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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袖乾坤
谷大用却不吃这一套,阴恻恻的道:“西厂掌监察百官之职,咱家自然可以出入杨大人府邸。怎么,杨大人的意思是咱家还得向你请示?”
“你!”
杨一清被谷大用的这番话激起了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沉声回道:“那谷公公是想查什么?”
“呵,许杨大人在府中炮制冤案,就不许咱家带人进来瞧瞧了?杨大人,咱家奉劝你一句还是尽早收手吧,不然恐怕自身难保啊。”
说完也不顾杨一清浑身颤抖,一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谢大人接过来。”
“谁敢!”
杨一清猛的一跺脚,竟然把西厂番子都震慑住了。
这个局是杨一清精心布置的,好不容易谢慎入局了,又来了一伙搅局的,他如何能忍。
谷大用微微眯着眼睛,心道好嘛还是个硬骨头。
他倒要看看这杨一清能硬到什么时候。
“把谢大人给咱家请过来!”
除非陛下有命在先,不然敢和他西厂叫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谷大用要是在杨一清面前跌了份子,那这个西厂提督也就不用做了。
一众番子涌上前去,推开杨府家丁,将谢慎簇拥着迎了过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见西厂的人如此嚣张,杨一清直是气炸了。
他单手前伸指着谷大用破口大骂道:“你这阉贼怎敢如此,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谷大用冷笑道:“杨大人还真是嘴巴毒辣,只是你弄错了一点,该遭报应的是你不是咱家。我们走。”
说完便转身迈步离去,气的杨一清直跳脚。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啊。废物,都是废物。”
“老爷,他们可是西厂的人,咱们全加一块还不够人家练手的。”
一个家丁小心翼翼的提点道,杨一清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会突然跳出西厂的人。
真是时也命也。现在他已经不占据主动,要想搬倒谢慎难度又大了不少。
......
......
却说谢慎在西厂一众番子护卫下出了杨府,当即冲谷大用拱手道:“多谢谷公公大恩。若不是谷公公及时出手,谢某可真是难办了。”
谷大用摆手笑道:“小阁老说笑了,咱家不过是听闻奏报说小阁老彻夜未归,便派些人前去杨府打探消息,谁曾想这老狗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下作的事情。枉他还自诩清流,比咱家这样的还不如。”
谢慎大为惊讶。他知道厂卫探子遍布京师,手眼通天。但不曾想其能量竟然大到如此地步,竟然连大臣府邸中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谷公公都知道了?”
谷大用点了点头道:“基本情况咱家已经知道了。小阁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杨一清显然把你当成了假想敌,想要踩你上位。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谢慎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多谢谷公公提醒,谢某还真没有想到杨一清会是这种人。”
谷大用连声叹道:“小阁老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人心险恶,杨一清明显是奔着内阁首辅去的,你挡他的路了啊。”
谢慎神色一黯。真实情况果然和史书记载有很大不同,史书更多是为尊者讳,而真实的人是有血肉有情感有欲望有野心的。
能够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有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都是玩弄权术的老手,谢慎确实太大意了。
比起太监来,这些伪君子更为可怕。因为他们平日里用道德做伪装,你还不知道其是蛇蝎心肠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谢某问心无愧,随他去吧。”
谢慎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比起事情本身,人心的阴暗更让谢慎心哀。
“那可不行,这杨老匹夫是有备而来,小阁老若是听之任之恐怕会被他钻了空子啊。”
谷大用不无担心的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谢慎接任首辅。因为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政治盟友存在,他的西厂提督位置将更加稳固,也有利于争取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一职位。
谷大用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将马永成、张永等人踩在脚下,在司礼监中呼风唤雨。而这一切显然都要倚靠谢慎。
所以谢慎绝不能有意外,任何威胁到谢慎的人都必须一一拔除。
“谷公公误会了,谢某并没有听之任之的意思,而是以不变应万变。”
谢慎淡淡道。
......
......
谷大用心中稍定,和谢慎合作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失望过。
看看跟谢慎斗法的那些人吧,徐溥、刘健、刘谨、钱宁、江斌、寿宁侯兄弟、宁王......
