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容光
后来,阿祥的身体渐渐复原了,可是碧螺却因天天衔茶,以至情相报阿祥,渐渐瘦弱下去,终于憔悴而死。阿祥悲痛欲绝地将她的身体埋于那棵茶树之下,为纪念美丽的碧落,遂将茶树命名为碧螺茶。后因人们每年春日都去采那碧落茶,故天长日久,那茶口耳相传,被人们称作了碧螺春。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失神,身在后宫,对于民间故事自然不甚了解,宫里就算是唱戏也大都是些歌颂英雄或者拜寿神话之类的故事,哪里会有这样情情爱爱的小传说呢。
如贵嫔说完,不急不忙地饮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接着道,“只是这故事虽然感人,碧螺对阿祥的真心也感天动地,可故事的结尾却从来没有人提到那阿祥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竟梦见那阿祥已有妻室,碧螺因他而死,他却幸福美满地爱上他人,这才真真是流水无情。”
沈芳仪啊了一声,“可是这毕竟只是个梦,贵嫔姐姐也不能确定那个阿祥就真的忘了碧螺啊。”
“世间男子多薄情,哪怕今日喝起碧螺春的时候想到了你,谁知道会不会放下茶杯之后就另有新欢了呢?”如贵嫔轻飘飘地笑道,然后便不再说话。
话到了这个份上,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皇上赐碧螺春给沐贵妃,可放下茶杯却又有了容嫔这个新欢,如贵嫔这是在变着法子嘲笑沐贵妃,她倒是在此炫耀皇上赏赐的新茶,谁知道皇上赏完茶之后就有了容嫔呢。
沐贵妃脸色不变,握着茶杯的手却是蓦地一紧,她素来伶牙俐齿,与如贵嫔过招无数,少有落了下风的时候,岂料今日……
容真缩着脖子喝自己的茶,虽说对于如贵嫔这种拉仇恨值的做法很头疼,但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而就在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之时,却见沈芳仪忽地一声惊呼,一把推开在她面前倒茶的宫女,宫女手里的水壶也发出一声闷响滚落在地上。
众人忙看了过去,却见沈芳仪胸前的衣裳已然湿透,而那宫女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滚落在地的水壶里开水洒了一地。
那么滚烫的水洒在人身上……
来不及多想,沐贵妃面色一变,猛地喊道,“来人,宣太医!”
这是她的汀竹宫,倒水的宫女是她的人,而看眼前这个情形,恐怕沈芳仪的胸前已经被烫得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第三更
大殿里乱作一团,水壶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地开水冒着白气,在场的宫妃们看着沈芳仪倒在地上的痛苦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几个宫女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去请太医,又被沐贵妃寒着脸喝止住。
“够了,一个人去就成,剩下的给我留在这里听候吩咐,别给本宫添乱了!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虽也慌了手脚,但还能维持镇定地把责任罪过都推到这些奴才身上,足以见其心机之深。
妃嫔们有的吓得花容失色,有的还算从容地看着地上的沈芳仪,但没有一人上前去察看她的伤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沐贵妃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不得不亲自走到她身旁扶起她,虽然不知道烫伤处理的细节,但幸好常识还是有的。
“宫女留下,其余太监都出去守着,除了太医,谁也不准进来。”
她低下头去看着面上痛苦万分的沈芳仪,吩咐旁边的宫女,“把她胸前的衣服拉开,不要挡住烫伤的地方了。”
婷妍赶忙蹲□来,照着吩咐把沈芳仪的衣裳拉开,那片伤处暴露在空气里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从她的锁骨一直到左肩处,那块区域的肌肤鲜红鲜红的,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与周遭白皙的肌肤一对比,就更加触目惊心了。
沐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事情出在她的宫里,伤了人的宫女也是她宫里的,沈芳仪若是没什么大碍还好,她顶多落得个对下人管教不当的罪责,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留了疤,恐怕她的责任就大了。
联想到前几日沈太傅在朝堂之上参了自己父亲一本,两件事情虽然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在这人心叵测的深宫里,指不定就被编排得不成样子了。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靠自己的手段,其实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父亲是军机大臣,又参与内侍府的管理。沈芳仪不过一介小小宫妃,原本就算真出了什么事,皇上也不至于苛责自己。但如今朝堂上局势有变,万一皇上对她的父亲已有成见,借着沈芳仪的事情有所发作,那可就大事不妙。
容真默默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一幕,脑子里闪过好些猜测。
当了主子最忌讳的就是消息闭塞,所以长顺总是在宫里打听着各种消息,她也知道朝堂上的变化。
那么今日这个突发事件,是沈芳仪早有预谋还是真的只是凑巧?那个失手的宫女锦裳又是一时不慎还是刻意为之?
