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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乐小米
庄毅的脸直接绿了。
最后还是顺子硬着头皮将梁小爽给拉开,说庄总有合约要谈,梁小姐请您多海涵……梁小爽就嗷嗷叫,说,姓庄的,难道金贵如我还抵不上你的一纸破合约?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下雨天的!我来找你我容易吗?
庄毅说,你真不容易!所以求你以后去做点儿容易的事吧!
梁小爽咬牙切齿,大叫着,姓庄的!你听好了!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定了你了!除了我,你不能是任何人的!
庄毅落荒而逃。
大雨滂沱的街,梁小爽一直追在他的车后,追赶了一段路程,跌倒在地上。她倔强地望着他离去。
她喃喃道,你是我的!庄毅!一定是我的!
庄毅回到家中,看到许暖。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遭遇过梁小爽,他今天格外喜欢许暖,喜欢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气息,就像栀子花一样清新、腊梅一样清冷。
想到梁小爽,他就不寒而栗,他甚至想,梁小爽该不会是梁宗泰派来扰乱自己情绪的商业间谍吧!要真的是,这招实在太高明了!目前他每次见到梁小爽就觉得自己极度厌世,然后对自己为什么要存活在这非人的世间产生巨大的怀疑!
许暖因为他刚才的喷嚏,端来一碗姜汤,说,你喝吧。
庄毅愣愣地看着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你该不会原来就是给我熬的吧?
许暖的脸一红,说,啊?我为我自己。我刚才淋雨了。
庄毅心里泛起微微的失望,说,好吧,我就跟着你沾光好了。
他喝姜汤的时候,偷偷看了许暖一眼,矛盾着到底该不该将小蝶生病的事告诉她,或者顺子说得对,作为母亲许暖有权知道一切,否则一旦小蝶熬不过去,许暖连陪自己孩子走完最后一段人生路的机会都没有了……顺子说,老板!她是小蝶的母亲啊。
庄毅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内心无比纠结。
许暖见庄毅的神色如此难看,愣了,问,汤很难喝?
庄毅看了看她,竟然有些心疼,他笑笑,像是嘲笑自己居然会心疼许暖。
庄毅喝完姜汤,就有些头晕,他不知道是因为下雨天气转冷有些感冒,还是因为下午被梁小爽给吓坏了。
他早早回房休息了。
〔71〕
半夜,许暖在楼上突然听到楼下水杯碎裂的声音,她起身,迟疑着下楼。
她打开灯,却见庄毅坐在客厅地上,水杯碎裂在他身边,他的脸红得像一盘英俊的酱牛肉。
许暖飞快地跑下去,扶起他。
他皮肤上的热度隔着厚厚的睡衣都能传到她的指尖,她吃惊地看着他,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说,你发烧了?
庄毅皱皱眉头,说,我……要喝……水。
许暖飞快地倒来一杯水,递到他苍白干裂的唇边,看他艰难地咽下。
她将他扶回他的房间,他原就腿伤未愈,又因发烧生病不能控制力量,显得更加沉重,许暖将他扶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的床很软,像一团柔软的云,那一刻许暖倒在他的怀里,如同坠入了云端。
她脸一红,赶紧从床上挣脱。
她给他盖好了被子,飞快跑到客厅的抽屉里找退烧药,可是,这个神奇的男人家中,居然没有预备任何药物,许暖快疯了,他觉得自己是铁打的吗?
她飞快地冲到他的房间里,问他,退烧药在哪儿?
庄毅摇摇头,说,你好吵啊!他说,我想睡觉!好冷,给我被子!
许暖只好拿起他床头柜上的电话,说,我这就拨打120。
她一说120,庄毅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突然清醒,一下子扑倒在电话上,几乎口吐白沫,说,不要!
