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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方赤火
关晓萍很够意思地给闺女挡刀:“有了有了,小伙子我们见过,人长得俊, 谈吐也不错……”
亲戚们齐声起哄:“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表姑/堂婶/姨夫/舅公拍板:“就元宵节吧!”
佟彤为难地说:“不成啊……异地。”
轮到关晓萍惊讶:“好好儿的怎么就异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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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假期眨眼过去。佟彤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狗生活。
爸妈在家里休假, 有他们照顾姥姥,佟彤的日子其实过得比以前轻松多了。但她每天看着那间空书房,总觉得缺点什么。
故宫博物馆就除夕闭了一天馆, 春节时期并不放假,除了例行的周一闭馆, 其他时间照常开放。
因此接待游客的工作人员也跟着加班。
但文保科技部不一样。他们是不用面对游客的, 况且文保组的工作纲领是“慢工出细活”,保持良好的状态是最重要的, 不争这一朝一夕。
所以佟彤放满了假。回到岗位上之后,节日期间积压的工作就扑面而来。
前段时间文华殿展出的“乾隆书画特展”完满收官。在入库之前,其中几件作品需要书画组保养修补。
确实,乾隆朝的东西放到现在也是古迹了。虽然艺术造诣有待商榷, 但毕竟有着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因此也不能怠慢, 必须精心保养。
另外还有一个课题组请求将一些展品进行无损分析测试,以完成一项关于清代造纸技术的研究。
佟彤于是跟乾隆那软塌塌的字迹和龙傲天的印章缠绵悱恻了一整天, 觉得血条快空了。
下班之后,老康貌似还想叫她谈点什么专业上的东西,佟彤疲惫地摇摇头。
“师傅,今儿累了,明天成吗?”
文保组准时下班的惯例怎么能从她这儿破。她理所当然地拎包出门。
老康无言以对,挥挥手表示她有理。
从位于东华门的工作人员出口出去,佟彤忽然看到有人蹲在路边。
他梳个发髻,穿一身灰褐色的……
“道袍?”
佟彤还是头一次在道观外面发现穿道袍的。摆摊算命?
故宫门口不允许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啊!
道袍不算干净,但又达不到“邋遢道人”的程度。道袍里头的身子有点发福,一层圆润的肉肉从腰带两侧鼓胀出来。
佟彤待要目不斜视地走过,忽然觉得两道目光朝自己身上看来。
她眼皮一跳,慢慢住了脚步。
这感觉太熟悉了。
被祖宗使唤的感觉。
佟彤打着胆子,回头朝那道士看了一眼。
恰好他老人家也抬起头,朝她和蔼地微笑了一下。
佟彤腿一软,差点掉护城河里。
“胖佶……哦不哦不,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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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宋徽宗跑到北京故宫来讨说法啦!
当年他被人撸下皇位,掳到北方,度过了“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后半生;可曾料到数百年之后,此处也升起帝王紫气,成了帝国中心,盖起了皇家御苑,而且比他在东京城的府第更加气派?
一身道袍的宋徽宗赵佶,就这么空降到故宫东华门外,仰着白白胖胖的脸蛋,捋着仙风道骨的胡须,朝佟彤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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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在葆光的世界里见过胖佶,她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就是真人。
“您怎么了?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小的能做点什么?”
她凑上去轻声问。
东华门不是故宫的常规出入口,这里没什么游客,门口停了几辆公务车。
胖佶的脸色有点憔悴,大概是因为身边没有伺候的小太监,自己也不知远道而来走了多少路,这会子显然腿酸,蹲在门口不动地方。
佟彤一边问一边想,难道这位是和乾隆一样,被谁召唤出来的?
