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方赤火
光是民宿的外墙就让她惊艳了足足十分钟,以为是哪个不世出的高人前来练手了。进入大门,大堂里被装饰成轻奢中国风,“义工”都是俊男美女,不知从哪儿请来的,一颦一笑都特有文化积淀。随便进到几间没人的客房一看,每间房屋都布置得各有特色,别出心裁地装饰着各种怀旧小物,每一件都独一无二,绝非某宝批发。
壳还是那个壳,但里面的“瓤”焕然一新,而且据说还在继续盈利,让她啧啧称奇。
过去她苦心经营,当局者迷,现在她作为外人,旁观者清。不知是不是距离产生美的原因,她总觉得这个小旅店内在的气场有了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样是打文艺风招牌,同样是走精品路线,同样不大肆在平台上打广告,但为什么以前的民宿客流量平平,现在的这个大堂,一进来就让人有想花钱的冲动呢?
几个跟她熟悉的老员工神秘兮兮地告诉她:“高姐你不懂。我们现在这位老板是个风水高人。现在这个厅堂布置吧,这个阵法……嗯,这个阵法……总之它很聚财……”
高茗自然不信,笑道:“你们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叛革命了?过去你们朋友圈里不是天天辟谣,跟封建迷信作斗争吗?”
员工有理:“风水就是管用!我家喵星人以前到处拆家,我蒙白老板指点,稍微改换了一下家里猫窝的布置,现在你猜怎么着,它天天乖乖躺在沙发上让我随便撸……”
高茗摇摇头。这白老板不会是搞传销的吧,这么能洗脑。
她看到个斯文年轻人正在对着一幅水彩草稿比划,一点没注意到门口来人。
高茗礼貌上前观看,一看那水平远超业余,忍不住问:“你是新请来的艺术顾问?”
叶雨时吓一跳:“我我,我是大堂经理。”
紧接着马上说:“外墙的彩绘不是我画的。是老板的朋友。”
每天都有那不上网、不明真相的游客,以为民宿里所有的艺术布置都是出自这个美院毕业生之手,经常起哄让他露一手。
叶雨时以前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材生,现在却颇有自知之明,很低调地表示这些作者另有高人,就差在自己领子上插个牌子,写上“我只是个打工的”。
高茗也吓一跳。这白老板雇了一帮什么人啊?
“白先生呢?”高茗问。
回地库睡觉去了。然而叶雨时不知道,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老板也就两三天来一次,现在大概在鬼市淘换东西呢吧。”
高茗再次:“……”
对待生意的态度如此随便,这还能赚钱,天理难容啊!
这时候佟彤闻讯赶来,朝她打招呼:“高姐,回国了?”
“官司赢了,”对方轻描淡写地微笑,“正在办手续。”
几个民宿的老员工起立鼓掌:“高姐是有城堡的女人了!”
大家问出城堡的名字,兴高采烈地上网搜照片,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羡慕嫉妒恨。
“哇,这占地得有几百平米吧?”
“这大厅!我在这儿跳舞能遇见王子吗?”
“外头还带一片树林呢!高姐可以骑马进去打猎。”
“还有葡萄园!哇哇,看这酒窖,还能酿酒呢!”
“查查商标,看看一瓶卖多少钱……”
“高姐,下次跟我们带点法国葡萄酒!”
高茗真的打开托运箱子,里面齐刷刷一排,十几瓶法国波尔多aoc级干红。
“以后大伙的葡萄酒我包了!”
……
一阵喜大普奔的欢呼声中,佟彤想起白老板来:“那民宿……”
高茗淡淡一笑:“打理城堡还需要不少时间精力,民宿我真管不了了,不如转让给你们得了。”
四合院改建的民宿虽然也是份不菲的产业,但跟城堡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高茗这次就是回来看看,见民宿被打理得生机勃勃,惊喜之余,心存感激。
这是她青春热血的一段创业时光。要是没有那个突然跳出来的白先生,这院子恐怕得闲置不少时间,不知有多少东西都荒废掉。
“其实照白先生现在这个经营方式,民宿的名字也可以换换了,不必叫外文名了……嗯,这个可以再商量……”
她漫步走廊和客房,忽然在某个多宝格上,发现了一个老式的铜望远镜,只有巴掌大小,擦得干干净净,摆在丝绒的托盘上,旁边一个小纸牌,写着众多文物大佬们的鉴定结果:
纯铜镀铬手持式双筒望远镜,产地:法国,民国早期,购于北京大柳树市场。
旁边配着星空背景的油画。这间房的主题就是“星汉灿烂”。
高茗托起那望远镜,眼角的笑意定格,眉梢肌肉跳了两跳。
*
“你的意思是,这望远镜……是你家祖传的东西?”
