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踏仙君即将触碰到他面颊的手指僵住了。
对于尸体而言,那双承载了太多情绪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茫然。踏仙君垂落胳膊,在这尖哨过后,就像失去了自我意识,缓慢地往后退,然后挥了挥手,撤掉了所有的武器。
前世的不归也好,今生的见鬼也罢,都消失了。
楚晚宁跌落到泥尘里,抬眼却瞧见遥远处正立着一个衣冠洁白的男子,那男子戴着假面,手指间拿着一管玉笛,另一只手则执着一根芒杖。
那男子站在林木尽头,纷落的竹叶间,身形皓若芙蕖,安静地立着,引着踏仙君朝他的方向走去。
“你是……”
“带墨宗师走吧。”男子轻叹一声,嗓音是明显用换音咒扭曲过的,“我支撑不了太久,他很快会恢复意识。”
“……”
“快走吧。”男人说,“天音阁和华碧楠很快就会追过来。若是被他们擒住,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楚晚宁咬牙起身,将墨燃架起来,催动升龙符,唤来苍龙载他们离开。
在龙腾跃起前,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站在竹林深处的那个男子,却发现那个男子要芒杖点着地面,才能摩挲着前行。
他脑海中隐约有些往事相互勾连,但一时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多谢你。”
男子只是摇了摇头,又催促道:“快走。”
纸龙知晓楚晚宁的内心,在此时开口说话了:“小兄弟心善,我主人怕是想问问你姓名,往后有缘,也可前来答谢。”
“……”男人沉默一会儿,轻声道,“我么?”
林木簌簌响动,万籁声中,他的嗓音显得很空寂。
“我只是个终于自由了的人而已。”
纸龙还欲再问,楚晚宁却以知此人是决计不会道出自己身份的,他向那人道了一礼,拍了拍龙身,说道:“走吧。”
既然他发话了,纸龙也知轻重缓急,便不多言,蓦地腾云升空,扶摇直上,顷刻消失于白云苍狗中,杳无踪迹。
大地风动,那个戴着覆面的白衣男子安静地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直到风波渐弱,四下归于寂静,他才望着那一片自己再也看不见了的苍穹,再也瞧不清了的背影,低声道:
“弟子师昧,恭送师尊。”
阳光洒下来,落到他素净的衣冠上。
“江湖道远,师尊,一路保重。”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281.【死生之巅】我欲多为善
“啊……”
许多上了年纪的受不了这种师徒暧昧, 立刻以袖掩口,大皱眉头。
“这还成何体统!”
女修捧着手中的茶碗, 低着头道:“我当时觉得古怪, 愣了一下。但是他们二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宗师, 我说什么也不敢往有悖人伦的地方去想。不过此时回头再看, 他们两个人确实不太对劲。”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就是诸位刚刚提及的, 师明净被抓走前说的那番话。那个时候他言辞模糊, 我只觉得别扭,不曾细细琢磨,现在想来,他的意思是应该是墨燃曾经心悦于他, 后来改了心意,又爱上了楚晚宁。”
大家就都不吭声了。
很多从前不起眼的细节,都在此时一一变得清晰。
突然有人轻声道:“天音阁劫囚那次,你们都去了吧?当时楚晚宁安慰他的时候, 我好像看到他亲了他的额头。”
“啊!”细节的描述更令人厌恶,但却愈发勾人好奇, “谁亲了谁?”
那人挠着头解释道:“楚晚宁亲了墨燃。”
“……”
“你们都没瞧见吗?”
众人纷纷表示并没有看清,那人便摊手道:“好吧,那就当我没说。或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但很多时候“就当我没说”其实是一句废话,和“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异曲同工之妙。
泼出去的水能再收回来吗?于是这种恶心愈发鲜明。师徒两人在一起, 若是徒弟主动, 多少还好一些, 但若是师父主动,这层禁忌里就更蒙上一层腥臭,显得格外居心叵测和为师不尊。
这种私底下的议论和揣测当然不仅局限于这破庙之内。作为最大的嫌疑人,墨燃和楚晚宁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师慈徒孝”这种话题会让人昏昏欲睡,而“师徒偷情”则能让整张饭桌上的目光都聚拢在一张滔滔不绝的嘴上。哪怕有人怀疑、有人不满,但也不妨碍流言的四散。
所以一时间揣测什么都有——说墨燃爬床上位的,说薛蒙与楚晚宁也有染的,说师昧和楚晚宁恐怕也不干净的。这样一来,原本干干净净的北斗仙尊,朝夕之间就成了个喜欢猥亵英俊少年的变态老男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
“你们看他的三个徒弟,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看,要说他没这个心思,你们信吗?”
