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烽皇 第二百三十二节 效果
石敬瑭端坐厅堂,目光如炬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箭头上还有一只箭矢的部下,嘴角浮起的冷笑如同冰雕,让堂内气氛都冷得发硬。
“徐州军伏击了你?”石敬瑭话语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他的口音完全是北地汉人口音,半点听不出胡人腔调,除了略显轮廓的眼眶和鼻梁,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一点沙陀人的气息,“你的斥候呢?深入曹州境内,那是敌境,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们,曹州被徐州军占了,要防范敌袭,你怎么做的?耀武扬威,以为这是在旅行还是去献礼?”
跪伏在地上的安德胜额际冷汗涔涔,半句话不敢说,只是伏地叩头。
“真是长本事了,拿下了汴梁,就觉得万事大吉了,觉得打赢了梁军,就可以无敌了?”石敬瑭的语气越来越快,口气也变得冷厉起来,“我让你们巡视边境,你们就敢深入敌后,还学着以前打草谷的习俗?我没告诉你这是汉人内地,这是敌境,四处都可能是敌人么?”
“梁军怎么垮了的,你们内心很清楚,若是换了十年前的梁军,你们自认为能这么容易赢得了么?”
石敬瑭手掌已经在腰际的腰刀上摩挲着,这是他制怒的习惯,他的腰刀刀柄上有一块冰心石,乃是产自极西星宿海,既是术法至宝,也对宁心静气大有裨益,所以他把它装点在刀柄上,再用术法加祝,不但对自己要到的武力有很大作用,同时平常愤怒时抚摸,也能起到制怒作用。
坐在站在堂下的武将们一个个神色肃然中带着些许愤怒,他们不是愤怒于跪在面前的同僚被打败受伤,而是愤怒于徐州军竟然敢不打招呼直接进攻袭击己方的军队,这显然就是一种狂妄的挑衅,这绝不应该被容忍。
“以为打败了梁军,占领了汴梁,就所向披靡,马放南山了?”石敬瑭没有理睬自己部下们脸上的怒意,口气更硬。
从打赢了洛阳一战之后,自己这些部下就越来越骄狂,越来越不守规矩,可以说中牟一战中,就是这些个武将们不守军纪,不守时进入战场,险些就让一场大胜变成大败。
如果不是大梁的确人心散了,石敬瑭甚至怀疑只要大梁还有三年前的精气神,自己的军队就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攻陷汴梁,准确的说这是敌人主动投降,根本就没有经历一场像样的战事,说兵不血刃也不为过。
一营兵力被徐州军歼灭,这本来算不上什么事情,但是石敬瑭却深知一叶知秋。
现在的晋军身上弥漫着一种浮躁骄狂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息,那种骄矜恣意的心态随时都能从自己的部下中看到,看得他恨不能见人就抽他们两马鞭,让他们清醒清醒。
当然,石敬瑭也知道不仅仅是自己麾下这上万铁骑是这样,刘知远的麾下铁骑也一样,还有安重荣、康义诚、张敬达等部尽皆如此,唯有郭氏五子所率汉军步兵与符彦卿、周光辅所率骑军较为谨慎,这也让石敬瑭颇为敬重之余也有些戒惧。
“大帅,也算不得什么事,不就是一个营么?被徐州军三倍兵力伏击,也不见的光彩,只要下一次儿郎们小心些,这口怨气定要向那帮徐州贼子讨将回来!”
敢和石敬瑭这般说话的除了张彦泽外也别无他人,马面阔嘴,一双赤黄的眼眸犹如枭狼,寻常人望之胆寒,手中一对镔铁链锤握在手中,似乎随时准备暴袭对手。
这张彦泽算是自己麾下第一勇将,每一次征战都是身先士卒,立下战功无数,而且论武道实力也是自己整个军中仅次于自己的水准,也是如此才养成了这等骄横跋扈的性子。
石敬瑭目光如电,狠狠的睃了对方一眼,可张彦泽依然如故,只是态度稍微放端正了一点:“大帅,某说的是实话,儿郎们辛苦了这么久了,大王却不给半点恩赐,这辛辛苦苦大半年,寒天野地里拼杀,图个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儿郎们,就是某也要造反了!”
