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与娇养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她怔在那,一动不动,眼里倒映着小姑娘的影,嘴里满了甘甜。
像尝到最新鲜甜美的蔗糖,又像被强行拉进一场用羽毛织就的美梦,丝滑柔顺,流连忘返。
片刻,云瓷轻喘着与她分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羞涩:“这样呢?”
“什么?”
“这样,阿兄有感觉么?”
姜槐茫茫然的眨动睫毛,指腹擦过微湿的唇瓣,细细回味,恍惚明白过来:“阿瓷在以这样的方式教我么?”
云瓷知她心思无邪,而心思无邪的人说话往往直白得过分,她慢慢平息呼吸:“不好吗?”
好吗?
姜槐问自己。
可是为何……竟……
“阿兄不是不懂情与欲么?”
云瓷脸色涨红,勇敢抬眸:“姜槐,我来教你好不好?”
眼前的小姑娘罕见地直白大胆,姜槐的指指腹描摹着云瓷两瓣红唇擦过,轻声道:“阿瓷,我想你误会了。”
“什么……”云瓷睁大眼,唯恐接下来听到的是拒绝的话,可她依旧站在那,侧耳倾听。
姜槐身子前倾,贴近她的耳:“谁说我不懂欲?阿瓷,你忘了灼心散么?”
“什、什么?”小姑娘脑子里陡然炸开一道白光,磕磕绊绊道:“阿兄,我…我……”
“我什么?”她笑得明朗开怀。
“我先去睡了!”云瓷转身就跑,被姜槐一手拉住。
“阿瓷,方向走反了。”
“……”
姜槐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笑得眼泪快淌出来,哪知云瓷忽然回头,凶巴巴道:“不准笑了!”
“好,好,不笑了。”姜槐老实地捂住嘴,云瓷羞恼地瞪她一眼,人迅速躲进帐子。
“哎呀,羞死人了!”
小姑娘手软脚软的扑倒在榻,抱着软枕发泄一通。阿兄不是什么都不懂吗?那她刚才……她刚才和他……
“哎呀,好烦!”阿兄是在取笑她吗?
云瓷越想心跳得越快,待到想累了,梦境里都飘着桃花雨……
姜槐一身白袍,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专注地凝望她:“阿瓷,原来对我存的,是这般心思啊。”
“啊,不不不……”
她矢口否认,却在下一刻,强迫自己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是。”
“姜槐,你知道的,我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是,其实心里爱极了你,如今你知道了,那你到底怎样想的?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那我对你负责好不好?你到底……要不要我负责呀……”
“负责?”
梦境里,姜槐玩味一笑,故意和她咬耳朵,带着蚀骨的勾引:“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星月当空。
姜槐背对着帐子,眼睛望向穹苍,星光闪烁,她看了许久。
眼角残留的泪渐渐风干,阿瓷要离开她了。
念头从脑海闪过,她艰难地捂住心口,企图压抑住那些泛起来的酸涩。
她舍不得阿瓷。
星象骗不了人,停留在山脚下的那行队伍也骗不了人——阿瓷的亲人寻来了。
认祖归宗,这是谁都无法违背的事。
哪怕姜槐离经叛道,在云瓷面前,她依旧教导她遵循血缘礼法,血脉之亲,乃至亲,她不能自私地把人强留在身边。
阿瓷会有自己的未来,而她的未来会不会有姜槐,姜槐看不清。
天空之上,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星。
她的星,很多年前便隐匿了。是破碎,还是被人抹去,姜槐不知。
哪怕她被阿爹称赞为三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关乎她与阿瓷,她仍有许多疑惑。起初她仅仅不懂情,如今,她连阿瓷也看不懂了。
就如今夜。
今夜的阿瓷,浑身散发着魅力,令人心惊肉跳,令人辗转难眠。
她忍不住去想:若她和阿瓷不再是‘兄妹’,还能是什么?