佟彤难以置信地问高茗。
高茗点点头,拉开镜筒,指着里面用小刀刻出的两个字母。
“是我太爷爷的物品。我见过他手持这副望远镜的照片。这两个字母,是他姓名的缩写。”
她在手机中翻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找出一张扫描过的黑白褪色照。
照片上,一个五官十分欧化的帅气军官笔挺站立,冲着镜头微笑。背景是有些残破的紫禁城神武门。
他肩上挎着的,正是一副小巧精致的黄铜望远镜,镜筒上的两个字母依稀可见。
佟彤当即把大堂里的“义工”都叫来。
“故宫,”希孟迅速认了出来,“根据城楼的修补情况,应该是在1928-1933年之间。你看后面那个牌匾,是故宫博物院首任院长易培基的题字。”
高茗万分惊讶地看着这个疑似明星的小帅哥,“你怎么知道?我家里人谁都不知道这照片的拍摄时间。”
佟彤赶紧转移话题:“望远镜是我们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中间发生什么了?”
*
高茗的家族史,就是个几百万字的民国豪门小说。
她家是名门望族,祖先有些欧洲血统。民国时期种花大地命运多舛,那个拥有葡萄酒庄的表爷爷留在法国酿葡萄酒,而她的太爷爷选择回到祖国,和华夏命运共呼吸。
“可他在日军侵华期间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当时他与我太奶奶新婚燕尔,我爷爷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高茗叹口气,神情伤感:“我们对他所知的一切,就是他曾是个优秀的军人。他给我们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就是这个。”
她轻声说:“我太奶奶一百岁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她的新婚丈夫。”
高茗把手机递给佟彤,相册中一个皱纹满脸的老奶奶,面前的大蛋糕上燃满蜡烛,身边围着一圈欢笑的家族成员。
她轻声说:“佟小姐,你和你的朋友们是在哪儿买到这个望远镜的?若是能打听出我太爷爷的下落,我……我可以把民宿剩余的股份全都出让。”
佟彤看着那老奶奶照片,有点鼻酸。
“先别谈报酬,”她说,“举手之劳,我们抽空去旧货市场看一眼,问问那卖家。”
*
佟彤下班之前请武英殿里的文物传话,当天就把在地库里睡大觉的《清明上河图》叫起来。
张择端揉揉眼,迷迷糊糊问:“有人要算命?”
“找白老板。”
白老板旋即出现,满口抱怨。
“哎,怎么跟以前做生意一样,天天连轴转,没得休息时间……”
“望远镜?记得记得,我带你去。”
*
佟彤心焦地等到了周末。刚收拾好东西出门,回头一看:“希孟,你也来啊。”
希孟理所当然地回答:“上次没逛够。”
他原本是无家可归,被迫跻身书房,说好了半年,眼下已经熬过了一半时光。
附近能吃到的美食已经吃差不多了,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已经体验了个遍。他最近颇有些百无聊赖,一听佟彤要去再次造访大柳树市场,也不放过这个找乐的机会。
还知道给她省钱,“不打车,就坐地铁。”
佟彤见他穿着汉服准备出门,赶紧拦住。
“麻烦换身低调点的衣服。您这副模样下地铁,还是晚高峰,我怕围观人群引起地铁瘫痪。”
他眼角不易察觉的一笑,依言换了普通风衣。
依旧是傍晚时分来到市场,顺着白老板的指点,马上就看到了当初那个黄铜望远镜的摊位——
佟彤:“!?”
上次没注意,今天才发现:摆摊卖东西那位,怎么有点眼熟啊?