“放肆!”石敬瑭又惊又怒,这厮如此嚣张放肆,看来自己真的是娇惯这帮骄兵悍将太久了,再不约束,只怕真的就要出大事了,这番话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大王只怕立即就要起疑心了。
光是大王也就罢了,刘知远、安重荣、康义诚、张敬达这些家伙肯定要借此机会在大王面前诋毁自己,想到这里,石敬瑭就是一阵狂怒。
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功劳也许就要被这帮蠢子给毁了,一旦被大王所忌,日后再要想有寸进,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才行。
“来人,将张彦泽给吾拖出去重打五十军棍,无招不得入帐!”不理睬帐下诸将的求情,石敬瑭怒不可遏,一帮亲兵将满不在乎的张彦泽拖下去,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军棍行刑。
将张彦泽处置了,帐下众将方才稍稍色变,知道大帅这是真怒了,连张彦泽这个平素仗着军功武技骄横不可一世的家伙都挨了暴打,没有谁敢再多余言语。
“尔等若再是这般张狂,不遵军令,小心尔等项上狗头!”
石敬瑭也知道给自己手底下这帮悍将们讲什么大道理没有意义,这帮粗汉,只懂得打打杀杀,哪里管你外边形势变化,对他们来说,只有示之以威,结之以恩,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听令。
现在大晋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节点,拿下了洛阳,现在有拿下了汴梁,中原腹地尽皆在手中,但这还远远不够,对于大王麾下的诸将们来说,对于各部的贵酋们来说,对于附从于晋军进军中原的杂胡首领们来说,汴洛的收入远远不够,大王下令不准在洛阳动手,现在又不允许在汴梁下手,总的要给下边兄弟儿郎们一个交代。
要么徐州,要么蔡州,要么南阳,三选一,总不能让大家伙儿去打河朔那残破不堪之地,或者去打比自家还穷的吐谷浑人吧?
“大帅,总不能就让儿郎们就这样窝着,不然我手下那帮儿郎们恐怕真的要闹事儿了。”
“是啊,大帅,这陈留咱们一晃而过,到这雍丘也是封刀勒马,那大家伙儿图个啥?”
“总不能大王吃香喝辣,咱们兄弟就连肚子也不管饱吧?”
堂上的聒噪声随着石敬瑭脸色慢慢转和,又开始起来了。
石敬瑭也知道这样硬压是压不住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让人家卖命打仗,却又不给人好处,谁还愿意替你卖命?
“噤声!”石敬瑭脸色阴晴不定,“谁说大王没有考虑到下边儿郎了?这仗打完了么?南边还有大量的肥田沃土,金银绸缎,醇酒美人等着你们,你们慌什么?”
“哦?”帐内众将脸色都变得亮堂起来了,“大帅,是不是要打徐州?”
他们也不是没有消息的人,这上通天听,一直听到的消息就是说大王打算就此止步,要和南方的汉人藩阀握手言和,这也无所谓,只要让大家伙儿去汴梁去洛阳去陈留去管城这些大城市里去好好掳掠一番,那也可以,可又不允许大家下手,又要和汉人藩阀言和,那大家伙儿怎么衣锦还乡?
“那你们觉得徐州好打么?”石敬瑭冷冷的问道。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帅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一个冷静一些的汉人将领站出来:“大帅,徐州肯定不好打,安德胜虽然只有一营兵马,但那也是您的前锋精锐,便是两三营大梁骑军精锐也未必能如此干净利索的尽歼其军,天平军那边的老底子咱们都知道,朱茂的泰宁军不是善茬,要打损失肯定不会小,尤其是还得到了徐州方面的大力支援,但儿郎们出来一趟,没个交代不行啊。”
“是啊,是啊!”
“没个交代我们也不敢回去,儿郎们也无法回家交代啊。”
一干悍将都叫起苦来。
天平军的狂野凶悍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安德胜他们不过是去曹州境内掳掠了三个村罢了,就遭到了天平军毫不客气的反击,而且几乎是撵着追杀,险些就要冲入汴州境内了,这天平军气焰也太嚣张了。
“吾当然知道必须要有交代,但这要等待大王的决定。”石敬瑭冷着脸道:“尔等须得小心,务必遵守军令。”
“大帅也得要向大王陈情,下边儿郎们已经怨声载道了,这出来这么久,再不给点儿念想,真的不好说了。”
石敬瑭听得一阵头疼。
他也知道大王肯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是打哪里却还要考虑,而且连续征战,也需要适当的休整,军资粮草和辎重也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征集起来,而且对中原的征服是长久的,不能还沿用打草谷的手段。
打仗必须要打,否则士气军心无以为继,但选择何方也要考虑好,徐州是个硬骨头,而且看得出来对方也是有充分准备,朱茂那厮恐怕还存着要和大晋别一别苗头的心思呢。
烽皇 第二百三十三节 另一边
杨堪的目光还在地图上逡巡,朱茂抚摸着颌下浓须,锐利的眼神凸显霸气,高金忠半闭双目,似睡非睡,都在等待着情况的变化,以至于最后的结果。
朱定之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晋军骑兵一个精锐营被彻底歼灭,只有十余骑逃脱,被俘虏的沙陀骑兵几乎人人带伤,超过五十人,而天平骑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超过了两百人的损失,但在朱茂眼里,这一仗值!
