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举得手腕都酸了，才干了一个小角。但她现在需要找点事情来做，不管是否有意义，没法睡，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
等把一个湿漉漉的平安结，在小小的油灯上面快烤干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姚瑶听到大院那边有动静，还有孩子的声音。应该是姚大江叫了林凡和姚景泽一起放鞭炮了。是因为昨日林凡和姚景泽都跟姚大江约好了，今日一定要叫他们。
姚瑶听着家里的鞭炮声停了，神色疲惫地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洗漱过后到大院去，不想让父母担心。
窗户开着，姚瑶手中握着已经被烤干的墨绿色平安结，转身，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丫丫。”
姚瑶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地回头，就看到虚掩的房门不知何时开了，秦玥就站在门口，朝着她大步走了过来。
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姚瑶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伸手环住秦玥的腰，声音之中不自觉带上了委屈：“你怎么才回来？”
“想我了？”秦玥放开姚瑶，看到她眼底的晶莹，神色微怔，心中倏然涌出一股酸楚来，再次紧紧地抱住姚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没事，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夫妻俩静静相拥，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二山哥呢？”姚瑶心情平复了一些，就开口问秦玥。
“他……还活着。”秦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被暗楼少主风陵抓了吗？”姚瑶问。
“你见过风陵了？”秦玥微叹，“是他，长风镖局的火，也是他放的。暗楼楼主风嵘，中风卧病在床，风陵已经是新的楼主了。”
姚瑶蹙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那个风陵，是不是对二山哥，有超出寻常的感情？”
秦玥点头：“是，你猜对了。”
姚瑶神色怪怪的：“怪不得当初二山哥不想提过去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因为痛苦，还有难堪。”
“再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我跟那个风陵交过手，他武功很厉害，不在我之下。他身边高手众多，我不敢硬拼。中间我见过林松屾一次，他身体看着还好，但是不说话。”秦玥说。
“我总觉得那个风陵邪里邪气的，当年二山哥被他养父下毒手，我怀疑也跟风陵有关系。风陵的父亲找我求的九转丹，可能就是给风陵吃的，他好了，就搞了一堆幺蛾子出来。”姚瑶说。
“你跟我想的一样，那位风楼主突然中风，有可能也是风陵做的。”秦玥说。
姚瑶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姚景泽清脆的声音：“二姐，我来拜年啦！大哥昨夜回来了吗？”
秦玥闻声起身，躲进了内室，把身上染了血的衣服脱下来。看到床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秦玥知道这定然是宋氏亲手给他做的过年新衣。每年都会有的，今年也不例外。
新衣服下面还有新鞋袜，秦玥都换上，再走出来，姚景泽正依偎在姚瑶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秦玥，瞪大眼睛，神色狂喜：“大哥！大哥！”
秦玥抱住扑过来的姚景泽，姚景泽一脸兴奋：“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姚瑶也去换了新衣裳，跟秦玥简单洗漱过后，带着姚景泽去了大院。
全家人看到秦玥赶在初一这天回来了，都很是高兴。只是林放和林颂贤眼底还有担忧，因为林松屾没回来。
姚瑶找机会跟林放和林颂贤说了，很肯定林松屾现在还活着，被暗楼的新楼主，他曾经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给禁锢了，别的没什么。她和秦玥会尽快想办法把林松屾救出来的，林松屾目前没有性命之危。
虽然林放和林颂贤还是无法真的放下心，但至少如今有了确切的消息，和救人的方向。
“小瑶儿，这件事，怕是只能指望你了。”林放深深叹气。