希孟也有点错愕,朝她使个眼色,手机里翻翻,翻出一张年代久远的动图。
手持灭火器的马尾少女,朝着一张吞云吐雾的大脸疯狂扫射。
佟彤哀嚎:“你还存这图?”
当初那个在午门上吸烟屡教不改、被她喷了一头干粉的游客,是个油腻中年男,穿个金龙马甲,戴个玉貔貅,还留了一头滋滋冒油的长发,全身上下恨不得写满“文化”俩字儿。
希孟抬头,端详一下远处那卖家,轻声问:“我怎么觉得是一个人啊?”
佟彤点头:“对,你看那包浆手串。”
当初那个自称是专业鉴定古董、非要拿强光手电照射古画的拽哥,原来是个摆地摊卖破烂的……
当初他拿着个聚光手电筒,非要“鉴定”千里江山图。虽然没对画作造成什么永久性损伤,但希孟想起来依旧浑身不舒坦。
“这儿允许抽烟吗?”他指着那人手里的烟,非常有教唆性地问。
“露天场所,可以。”佟彤悲哀地回答。
他叹口气,“他或许还认得你。我去问吧。”
走上两步,又回头,面带得意,“你瞧,带我来对了吧。”
手串男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屁股两边的肉挂在马扎边缘,稳如泰山地坐镇地摊中央,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仰着脸,打量过往的顾客。
“古字画古陶瓷……名人题押……纯看眼缘……捡漏价甩卖……”
他小声嘟囔,好像真的怀揣稀世珍宝,不得不低调行事一样。
旁边几个摊主不时跟他交头接耳,管他叫“马老师”。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老师呢……
希孟走过去,把那个黄铜望远镜给他看。
“卖家,这东西……”
“是我这儿出去的,”马老师一看就认了出来,吐一口烟圈,“怎么了,东西售出,一概不退不换。”
“可否请问,此物您从何处收来?”
希孟问得很有礼貌。马老师虽然跟他有仇,但佟彤早已帮他大仇得报,他后来在网上找了当时的视频看,全程翘着嘴角,觉得马老师:“不如咱再想办法……”
马老师看出希孟不是来淘东西的,毫不客气下逐客令:“要是不买东西就走开点儿,我这儿的都是拍卖行级古董,碰碎一个够你赔得倾家荡产!挪开挪开!”
希孟冷笑着走开两步,站在他旁边两米开外,静静观察他摊子上的“宝贝”。
马老师自然浑身不舒坦,把那包浆手串焦躁地盘得啪啪响,左摇摇右晃晃,想用后背挡住自己那些“展品”。
但他刚一挪动,希孟随便一转身,抱着胳膊,又出现在他身后。
这下好了,路过的游客本来都被他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零碎所吸引,现在全都目光冲上,不错眼珠子地看着这个遗世独立的美少年。
不少人轻声嘟囔:“他卖什么的啊?咱过去瞧瞧。”
马老师气坏了,站起来赶人:“走走走!这儿不许站人!踩坏了东西你赔得起吗!”
希孟挑挑眉,走了。
马老师坐回马扎,还没喘完两口气,他又回来了,而且手上拎着一个同款小马扎。
他在旁边找了个空地,打开马扎,坐下了。
马老师一脸警惕:“你干什么?”
希孟不理他,转头轻声对佟彤说:“去帮我买杯奶茶。”
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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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坐着小马扎, 一个长腿小帅哥,一个油腻手串男;一个风光霁月,一个地气污浊;一个像是信守承诺,静待佳人赴约, 一个像是等小弟聚齐,去收保护费的。
对比十分明显,简直是公开处刑。
马老师终于有点坐立不安, 又感觉莫名其妙, 不时转头瞪他两眼。
不过那小帅哥不再纠缠,马老师也就重新开始摆摊叫卖。
来大柳树淘换旧货的顾客,往往都没什么特定的目标, 一双双眼睛像探照灯,刷刷的全场扫来扫去, 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有个清清冷冷, 一言不发的俊美青年。
在周围一片片暗淡旧货的衬托下,更显得神采奕奕。
有不少人好奇地朝这边走过来。但他又明显不卖货, 于是反而给周边卖家起到了良好的引流作用。
马老师转怒为喜,赶紧借这阵东风可劲儿嘟囔。
“……瞧一瞧嘞……本家世代收藏,有些是拆迁拆出来的玩意儿,有些是我的旧藏, 本来舍不得拿出来卖的, 但最近看上了一幅珍品古画, 手头现钱不够,只能忍痛割爱, 就等识货的咯……”
还真有人在他的地摊前好奇驻足。马老师一身装扮毕竟惹眼,手串盘得哗哗响,一脸的沧桑世俗,很符合有些人心中的“大师”面貌。
“师傅,”有人在他的摊位上翻翻捡捡,“这些古玩是真的吗?”