但现在需要观察的是晋军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杨堪和朱茂都认为沙陀人不会就这样忍气吞声的算了,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和脾性,战事还要继续,这一他们也有思想准备,但是会继续扩大化,还是这样相互小部袭扰?
这关系到下一步天平军乃至整个徐州军的战略走向。
这本来就是一个冒险,赌的就是沙陀人还没有做好与徐州翻脸的准备,或者说赌的就是沙陀人的主攻方向不会是徐州。
只有表现得更加强硬,才能压制住沙陀人的野心,否则一旦他们认为你软弱可欺,那么今天入境十五里,明天就会是入境侵扰一百五十里了。
所以杨堪坚持要以强力击来击退入侵的敌人,这场冒险必须要冒。
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敌人几近被全歼,但是到目前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
杨堪也知道对面雍丘城的晋军统帅是谁,石敬瑭,李存厚麾下的两大骑兵统帅之一,其势力更在康义诚、安重荣、张敬达之上,只有刘知远能与其匹敌。
石敬瑭性格隐忍但却阴狠,这种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这也是杨堪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在沙陀人一入境就要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迎面一棒。
要抢在石敬瑭的观形成之前让其明白,徐州军已经做好了各种战争准备,并且毫不惧怕这一战,期待这一战。
“报!”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说。”杨堪没有头,朱茂倒是有些兴奋。
“雍丘城中驻军有一些变化,警戒更严,但是没有大的军队调整变动,晋军各军仍然在各地驻扎没有太大变化,而且还有些收缩。”斥候单腿跪地,报告消息。
“哦?没有大的军队调整变动?还有些收缩?”杨堪慢慢转过身来,“石敬瑭就打算把这口气给忍下去了?有儿不可思议啊。”
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出于军心考虑,晋军都应当要有个击的姿态,否则晋军的士气肯定会受到打击,这不利于日后晋军与徐州方面的接触。
“石敬瑭这是怎么事?”朱茂对石敬瑭还是比较熟悉的,也有些疑惑,据他所知虽然石敬瑭善于隐忍,但是这件事情却不是隐忍那么简单了,会对其军心士气造成损害,而石敬瑭是极其重视起军队战斗力的,不可能就此罢休才对。
“杨枢密,都督,某觉得晋军大破大梁,看起来势如破竹,不可一世,但是他们的粮草辎重还是应当有些紧张了。”不太喜欢说话的高金忠这一次却插言了,“李存厚在洛阳和汴梁都下达了封刀令,其意肯定是要立足中原,让大晋的统治延伸到中原,甚至要建立起一个以汴洛为中心的新大晋帝国,这也是李存厚争夺民心之举,但也会带来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他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出了步军是以河东汉人为主外,骑军都是以沙陀人和塞外杂胡为主的,这些人来打仗的目的都是要吃肉的,就算是河东汉人为主的步军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来打仗就必须要有收获的方式。”
杨堪和朱茂都同时头,认同高金忠所言。
“这样突兀的就要改变习惯,李存厚不是李克用,也不是李存勖,他压制不住这些人的,石敬瑭和刘知远这些角色应该明白李存厚的心思,他们现在是在选择哪一块肉来满足这些沙陀贵酋和塞外杂胡们的胃口,尚未作出最后决定,或许先前这一部就是一个试探,又或者就是下边的自作主张之举。”高金忠进一步道。
“怕是试探的可能性居大。”朱茂摸着下颌,“这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徐州、蔡州,还有南阳都可能成为沙陀人的目标?呵呵,要和三家同时为敌,我估计李存厚和那些沙陀贵酋再蠢,也不至于这么不智,如果是我,那就会选南阳。”
“哦?德谋兄为何不认为沙陀人会选我们或者蔡州?”杨堪笑了起来。
“选我们意义何在?平卢淄青加上天平镇,这三镇诸州,论情况大概也只比河朔好儿吧,沙陀人不会以为他们可以一举拿下徐泗吧?”朱茂嗤笑,“既然如此,煞费苦心耗费巨大的来打下州郡无二难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当然智者不为。至于蔡州,倒也是一个选择项,但蔡州袁氏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打仗,军队战斗力一直在得到锻炼,而且蔡州才和我们就宋州分配达成了一致,沙陀人还需要担心我们和蔡州方面会不会结成同盟,守望相助,相比于南阳,他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都督说得是,南阳踏足河南府,这本来就是沙陀人的禁脔,先前不过是隐忍不发,忙于灭亡大梁,现在大梁既亡,大敌已去,就该是腾出手来收拾这些在背后抢食儿的角色了,只不过不知道沙陀人在筹集军资粮草上需要多少时间罢了。”高金忠补充道。
“南阳不会想不到这些吧?”杨堪沉吟着“如果南阳此时愿意将光州交还于我们,要求和我们结盟,你说郡王和枢密院该不该答应?”