“义父放心，我一定把二山哥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姚瑶认真地说。
大年初一，有最丰盛美味的食物，和多多的压岁钱，孩子们都很高兴。
姚大江和宋氏，以及家里其他的长辈，全都给秦玥和姚瑶准备了压岁钱。虽然两人已经成亲几个月了，在长辈眼里，都还是孩子。
秦玥的手先前被烧伤，后来没有机会好好疗伤，这会儿伤口都愈合结痂了，看起来很丑。不过脸上的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他故意避着自己的手，不让姚大江和宋氏看见。
除了林松屾不在之外，这个年，过得还不错。
而就在姚瑶一家欢喜过年的时候，屋后面的山上，站了两个人，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宅子。
“哥哥，你若是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收养孤儿，随便几个都可以，那样看起来，是不是就很像一个家了？”风陵说着，去拉林松屾的手。
林松屾避开，冷声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16
385.灭掉暗楼
“哥哥，你一定要对我如此冷漠吗？”风陵神色很是受伤。
“别装了！”林松屾冷冷地说，“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被你骗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不管你信不信。是我们的爹，阻止我们在一起，非要杀了你，我以为你死了，便打定主意要追随你而去，谁知道我爹又把我救回来，我又找到了你。现在，他倒下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了。”风陵看着林松屾的眼神，闪着柔柔的光。
“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不喜欢男人！”林松屾冷声说。
风陵面色倏然阴沉下去：“那你喜欢谁？下面那个小村里的姚二丫吗？你敢说是，我杀了这整个村子所有的人！”
“你疯了吧？”林松屾脸色难看，“对，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哥哥可以把我当女人，我不介意。”风陵又笑起来。
“恶心！”林松屾冷哼了一声。
“曾经我那么在乎你，你非要离开我。如今，上天又给了我活着的机会，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林家的人，姚家的人，就是安全的。若你想走，我保证，他们全都会死得很惨！”风陵冷笑。
林松屾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的武功已经被你废了，你不如杀了我，倒是一了百了。”
“哥哥，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我不会杀你的。”风陵幽幽地说，“除非，有朝一日，我们携手共赴黄泉。”
林松屾面色一沉，风陵又笑起来：“你让我留着爹的性命，我答应你了，你让我放了秦玥，我也做到了。现在，跟我回家去吧，回我们的家。”
林松屾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安宁祥和的小村子，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转身跟着风陵一起离开了。
他的杀手身份，注定了本来就不该招惹过着正常人生的人，林放和林颂贤给他的温暖，已经是此生最美好的记忆了，他不该再奢求什么。如果有来生，他希望他真的是林放的儿子，亲生的……
除夕的年夜饭，秦玥没有跟大家一起吃。
大年初一这天的晚饭，是秦玥和姚要夫妻俩掌勺做的，不让旁人帮忙。秦玥说，因为他晚归，给大家赔罪。
宋氏吃上了秦玥专门给她炖的鱼汤，奶白的汤香浓鲜美。
“大哥，我跟你说哦，小弟在娘肚子里会动呢！”姚景泽坐在秦玥腿上，啃着秦玥做的炸鸡腿，笑嘻嘻地分享他发现的秘密。
秦玥微笑点头：“是吗？我都不知道。”
“那天我摸到了小弟的小脚，他在里面踢我，踢了好几下呢！”姚景泽可开心了。
“你是小弟，娘肚子里的也是小弟，那以后怎么叫呢？”秦玥笑问姚景泽。
姚景泽小脸认真，思考过后说：“那我给小弟起个小名吧！叫小乖好不好？他好乖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秦玥对小乖这个名字很是赞同。姚大江和宋氏相视一笑，觉得这个小名听着就很可爱。至于大名，姚大江已经起了好几个，打算过几天开家庭会议，让大家投票来定最后的大名。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秦玥又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也不让姚瑶帮忙。
“你的手……”姚瑶蹙眉。