她记得子明说过,“……跟我们文物一样,只要有原作者的思维碎片,就有方法将其具象化。所以姑娘今日所见之乾隆,也不过是一堆思维碎片捏合的‘下辈子’而已。”
有人凭着乾隆孜孜不倦地在文物上刷的弹幕,把他老人家给召唤到现代来作威作福。
按这个思路,召唤胖佶其实比召唤乾隆要容易。乾隆只会刷弹幕,胖佶可是实实在在地留下了不少艺术精品,“思维碎片”的质量要高多了。
胖佶脸色闪过一瞬间的惶恐,随后恢复了王者风范。
他抖抖道袍的袖口,说道:“没错。是有人将朕唤入人间的。有件事,还想请姑娘替朕跑一遭。”
太客气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身处的是“幽州”,过去也不是他所辖的地盘。他大概是有点水土不服。
佟彤也蹲下,轻声提醒他:“爷,您这身道袍太惹眼了,以后注意点,挑个现代人的衣服换上吧。”
头一次跟古代皇帝直接对话,佟彤并没有觉得多紧张。可能是因为当小狗的时候已经跟他很熟悉了,连他更衣都看过。
胖佶对换衣服没兴趣,自顾自地说:“朕的《听琴图》上被乾隆提了个诗,文采糟糕不说,还句句讽刺朕不会治国,将朕批得狗血淋头,真真气煞人也。姑娘若能将此诗清除,朕重重有赏。”
佟彤:“听琴图?”
《听琴图》,传为宋徽宗赵佶创作的一幅绢本设色工笔画,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绘的是几位文人雅士在松下抚琴赏曲的情景。抚琴者道冠玄袍,居中端坐;听琴者三人,一红衣,一绿袍,一童子,皆凝神恭听,仿佛入定,又仿佛翩思于天地之间。
图中有徽宗题名与画押,还有蔡京题诗一首,人物传神,线条劲挺,是不可多得的宋画精品。
宋徽宗崇尚道教,自己把自己封为“教主道君皇帝”。一般认为抚琴的那位道士就是赵佶本人。
《听琴图》也是故宫捧在掌心的国宝了,而且最难得的是,偏好文人雅画的乾隆,居然没在上头留“墨宝”。大概是把这画当成了伪作。
的确,《听琴图》的写实技巧太出色了,以至于被人认为不像文艺心泛滥的宋人作品。在日军侵华前夕,故宫紧急转运珍贵馆藏,在挑选文物的时候,不知哪个砖家把它定为明代赝品,于是并没有装箱,而是留在了北平。
而如今,胖佶从他的众多作品当中凝聚神魂,专程前来告诉佟彤,《听琴图》上也被乾隆题字了……
不奇怪。乾隆很喜欢在宋徽宗的物件上进行打脸活动。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他写的不外乎是:瞧你玩物丧志,艺术造诣高深有什么用,还不是把国家作没了,自己有家难归,寄人篱下,终老异乡,何其呜呼惨哉!哪有朕文治武功、俾睨天下、九州安定、四夷膜拜……
总之肯定是类似的话,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儿的说。
今天胖佶大概终于受不了了,披了个道士袍,前来故宫讨说法。
佟彤戴着口罩手套,跟自家祖宗的一堆“墨宝”相处一天,也有点想找个发泄口,于是热心地扶他起来,问:“您想让我怎么帮您?”