章节目录 043
从桃源山回到将军府, 云瓷便开始新的忙碌。
忙着去画堂拿银子,忙着筹备书院招生,忙着准备一个月后的棋道山竞道会。忙着……认祖归宗。
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姜槐,哪怕姜槐就在她身边,但相思,从来不讲道理。来得热烈, 汹涌, 几欲将她淹没。
一只脚踏进烟柳画堂,迎接她的, 竟是年轻堂主柳如岸。
整座画堂的人都晓得堂主这两日有喜事, 听说是失踪多年的嫡小姐被寻回了, 不止是画堂,此刻的柳府张灯结彩,以至于全禹州城都知道柳家喜事临门。
可那失踪多年的柳小姐到底是哪位,又是如何的人品相貌, 外人却不知。
柳家, 在这事上,瞒得太厉害了。
柳如岸唇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有人登门,不管是谁, 他都欢欢喜喜的送上一份小礼物。
被送到云瓷手里的是一杆狼毫笔, 可笑的是细长的笔杆上还没忘系着更为细长的红绸。
红艳艳的,大俗,大雅, 一眼望去,喜庆极了。
云瓷照常戴着银白面具,她不相信身份被柳如岸识破,那就只有一个说法:画堂以送礼物的方式来表达近日的欢喜。正如那些新婚的人家,会给街坊四邻发放喜饼,想着想着,云瓷也跟着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好听,柳如岸耳尖的在心底轻咦一声,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啊。
云瓷拿出白玉印章,刻意压低喉咙:“堂主,我是来取银子的。”
柳如岸没再多想,按章办事,吩咐小厮去拿装好银票的红木小匣子。
槐先生大作深受禹州城权贵喜欢,至于那幅空山烟雨图,在拍卖会上,以五千两的最终成交价格,归入柳轩植手中。
钱拿到手,云瓷轻轻阖首:“堂主,告辞。”
柳如岸跟着点头,眼见云瓷走出几步就要跨过门槛,他道:“明日柳家有大喜事,不知槐先生百忙之中能否前来赴宴?”
云瓷捏着掌心,轻声道:“抱歉,槐先生早在两日前便离开禹州城,前往山水之地云游了。”
“竟是如此。”柳如岸扼腕叹息,后悔没早点打声招呼。
出了烟柳画堂,云瓷一颗心微生波澜。
很多年前的事她早就记不得了,关乎过去,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风雪天姜槐一步步走进她眼帘,她独独记得姜槐。
小孩子的记忆,本就不大靠谱,但看柳如岸的样子,看柳家对自己归来的事如此上心,她以为自己不曾渴望亲情,可此时手里捏着那杆系着红绸的狼毫笔,她竟觉得温暖。
不说其他,柳如岸这个兄长,是真心喜欢妹妹的。
那种喜欢或许没有阿兄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却也是掏心掏肺,一腔赤诚。
这感觉,还不赖。
她不敢想象明日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当柳家父子出现在将军府时,阿兄的反应。
那夜她做了半宿梦,梦里全是姜槐一直在调戏她,他靠近自己,他温暖自己,他说着一切动人的情话,直到身体的反应过于羞涩时,云瓷睁开眼。
梦醒,她走出帐篷,没看到风流倜傥爱欺负人的姜槐,抬眸,看到坐在山石沉默寡言举目观星的阿兄。
阿兄侧颜堪称完美,眼睛更是漂亮,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因离别乍起的哀伤。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所有的小心翼翼不肯戳破在对方的绝顶聪明下都瞒不住了。
阿兄知道了,知道她会离开。
他明明知道,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放任自流,彻夜难眠独自望着苍穹发呆。
云瓷的心蓦地刺痛一下。
她不敢想。
纵然她很快就会以崭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边,那么,在这一段无人陪伴的短暂岁月,姜槐,又该如何度过?
将军府太空旷了。
阿兄的心也太空旷了。
没有云瓷,他会不会感到寂寞?
云瓷轻咬下唇,没有阿兄,她总归会寂寞的。他们兄妹早就习惯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早就习惯将对方融入骨子里,早就习惯伸手就能把对方揽入怀,一朝离散,心呢?可会痛?
