沈姨大喜，笑吟吟的回头看着明珠，道：“你福气好，正好赶上了！侄女将来若是飞黄腾达，可要记得沈姨！”
明珠大喜连忙道：“必不忘记沈姨的……”
不等他说完，沈姨便笑道：“不过呢，一开始是要吃点苦头的，侄女可要熬住呀！”
明珠一愣，随后她脑后一痛，便晕了过去，她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后一名魁梧打手将她像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全爷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这名打手便扛着她走了出去，剩下沈姨朝着他赔笑道：“全爷，这人数可凑够了？”
全爷撇了撇嘴，道：“你这老婆娘，倒是运气好，若不是最近楼里面用人用得紧，哪里轮得到你这般连续开胡？”
说着，他扔过去一个钱袋，沈姨连忙接住，她掂量了一下，听了听里面的声响，感觉出这里面约莫有两百个铜板，她立刻眉开眼笑，道：“全爷，那俺便去了，若是寻到好货色，再给全爷送来！”
全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似乎都懒得搭理她。
沈姨也不以为意，笑吟吟的离开，手中紧紧的攥着这个钱袋子。
在这里，一个身材窈窕，容貌尚可的女人，便只值两百个铜板……而在神京另外一侧的神艺街，随便一份连牙缝都塞不满的点心价格便是白银二两，折合铜板两千枚。




破天录 第889章 琵琶一曲世人惊
哗啦，一桶冷水猛然间泼在了明珠的头上，将她猛然浇醒，明珠愣了一下，随即她便惊恐的爬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向四周看去。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中年女人，一张马脸上满是尖酸刻薄，两眼又尖又长，颧骨又高又瘦，眉毛更是尖细如鼠须，在她旁边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打手，其中一人双手抱在胸口，胳膊粗壮得简直比她的大腿还粗，另外一人则拿着一个还在滴淌着水的木桶，朝着她冷笑着。
明珠看见他们，立刻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刚一退，便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身后触碰到的东西居然一颤，她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回头，却看见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儿这里竟然有十几名，她们全部都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抬眼去看。
明珠经历过这样类似的场景，那便是她的父母第一次将她卖出去的时候经历过的那样。
明珠立刻低下头去，她老老实实的缩到了一旁，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对着干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眼前这个相貌尖酸刻薄的女人声音尖细的说道：“我姓洪，你们可以唤我洪妈妈，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们的妈妈！你们既然到了这里，便不要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妈妈我会教你们以后赚钱的本事！”
其中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忽然大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见我爹娘！”
洪妈妈瞥了她一眼，对一旁双手抱胸的打手撇了撇嘴，这打手便像拎小鸡一样揪着这女孩儿的头发将她拎了出去，随着她凄厉的嘶喊声逐渐远去，其他姑娘更是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洪妈妈接着说道：“妈妈知道，你们都是苦孩子，在这神京想要活下去，很是不易，但眼下机会便在眼前！跟着妈妈好好学，妈妈不会亏待你们的。”
明珠大着胆子小声问道：“不知道洪妈妈要我们学什么？”
洪妈妈咯咯笑道：“自然是学如何伺候男人的本事咯！”
其他的女孩儿们有些人已经忍耐不住暗自抽泣了起来，明珠定了定神，道：“洪妈妈，女儿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略懂一些，不知道是否能入洪妈妈的法眼？”
洪妈妈一愣，眉毛一挑，讶异道：“哦？倒是没瞧出来！你以前学过？”