首先,他觉得像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感冒发烧简直是小case,为此拨打120简直是闹剧!更何况,他不想自己这个午夜新闻制造机再制造出什么新沸点,他一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就觉得想吐。
许暖吃惊地看着他突来的力量,又看着他突然倒回床上。
英俊的“酱牛肉”似乎很虚弱,翻着销魂的小白眼跟她说,你……你……要是……不想……想给我添……添麻烦……就……别……别打……打120……
那些小报的厉害许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也不想让自己成为焦点,多难堪啊,这些报纸,极有可能出现在孟古和孟谨诚的面前。
想到孟古和孟谨诚,她对庄毅又有些恨。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此时的他,真的很像一盘酱牛肉,但那也是英俊的“酱牛肉”。为了防止这盘酱牛肉变成牛肉干,许暖决定还是好好照顾他吧。
她回到房间,搬来自己的被子,全都盖到庄毅的身上,而他依然嘟哝着,好冷,好冷。许暖只好打开空调,吹起暖风来。
那天夜里,她一遍又一遍用毛巾浸着凉水给他缓解高烧带来的不适。
炎热的夏季,吹着暖风的屋子里,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许暖,身上不停地流汗,整个人也渐渐有些晕眩。所幸眼前的男子似乎已经渐渐好转,脸色已经不像最初那样难看。
许暖抹了抹额前的汗水,看了看庄毅,叹了口气,你可真幸福啊。
不知道是不是许暖在房间里像一个发热体,所以,引得想要汲取更多温暖的庄毅不自觉地向她靠近。最后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许暖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已经像一个大熊一样,将她紧紧箍住。睫毛弯弯,眉眼淡淡,他只说了两个字,许暖就放弃了挣扎。
他说,好暖。
他那么努力地贴近她的身体,皮肤隔着薄薄的衣衫,如同瞬间可以燃起熊熊火焰,许暖的心,在那一刻跳得那样厉害。
可是这个英俊的“酱牛肉”,却一脸天真,好像只是贪恋这份温暖,他抱着她,像抱着一只维尼熊。
许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崩溃了。
渐渐地,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她的肩窝处,那么安心的表情。这个动作让他像一个依赖而企求温暖的孩子。人们常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最本真,也最像一个小孩。
许暖没有想到,一向拽得跟上帝是他叔、阎王是他舅的庄毅同学,居然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刻。
那一刻,她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翻起层层涟漪。
她轻轻地伸手,那样犹豫,那样忐忑,几乎颤抖着,回抱了他。就在她的手臂圈住他的那一刻,她的心里,那些沉寂了多年的花朵突然怒放开来。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滚流出——这算不算是最绝望的拥抱啊?
于这茫茫红尘中,两对天差地别的男女,用最温暖的姿态,圈成了爱情最绝望的符号。
……
〔72〕
庄毅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但是高烧已经退了。
他模糊中记得,昨夜,许暖一直在为自己忙前忙后,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而自己却像一个恃病行凶的坏人,将她揽入了怀中……当时,他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想象,而他只是抱住了一床温暖的“被子”而已。于是,他那么安心地睡去,抱着这床温暖得不成样子“被子”。
可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干燥的空气里,游走着那股熟悉的玫瑰香味——她的发丝如同春日的柳梢,纠缠在他的眉眼之间。
他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脸映着淡淡的红晕,大概因为空调一直开着暖风,让她整个人有些晕厥,加上熬夜照顾他的辛苦,所以才会睡得这么熟。
早晨的阳光落在房间里,亲吻着他和她的脸庞,他呆呆地看着她,眼前的她像一个熟睡的天使。那一刻,他突然不忍心惊动她,虽然,她的脑袋压在他的手臂上,让他感觉微微的发麻。
她离自己好近,衣衫微微凌乱,她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胸膛,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苦苦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突然,庄毅的脸上出现的表情——好像有些糟糕,她的腿好像压得不是地方——“那里”怎么可以压着啊,尤其是特殊的早操时间,这个蠢女人!