会痛。
云瓷长长的睫毛罩下一层晦暗的影。
念儿安静地等在拐角,直到自家小姐迈着从容的步调由远而近走来。
“走吧,去红妆社。”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清,想要和姜槐在一起,一时忍耐,算不得什么。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好,有朝一日,伸手摘星,将更好的自己完完整整送给她最爱的姜槐。
姜槐,哪怕此时不理解,早晚会懂她一片苦心。
她所有的筹谋,所有的隐忍,所求的,不过天长地久。
改立书院之事,事关重大,若非景阳是大禹国身份尊重的嫡公主殿下,此事根本无法在三月内完成。
景阳给出的期限是三个月。
是以,这注定是最为野心勃勃的三月。
好在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被踏平,改建书院的事,早早上达天听,今上疼爱女儿,由得她开疆拓土,由得她招揽人心。
简单看过更为详尽的章程,云瓷放心地笑了笑:“很好,无一处不好,青敖若为官,必为能臣。”
青敖心思敏锐,早就从她的笑颜里看出她心事重重,关心道:“阿瓷不开心么?”
云瓷笑意微敛:“是。”
哪怕明日就要回归柳家,她依旧说不上开心。一想到姜槐会孤独,会难过,她的心像要被撕扯开。
“因为大将军么?”
云瓷叹息:“是。”
“据我所知,阿瓷……和将军并非血亲吧?”
青敖打量着她的神色,想到这两日满城都在传的柳家事,试探道:“听说柳家找回失散十四年的女儿,阿瓷……”
“是我。”云瓷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所以不开心啊,一想到会离开阿兄,心都会痛。”
青敖被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震惊到了:“你……”
刚吐出一字,就见景阳款款走来:“说什么呢?”
青敖摇摇头,不动声色道:“在讨论新书院的事。”
云瓷讶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磊落如青敖,也会说谎。其实,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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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阿兄,这件事是可以对着千万人说的。可对千万人说,唯独面对姜槐,她会紧张到不敢言。
情情爱爱的事,奇妙之处就在此,它能令最胆怯的人勇敢,也能令勇者却步。
云瓷将教案整理好,“殿下,青敖,我近日事忙,要请假三天。”
“三天?”景阳摸着下巴道:“好啊,记得回来便是。”
金乌西沉,守在茶棚的姜槐默不作声的起身来到门口,见到灿烂明媚的少女,郁结了一日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牵过小姑娘的手,鼻尖充斥着她那淡淡体香,姜槐重新感受到心灵深处平稳和缓的安宁。
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听着耳边带着烟火气的世俗喧嚣,姜槐握着她的掌心:“阿瓷,我今天很想你。”
“我也是。”云瓷再次想到那个算不得正经的梦境,梦里飘荡着桃花雨,她大着胆子和姜槐倾诉衷肠,结果被欺负的很惨。
她抬头望了眼斯文俊美的姜槐,心道,或许这人唯有在梦里才会对她动手动脚。白日,端庄地像尊玉像,让人沉沦的同时又觉得羞恼。
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姜槐完美的侧脸,忽然停下脚步,此时已经走到无人处。她道:“姜槐。”
姜槐睫毛微颤:“嗯?”
“你会一直像今天这样想我吗?”云瓷勾着她的手指,呼吸浅浅:“你都是,如何想我的?”
“这……”姜槐回眸,猝不及防对上小姑娘炽热的眸,目光错开,无意瞥见她明艳动人的唇,唇瓣满了柔光,是能够想象到的嫩滑柔软。
姜槐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她带走,恍恍惚惚走到半路,一阵风吹过,那沦陷的心神再次醒了。
她忽然懂了勾引二字。
书上写的千年狐狸精,大概便是如此。
姜槐五指慢慢聚拢,不,狐狸精还不够,应该是半遮半掩妩媚倾城的云端仙子,仙子一笑,眼波流转,生死都被她颠覆。
她握着小姑娘的手微微用力,喉咙干哑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不正常的反应啊。
以她书读百卷的积累,大抵知道,自己方才被美色蛊惑了。可为什么,她会对阿瓷起那样的心思呢?阿瓷问这话,又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阿兄。”
小姑娘固执地不肯放过她,红唇微启,嗓音越发甜腻:“你刚才,如何想我的?”
刚才……
姜槐心神一凛,她刚才,是如何想阿瓷的?
