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蓝艾草
灯光之下,元鉴面上的青紫伤痕比之下午时更为严重,很能吓唬人,但唐瑛是受伤的砖家,上手就要扒他衣服:“把外套脱了我看看,可有伤了肋骨?”
肋骨虽然保护五脏,但真要断了扎进内脏更要人命。
卫鉴被死胖子桓延波坐实揍了一顿,逃跑的时候都很勉强,还是她背着跑了一程,回来的路上也全靠傅琛搀着,瞧着不甚灵便。
灯光之下,戴着破毡帽的张二哥露出一张莹白生辉的小脸,四皇子打眼一瞧,好像夜半书斋冒出的狐仙鬼怪似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揪着腰带死活不撒手:“你你……”姑娘嗓子虽然沙哑,但模样长的倒很标致。
傅琛揪着唐瑛的后领子把这个不知道男女大防的家伙给拽了回来:“你整天在外面野惯了,可别吓着四皇子。”万般无奈,只有他亲自上场了。
“宫门已经落匙,太医院值夜的大夫出不了宫,不如我为殿下瞧瞧伤势?”傅琛心知肚明,四皇子的人去太医院请人,也多半请不到什么好大夫,大概只有那些初进太医院的新人过来,还未必乐意跑这趟差使。
傅琛是皇帝身边的青年权臣,而元鉴则是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的处境更是天差地别。
元鉴对自己的处境早就逆来顺受,沉默着解开了腰带,又脱下外袍,手指搭在中衣系带上,踌躇的目光往唐瑛面上虚虚瞟一眼,大约是想要让她回避一下。
可惜唐某人皮厚如城墙,往年夏天没少在军营里见光膀子的士卒,伤兵营忙起来没穿裤子的男人都见过,压根不觉得此刻作为未婚女性,理应露出羞涩的表情进而回避,还催促道:“脱啊,快脱!”不加分辨的话,听起来好像时场出入某种不良场合的纨绔子弟。
傅指挥使心里暗叹: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他回身拉下她的毡帽,遮住了那双扰人心神的眼睛,元鉴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解开了中衣,露出身上几处青紫印迹。
傅琛沿着肋骨仔细检查,不防身后的唐瑛早已经揭起了毡帽,伸长脖子从他身后探头去瞧,忍不住出言指点:“不对,那边那边——”
元鉴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傅琛也颇为无奈:“我刚才就应该把你关门外面。”
“天寒地冻,大人您是想让我明早请大夫吗?”适当的时候,唐瑛也是可以装柔弱小女子的。
元鉴身边的小黄门捧着药箱傻呆呆不知如何反应,大约是从来没见过穿的这么破,居然还能泰然自若站在傅指挥使身边胡扯八道的小娘子。
谁人不知,傅指挥使生的俊美不凡,高冷难近,都抵挡不住京城里许多小娘子们的一片热情,哪个见傅大人之前不是描眉画唇,精心打扮。同一个宫里住着,听说元姝公主每次出门都要打扮一两个时辰,只为了与傅大人在宫道上“偶遇”一回。
眼前的少女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在傅大人眼里的形象,上前扒拉他们搬过来的药箱,挨着瓷瓶看过去,嘴里嘟嘟囔囔:“嘿,还挺齐全,你家殿下身子不好?”
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跌打损伤止血散淤都全乎,还有些不知名目的药丸,也不知道治什么的,摆满了一箱子。
小路子:“……”
小秦子:“……”
他们能说是因为四皇子府门庭冷落,太医院的也是跟红顶白,有些小病小痛殿下不欲烦难,索性准备齐全各色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嘛?
唐瑛似乎也准备跟俩小黄门打听四皇子的起居生活,而是挥挥手:“抱着你们的药箱下去吧,你家殿下今天用不上!”
两名小宦官涨红了脸齐齐向四皇子求救——哪里来的乞丐,居然敢在皇子府邸指手划脚?
正巧傅琛已经检查完了四皇子身上的伤:“肋骨倒是没断,不过有一处大约有骨裂,疼的厉害,最好静养。”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唐瑛心里有了算计,轻笑道:“你这是……憋着什么坏呢?”