庄毅很痛苦地伸手,试图轻轻挪开她被子下那条压在“不是地方”的腿,可是,当他触摸到她纤细光洁的小腿时,突然跟触电了一般——神啊,她该不是裸着的吧?想到这里,庄毅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明明是许暖睡觉的时候,将睡裤轻轻蹭了上去,自己竟然想成这样。
许暖的腿被挪开之后,庄毅终于轻松了一下。
遗憾的是,没等他让那个可怜的被压迫了整整一夜的家伙放松放松,许暖再一次将腿轻车熟路地压在了上面——庄毅的脸直接扭曲了。
他看了看许暖,确定她不是在故意整他,确定她真的是睡着的,确定她不是在勾引他!许暖睡得很安稳,只是因为热的原因,气息有些重,庄毅伸手,摸索着捡起遥控器将暖风关掉。
他将被子轻轻拉开,然后轻轻地再次伸手,将许暖的小腿给挪开——这下坏事了!
睡梦里的许暖,似乎很不情愿,感觉老有人在骚扰她,于是有些小烦躁,胡乱蹬了一下腿,以示抗议——这下子,庄毅几乎想从床上蹦起来!
有这么折腾人的吗?!
那一刻,庄毅觉得自己就像是灰太狼,被许暖这只喜羊羊给折磨得不成人形。却没人同情——要么怎么说,他是狼,她是羊呢?
问题不在于,谁会同情一只被羊欺负的狼!
问题在于,谁会相信羊能欺负狼呢?
庄毅只好黯然销魂地抱着自己的小心脏偷偷啜泣,谁让咱一贯是狼呢?就算瘸了,也是狼!
庄毅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再次挪开许暖的腿。
不过,最令庄毅感到不平衡的是,他这只受伤的灰狼没来得及喊叫,许暖这只小绵羊居然大叫了起来——她突然醒了,发现庄毅那只罪恶的手正伸向自己的小腿。
许暖尖叫着从床上跳了下来,下来的时候,还踩了一脚庄毅那条骨折的腿。
庄毅觉得人生彻底失去希望了——
这天清早,铂宫公寓里,许暖和庄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许暖以为庄毅要非礼她,所以缩在墙角尖叫。
庄毅被许暖踩到了骨折的腿,抱着自己的腿在床上鬼哭狼嚎。
两个人冷战一天,谁也没理睬谁。
庄毅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折腾许暖,比如喊她捶腿、倒水、陪玩大富翁斗地主,或者让她当免费的点读机——帮他阅读报纸,他说他眼珠子疼。每次许暖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也无奈。
中午,许暖做好午饭,将饭放在餐桌上,自己跑到楼上吃。
晚饭时间,依然如此。许暖本以为,今天就这样度过了。
结果,睡前,许暖突然听到楼下,庄毅的房间里传来了他的怒吼声——许暖!你给我下来!
许暖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





苍耳 第30章 丁香空结(4)
庄毅端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几颗苍耳冲许暖摇晃,说,这、这是什么?!
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显然不会认识苍耳这种小植物,它们生长在田间,茂密而坚韧,青涩时期柔柔的刺,苍老时期坚韧的针。
许暖一看,马上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前几天去郊外摘的苍耳。那些日子,她有些抑郁,见过了孟古,她想起了曾经的少女时代,那些苍耳,那些证明过她往日爱情的小植物。
郊外的空气格外清甜,回来的时候,许暖摘了一些小苍耳。
……
然后、然后不就是昨天,她和他“同床共枕”了吗?然后、然后不就是她睡觉的时候,那些原来在衣服口袋里的苍耳掉落到庄毅的大床上了嘛……然后、然后不就是庄毅这个恶魔拿着苍耳冲她吼叫吗?
许暖看了看庄毅,结结巴巴地说,苍耳。
庄毅皱了皱眉头,说,你这是在搞谋杀吗?踩断我的腿还不够是吧?你想害死我是吧?成全你和孟古,还是成全你和孟谨诚啊?
许暖不说话,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两个名字,提起这些痛苦的回忆,让她莫名地悲伤起来。
庄毅见许暖不说话,眼泪泫然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忍,可是,他依然冷着声音,说,给我拣干净了!