她的唇色泛白,清咳一声:“回吧。”
被美色蛊惑的事当然不能说给阿瓷听,怪乎要避嫌了,原来,情和欲竟有如此魔力?是最近不正经的图册看太多的缘故吗?还是……阿瓷生得太美。
姜槐侧头看着笑意吟吟的小姑娘,惊觉她今日比昨日更美。
这一刻,握着阿瓷的手,她觉得掌心一片灼热。
她不可控制的想到昨夜,仿佛阿瓷的味道还残留在唇舌。
那些娇柔美好,那些溶在风里怎么也散不开的纠缠,一声声破碎的低语……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姜槐身子微僵,揉揉脸,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姑娘仔细观察某人的神色,雀跃地勾起唇,有一种诱鱼入钩的欢喜。
她马上要离开阿兄了,她成功在阿兄心里撒下鱼饵了。且看阿兄那时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里的冷淡木讷。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云瓷羞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她还是成功了。阿兄并非没有感觉,阿兄终于有作为人正常的反应了!
不然,她都快以为阿兄是不沾七情六欲的神仙了。
欺负阿兄的感觉真好啊。
看阿兄心慌意乱的感觉也好好……
当窃喜大过羞涩,云瓷轻声呢喃:“阿兄?”
姜槐抬眸:“嗯?”
小姑娘依旧喊:“阿兄~”
阿兄阿兄阿兄。
仿佛被灌了满耳朵的甜言蜜语,姜槐失笑,宠溺道:“你又要如何啊?”
云瓷甜甜一笑,径直跳上她后背,姜槐吓得脸色一白,担心把人摔了,急忙抱紧她。感受到贴在后背的柔软,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小姑娘故意坏笑:“阿兄,你的耳朵好红啊,很热吗?”
“不热。”姜槐老老实实背着她,斥了句:“胡闹,万一我反应不及你人摔了怎么办?”
“阿兄是大将军啊,大将军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语调软软道:“阿兄,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幸福么?你连自己的幸福都护不好,如何护天下苍生啊?”
“苍生与我何干?”姜槐心渐渐平稳下来,耳朵尖的红润褪去:“在苍生和阿瓷之间,我当然要选阿瓷。我会护着你,阿瓷,直到永远。”
“姜槐,我不想离开你,怎么办?”
可不离开你,我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答应以后会更爱你,好不好?姜槐。
姜槐背着她,穿过一条条小路,她刻意走得很慢,如儿时那般,她背着阿瓷,背着自己的一生热爱。
感受到小姑娘砸进衣领的热泪,那热泪灼伤着她的心。姜槐抿唇:“别哭,阿瓷。你若离开,我答应你,每天都会比今天更想你,好不好?”
“那阿兄不准骗我。”她声音里带了微微哽咽。
姜槐笑中带泪:“不骗你。”
翌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将军府门口,禹州城百姓亲眼看到,俊美如玉的大将军亲手让出爱逾性命的妹妹,自此,世人方知,云瓷,为柳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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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 无论将军之妹,还是柳家嫡女,都是旁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从将军府离开,坐在柳家特意准备好的八人大轿,一路吹吹打打,热闹地从东到西, 从南到北, 都能感受到柳家寻回女儿的喜悦。
望门柳家,在禹州城, 乃真真正正连世家权贵都得退避三舍的了什么,姜槐听不到。
云瓷在她的世界猛地抽离,哪怕在此之前已经做了千万次准备,真到伸手握不住她时,姜槐眉眼生出烦躁,马鞭扬起,马蹄声哒哒远去。
柳轩植和柳如岸面面相觑,一抹古怪从心底闪过,父子俩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起姜槐,欢欣鼓舞地入府。
这个家里,多了一人,好似多了许多人情味。
柳轩植献宝似的领着云瓷参观过庭院,园子所有的布局几乎照搬了将军府,云瓷一脚踏进门,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以前的家。
“阿瓷,喜欢吗?爹给你准备了很多惊喜。”
柳轩植紧张地搓搓手,叱咤风云的柳老板在女儿面前既忐忑又激动,那些眼泪早在几日前就流干,望着寡淡清冷的小姑娘,悔不当初。
若无当年那些乱子,他何至于想亲近女儿都要束手束脚?
他错过了阿瓷最天真稚嫩的年纪,错过了她最单纯烂漫的笑容,岸儿说得对,他不负责任的弄丢了女儿的过去,阿瓷的未来他要负全责。他要把所有迟来的爱一股脑补偿给她!