虽然门口的保安说得很清楚,这市场里不可能有国家禁止交易的文物;但人都有侥幸心理。万一那卖家也不识货呢?万一把宝贝当废品摆出来卖呢?
这事儿还真时有发生。比如元青花瓷小昭,就被卖家当成现代仿品,三十块出手了。
犯法吗?也不算犯法。民不举官不究。
文玩圈子里,在鬼市“捡漏”的新闻也时时发生,再被专业软文渲染一番,专门勾引那些半瓶子水的入门级藏家。
所以那人一问“是不是真的”,马老师就知道是个小白。
他来了劲头,手串一收,笑着招呼人家:“请坐请坐。这些都是鄙人的多年收藏,如今低价出清,合眼缘的您就带走,喜欢哪个?”
“小白”果然被忽悠住了,低声惊呼:“看这落款是张大千的?”
马老板连称“识货”,拿出他那个聚光手电筒,一寸一寸的解释。
“张大千的笔墨,于石涛尤见功力。你看这个用青绿及水墨作大泼墨,典型的张氏风格……是是,张大千的画拍卖行都拍出天价,您是懂行的。但您要知道,张大千生性豪奢,经常随手一画,赠给身边的丫环、厨师、司机……所以流入民间的也多。这幅据我估价,也就八万到十万之间。具体怎么鉴定,我告诉您一个独门绝技。您看这个落款的笔触……”
正当“小白”听得入神之时,旁边忽然有人插话。
“假的,天津行货,上下层墨色不是一个地方出产的。”
小白一怔,脸色阴晴不定,放下画走了。
马老师赶紧叫他:“市面上张大千确实仿品很多,但我这个绝对不是……”
人家根本不听,很快就移情别恋,跑到另外的摊位上去看自行车了。
马老师气急败坏地回头:“谁在那儿瞎说?谁让你坐这儿的?”
他要是老老实实明言这些货都是仿货,出个合适的价,也许那小白还会花钱买下,挂在客厅里欣赏欣赏;现在可好,吹的越狠,泡泡戳破的时候,弹得越疼。
希孟专心吸奶茶里的珍珠。
市场里来去随意,也没规定必须卖货的才能坐马扎。马老师除了咒骂几句,也拿他没办法。
还好今天天气好,客流量比较多。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外地游客驻足在他面前。
马老师头头是道地讲课:“清代画家周鲲的工笔,您可能不知道这人,是乾隆御封的宫廷画家。看看这熟宣纸,贡品蝉翼笺,宫外很少见……再看渲染的笔墨技法,是不是有点像油画?这就对了,您识货!这是受郎世宁风格的影响……这幅画我一直是摆自己家里的,前几年老父病重都没舍得卖。至于真伪……呵呵,这个我没法跟你们保证,只能说,经过我和我很多专业朋友的鉴定,它很大概率是真品……”
“仿的,做旧太明显了。”窝在马扎里的清秀小伙子再次突然开口,把那几个游客吓一跳,“你看这落款,‘周鲲古稀龄作’。实际上周鲲根本没活到七十岁。”
马老师脸色一变,“你……”
他赶紧说:“周鲲卒年不详的!不信你百度!”
但那几个外地游客已经摇摇头,走了。
本就是来“捡漏”的,谁不是百分之百看中了才下手。家里都不是开印钞厂的,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疑惑,谁还愿意花这个不明不白的钱。
马老师气得头发都支楞起来了,回头吼道:“你再瞎bb我叫保安了!”
希孟眼皮抬都没抬,专心玩手机。
马老师也是色厉内荏。真叫保安来又怎么样?说他本来打算骗人,却都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搅黄了?