四皇子穿衣系带,又请二人落座:“多谢两位。”目光扫过唐瑛:“张……”
“在下张瑛,人称张二哥,晏月楼那一片乞丐如今都归我管。”唐瑛笑的贼坏:“殿下似乎不太受宠?”能被长公主的儿子按着打的皇子,处境之艰可以想见。
“张二哥,今日多谢相救。”四皇子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早就习惯了,也并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或者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恶意与嘲笑足以习惯这一切。
只不过,张瑛终究是不同的。
她没有放开他的手。
元鉴低头注视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被她拖着跑的那种感觉,有力的,盲目的,却又让人心生暖意的善意。
唐瑛环顾他的居室,陈设远不及傅府精美。
傅琛虽然不大在府里布置上费心,但架不住他收入好赏赐高,书房多宝阁上摆的东西打碎一件都需要速效救心丸来安抚受惊的小心脏,像她这种穷鬼卖身为奴十次八次估计都不够赔的。
她坐了下来,问出一句话:“殿下想没想过去告御状?”
元鉴蜷住了手指,手掌空空,只有他知道自己一无所有。
他自嘲一笑:“以前……不是没告过状,都是以我受罚结束。”
桓延波是大长公主的独子,只要当娘的拖着儿子在皇帝陛下面前哭上一回,打了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再加上桓延波栽赃陷害,诬赖他出言不逊,最后被逼认错道歉的反而是他。
不是没有抗争过,只是从来也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而已。
唐瑛却说:“殿下告错了状!”
“我错了?”少年紧紧抿起了唇,愤怒与不甘在面上交织而过,终于忍耐不住,愤而喊道:“我被人欺辱,难道是我的错?我母出身低微,难道也是我的错?”这些话在他心里藏的太久,块垒难消,终于忍不住当着不相干的人喊了出来。
唐瑛摇头:“不是殿下告错了状,而是选错了告状的场合!你告状的时候没有旁人吧?或者说不定还是死胖子跟他亲娘恶人先告状,你被急召过去的?”
元鉴不由自主点点头。
“这就是殿下想的不周到的地方了。”唐瑛狠狠一掌拍在身旁的圆桌上,腾的站了起来,石破天惊说出一句话:“要告就要告个大的,要告的满朝文武人尽皆知,要告的陛下当着群臣的面不好包庇死胖子的恶行!”
傅琛抚额,唇边隐带笑意。
他说什么来着?
这就是个闯祸的胎子,从第一次见到她打劫山匪开始。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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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未亮, 四皇子元鉴就不得这顿打要白挨。
四皇子语声转为高亢绝望,响彻殿中:“儿臣昨夜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虽为一介皇子,却被臣子随意欺辱,本欲自行了结性命,却怕到头来父皇不知真相,还当儿臣做了什么错事才畏罪自尽。今日儿臣亲来向父皇告别,此生忝为皇子,却丢了皇室的脸面,不配为皇子。”他再三叩首:“儿臣在此恭祝父皇福寿安康,江山永固!”
他话音刚落,便猛然起身向着盘龙柱冲了过去,竟是要绝然的一头撞死在金殿上。
众臣惊呼出声,离柱子近的臣子已经扑了过去,抱胳膊的抱胳膊,拦腰的拦腰,抱腿的抱腿,总算及时拖住了寻死的四皇子,纵然如此,他额头已经撞出了血,血迹蜿蜒流了下来,糊住了他那张青紫交错几乎快要不辨面目的脸孔,令人触目惊心。
翁闲鹤老胳膊老腿,受此惊吓松开了四皇子的一条腿坐到了金砖上,户部尚书房建安扶着四皇子顺势靠到了他身上,其余靠的近的臣子们都凑过去,就连南齐皇帝都从龙座上赶了下来,过来瞧元鉴的伤势。
众臣见陛下过来,赶紧让出一条道。
四皇子却挣扎着要起来,还要去撞柱子,一腔悲愤无处可诉,唯有大哭:“儿臣从来自省谨慎,恪尽皇子之道,难道就因母亲出身卑微,便要被臣子随意辱骂殴打?竟是连皇室尊严都保不住?儿臣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唯有一死了之,以全皇室颜面!”
“父皇,儿臣不孝!”他使尽了全力挣扎,一双泪眼执拗的望向盘龙柱,求死之心不绝,拦着他的都是前排的老臣子,能熬到阁老尚书的都不是年轻人,竟差点被他挣脱,南齐帝忙喊:“甘峻,按着他!”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黑衣中年男子,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四皇子就跟他手里拎着的小鸡崽似的挣扎不动了,唯有一双通红的眼眶与额头暴起的青筋显露着他死志之坚,今日誓要血洒金殿。
群情鼎沸,议论声顿时嗡嗡不绝。
“桓延波怎可随意殴打皇子?”