许暖默默走过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覆过被单,试图捡起那些小小的苍耳——一直以来,它们像是她沉默的爱情,一朝随君,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南北东西。
可是,很显然,这纷扰的红尘之中,苍耳一样的爱情,就注定了苍凉和无望。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
许暖的眼泪掉了下来,滚落在庄毅的被单上。
她的头发如同散落的瀑布,垂落在床上,遮住了她眼泪泫然的双眸,只能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似乎宣告着她的悲伤。
那一刻,她的眼泪击中了庄毅的心。
毫无预兆。
突然,他伸出手,带着莫大的温柔,掠开她的发,扶起她的小脑袋,她倔强地望着他——
是啊,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摆布我的命运,只因为我吃掉了你的一只狗?只因为我是你需要的那颗棋子?只因为你有着钱财和权势?所以,我就将自己的命运与一切都交付给你?屈辱也是你,悲伤也是你!眼泪欢笑都是你?!
许暖没有出声,但是她那悲伤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庄毅的心隐隐地疼了起来,他轻轻捧住她的脸,吻过她泪水泫然的眸子,最终,他温热的双唇,带着巨大的垂怜,落在了她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上。
他的吻带着霸道带着力度,试图止住她的哭泣。
〔73〕
那个吻之后的日子,他们两人相处得异常尴尬。突然之间,他们的关系变得那样无法界定。
许暖陪林欣去医院看那个堕胎的女孩,两周前,林欣陪她去医院堕胎,结果发现是宫外孕……现在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医院里,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好在手术还算成功,只是,以后怀孕的几率……
离开医院后,两个人就一直坐在医院绿地的长椅上,阳光很好,她们俩就在院子里发呆。
许暖突然想起车祸后的那个清晨,她醒来,庄毅在她的病床前,安静地削着一个苹果,他用刀的技术很好,苹果皮一点儿都没断。
见许暖醒来,他连忙将苹果塞进自己嘴里,离开了病房。
只剩下许暖愣在那里,她望着桌子上那个空空的保鲜盒,住院的日子,这个保鲜盒里总是装着分切好的苹果……门外传来庄毅被噎到的咳嗽声,许暖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可是,她更困惑的是,切好的苹果,怎么做到不变色的呢?
……
林欣一边喝酸奶,一遍拿着手机查毕业典礼的学士服该去哪里租赁,嘴巴还闲不住,她说,我妈说不让我谈恋爱果然还是对的!又跟她絮叨吴楠的事情,她说,许暖,你知道吗?吴楠立志当记者是因为她从小暗恋的邻居哥哥就是个记者,还做过战地记者,当时她才十六岁呢,我要是十六岁谈恋爱我妈非卸了我的腿,我来读大学的时候,我妈还整天跟我说好好读书……
许暖喃喃,十六岁……
回忆影影憧憧而来,许暖自嘲地叹了口气,说,十六岁的时候,我还以为牵手、接吻、拥抱都会怀孕……
林欣头都不抬,说,因为你智障!
许暖没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突然问,你说,一个人会对一个囚禁了自己的魔鬼动心吗?
林欣心不在焉地翻看手机,说,会!小说都这样的!
她的回答总是充满魔性。
许暖叹气,如果不是小说呢?
林欣说,是你亲戚吗?赶紧送精神病院吧……
许暖看了看林欣,笑,她总是这样,而她却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
大概是……因为孤独吧……
孤独。
才会多想。
一定是这样。
自己孤独了太多年了。
许暖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
她觉得自己清醒了,转头,问林欣,切好的苹果为什么不变色?
林欣:怪苹果喽。
……
〔74〕
庄毅坐在轮椅上,神情肃穆。
关于小蝶的病情,医生说得很直接,为小蝶这种罕见的血型找到合适配型的几率实在太渺茫,这些日子所有的找寻似乎都是白费工夫。
从医生那里离开后,他去病房陪了许蝶一会儿。
那架他随手折成的纸飞机,搁在她的枕头边,她很喜欢。
许蝶说,她很想小熊叔叔,庄毅才发现,原来赵赵一直都没来找过自己。庄毅想,是不是自己该亲自去找赵赵,并向她说明一切呢?