“墨燃刚刚拜入门派的时候,楚晚宁不是不肯收他吗?我在死生之巅里头有认识的友人,他跟我说,墨燃后来去红莲水榭过了一夜,然后楚晚宁就收他了——为什么?这还用问,睡过了呗,墨燃床上功夫好嘛。”
这些细节勾的人们心里痒痒,愈发津津乐道地谈论着。
“墨燃那时候才刚弱冠成年吧,楚晚宁也真下得去手。”
“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个去偷看他洗澡的女修会被打个半死,恐怕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哟。”
几许暧昧沉默,然后有个地痞流氓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哎,其实我还真有点好奇,你们说,他俩睡觉的时候,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啊?”
“肯定是墨燃在下面吧,楚晚宁那种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他那么傲,总不至于找个徒弟来睡自己。”
“这样想想,墨燃还真的挺可怜的……被qiáng迫跟一个大了自己那么多岁的老男人上床,性子又烈又难伺候,长得还并不是最好看的,一定很恶心吧。”
“唉……”
而这些碎语闲言还不是最骏烈的,随着时日的推移,有几枚珍珑棋子被人认出了身份,都是死生之巅的弟子。
如果说一个两个还是巧合,那么每次被抓住的线索都指向死生之巅,便是再清白的门派都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引起莫大恐慌了。
这几天,陆续有人找上死生之巅来论理,却都吃了闭门羹。
“薛掌门不在,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
“薛正雍去了哪里?”
见对方直呼尊主姓名,守门的小弟子来了脾气:“异变以来,我家掌门日夜奔波,忙着摆平棋子,处处亲力亲为,哪里有苦难他就在哪里,你自己找去!”
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便冷笑:“忙着摆平棋子?我看是忙着cào控棋子,和罪犯墨燃楚晚宁串通一气才是。”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人道,“墨燃修炼禁术,楚晚宁劫囚逃离,结合之前薛正雍不断为墨燃求情,这些天又处处有死生之巅的弟子被做成了珍珑棋。说你们这门派后头没有猫腻,谁信啊?”
面对这些零零碎碎的寻事者,薛正雍听禀后,总是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清者自清,如今这世道,能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别再理会他们讲些什么,由着他们去吧。”
这一天,又有人寻上山门来,还带了几具尸体,说要让死生之巅偿命。
薛正雍回来已是深夜,他浑身是血,更有几处受了伤。他一边听着王夫人跟他讲这些事情,一边洗净自己脸上的wū泥,喘了口气,没有立刻吭声。
王夫人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是不是该去和天音阁求助……”
“和天音阁求助?”薛正雍乜过眼睛,颊上有一道僵尸留下的抓痕,“我看天音阁这地方就不对劲。那个木烟离就跟个泥塑菩萨似的,浑浑噩噩,简直混账。”
王夫人忙去掩他的嘴:“你可别乱说。”
“……”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王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可是有什么办法。那是神祇后裔,是天神立下的千岁大派,他们素有威仪。所以就连三百年前,平王之灾那次都没有人敢质疑他们,你又有什么力气去撼动它?”
薛正雍眼神愤懑,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他将擦洗伤处的毛巾一扔,一个人去了窗边,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头的一lún弯月。
“你说燃儿此刻怎样了。”过了良久,他嗓音沙哑,如是问道。
王夫人拖着迤逦长裙,走到他身边:“夫君……”
月光洒在男人的脸上,那张一贯嘻嘻哈哈的脸庞此刻敛去笑容,竟显得那么疲惫,甚至有些老态俱现。
“虽说他并非我兄长亲生,甚至还动手杀害了我的亲侄。但是这么多年……你明白吗?这么多年,我都把他……我……”
“我明白。你不必再说了,我都知道。”王夫人的眼眶也有些红了,“我也是一样的。”
薛正雍将脸埋进掌心,躁郁而痛楚地揉搓着,忽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手挪开,却是一掌的血。
王夫人愕然,立时心急如焚:“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快躺下,让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薛正雍用帕巾将血拭干,“受了点内伤而已,将养几日就好。”
“明天你就别再往外头跑了,你看别家的掌门,谁像你一样凡事亲力亲为的?”
薛正雍似乎是想挤出个笑,但他太累了,身心俱疲,那笑容到一半就堕了下来:“燃儿和玉衡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这些日子修真界又不太平。前些天连山脚的无常镇都出命案了,死了九个人。这时候让我坐着?”
“……”王夫人睁着一双美目,无声地望着他。
薛正雍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可能的。”
王夫人咬了咬嘴chún,说道:“那你至少也歇息一天吧。你这内伤已至呕血,不可轻怠,你难道忘了兄长是怎么去的?”