她静静地看着沈芳仪身上的烫伤,不偏不倚正好避过了胸前,仅是从锁骨到左肩被烫,该说她倒霉还是幸运?
太医匆匆赶来,婷妍帮着沈芳仪把衣衫整理了一下,只露出被烫伤的地方。
见是后宫的主子受伤,李太医不便亲自处理,只能稍微察看了一下伤口,指挥一旁的医女为她上药。
上完药后,李太医转过身来对着沐贵妃福了福身,“贵妃娘娘,沈主子的烫伤面积过大,下官已命人为她暂时敷好了烫伤药,建议先将她送回居所,再作进一步处理。”
沐贵妃点头,关心的问题却不在这里,“那依太医所见,沈芳仪的烫伤会留疤吗?”
李太医迟疑了片刻,“沈主子的伤由于是沸水烫伤所致,因此会很快出现水泡症状,至于会不会留疤,那就要看水泡能否处理妥当了。”
“那本宫就将此事全权交予你处理,望你悉心照料沈芳仪,本宫不想听到她日后留有疤痕,听明白了吗?”
“下官遵旨。”
李太医很快指挥着医女们将沈芳仪抬上了沐贵妃的车辇,临走前,沐贵妃好言劝慰了她几句,只说,“你放心,本宫定然还你个公道,你且安心养伤。”
沈芳仪含泪点点头,小脸煞白地被车送回她的宫里。
沈芳仪走后,大殿里沉寂的气氛才又活络起来。
如贵嫔坐在椅子上,一面悠闲地喝着茶,一面却故作惋惜地说,“好好一场咱们姐妹品茶的聚会,哪料想竟出了这么个岔子,姐姐一片好意请人来分享皇上赏赐的名茶,沈芳仪却偏偏无福消受,真是可惜啊可惜。”
沐贵妃颜色一变,冷冷地看着落井下石的人,声色俱厉地说,“如贵嫔这是什么意思?本宫的好意独独只有沈芳仪无福消受,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是觉得那开水是本宫命人泼上去的不成?”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这可真真是冤枉了妹妹。”如贵嫔一副无辜的模样,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手绢轻轻擦拭着唇部,这才不急不缓地说,“妹妹不过是担忧沈芳仪,须知女子最要紧的便是容貌与美丽,万一留了疤,日后还怎么伺候皇上呢?还请姐姐看在妹妹这份担忧之心上,原谅妹妹的无心之言。”
“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怕你自己心里清楚。”沐贵妃懒得和她客气,往日在皇后那里,碍着身份,不便与如贵嫔拉破了脸皮。如今既然皇后不在,一个小小贵嫔有何资格在这里对她冷嘲热讽?