即便是灰头土脸、道袍油油腻腻,胖佶也丝毫不失宗师气度。
“姑娘随朕来。”
佟彤看看时间,刚过下午五点。
远处也有几个游人路人,遥遥望见一个“道长”在红墙根底下漫步缓行,大概都以为是故宫搞的什么cos活动,只是好奇地注视了一会儿,没人起疑心。
东华门一侧的城墙外面,一丛遮天蔽日的松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木门,一条条老旧的横木上生满苔藓,和旁边故宫外围那明快的色调格格不入。
“姑娘请进。”
以胖佶的身份肯定不会给她开门的。佟彤也不介意这些虚礼,一边拉开门,一边寻思,胖佶的“重重有赏”,到底会是什么。
君无戏言,要是能给她加个音乐天赋点就最好了……
胖佶径直从门里走了进去。佟彤也连忙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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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门的一瞬间,她就惊艳了。
红墙里面本该是故宫。高大的宫室、肃穆的走廊、严丝合缝的青砖,阳光从屋檐上照在地上,落下笔直的阴影——一切都一板一眼,整齐划一。
然而这门一开,佟彤仿佛是踏进了时间胶囊,眼前一下子落了层柔光滤镜,感觉时间的流逝悄然变慢了。
眼前是一个高雅而简洁的庭院,青松如盖,绿竹摇曳,掩映着柳暗花明的曲折走廊。走廊边的几案上陈设着香烟袅袅的薰炉,院子中央的玲珑西湖石上摆着古鼎,内里栽植着一枝小竹,嫩枝尖部停着一个小小的蝴蝶。
空气中流淌着清幽的氛围,让人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仿佛蓦然间飞到了名山大川之巅,那松竹后面随时能走出仙人。
故宫的御花园里绝对没有这样的景色。那里虽然美,但是那种重岩叠嶂的华丽之美,奇花异卉争奇斗艳,每一片粉墙上都绘了精工细作的图案。
而眼下这种气氛,是《听琴图》里那种静谧脱俗的气氛。微风吹动松枝竹叶,发出如同远方海浪般的声音。
佟彤心中暗叹。胖佶不愧是大艺术家,创造力也非同凡响。这传送门开的,让人进来就不想走。
回头一看,自己身后是一大片竹林,那扇小门早就消失了。
不过——
“喂,官家!”
胖佶呢?
他进门之后怎么也失踪了?
倒也不奇怪。在佟彤此前闯过的许多创作层里,文物本体的灵魂是融入其中的,在剧情里充当一些不可或缺的角色。
远处一丝似有似无的乐声,有人在抚琴。
佟彤找个角落,先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
胖佶妙手生花,几乎没费什么功力,就给她全身换上了飘逸淡雅的宋装;跟佟彤上次在《清明上河图》里找到的平民衣裳不同,她现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外面披着紫灰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袍,罩了深烟色牡丹花罗背心。翻开袍袖,里面还有一层烟色梅花罗镶花边单衣……
再里面她不好意思翻开看,至少还有三四层。
每一层都轻盈若羽,剔透似烟。深烟浅烟色的两件背心和单衣,隔了一层紫色袍,居然还能相互映衬,叠加成变幻多端的色泽。
现在是早春时节,她穿着六七层上衣,居然还能感觉到料峭寒气穿体而过,通体清凉。
甚至当她闭上眼睛,还有一种裸`奔的错觉。
太轻了。这些衣服加起来都没有她一件夹克重。
腰间系着浅褐色罗印花褶裥裙,印金的叶子中敷以明媚的色彩。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至少打了60个褶。
佟彤习惯性地把全身上下这些织物草率鉴定了一下,得出结论:许多纺织的技巧已经失传了。她身上任何一件,放到任何一个博物馆,绝对都是明星展品。
胖佶这是把银子给她穿身上了,真够意思。
那她的身份肯定也不会平凡。摸摸头,乾隆在《听琴图》上题了首诗,各种嘲讽他当不好皇帝。所以图中的胖佶受此影响,自信心跌倒谷底,心灰意冷怀疑人生,把整幅画的意境都破坏了。
这个“灵霄道人”定然是关键人物。说不定就是乾隆假扮的。
几个宫女抽抽噎噎的犹豫:“帝姬……这个、这个,内外有别……呜呜,不太好吧……”
佟彤犹豫了一下。不知胖佶宫里规矩严不严,可别让人看出她是冒牌。
她试探着,语气加重了些,说:“我去找个道士讲讲经也不成吗?”
宫女们互相看了看,点头。
“帝姬这边走。”
成功了!
不知是胖佶给她的伪装太成功,还是宫女们对她这个随心所欲、藐视礼法的帝姬早就有所领教,总之没遇到太多阻碍,下人们就顺从地领她去见那个什么“灵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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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霄道士住得不远,就在御花园外的一个小客房里,风景绝佳。
可见胖佶对他待遇优厚。
“帝姬,道长在里面候着。”
宫女们说完这句话,鱼贯退后,候在门外。
佟彤咳嗽一声,冲里面喊:“道长?”
里头仙气弥漫,不知在炼什么丹。
半天,才有个声音回:“帝姬请进吧。”
佟彤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声音穿过一团烟雾,有点失真,听不出是不是乾隆。
佟彤并没有依言进门。她脸一板,蓦地喝道:“来人!”