明珠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点了点头：“以前在府中学过……”
洪妈妈奇道：“在哪个府中？”
明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洪妈妈也不强求，道：“你不愿意说，妈妈也不勉强。”说着，她对其他女孩儿说道：“只要你们听话，你们会发现妈妈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说着，她和颜悦色的对洪妈妈说道：“来，你随我来。”
洪妈妈带着明珠离开了这间阴暗的房间，一出去外面便是温和的冬日阳光，寒风吹得明珠一冷，她下意识双臂抱紧了胳膊和胸口，有些瑟瑟发抖，如果不是外面的阳光温暖，她这一下就得病倒。
洪妈妈留意到她的样子，立马从身后跟随的一名打手身上取下他的外套大氅，给明珠披上，她笑吟吟道：“女儿呀，若是你本事过关呢，妈妈自然亏待不了你，可若是妈妈发现……你胆敢欺骗于我，哼，那可别怪妈妈家法伺候！”
明珠低着头，怯怯的说道：“女儿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妈妈……”
洪妈妈点头笑道：“妈妈我这双眼睛看得出来，你定是大户人家败落以后又流落到这里的丫鬟婢女。”
明珠低声道：“女儿蒲柳之姿，不入妈妈法眼，还望妈妈切勿嫌弃。”
洪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倒省了妈妈我不少手脚。”
她带着明珠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一处红楼朱阁的琴房之中，她看了看屋内几名正在弹奏乐器的少女，拍了拍手掌示意让她们停下来，然后对明珠道：“你会哪个？”
明珠微微抬了抬眼帘，低声道：“尽皆精通。”这时候她知道不能再藏拙了，只有她越表现出有价值，她便越安全。
洪妈妈显然有些不太信，连京城当红的几大名妓都不敢说这句话，你一个小小丫鬟敢这么吹牛？
洪妈妈冷笑了一下，对明珠的好感抖降，这屋子里面的少女们看着明珠的目光也有些不善，她们苦苦学习乐器有的已经数载，有的甚至十数载，都不敢说一门乐器是精通，这里乐器不下七八种，不仅弹奏方法不同，有些乐理甚至都不同，她才多大，敢说自己尽皆精通？
洪妈妈道：“那你试试那个……”她一指旁边一名弹奏琵琶的少女，这名少女满不情愿的将自己的琵琶递给了明珠，她不悦道：“你别弄坏了……”
明珠微微一笑，她接了过来，五指一拨，立刻敏锐察觉出其中子弦音微微有些不准，她便顺手调了调，这一下，旁边少女立刻闹了个脸红。
自己弹奏了半天，居然音都不对，还是对方给调整过来的！
明珠抱着琵琶定了定神，然后她五指一弹，立刻琵琶铮铮作响，她弹奏的正是千山雪的传世名作《战九狱》其中的经典名段《千堆雪》，它讲述的正是战家与大齐禁军和修行人组成的联军猛攻九狱却被九幽冥王的魔物大军埋伏，最终战家五千精锐在断头湖断后，尽皆英勇战死的故事。
此曲一开始便是极快的弹奏与拨弦，洪妈妈和满屋子的少女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明珠双手快成残影，密密麻麻的琴音如穿云如裂日，铿锵做响，一股冲天杀气透天而起，盈室满屋！
这一刹那所有人几乎都仿佛看到了那一场惨烈的战斗，铺天盖地的魔物洪水一般朝着断后的战家子弟扑来，战家子弟拼死奋战，最终鲜血染红了身后的湖泊！
明珠自从被卖到千山家后便开始学习音乐，在千山雪的手下要想安稳的活下来，那必须手上功夫极为过硬，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因此无人不敢拼命练习，再加上明珠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其他乐器她确实精通，但琵琶一项，她已经达到了大师级别的水准，否则也不会得到自视极高的千山雪的另眼相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里的少女们都是懂音乐懂乐器的人，哪怕是洪妈妈这个老鸨年轻的时候也是学过乐器的，她们自然识货！
而且，就算不识货，光是听这磅礴的音乐，听着杀气冲天，直穿人心，令人汗毛倒竖的演奏也能看出这人的厉害来！
明珠这一番弹奏，屋内人都听傻了，原本以为是个吹牛逼的青铜，没成想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王者！
琵琶，看文字便知道，琵琶者，四王，乐器之王也！
其强大无比的感染力和音乐穿透力不仅让这屋内的人听得呆若木鸡，连屋外的龟公、小厮、打手、婢女、姐儿都静静的站在了原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个方向，他们有的人呆在原地，有的人手中的水盆都跌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