哪一个不是一顶一的大人物。可他们无一例外的败了。
既然现在谢慎胸有成竹的说要以不变应万变,那就证明他已经有了完备的计划。
谷大用认为区区一个杨一清还不能对谢慎构成威胁。
“嗯,小阁老多保重,咱家便先回西厂了。”
“嗯,谷公公慢走。”
这种时候谢慎不宜和谷大用做过多接触,不然被拿住把柄就不好了。
至于方才谷大用率人怒冲进杨一清府上抢人只能算天降神兵。连谢慎自己都没有想到,更不必说杨一清了。
这老货肯定惊诧不已,来不及布置截留证据。
却说谢慎返回府中梳洗了一番唤来鲁种田吩咐加强府邸戒备巡查。
杨一清已经与他撕破了脸皮,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家人对谢慎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希望家人出现任何的意外从而遗憾终身。
与家人用过一顿便饭后,谢慎便在鲁种田和一众护卫的护送下往内阁而去。
在左顺门偶遇同样入朝的杨一清,二人各自冷哼一声,背道行去。
谢慎来到内阁值房,看到房中只有顾鼎臣在,心道差点忘了老师李东阳已经致仕,心中升起一阵落寞。
老师刚刚致仕,杨一清这个伪君子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抢班夺权了,还真是无耻至极。
谢慎从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既然杨一清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谢慎绝对会尽全力捍卫自己的尊严。
相由心生,这老货看待世界这么阴暗,足以见得其是个卑鄙龌龊之人。
对付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顾鼎臣见谢慎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四明来了?今日怎么来的如此晚?可是昨夜宴会上喝的太多?”
顾鼎臣半开玩笑的说道。
谢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能够来就不错了。谢某差点被人给暗算了。”
顾鼎臣大惊道:“四明是名正言顺的首辅接班人,有谁敢这么大胆!”
“有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看来谢某是窃居高位,不配做次辅更不配做首辅。”
顾鼎臣沉默了。
谢慎这么说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朝中有人要和他公开叫板,争夺首辅之位。
在这个时候其实最需要站队。
顾鼎臣是谢慎一手提拔起来的,谢慎对其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谢慎极力举荐,顾鼎臣现在恐怕还在春坊里蹉跎岁月呢,哪里能风光的成为内阁大学士。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顾鼎臣肯定是想要站在谢慎的这一边的。
只是他有些好奇,那个敢于公开和谢慎叫板的人是谁?
朝中的官员就这么多,有实力争夺首辅的更是屈指可数。
顾鼎臣思前想后也想不出是谁要和谢慎一较高下,表情极为怪异。
谢慎看出他心中所想,呵呵笑道:“你不必多心,我可没说你。”
顾鼎臣一脸黑线啊。
“四明说笑了,我对四明可是真心的。”
谢慎拍了拍顾鼎臣的肩膀道:“我啥时候说过你不是真心的?别胡思乱想了。想要暗算我的另有其人,既然他动手了,就要付出代价。”
谢慎目光冷峻,一字一顿道。
......
......
却说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一个小太监来到内阁,急切道:“小阁老,陛下宣您到华盖殿觐见。”
原来十五日前朱厚照破天荒的搬到了紫禁城,豹房一下子冷了下来,紫禁城重新成为了帝国的中心。
看来方才杨一清入宫就是求见天子了。
谢慎心中冷笑,心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谢慎什么时候怕过事。
随着小太监来到华盖殿,谢慎心中顿生感慨。
先皇弘治帝在位时,华盖殿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寝宫,帝王所在何等风光。
到了正德皇帝朱厚照继位,偏偏在西华门外营建了一个豹房,并带头搬了过去。华盖殿也就自此冷清了下来。
除了每日有太监来例行清扫,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气。
这下好了,天子重新搬回了紫禁城,华盖殿也跟着焕发了新生。
谢慎进殿之后,瞧见杨一清也在心道这老货看来是拼死一搏了啊。
这一次杨一清若是不能搬倒谢慎,恐怕将身败名裂。
毕竟其整人害人的手法太下作了。
朱厚照见谢慎来了,咳嗽了一声道:“先生来了就好。恐怕你与杨卿之间有些误会。”
朱厚照不知道杨一清心中的龌龊,只想着和稀泥,可他却不知道杨一清是抱着死磕到底的心态来觐见的,又怎么会因为他的只言片语而轻易的善罢甘休。
“陛下,臣不明白杨大人有何不满。”
谢慎冲正德皇帝拱了拱手,淡淡道。
听到这里杨一清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冷哼一声道:“谢大人,谢阁老!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啊。你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还要在陛下面前装糊涂吗?”
谢慎转过身来,直视杨一清的眼睛微微笑道:“谢某还真是不记得了。要不杨大人说说看?”
“你!”
杨一清险些背过气去,颤了颤道:“好,好啊。陛下面前你都敢如此嚣张,老夫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揭掉你的面具。”
精彩,精彩!
想不到这老货的演技如此之赞,真的应该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谢慎定下神来静静等着杨一清装逼。
杨一清显然有些发毛,气冲冲的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对朱厚照说过一遍,现在重复一遍无非是加深朱厚照的印象罢了。
“杨大人说完了?”