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
云瓷淡淡的看过小院一应摆设,在最初的惊喜后,她眼里找不到一丝温柔。
柳如岸跟在身边急得额头出了汗:“妹妹不满意吗?”
满意?云瓷勾勾唇:“何来的满意?”
她往搭好的秋千架坐下,笑起来像不谙世事的无辜少女:“说说吧,当年发生了什么?我的好爹爹,我的好兄长,何故今日才寻回我?”
柳轩植痛苦地垂下头,不怪云瓷问,她能坦然地问出来,便意味着这段半路父女亲情有重新延续的可能。他甚至在之前害怕过阿瓷漠不关心,如今她问了,要怎么回答呢?
柳如岸看了眼父亲,明白他的苦衷和说不出口的难堪。毕竟,这段往事,说来实在艰难,仿佛亲手撕下脸皮,淋漓的血与泪撒在时光角落里,再也凑不齐最初的体面。
这一刻的云瓷,安静,沉默,乖巧地像不知愤怒为何物。
柳轩植缓缓舒出一口气,第一次,原原本本不再逃避的勇敢面对当年。
当年肆意任性,伤了人心。
说来说去,无非热血男儿见异思迁为色所迷,辜负了身为发妻的青梅,辜负了那些共同许下的誓约,妾室嚣张,而他看不到那些被掩藏的苦,看不到午夜梦回泪沾衣襟的委屈。
甚至,连何时有了女儿,都被蒙在鼓里,昏聩地令人发指,糊涂地教人寒心。
云瓷噙在唇边的笑越来越冷:“也就是说,我被妾室幽禁三年,而爹一无所知?”
柳轩植缄默不言,他没有资格开口为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这笔陈年旧帐,他若不认,那么失去的不止一个儿子,还有刚认回来的女儿。听岸儿说,阿瓷骨子里更为倔强,远没外表看起来柔弱。
隐有风雪弥漫在眉间,冷意浸入骨髓,云瓷索性笑了出来:“真是荒唐。”
柳轩植惭愧地想钻到土里去。
“我娘,怎么没的?”良久,云瓷问出这句话。
真相太过残忍,正应了那句荒唐,柳轩植撑着一口气道:“那年你被人掳走,她找不到你,疯了一场,闹了一场,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不想听那些来龙去脉,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被…被气死的……”
一滴浊泪顺着眼眶流下,闭上眼好似还能听到那人在风雪夜痛骂自己负心薄幸,言辞犀利,颠覆了一辈子的温柔娴静,撕碎了所有的文雅端庄,最后她气绝倒地前,犹不忿地用鲜血喷在他用金丝织就的衣衫,斑斑血迹,滚烫灼热。
以死,换回他清醒。
“柳轩植,这辈子,我用命来爱你,不惧为你所伤。可是轩植,若有下辈子,我为男来你为女,好教你相思不得,尝尽负心之苦……”
这话缠绕在耳畔跟了他十四年。
十四年,闭上眼就能想起阿璇倒在他怀里的决绝,年少情薄,不得善终。
云瓷怔在那里,心口堵得厉害,她见过画像上的女子,透过眉眼她能想象到她嗔笑时的好风采,再看柳轩植,时到中年,他依旧英俊威武,除去染在眸底的黯然神伤,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气质,相貌,才情,这都是个令人赞誉有加的好男人。
他若不说,谁晓得他也曾狠心辜负,有过一段瞎眼心盲的经历呢?
男人,是靠不住的。
这句话不知何时忽然从云瓷脑海响起,而后,她想到了姜槐。
少年夫妻老来伴,退回二十年,才女倾璇和富家子柳轩植的爱情故事不知沉醉多少人,可仍没落得善终。再是轰轰烈烈,没逃过杜鹃啼血,没走到白头偕老,好好的一对眷侣成为怨侣,云瓷眸光微黯,不知是为娘亲,还是为自己。
回家不过片刻,她便想姜槐了。
她全部的痴心都给了姜槐,惟愿姜槐不负她赤诚,惟愿姜槐……能早一些回馈她的情。
“阿瓷,你怪我吧!”柳轩植半晌吐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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