“已经没事了，只是丑了点，丫丫你别嫌弃。”秦玥一边刷碗，一边笑着说。他受的伤都已经结疤了，碰水没有问题，只是看着不好看。
“我会给你治好的。”姚瑶已经在思考要用什么药了。
“阿九，我们睡觉去了啊！”秦非墨揽着原缨从门口“路过”。
秦玥看都没看秦非墨一眼，秦非墨轻咳了两声：“阿九，叔叔跟你说话呢！”
“有话直说。”秦玥没有回头。
“我们打算明日出发，去看看你爹。”秦非墨对秦玥说。
“我跟丫丫最近没时间过去。”秦玥摇头。
“这个我知道。你不给你爹写封信？我帮你带过去。”秦非墨问。
“明早给你。”秦玥说。
秦非墨和原缨早就决定过年之后去看望一下秦非白，正好秦玥昨夜回来了，林松屾的事情，他们又帮不上忙，打算按照原计划，明日就出发。
秦玥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放好，收拾了一下厨房，又洗了手，才过来牵了姚瑶，回他们的小院去。
“爹，我要跟大哥和二姐一起睡，二姐说可以的！”
房里传出姚景泽清脆的声音。
秦玥拉着姚瑶，默默地加快了脚步，穿过小门，从那边落了锁，微微松了一口气。
姚瑶笑了：“小弟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该伤心了。”
秦玥揽住姚瑶纤细的腰肢：“改天吧，今天不行。”小别重逢，秦玥忙着让家里人都开心，还没来得及跟姚瑶好好说说话。
而姚大江拗不过姚景泽，只能抱着他出来了，姚景泽怀中还抱着他的小枕头。
“小泽你看，你大哥和二姐都睡下了，门都锁了，你大哥才出远门回来，肯定很累，再把他叫醒，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姚大江声音温和地问。
姚景泽皱了皱小眉头：“爹说得对，大哥和二姐都睡了，我不可以打扰他们的，那就改天吧。”
“好。”姚大江连忙把姚景泽抱回去了。
小院里，秦玥烧了水，和姚瑶都洗过澡之后，躺在了床上。
姚瑶已经看过了秦玥身上的伤口，没有大问题，该处理的她都处理了。
秦玥握着那个被姚瑶洗干净的墨绿色平安结放在心口，那上面的血是他的，但伤并不重，只是流血多了些。
秦玥是正统的将门出身，跟江湖野路子的杀手自然是不同的。秦玥武功高强，但并不是风嵘的对手，跟风陵也只能打成平手。
秦玥见到风陵的时候，林松屾已经被风陵抓住并且废掉了武功。风陵先拿林松屾的性命来威胁秦玥，让他妥协。后来又拿秦玥的性命威胁林松屾，让他服从，也是很变态了。
“阿玥，如果你被一个男人喜欢上，会是什么感觉？”姚瑶问秦玥。
秦玥想了想说：“应该会很恶心。”
姚瑶心中微叹。性别当然不应该成为阻碍爱情的因素，但爱情是两情相悦，单方面偏执的痴恋，不是爱情，是有病。
“我们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把二山哥救回来，并且绝了后患。”姚瑶若有所思。
“想要绝了后患，要么暗楼易主，要么暗楼不存在。”秦玥说。作为江湖上第一的杀手组织，暗楼的实力不可小觑。
“说难，其实也简单。”姚瑶说，“我想见风陵，跟他好好谈谈。”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我知道的那个地方。”秦玥说。
姚瑶听秦玥说暗楼的老巢在葉城，当即定下来，明日就出发前去葉城，会会那个风陵。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往年他们都是到宋强家去走亲戚，今年宋老头和周氏都在京城，也没地方需要去，只象征性的，让几乎天天都在娘家的姚玫和招赘上门的姚瑶，就当回娘家了，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而秦非墨和原缨一大早就离开，往西凉城去探望秦非白了。
值得一提的是，姚瑶昨日就跟林颂贤打了招呼，请他帮忙派个人，准备些合适的礼物，初二这天代替宋思明送到孟山长家里去。
等听秦玥说，他和姚瑶又要出门办点事，姚大江当即皱了眉：“大过年的，有啥要紧事？”
“事关二山哥的安危。”姚瑶没再具体说，就立刻被“放行”了。
姚大江只叮嘱他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葉城。
一出幽静的别院之中，到了吃饭的时间，林松屾看着面前的一碗面条，丝毫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林松屾不爱吃并且坚决不吃面条的事，大家几乎都知道。
而原因，就是风陵。
“哥哥，你很久没有吃我做的面条了，快尝尝！”风陵兴致勃勃地说。
“不想吃。”林松屾摇头。
“哥哥，吃一点吧，哪怕吃一根也行，否则我会很难过的。”风陵蹙眉。
难过你怎么不去死……林松屾没敢说，低垂着眼眸，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爹能好起来，一切的误会都可以解除。”
风陵神色一喜：“哥哥，你真的这么想？”
“嗯。”林松屾点头。
“我会想办法把爹治好的！”风陵说。
“请姚二丫来给爹医治吧，她医术很好。”林松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