“哼,只是交还光州这么简单?吃进去现在吐出来,难道就不该付利息?”朱茂再度嗤笑,“天下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光州当然要交还,否则我们就自己去取来,另外,申州和安州就作为利息赔给我们吧。”
朱茂的狮子大开口让杨堪和高金忠都哑然失笑,别说南阳会不会答应,光是刘玄那一关都过不了,把申州和安州交给徐州,那意味着二刘中刘玄这一支的力量就被削弱到只剩下一个隋州了,而北上占据河南府和汝州、许州这些地盘,应该是刘同在主导,这岂不是为了刘同的利益而牺牲了刘玄的利益,刘玄不会答应,而刘同也不敢冒着激怒刘玄的风险同意这个苛刻条件,多也就是交还光州可谈一谈而已。
“这事儿谈不拢。”高金忠摇头,“一个光州,本来就是我们徐州的,还是郡王的老家所在,南阳这样做本来就是蠢不可及,三县之地有多大价值,白白激怒了郡王,增添一个强敌,也不知道二刘是怎么想的。”
“呵呵,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嘛,二刘是觉得我们徐州北上步伐迈得太大,恐怕有撑死的嫌疑吧,所以才打着白捡的主意,捞到一个算一个,他们也觉得我们徐州也不可能四面树敌,为一个小小的光州来专门和南阳打一仗吧。”杨堪倒是很清楚当时南阳方面的想法,“不过郡王如何想,还不清楚,如果郡王真的认为沙陀人可能对我们徐州是一个巨大威胁,甚至可能危及我们徐州的生存,那么与南阳结盟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郡王认为沙陀人力有未逮,那么我们徐州趁火打劫也许就是上策了。”
朱茂和高金忠都在细细琢磨杨堪的话语,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沙陀人在河南和汝州对南阳动手,徐州也可以在淮南对光申二州以及安州动手?
“那我们徐州岂不是也可以和沙陀人达成默契?”朱茂和高金忠都吸了一口冷气,这种翻手为覆手为雨的手段连他们这种在沙场上扑腾了多年的宿将都觉得惊心,这也太骇人了。
“那蔡州呢?”高金忠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觉得把隋州和泌州交给袁氏,他们会不会和我们徐州的关系更紧密,也能让他们更充当我们对抗沙陀人的急先锋?”杨堪也笑了起来,“一家之言,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郡王未必有这么阴暗的心理。”
三人相视而笑,是啊,郡王乃堂堂正正之人,怎么能这么黑暗卑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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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儿意思,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吧?”江烽搁下从曹州来的急件,微微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七郎看来和德谋相处甚好,吾心甚慰。”
“七郎素有大将之风,茂公也非拘泥之人,想必二人携手,定能稳定北方。”崔尚并不担心,在他看来,天平军的实力不俗,只要沙陀人不是倾力谋夺曹濮二州,当无大碍。
“嗯,吾也不担心这个,那白陵你觉得七郎和德谋所言如何?”江烽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皱着眉头道“吾总觉得,我们似乎有些过于托大了,胃口也太大,总想要四面开花,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感觉,这让吾有些睡不安枕,总担心那一处要出纰漏。”
烽皇 第二百三十四节 不歇停
崔尚也笑了起来。
的确,现在徐州的野望和胃口都越发大了,北望河朔,南窥楚扬,这西面还要想收复光州,甚至进一步吞并安申二州,野望和胃口不可谓不大,但这也能体现出一个新兴藩阀的进取心和活力激情。
一个安贫守旧安于现状的藩阀政权是没有希望的,天下争霸的时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想办法壮大自己,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旁边的强邻把魔爪伸向你,这是一个非常辩证而现实的客观存在。