真跟电视剧里似的,几个禁卫军从天而降,穿着锃亮的铠甲,腰间挂着长长的刀,朝她低头行礼。
“帝姬有何吩咐!”
佟彤指着那客房,命令:“把这妖道人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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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胖佶给她开了那么大的挂,她要是还去跟乾隆和平谈判,白瞎了这个帝姬的身份。
直接拖出去不就行了!
就算那道士神通广大,难道还能把她这个皇帝闺女怎么样?
她纯粹是看在跟胖佶有撸狗情谊的份上,友情帮个小忙而已。赶紧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爸妈还等她回家吃饭呢。
她喊完那一句,昂首挺胸地往门边一让,打算欣赏关门打狗。





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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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 几个禁卫军都没动,而是疑惑地看着她。
“帝姬……刚才说什么?”
他们大概没反应过来。佟彤再次说:“我说把道士拿下!”
还是没人动。
几个宫女好言相劝:“帝姬,官家念在您生病可怜的份上,才让您随便出来玩。您可别玩过头了。”
佟彤:“……”
什么意思!
她指着那冒烟的房间说:“里头的道人妖言惑众, 蛊惑父皇,我把他拿下,是为国除害!你们只管放手去做, 若是他喊冤告状, 我去出面向父皇解释!不会治你们的罪!”
一番话说得很入戏,一副敢作敢当的主子模样。
出乎意料,身边居然还是没人行动。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禁军, 看她的眼神居然都带着淡淡的可怜。
“唉……帝姬也是闷得太久了。”一个年纪大的宫女说。
一个太监小声说:“她不过是想玩玩而已,别报告官家, 免得麻烦。”
“就是就是。”另一个宫女接话, “咱们只管好好伺候人就行了,别的莫多问。”
佟彤心里忽然一凉。
这些宫女太监说悄悄话, 怎么完全没避着她呢?
好像把她当个三岁小孩,当着她的面讨论怎么敷衍她。
“不是,我……”
她刚开口抗议,屋子里面的道士又发话了。
“怎么, 帝姬如何不进来?”
两个宫女殷勤地把佟彤扶住, 半推半拉低进了门。
“帝姬不是想跟道长聊聊天吗?婢子们在外头候着, 您要茶要水,随时吩咐。”
然后把她推进了门。回头的时候, 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佟彤:“哎……”
不对,这剧本不太对!
哪有这么对“帝姬”的!
佟彤跌跌撞撞穿过一片烟雾,看清了屋内坐着的“灵霄道人”。
她全身一紧,“诶,老祖您好啊……”
*
她的不知多少代曾曾曾曾……曾祖乾隆爷,穿着一身道袍,坐在书案之前,正在拿笔蘸墨。
桌子上铺着一幅精美的宋画,它的下面是半幅没画完的临摹品,那笔触令人不忍卒读。
他身后的多宝阁里,拜访着无数红配绿小碎花农家乐tony风格瓷器,从搅玻璃瓶到百花葫芦瓶到粉色包袱瓶,虽然一动不动,但佟彤总觉得它们在朝自己微笑。
墙壁上也挂着风格多样的装饰,像是复制了整个养心殿。
佟彤决定先发制人,甜甜一笑,问:“您怎么在这儿啊?”
虽然没直接跟乾隆说过话,但她也算是间接跟皇阿玛打过不少次交道。而且从和珅对她的态度来看,皇阿玛属于那种比较有格调的反派,应该不会上来就来个“聚众群殴”。
要真那样她躲也躲不过,身上这几件薄如蝉翼的衣裳可挡不住。
所以还不如优雅一些,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心里疯狂冒出无数问号:胖佶知道乾隆在这儿吗?
外面那些看似对她恭恭敬敬,其实像哄小孩一样的宫女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乾隆嘴角扯了扯,看似给出了一个微笑,但眼中并没有愉快的意思。
“小彤啊,今儿把你请来可不容易啊。”
还“小彤”,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佟彤也没辙,谁让他是真·祖宗呢?