谢慎不疾不徐的说道。
“说......说完了。”
杨一清愣了愣,回答的很不自信。
“那好,接下来该我说了。”
谢慎双目聚神道。
......
......





寒门首辅 第五百七十二章 攻守之势异也【4000字二合一大章】
杨一清虽然不知道谢慎究竟要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谢慎也不想跟杨一清兜圈子,直接道:“也许杨大人觉得布置的天衣无缝,但却没有料到西厂的人会突然出现吧?”
杨一清听到这里心中直是一沉。
谢慎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主动承认谷大用率众擅闯他杨府?
这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虽然十分不解,杨一清却是心中大喜。
他原本的设计是能够控制住谢慎,这样算是捉奸在床,由不得谢慎辩解。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谷大用,带着一众番子硬生生的把谢慎抢走。
这样就成了杨一清口说无凭。能够为他作证的都是杨府的家丁,没有什么分量。
他本以为谢慎会找各种托辞,并刻意隐瞒谷大用救人的部分。谁曾想谢慎竟然在天子面前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不是天助他也吗?
朱厚照也是迷惑不已。谢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杨老大人说的是实情?
“哼,次辅还有脸说这番话?擅自结交西厂太监,是当何罪?擅自闯劫大员府邸,又是何罪?”
杨一清是老官油子,只要抓住机会就绝不会松口,而会穷追猛打把利益最大化。
“你错了。”
谢慎微微笑道:“谷公公带人闯入你府邸是因为我彻夜未归,家人忧虑前去请求西厂出面查探。而所有人都知道那夜送别宴后我和杨大人一起去了你府上。谢某突然失踪,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先去你府上一看吧?至于你所说的***妾更是无稽之谈。”
“哼,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谢次辅就这么霸道吗?”
杨一清一抖胡子,冷冷道。
“口说当然无凭,但如果有证据呢?”
证据?
怎么可能有证据?
杨一清的面色明显有些难看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破绽,但谢慎表现的如此淡定,肯定留有后手。
“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茶水里下的春药,现在看来却是我错了。”
谢慎苦笑道:“我一进入你的书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这很反常。文人喜欢熏香这不奇怪,但很少会用如此刺鼻冲烈的香。事实证明这香和茶水混在一起才能起到效果。杨大人调制这合欢散怕是没少花工夫吧?”
“你,你满口胡言。什么合欢散!老夫也在屋中,照你这么说老夫为什么没有被药倒?”
杨一清伸了伸脖子,兀自辩解道。
谢慎耸了耸肩道:“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就像我方才说的,正常情况下如果被下药都会想到茶水点心,绝不会想到熏香。而杨大人下的这合欢散,则是必须闻到熏香且饮了茶水才会起到药效,单纯只占一样不会中招。很明显,杨大人并没有饮茶。”
谢慎一直注意着这个细节,自始至终杨一清都没有饮茶。
起初谢慎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却是有意为之。
只单纯的闻到熏香不会被药倒,而如果同时饮了做了手脚的茶水则会浑身酥软,燥热的飘飘欲仙了。
再之后的事情都在杨一清的安排之中。
谢慎被送到了厢房休息。杨一清早已安排自己的侍妾勾引谢慎,最后强上了他。
那时谢慎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胡说,你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又编出这等说辞,真是欺君罔上。”
杨一清被拆穿了把戏,急的满头大汗,直接破口大骂道。
“杨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谢慎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叠好的纸包。
“离开杨大人府邸的时候,西厂的人在香炉里找到了还未烧成灰烬的香料,加上跌落在桌角的茶叶末......”
话虽然没有说完,杨一清却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不,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一清千算万算惟独没有算到西厂的人观察会如此入微,竟然连香料和茶叶末都会搜集到。更可气的是,他们竟然还会重新焚香、泡茶还原一次现场......
朱厚照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想不到杨一清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更可气的是,其专门设局坑害谢先生是为了权力争夺。
这真是给大明朝的读书人丢脸,杨一清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朱厚照的声音冷的让人发寒。
“陛下,切莫要听这厮的一面之词啊,老臣是被冤枉的。”
转瞬之间形势颠倒了过来,攻守之势异也,真是大快人心。
“够了,有什么话去跟西厂的人说吧。”朱厚照本以为杨一清会幡然悔悟,主动承认恶行争取从轻发落。谁知这厮还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那就只好把他交给西厂审讯了。
听到天子要被他交给西厂,杨一清简直想一头撞死。
严格来说,厂卫都是很恐怖的家伙。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西厂都是能轻易叫人掉上一层皮。但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谁人不知谢慎和西厂提督太监谷大用交好?