崔尚觉得自己有幸居于这个政权当中,可以为更高的目标而奋斗,哪怕辛苦一些,操劳一些,值得。
“郡王,属下还是觉得恐怕要有一个轻重缓急。”崔尚斟酌了一下,“楚扬二州的问题对于巩固我们徐州大总管府的统治和实力至关重要,可以说有了楚扬二州作为补充,徐、扬、寿、楚、庐五州就可以成为我们徐州大总管府的核心区域,可以说除开这五州之地,任何一地,我们哪怕有闪失,都不会伤及我们元气,我们都有实力和信心扳回来,无论敌人是谁,徐州将会是我们的政治中心和战略枢纽,同时也是冶铁中心,寿州、庐州是我们的粮仓,同时也陶瓷业中心,扬楚二州是丝织业和制盐业中心,也是我们粮食基地,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定平衡的发展格局,所以,我们面对任何敌人都不会惧怕。”
江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崔尚力推先解决楚扬二州的问题,这意味着战略重心会暂时转到南方。
虽然从幽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契丹人与刘守光在檀蓟二州的问题上交恶,但是估计刘守光会屈从于契丹人的压力被迫退出檀蓟二州,这可能会为刘守光赢得一些时间,不过江烽判断这个时间会很短,最多一年时间。
契丹人就是喂不饱的狼,指望他们就此止步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必须要有充分准备。
一年时间对于不但要解决楚扬二州,同时还要前出控制棣、沧、德三州建立前哨堡垒,的确太紧了一些,这对于连续不断的徐州来说,就像一根一直绷紧的弦,江烽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崩断。
好在收编进来的平卢军、泰宁军还是很大程度的缓解了这方面的压力,像北方局面就可以很大程度依靠天平军和淄青军来支撑,平卢军作为进军河朔的主力,同时尚溪部以及从大梁收编过来的残部,则要作为未来新组建的河朔军与平卢军为日后与契丹人的对抗做好充分准备。
“白陵,我知道你的想法,河朔战略和楚扬战略可以并行?”江烽抚摸着下颌。
“可以考虑稍许在时间上错位,事实上我们在兵力的安排布置上并不冲突,打楚扬用淮右军,武宁军可以作为预备队,只是在钱银粮草和军资上需要把控好,但属下以为只要拿下楚扬二州,我们就可以获得我们想要的一切,足以支撑起对河朔一战绰绰有余,甚至就算是对南阳一战也足够了。”崔尚也明白江烽在这方面的担心,“郡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江烽也明白,这个机会的确太难得了,越国和蚁贼已经有了勾连,如果自己不加入进去,那么一旦李昪在江南遭遇挫败,退回江北,日后再想要拿下楚扬二州,付出的代价将会大几倍,现在就是要趁着李昪的主力被越国和蚁贼拖住,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强攻硬打,一举拿下楚扬二州,楚州都在其次,毕竟紧邻淮水。
尤其是扬州,中间还间隔着楚州,东距徐州最近的滁州也还有些距离,要想拿下也还要费一番周折,当李昪在得知徐州军南下时,能不能壮士断腕,彻底丢下江南的润常二州脱身北返,徐州军能不能一举攻克扬州这个淮南首屈一指的名城,这里边都还存在许多变数。
所以这件事情不得不慎重,就算是江烽明白这个机会太过难得,他也一样需要仔细考虑周全。
“唔,的确机不可失,水军那边准备得如何了?”江烽心中已经有了定见,“已经准备停当了,梅枢密亲自坐镇,文礼他们这段时间都在积极准备。”
“那子清那边呢?”江烽双手握在一起,轻轻地搓揉着。
“淮右军这边还在调整,因为涉及到下蔡的交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大概也就是几天吧。”崔尚解释道。
“不等了,既然越国和蚁贼之间的勾连已经确定,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多犹豫,而且看起来李昪也有动作,没准儿两边就要凑到一块儿,无闻堂那边说楚州和扬州近期都有动静,楚州夜间南下行船骤然增多,细作和斥候都怀疑是有运兵的可能,而扬州南边也在大规模的抽调守备兵充实防务,这种种都可能是李昪要孤注一掷的先兆。”江烽摇摇头,“让武宁军抽调四个步军出来,尽快南下到淮阴、涟水一线,配合子清的淮右军准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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