如贵嫔被她一番直剌剌的教训给弄得丢了颜面,但好在如今出事的是沐贵妃,她自然知道沐贵妃心里其实也烦躁得紧,于是笑了笑,“是妹妹不好,明知姐姐心烦气躁,还惹姐姐生气,妹妹在这里陪个不是。”
她顿了顿,转而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锦裳,话锋一转,“不过想来这宫女犯了错,不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姐姐必然都要好生处理,以免传到外人耳朵里,恁地坏了姐姐的名声。妹妹这就先行回宫了,不叨扰姐姐处理事情。”
“本宫的奴才犯了错,自然有本宫处理,无须如贵嫔忧心。”沐贵妃看也不看她,径直回过神去吩咐了句,“婷妍,送客。”
余下的妃嫔虽没说话,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交锋,当下也纷纷告辞离去。
离去前,容真看了眼跪在地上花容失色的锦裳,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似乎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的事实。
走出大殿的时候,殿内隐隐传来了锦裳痛哭求饶的声音,“娘娘,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不过是为她斟茶,谁知道她会忽然自己撞了上来……娘娘饶命,请娘娘明察……”
那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里,容真脚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踏下了台阶,那声音也渐渐消失在耳边。
这件事很快传入了皇后耳朵里,她当时还在宗庙里陪同太后礼佛,就见身边的宫女匆匆赶来,耳语一番,沈芳仪的事情也就摆在了眼前。
太后看她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笑了笑,柔声道,“没,就是后宫有个芳仪不慎烫伤,母后无须担心,儿臣去探望探望便好。”
太后“嗯”了一声,“你去吧,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哀家一人足矣。”
她们原是来为皇室祈福,现如今也进行得差不多了,皇后便叮嘱了在场的宫女要好生照料着太后,然后匆匆离去。
虽说后宫不得参政,但朝廷之上的事情皇后焉能不知?不管可以,但不知就不行。
她自然晓得沈家与沐家近日有了过节,眼下两家之女又出了事,且不说谁是谁非,光从受伤的是沈芳仪这个角度上来看,沐贵妃恐怕就难辞其咎。
皇后匆忙赶到了汀竹宫,沐贵妃正命人杖责锦裳,瞧着那宫女的模样,似是熬不过几下子就要昏厥了。
皇后一面为沐贵妃还未通知她这个后宫之主便自作主张处理此事微微动怒,一面忧心这宫女若是死了便来了个死无对证,到时候皇上问起,她又该如何交待?
可是还没来得及踏进院子,她的近身太监就从远处跑来,面色惨白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不得了了,万岁爷在狩猎之时不慎跌下马背,受了重伤!”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汀竹宫里的沐贵妃,她也匆忙快步走出,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管她?当即血色尽失,靠在若芳身上晃了晃,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那太监望着她,显然也是吓得不轻,哭丧着脸道,“奴才也是刚听围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皇上与两位王爷驱马疾行在深林里,岂料皇上的马儿忽然受了惊,将皇上摔下了马背,具体伤了哪儿奴才不知,但听说……听说伤的不轻就是了……”
“皇上现在在哪儿?”皇后不愧是皇后,稳了稳心神,还能勉力维持着镇定,沉声道。
“一出了事,随行的御医已经为皇上做了临时的处理,然后就往宫里赶,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皇后立马要坐步辇赶去宣明殿,临走之际还不忘回过头去对沐贵妃道,“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再对那宫女用刑,一切当以皇上龙体为重,待皇上伤好之后,由本宫亲自处理此事。”
沐贵妃也知此事是自己处理失当,于是点头道,“臣妾明白。”
回过头去,她微微拔高了声音,“把锦裳带回后院处理伤口,备车,本宫要去宣明殿。”
宫女上位手册 37第36章.君心三
第三十六章
这一次去云山寺,因着事情并非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容真在只能带一名宫女随行的情况下,斟酌再三,最终选择了闲云。
看得出,珠玉心里很难受,哪怕再三告诫自己容真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看着闲云收拾包袱,她仍是忍不住转身离去,再也看不下去。
鼓起莫大的勇气,她满怀希冀地跑去找容真,岂料容真只是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像从前还是宫女的时候一样,半是撒娇半是开玩笑地说,“不是我不想带你在身边,实在是那儿的条件太过艰苦,我不愿意你跟着我受这罪。就在宫里等我回来,可好?”
“可是,长顺也要跟着你去啊……”珠玉有些急了。
“长顺他毕竟不是个女孩子,那种苦他受得了,可你……”容真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珠玉,若是可以,我真的希望每一天都与你在一起,可是有的事情我真的……”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不知为何在珠玉面前总是过分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
最后她只能用一句“身不由己”来安慰她。
珠玉看她态度坚决,知道此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点点头,勉强笑着地离去。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不论容真是身不由己还是刻意为之,她们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容真有些担心珠玉,却不知叫住她又能说些什么,若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怕以珠玉的性子绝不会扔下她不管,到时候一旦步入这趟浑水,恐怕再难完好无损地走出宫去。
可是长顺不同,他已是太监,注定一辈子留在宫里,她自然可以安心把他留在身边。
长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容真身后的,担忧地看着珠玉的背影,轻声说了句,“主子打算一直瞒着她么?”