或者说他本来卖的都是真品,但被这人胡说八道,害得真品没法出手?
左右都等于自首嘛!
马老师气鼓鼓的,寻思:这人也就会胡乱吹牛,总有他技穷的时候,到时候驳死他。
“……哎,行家!来来来,”他放轻声音,对着另一波小白的耳朵眼说,“您可算挑中我这里最珍贵的宝贝了!北宋画家王希孟流落民间的另一幅画作——对对,他的《千里江山图》在故宫展过的,我特意买了票去近距离对比过,真货!您看看,这是当时的照片……我特意打着手电照的……这色彩,这绢丝,跟您手里这幅差不多吧?……嘘!别尖叫,这算文物,别引来警察……”
小白们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都啧啧称奇。
直到旁边一串难掩的轻笑。希孟放下奶茶,伸了个懒腰。
“马老师,您这就不厚道了。当初您从我这儿进的仿画,说好了批发价一百六一张,怎么转眼就糊弄人家是真品呢?”
小白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托着“王希孟真迹”石化当场。
马老师气得站起来,又赶紧坐下,低声咆哮:“有完没完了你!谁tm找你进仿画了!满口胡言!——哎哎,别走,这小白脸跟我有过节,他根本不懂古画,就是瞎说的……”
“不懂画的小白脸”支起身子,地上捡了根粉笔,随随便便一划拉——
居然就是刚才那幅画中的线条和意境,甚至更上一层楼,几笔掉渣的粉彩,比那“王希孟流落民间的画作”更加引人入胜。
“当然是我仿的了,”他说,“哦对了,画这幅的时候手有点抖,发挥失常,给马老师打了个对折。马老师,真不好意思。”
马老师讷讷地看着地上的粉笔画,喃喃道:“不可能……”
他花钱买票进了故宫,排队三小时,观看五分钟,不辞辛苦地拍了几百张照片,为此还被喷了一头□□。回家之后,日夜研究,反复试验,终于制造出了似是而非的仿作,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个月,堪称业界楷模。
这人倒好,随便几笔,那线条,那意境,倒比他呕心沥血造出的假货还逼真?
难道是祖师爷专门派来拆台的?
小白早就扭头不理他了,反倒搭讪希孟:“帅哥,你真是仿画的?有工作室吗?”
……
日落西山,夜幕渐起,城市的霓虹灯争奇斗艳,照亮了夜色中的鬼市。
许多摊主生意兴隆,有些面前的铺位上已经空了大半,满意地收摊数钱。
只有马老师一个人,哭丧着脸坐在原地,面前堆得整整齐齐,从古画到古瓷到民国大烟筒,一样都没卖出去……
只要他一开口,那个神秘帅哥必三句话拆台,而且拆得盆光碗净,让他连找补的话都编不出来。
而且好几次,差点被骗的小白投诉保安,保安过来一通敲打,声音如雷,让他好没面子。
现在他旁边已经又多了第三个小马扎。一个娃娃脸女孩捧着个全家桶,正跟神秘帅哥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互相拿餐巾纸擦手,一点也没有撤退的意思。
马老师绝望了,终于从马扎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过去,重重一拱手:“先生高人,在下心服口服。咱明人不说暗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眼前一闪,一个黄铜望远镜托在对方手中。
“来历。哪儿收的,上个藏家是谁,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
马老师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个望远镜结的仇,火气一下子又蹿上来:“您这是什么意思?都说了旧货不问来历,行规不能破……”
“你不说,明儿咱还来这儿坐着。”佟彤笑眯眯跟希孟商量,“别说,这儿空气还真好。”
马老师终于求饶:“我说,我说,您以后再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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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望远镜是我从一个玩友那里换来的,”马老师垂头丧气地交代,“当时以为是什么民国大人物的物件,后来鉴定了半天也没鉴定出个所以然,只好当普通玩意儿卖了。”
“您朋友又是从哪儿收来的?”佟彤问。
这时候天已全黑,微风送来一阵阵朦胧的雾霾,马老师完全没认出她。
“等等,他回微信了……”马老师点亮手机,“说是在四川成都附近的老乡那儿买到的。你们懂的,做我们这行的,都有固定的拿货渠道。老乡在地里、山里找到什么宝贝,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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