而谢慎又是被谷大用从他杨一清的府邸中救出来了。
现在天子叫西厂来审讯他,那不就等于宣判他杨一清的死刑了吗?
杨一清不甘心的摇了摇头道:“陛下就真的不信老臣?陛下就觉得那厮说的都是真的?老臣哪里不如他?”
“你叫朕怎么信你?要不你自己试一试这合欢散?”
朱厚照叹息一声道:“想当初,你能够当上总督还是谢先生举荐的。想不到你不思报恩,还起了害人之心。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那首辅之位。西涯先生致仕让你起了非分之想。你无非是认为谢先生年纪轻,接任首辅难以服众。这才起了歹心,打算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毁了谢先生的声誉,这再从容上位。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西厂的人发现了你的企图,并留下了证据。要不然,朕还没准真的被你蒙骗过去,冤枉了谢先生。”
......
......
堂堂三边总督,方面大员杨一清顷刻之间成为一名阶下囚,难免令人唏嘘感慨。
不过这也让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认清了形势——皇帝陛下对谢次辅是无比信任的。任何想要企图和谢次辅扳手腕的人都会下场凄惨。
简在帝心这四个字有时候不服不行。
虽然谢慎面对的对手都是几朝老臣,但有正德皇帝这个超级铁杆撑腰还真没有人斗得过他。
按下这些且不提。却说杨一清被拿到西厂后并没有立刻接受审讯。
这也是谷大用有意为之。
长期从事审讯工作,让谷大用总结出一套实用的经验。
对付一二品的大员高官和四五品的中层官员策略肯定不一样。
四五品的中层官员本身没有什么影响力,更多时候是作为小卒子冲锋陷阵。一旦事败,是第一个被扔出来做挡箭牌的。
这样的人直接大刑伺候就是,不怕他们不招认。
而一二品的大员高官却不同。
一来他们在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有的甚至门生故吏满天下。如果在握有绝对的证据前对他们用大刑,恐怕会沾了一身腥。
二来,这些大员一般做事极为缜密,遇到变故也能从容应对。单纯的用刑很难让他们开口。对付这样的人,玩心理战显然更合适。
先把他们晾着,让他们不知道审讯者打算从何入手。等到时机成熟,再火速提审,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杨一清是方面大员,三边总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虽然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其坑害谢慎,但只要他拒不认罪,朝堂之上的风波便不会平息。保不准会有几个投机者跳出来借此事作文章。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会对谢慎的官声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即便谢慎接任首辅,也很难服众。
故而,谷大用这么做是稳妥起见,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一连过了三日,都没有人提审杨一清,这让杨老头坐不住了。
他几次三番的发表抗议,叫谷大用来见他。
可狱卒哪里会听他聒噪,直接无视了前总督的咆哮,该玩双陆玩双陆,该喝酒喝酒。
这下杨一清真的慌了。
别管谷大用对他如何审讯,他都有应对之法。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却可以换得满朝文武的同情。
可现在看来,谷大用完全把他晾着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子对他的死活不再在意了。
毕竟是天子亲自叫西厂审讯他的。谷大用需要直接对天子负责,那么审讯结果就很重要,必须尽可能快的拿到口供,这样才好交差。
而谷大用完全不急,难道是皇帝陛下已经对这案子失去了兴趣?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被皇帝遗忘的臣子下场会无比凄惨,这一点杨一清十分清楚。
而困在这西厂大牢的高墙之内,杨一清又无法与同党门生联系,获得不了任何外界的信息和援助,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杨一清无意中从几名狱卒口中听到了谢慎接任内阁首辅的消息。
这个在常人听来无比寻常的消息,却差点让杨一清直接背过气去。
他本以为谢慎便是接任首辅也会是在他这个案子结案之后,不曾想竟然他刚入狱没几天,谢慎便接过李东阳的衣钵,成为了正德朝新任首辅。
这岂不是说他的案子如何宣判都不会对谢慎产生影响?
这种落差感让杨一清几乎崩溃,甚至以绝食来回应。
可惜他的肚子实在不如自己想象中的争气,在绝食两天后还是主动吃了那碗粗粮牢饭。
就在杨一清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后,谷大用终于决定提审他。
此刻的杨一清再没有了之前对抗的心气,一五一十的全部招认了。
这让谷大用十分惊讶。他原本以为杨一清还会与他纠缠一番,没曾想他竟然都招了。
也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一个老政客,老官僚在得知仕途无望后的正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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