“他如此跋扈,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深谙发散思维习惯了揪出幕后黑手的朝臣已经开始启发式言论。
还能仗了谁的势?
众臣皆知桓延波仗着长公主的势跋扈,而长公主以往掌着禁骑司凰字部,无人敢轻易得罪。可是如今大长公主抱病半年,手中权力都移交了出去,桓延波还不知收敛,居然跋扈更胜往日,岂能再忍?
若是四皇子因桓延波的欺辱而当殿自尽,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一桩?
翁闲鹤当即道:“陛下,四皇子素性恭顺谦和,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何至于当殿做出如此激烈之举?桓延波如此欺辱皇子,微臣请求陛下一定严惩!”
元禹再疼爱外甥,儿子都要被逼的自尽了,皇室的脸面都要在朝堂上丢尽了,哪里还会再护短,当即下令殿前武士:“速去公主府提桓延波上殿审问!”略停一息,又加一句:“若是大长公主要护着他,就连大长公主一同请来!”
殿前武士得令出宫,元禹急召太医前来,却被四皇子哭着阻拦:“儿臣将死之人,何必费医费药,左不过一死罢了,儿臣又有何惧!”
老实人平日瞧着不言不语,所受委屈全都一口饮尽,真到了寻死的关节,可比天天寻死觅之辈吓人多了。
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都提起了心,生怕四皇子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所受委屈一股脑儿都吐出来,连带着两部在四皇子开府之时做的好事都抖搂出来,更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他说话,以挽救自己的过失,免得被陛下迁怒。
户部尚书一脸正气,语声沉痛之极:“陛下,桓延波如此欺辱皇子,岂不是在藐视陛下?”
工部尚书田子荐紧跟着表态:“陛下,皇子受辱,就是我等臣子受辱,我堂堂皇室尊严何在?一定要彻查!”
众臣纷纷表态.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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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里, 前去提桓延波的人被拦住了。
元衡公主拍着床榻震怒不已:“这是听说本宫卧病在床, 欺上门来吗?”
她久在权利中心,凡事多思多疑, 一点点风吹草动足以让她往深处想,却不知事情再简单不过, 就是四皇子不堪受辱, 想要为自己谋求公道而已。
金殿的南齐帝与众臣等了许久,还不见桓延波进宫, 皇帝陛下的面子上有点下不来, 只好再加派一队武士前往长公主府。
直到第三波武士前往公主府, 大长公主终于沉不住气了,命人唤了桓延波前来,准备带着儿子进宫。
桓延波昨日挨了唐瑛一顿揍,但他身上肥肉太多, 等于裹了层抗打的棉袄,唐瑛向来没有对平民百姓出手的习惯,所用力度比之驯服野马王还少了一半, 着急忙慌之下还秉承着“打人不打脸”的做人信条, 倒也没给他造成多大的肉*体伤害, 脸面上连块青印子都没有,就是心理阴影太大,没有抓到凶手, 让桓公子半夜不得安眠,早晨还在赖床的时候就被人叫了起来。
听说要去宫里, 他半点怯意都没有。
大长公主得宠,他这些年都快把宫里当第二个家了,抬脚刷脸就能进去的地方,连入宫令牌旨意都不必奉,打着呵欠坐在长公主的车驾上,还在抱怨:“皇舅舅到底有什么急事,劳师动众派这么多人来请儿子?”
“你做的好事,昨儿又欺负老四了吧?”