容真顿了顿,才说,“若是可以,就这样最好。”
只有瞒着她,才能让她安安心心出宫去。
只有瞒着她,才能让她以为自己是真的仰慕皇上,这样一来,她也会放心很多,再无负担地去不择手段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容真从区区宫女平步青云,恩宠无限,风光无限,可是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她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后宫里的女人心狠手辣,为了争宠连杀害锦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自己如今得了皇上的怜爱,她们又会如何呢?
也许这一次的祈福之行,除了皇上有些特别策划以外,别的惊喜应该也不会少。
在到达山脚下以前,去往净云寺的路都是官道,没什么颠簸的。然而哪怕道路平坦宽阔,连着在马车上坐个三四天,恐怕就算是铁打的屁股也会受不了。
容真的马车是以正三品贵嫔的等级安排的,因为她此去是为皇室祈福,而皇上又对此次祈福尤为看重,所以亲自下旨要内务府为她好生准备一切事宜,这样的行为自然也为她引来不少红眼。
就连往日沐贵妃去祈福时,也没见皇上这么慎重过。
只是除了容真以外,谁都不知皇上这样安排的真正原因,还道这个容嫔是多么受宠,值得皇上如此疼惜.
马车与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在众人瞩目之中驶出玄武门,沿途还有许多未曾散去的百姓,因为半个时辰前,皇上的车队也已经出发前往皇陵,百姓们纷纷在道旁恭送天子。
而皇宫之内的一条宫道上,送完皇上出行的沐贵妃与如贵嫔狭路相逢。
如贵嫔因为品级较低,自然得退到一旁避让,只是贯彻了她一贯的作风,一定要怪声怪气地说点刺人的话,“方才妹妹见到容嫔的车马,那阵仗可比昔日妹妹去祈福时要大得多,看了叫人好生惭愧呢。”
这种话的下文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无非是想引出容嫔有多受宠,多风光,说些话来膈应对方罢了。
沐贵妃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妹妹去的时候是贵嫔的排场,如今容嫔也是贵嫔的排场,若是你觉得容嫔的场面更气派,想必是内务府那帮势利眼们看着容嫔如今受宠,所以刻意为之,生怕开罪了她。”
一句话反倒把如贵嫔气得胸口一梗,这是在暗示她虽是贵嫔,却没有容嫔受宠么?
“姐姐说的是,内务府那帮势利眼确实可恨。”出人意料的是如贵嫔不仅没生气,反倒顺着沐贵妃的话往下说,“妹妹瞧着容嫔此次出行,名义上虽是贵嫔的排场,但事实上……恐怕比当年姐姐去祈福时的排场还要大呢。若说内务府的人瞧不起我,这倒没什么,可姐姐你贵为贵妃,他们竟然也这么势利,实在是令人痛心。”
沐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轻扬,“妹妹这是在为本宫抱不平么?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看如贵嫔脸色一僵,她继续笑道,“不过妹妹你多虑了,如今宫里这么多事儿,皇上重视的是祈福之行,而非祈福之人。你若是担心内务府的人对你不敬,本宫劝你,还是多谋划谋划如何得宠,以免容嫔有朝一日真的踩到了你头上,到时候就算你是贵嫔,也得看她三分薄面。毕竟……人家靠的是头脑。”
话说完,沐贵妃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如贵嫔的手指一点一点拽紧手中的丝帕,用力得关节都有些泛白。
容嫔有脑子,她就没有么?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论何时何地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尚且是杀害锦裳的嫌犯,怎么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
她派去杀死锦裳的太监已经出了宫,眼下恐怕坐船都到了苏州一带了,沐贵妃这一次一定会坐实了杀害宫女的罪名。
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一下子冲上脑子,她朝着那个背影冷冷一笑,“妹妹担心的只不过是内务府会不会看低了我,但姐姐要担心的,恐怕是内务府哪天会不会把您带走……毕竟杀人偿命,锦裳也不能白死。”
沐贵妃倏地顿住脚步,寒着张脸回过身来盯着她,“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次?”