他对着许蝶笑笑,说,过几天,姐姐和小熊叔叔会一起来看你。
许蝶就皱得小眉头紧紧的,说,叔叔,你不能骗人哦。说完,她就伸出细细的小手指,说拉钩上吊吧。
庄毅看看她,满心怜悯。
他的尾指轻轻地勾住她的小指,说,叔叔不会骗你。
于是,她就熟睡在他的怀里。
许蝶熟睡后,庄毅离开病房,抬头看了看手表,发现今天是他给许暖预约好的看牙医的时间。
于是,在顺子和马路推着他走向电梯间时,他问顺子,许暖来看牙医了吗?
顺子摇头,说,不知道。
突然,旁边有人说,拍电影吗?大厅那边,看那对清纯小情侣站得那姿势啊,那小眼神啊,迷死人了。
庄毅很好奇地转向电梯的玻璃处。
突然之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随着电梯的降落,透过观光玻璃,他突然看到了一幕他万分不愿见到的场面——
医院大堂里,许暖和孟古久久伫立,沉默相视。
顺子一看,脸也变了,说,他怎么来这里了?
电梯下到了一楼。
庄毅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许暖和孟古显然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相遇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许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医院里遇到孟古。
她和他,本来是擦肩而过了。孟古刚从庄绅的医生那里出来,要出门,而许暖,是刚刚来看牙医。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
后来,孟古说,就在他们要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力量,突然拉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猛然回头,对着那个熟悉而有陌生的身影,喊了一句,阮阮?
那仿佛是来自亘古的声音——颤抖,悲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那一刻,许暖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回头。
看见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英俊的脸。
错愕。慌乱。
四目交叠之下,悲喜难辩。
时间,就在这一次回眸中,静止了下来。
曾经给了她那么多爱的男孩啊。
也是曾经给了她那么多委屈的男子啊。
许暖的视线渐渐地,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孟古今天到医院,是和小叔孟谨诚一起陪着庄绅来看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子庚的那门亲事带来的喜悦过于猛烈,庄绅的身体有些禁受不住。孟古提前从医生那里离开,无非是因为前几天与孟谨诚之间的那次不愉快。
其实,他只是为了孟谨诚好,他不希望孟谨诚陷入庄毅的陷阱之中。毕竟,对于他们这种曾经身份卑微的男子,能得到此时此刻的地位,真的是上苍的赐予。他承认自己的思想很卑鄙,可是,他已没有办法高尚。
一直以来,他以为,对于现在的许暖,或者,说对于阮阮,他已经做到了足够的心硬如铁。可是,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当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就是——阮阮的时候,他却如遭雷击,那样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而此刻,当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跟融化掉了一样。
他怔怔地望着她。
一别多年。
多么漫长的时光。
多么残忍的时光。
他的眼眸中,眼泪一遍一遍地漫起,跌下,再漫起,最终,那份晶莹在这百转千回的隐忍中,崩落。
原来,有时,人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饶是百炼钢,终化绕指柔。
孟古眼泪落下的那一刻,许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在她看来,孟古的眼泪是对她这多年来所遭受的委屈最大的偿还,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温暖了起来,仿佛这么多年的伤害,都可以烟消云散——
女人就是这样的傻,无论那个男人怎样伤害和背叛过,不过一滴眼泪的忏悔,就能让她们毫无抵抗的原谅了。
电梯口,庄毅一直沉默。顺子远远地看着,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简直就是奥斯卡影帝!舞会时,要撞死许暖的是他!今天在这里挤鳄鱼眼泪的也是他!
庄毅的嘴巴抿得紧紧的,面部表情有些坚硬,让他的表情更显阴冷,他的双手握在轮椅上,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青白。
虽然他很不待见孟古居然对许暖动过杀机,但是,他明白孟古的内心有多挣扎——他不是不爱许暖了,他只是太爱他自己了。
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许暖转身离开——因为眼泪流完了,答案知晓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的眼泪告诉了她,曾经,她被他深爱过。
这已足够。
许暖告诉自己,转身吧,转身对自己微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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