提起这个,桓延波就更不觉得有什么大事了,他靠在后车壁上准备再假寐一会:“昨儿在外面心情不好,路过书铺子,恰巧遇上他,就骂了他两句而已。”实则是他昨日去翠红楼,结果当红的头牌姑娘已经有了入幕之宾,听说包足了一个月的银子,带出去游玩了,正好撞上元鉴,拿他撒气。
至于被个乞丐给揍了,桓延波觉得太过丢人,没好意思向老娘提起,准备今日再派人暗暗私下查访,找到那乞丐先拘起来狠揍一顿再说。
大长公主也没当一回事,前来提人的殿前武士只道四皇子向陛下告状,说桓延波对他动手,陛下请桓公子入宫一趟而已,四皇子寻死一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他们也正处于震惊状态,暂时封锁消息。
一行人入宫,殿前武士引着大长公子母子俩径直往金殿方向而去,元衡也没料到会有多大阵仗,直到踏进金殿,见到满殿黑压压的人头,她才想起来今日乃是大朝会。
她越过众臣,直到前面才发现四皇子满脸青紫血痕躺在一张抬上殿的矮榻上,身边还守着二皇子与三皇子,还有几名大臣也正关切的候在一旁,好像关怀临终的病人,气氛颇为压抑。
太子卧病在床,在东宫静养,四皇子上殿一言不合就要撞柱子寻死,给了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众大臣临场发挥极佳,完全没有给二皇子跟三皇子表现兄友弟恭的机会,等到他们挤过去,四皇子已经一气呵成表演完毕,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他们只能一人抢到一只手,半真半假的劝道:“四弟,你可别想不开啊……”
大长公主瞪了儿子一眼,心道:淘气归淘气,你怎么也不知道轻重,把人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
桓延波:我冤!
母子俩向皇帝下跪见礼,听得宝座之上皇帝沉沉的声音:“皇姐这一向病着,在府里静养,何必跑这一趟?”
大长公主从来也没瞧得起元鉴,连带着儿子自小也百般轻视折辱四皇子,四皇子不过是个婢女爬床生出的贱种,但皇帝既然隆重派人去请桓延波,这贱种还闹上了金殿,少不得要分辩一番。
“听闻陛下急召我儿,做娘的就算是病的只剩一口气,爬也要爬了来。只是不知道我儿犯了什么错?”
南齐皇帝往日跟大长公主姐弟相得,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今日元鉴一口一个自己辱没了皇室的体面,非要死在金殿上,好似给他灌了一剂提神醒脑液,百窍俱开,如今再看大长公主这态度,就很有问题了。
她儿子把皇子打成了猪头,惹的那么个平日不吭不哈的老实孩子都要寻死,当殿进来见到四皇子,居然连问候一声都没有。
南齐皇帝心里不痛快了。
那好歹也是他儿子啊。
他不痛快,口气里也没了往日的亲昵,指着元鉴道:“老四说桓延波与他争执了几句,就把他打成了这样,朕召桓郎来问问,他脸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桓延波以往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习惯性的反咬一口:“是他先出言不逊的!”
这意思便是承认他动了手。
元鉴凄声嘶喊:“父皇,儿臣难道是那等惹事生非的性子吗?他辱我母亲在先,殴打我在后,若不是有人相救,儿臣昨日就要被他打死在巷子里!这是不给儿子活路啊!”
他一动额头上的血便直往下流,一旁的太医想要给他洒点止血药,却被他狠狠推开:“父皇,您不如让儿子早点死了干净!”他说着就要跳下榻去撞柱子。
关键时刻,二皇子与三皇子连忙牢牢按着他,旁边还有个面无表情的甘峻拦着,使得四皇子寻死之路艰难万分。
桓延波自小养成的嚣张性情,况且大长公主权势赫赫,他更不怕任何人,脖子一梗,反嚷嚷道:“你难道没让同伙动手打我?你那个同伙乞丐呢?”讥笑他:“堂堂一介皇子与乞丐为伍,也不怕给皇室蒙羞?”这时候也顾不得丢脸了,先把元鉴的罪名落定再说。
元鉴悲愤不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跳起,本来便青紫红肿的脸上更是变了颜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手指着桓延波不住颤抖:“你让我成了皇室的耻辱,传扬出去人家不说我软弱可欺,却会笑话南齐皇室被臣子侮辱,令祖宗蒙羞!”他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另外两人牢牢按着。
皇帝见到这一幕,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桓延波听不出他话中所含深意,但大长公主却听出其中的味道,忙笑着打圆场:“哎哟,这是怎么说的?不过表兄弟质气,小孩子家家玩闹,竟闹到了朝堂上,岂不是儿戏?”她一句话便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猜测往日桓延波恐怕没少欺辱四皇子,连带着想起元鉴小时候有次向他告状,却被大长公主跟桓延波反咬一口,憋着眼泪向大长公主母子道歉。
他想的有点远……后来那孩子似乎再也没向他告过状,只逢年过节随大流来请安而已。
能让他今日以死相拼,可见是欺辱的狠了。
元鉴是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逮着朝中名声在外的御史中丞王佑质问:“王大人纠察百官,不知道今日之事如何论断?”