宫中已明令禁止私下讨论锦裳的事情,在死因查明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谈论。可是如贵嫔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沉默不语,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沐贵妃冷冷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随即一字一句地说,“来人,给我把如贵嫔拿下!触犯宫规,罔顾皇后懿旨,本宫今日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厉害,能不能把自己的过失推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祈福的车队缓缓驶离市集,马蹄声密集地响彻官道,两旁是茂密的树丛,虽是冬日,犹自挺立。
早在上一个岔道口,前去皇陵的车队就与容真这边的队伍分道扬镳,如今容真坐在最华美的那辆马车里,后面跟着几辆载着嬷嬷和宫女的普通马车,车辆前后都是大批侍卫以及随行的太监。
只是马车里却不止容真一人,在她的身旁,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端坐在那儿,剑眉入鬓三分,黑眸深似汪洋,眉心浅浅的纹路仿佛成了如影随形的个人标志。
那个男子赫赫然是本该前往皇陵的顾渊!
而他明明应该虚弱地躺在马车之上,连动一动都困难,却不知为何行动自如,自打一出宫门起,就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再也不复先前在宣明殿躺着的那种虚弱样。
容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接了过去,却不急着吃,反而看着摆在木几上的银盘子里那条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果皮,勾唇一笑,“你这削皮技术约莫是朕见过最好的了。”
容真失笑,“是皇上过奖了,想来皇上身边的御前宫女一个个都心灵手巧,哪里会比嫔妾削得差呢。”
“何必拿宫女与你自比?”顾渊移过眼来看着她,闻言道,“你是朕的容嫔,自然要以主子自居。”
容真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低声道,“嫔妾先前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笨重的粗活倒是会干,琴棋书画却差远了,和宫女们放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哪里能跟其他妃嫔相提并论呢。”
她嘴里说着自谦的话,却刻意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顾渊好整以暇地用没拿苹果的那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她眼里来不及掩饰的自卑与黯然。
容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岂料他只是笑着说了句,“张嘴。”
她不明就里,却乖乖张开了嘴,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长得很是好看。
下一刻,顾渊把那只苹果凑到她嘴边,含笑示意她咬下去。
容真略一迟疑,顺从地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去,是从前当宫女时从未享受过的感觉。
顾渊不说话,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喂她,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容真也就依了他,一口一口地把那只苹果吃光了。
反正不吃白不吃,除了他这举动让她隐隐觉得自己是只小狗以外,心里有些恼这男人的恶趣味。可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毕竟这宫里能有几人享受到被皇上伺候着吃苹果的美事儿?
将残核放进银盘里,顾渊这才拍了拍她的手,大大的手掌将她纤细的手全然包裹住。
“何必要与谁相比呢?朕要你陪在身边并非是因为你比谁强,比谁漂亮,而是因为……”他微微停顿,然后轻轻地说,“你是容真。”
这句话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可是这番谈话就停在了这里,他没有再说类似的温言细语,容真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于是眼里露出比星辰还要夺目的光彩,欣喜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手臂也一点一点环住了他的腰。
“嫔妾也是。”她如是说,“嫔妾想要陪在皇上身边,并非因为您是皇上,而是因为……”
见她迟疑了,顾渊勾起唇角,“因为什么?”
“皇上要先答应嫔妾,不能生气,也不能治嫔妾的罪。”她微微抬起头来,发顶的柔软发丝弄得他下巴有些痒。
“朕答应你。”他在她发上亲吻了一瞬。
于是容真放心了,就这么认真地望着他,小声道,“因为……因为您是顾渊。”
哪怕知道既然她说了刚才那番不让他治罪的话,就肯定是要说些不敬的话,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素来乖巧沉稳的女人竟然敢对自己直呼其名。
他眼神一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怀里的人,对方的眼眸由认真慢慢地开始变质,有了忐忑,有了担忧,有了恐惧,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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