房间里还有几个凳子,但乾隆也没有让她请坐的意思。他七成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面前的画纸上,拿着笔涂涂抹抹,小心地“画龙点睛”。
她笑道:“您过奖了……”
刚说几个字,她蓦地刹车。
不对啊。怎么叫“把你请来真不容易”?
难道他早就知道胖佶会向她求助《听琴图》,因而早早的就在画里守株待兔?
她转身就走,“等等……”
身后的门消失了,变成一堵挂着乾隆墨宝的墙。
佟彤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带这么魔改的!
这是胖佶的创作层啊!他有什么权限?
“你也许猜到了,没错,”乾隆的声音得意洋洋,“是朕叫赵佶把你带来这里的,朕觉得这个院子挺雅致,适合会友。”
一山不容二虎,这一张画里两个皇帝,张口朕朕朕的,佟彤头疼。
“等等,您的意思是说,胖佶听您的命令行事?”
乾隆画好了画,往后一仰,摸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里头一堆大大小小的印章。他选择困难地挑起一个,又放下一个。
“朕在他的画上题了一首诗,嘲讽他做不好皇帝。谁知道赵佶玻璃心太甚,看了之后就以泪洗面,神智也不太正常了,朕要他干啥他就干啥咯。”
乾隆终于挑了个最大的章,如获至宝地蘸了印泥,盖在自己的大作上。
然后又端详着那幅用来当模板的宋画,咣当咣当盖了三五个,表明这幅画“有幸”被十全老人看上,选为模板,何其荣幸。
佟彤明白了。和赝品《富春山居图》——子明老先生一样,胖佶被乾隆摧残过甚,精神受到过大打击,也投到他阵营去,成帮凶了……
难怪胖佶化身道士,请她进入《听琴图》的时候,那么谦卑友善,甚至有点做坏事的羞涩感。
她又想起来,新年前夜希孟曾经跟她提过,担心boss们把她弄到创作层里去搓圆捏扁。为此还建议她给自己请假。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因此佟彤今天虽然出乎意料,但也没吓得掉了魂。
她很诚恳地问乾隆:
“祖宗……”
“叫皇上!”
“哦哦,皇上,”她无所谓,“我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今日有幸见您龙颜,正好一并请教一下,还请皇上不吝赐教。”
反正古装戏也看得多了,创作层也去得多了,她比较放得开,拍龙屁拍得极其顺手。
乾隆果然龙颜大悦,好像忘了她是一直跟他对着干的小“逆贼”,指着那个雕工精美的凳子,说:“坐坐,赐座。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佟彤:“您怎么就这么喜欢往书画文物上题字盖章呢?”
这不仅是她心中的未解之谜,更是全国各地、不同时代的艺术工作者的集体心声。
乾隆收集了一辈子艺术品,这个问题大概从年轻时就有人问他了。他怡然自得地笑笑,说:“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难道不是那些书画器物因着有朕的官方盖章,在市场上身价百倍,还省了你们鉴定的工夫呢!”
佟彤:“哦,子明卷。”
其实乾隆“官方盖章”也有不少失误的时候,“子明卷”就是其中之一。
乾隆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强词夺理:“干什么都得有个容错率。朕题了那么多书画,打眼了几次,也属正常嘛。”
大概是觉得这说辞有点太不要脸,他撂下笔,断然又补充:“朕自己收藏的物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佟彤:“可是其他藏家也没像您这样啊。他们都致力于保存艺术品的原样,印章题跋都添得很小心,生怕喧宾夺主。您想没想过,如果您从民间收来了某件名家大作,却发现上头已经盖满了后人的大红印,跟原版天壤之别,您也心塞不是?黄台之瓜不堪摘,将心比心,您也得为我们这些逛博物馆的后人想想啊。
“再说,您这一番操作下来,把人家原来创作者苦心经营的意境全毁了,创作层里的思维碎片全扭曲了,书不是本来的书,画不是本来的画。也许是能拍出个稍微高点的价格,但这幅作品在后人眼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从本质上来说,还是毁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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