王佑此人有一口铁嘴钢牙,又是御史台的中流砥柱,当即便揪着大长公主的话不放:“大长公主此言差矣,辱骂殴打皇子如何能以小孩子玩闹为借口推拖?桓延波身为臣子,此等罪行岂可以家事论处?四皇子被打,难道不是桓延波藐视皇权?他如此藐视皇权,请问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御史台有人起头,就好像被端的马蜂窝,好几名御史越众而出,开始撕咬大长公主母子,指责大长公主纵子行凶,连皇室威严也不放在眼里,连同往日桓延波在外的种种恶行都被一股脑的砸了下来,直砸的大长公主都懵了,怀疑这是皇帝暗中操纵。
她这半生为了皇权稳固殚精竭虑,只除了溺爱儿子一项,别的地方其实挑不出毛病。但独独这一项,却成了最大的短处。
桓延波何曾见过这阵仗,被咬急了扯着嗓子喊:“元鉴伙同乞丐对我动手,不信捉那乞丐来问问!”反正是大家互殴,也不能把错全推到他头上。
他原本只是想转移目标,没想到元鉴却道:“求父皇明鉴,儿臣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清清白白,那乞丐路见不平救了儿臣一把,此刻还在儿臣府里,请父皇派人带乞丐上殿为儿臣作证!”
大长公主心念急转,一面怀疑皇帝对卸任的她起了怀疑之心,借儿子的手整治她,一面想着如何替儿子挽回颓势,所谓关心则乱,也失了平日的冷静,忙中出错竟然与桓延波想到了一处:“两个孩子打架,而且我儿也受了伤,何不把那乞丐也叫来,当殿对质?”
“准奏,殿前武士去四皇子府提乞丐入宫。”
满殿的文臣武将都把国家大事暂搁一边,俱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乞丐进殿,有不少人都想看看这胆大包天的乞丐,居然敢对大长公主的独子动手。
只有一位武将之列的青年,稍稍压下眉宇之间的焦虑,扫了四皇子一眼,两人的目光在殿内一碰即离,倒好像没什么交情的样子。
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傅琛。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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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一种人运气特别好, 投了个好胎, 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大半辈子顺风顺水, 还从来没狠狠跌过跟头,只除了不可抗力, 简直可以算得上圆满。
大长公主元衡就是这种人, 亲爹跟弟弟都是皇帝,唯一不圆满的便是丈夫病逝, 早早守寡, 除此之外她是南齐独一无二的大长公主, 元姝那种靠着皇贵妃的宠爱长大的小毛丫头未来还有很多变数,除非二皇子当了皇帝,否则跟她还真没什么可比性。
至于街头的小小乞丐,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居高临下习惯了俯视别人的大长公主可没觉得是多大的变数,她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在等待的过程之中考虑该如何挽回皇帝的信任, 并且就皇帝的情绪应对在心里做好了一二三种应对方案, 这时候她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和稀泥高手经淮。
为着儿子的前程着想, 看来她闲暇时候也该向这位老大人讨教一二了。
在长公主漫无边际的思虑之中,小乞丐被殿前武士带进了大殿。
朝堂之上,站在后面的朝臣们打眼一瞧:哎呀这小子穿着一身破衣烂衫, 皮肤黝黑,还戴个破毡帽, 不就是京城街头最寻常的乞丐嘛?不过……这幅模样上殿,可是御前失仪啊!
小乞丐踏进殿门,好像被满殿朱紫给吓到了,笼着袖子缩着肩膀头都不敢抬,,昨日是你救了他,但桓延波说你与四皇子合起伙来打了他,你怎么说?”
唐瑛迅速扭头往桓延波面上扫了一眼,满是惊讶:“桓公子说草民与四皇子合起伙来打他,怎的他脸上一点青紫红印都没有,反倒是四皇子被打的都快要丢了半条命?”
众朝臣的目光俱都往桓延波那张白胖圆润的脸上细细搜寻,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可是别说是一道青印子了,就连一道小划痕都没有,桓延波的胖脸跟刚出笼的馒头一般,喧软白胖,卖相极佳。
——这是挨过打的脸?
比起他的脸,四皇子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才更有说服力,才更像受害者。
桓延波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但小乞丐当时就没照着他脸上招呼,他一张胖脸都快气的扭曲了,张口就骂:“王八蛋,你当时难道没有踢老子吗?”他在皇帝面前娇纵惯了,急怒交加之下更是顾不得礼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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