薛正雍脸上最后一丝笑痕也凝住了。
他看到王夫人垂落眼睫,柔软的睫毛帘子下头隐约有水光潋滟,不由地心下恸然,说道:“你,你别哭啊……我福大命大……唉,好了,那我明天就待在门派里,哪儿也不去了,我休息一天,然后再出门,这样总行了吧?”
王夫人哽咽道:“我不管你,管也管不住,随你去哪里。”
“哪能呢。”薛正雍苦笑道,“好了,别担心了。你看我这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事的。你信我,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薛正雍果然就没有出门,但他也没有闲着,在藏书阁梳理着脉络,苦思冥想。
“尊主,少主给你炖了药,要趁热喝。”
薛正雍道:“放着吧。”
他正思忖到重要处,也没什么心思起身离开,一直忙碌到下午。后来因腹肋内伤发作,才想起来把已经冷透的药给慢慢喝了。
步出藏书阁,薛正雍问一旁守门的弟子:“夫人和薛蒙呢?”
“少主刚刚从山脚回来,夫人在宗祠焚香祈福,要去叫他们来吗?”
薛正雍原本确是想与他们说说话,歇息片刻。但正要开口时,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他毕竟是年纪大了,不再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受了伤睡一觉就能恢复得很好。
他不得不服老。
“算了,别去打扰他们。”薛正雍忍着疼痛,勉qiáng笑了笑,“我去静修室打坐一会儿,若是有事,来那里找我就好。”
“是,尊主。”
薛正雍抬手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大约是这段时日聚变陡生,他整个心境都有些苍凉,这时候瞧着眼前的小弟子,不由地心中暗叹,真是最青葱的大好年华。
而他呢,如果能为了这些青年们的大好年华,再多做一点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走啦,那些被我翻乱的书籍,劳烦你……”
他话未说完,突然有人匆忙跑来,见到薛正雍就跪了下来,一脸大祸临头的神情,禀奏道:“尊主!不好了!”
这一通咋呼激得薛正雍腹肋更痛。唉,真是的,早知道应当先让贪狼诊治一番再说。
他脸sè微白,但还是忍着疼问:“急急慌慌的,怎么了?”
那名弟子心焦道:“丹心殿前来了上修界所有的门派,甚至包括了天下第一大派孤月夜。”
薛正雍心中咯噔一声,隐约已猜出了缘由,但还是道:“……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这段时日,有关死生之巅的状告和疑点实在太多。他们说再不能坐视不管了,要来bī问尊主,向尊主讨个说法。”那弟子越说越惶然,几乎要落下泪来,“尊主,看他们那个架势,恐怕是要bī得咱们散派啊。”
“……”薛正雍脸sè铁青,咬着槽牙,抬手在腹肋处几个xué位点过,忍着不适说道,“当真是非不分,欺人太甚。”
他扭头,对藏书阁的看守道:“此事先别与夫人言明,免得她太过担心。”
“是。”
吩咐完之后,薛正雍一把将跪在地上瑟瑟无措的那个传讯小弟子拎将起来,沉着脸说:“随我到前殿去。”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283.【死生之巅】烽火终燃起
丹心殿内的气氛绷到极致, 一点即燃。死生之巅的弟子与上修界诸派弟子对峙而立, 互不相让。
弓弦已满,再拉下去,要么弦断,要么箭出。
这时候,人群中忽有一人站出来, 却是踏雪宫的宫主,明月楼。
明月楼嗓音温和悦耳, 打破了这危险的死寂:“烦请诸位稍等, 令文是死的, 人是活的。诸位将心比心, 想想看,如今并无实证可以证明死生之巅炼制棋子,硬作散派也确实有些过火。我看要不这样, 暂且收掉死生之巅的禁术残卷,谨慎审夺再做决断吧。”
玄镜大师摇了摇头:“明宫主与薛掌门私教笃深, 未免有所偏颇。死生之巅已经触犯了修真界的禁忌,哪里还需要再谨慎审夺?”
“方丈此言差矣,这条规则许多门派都触犯过。”明月楼和声细语的, 态度却很坚定,她温声道,“若要盘算, 我还没有忘记贵派的怀罪大师。”
“你——!”玄镜脸sè一暗, 随即一拂衣袖, 重新收拾好面上庄严,双手合十道,“救人之术,岂可与珍珑棋局相提并论。”
“那救人之术算不算三大禁术?”
说话的人是薛正雍。这时候,离他近的几个人已经觉察了薛正雍的不对劲,这个平日里威风棣棣的男人气息略急,嘴chún的颜sè更是青白。
玄镜道:“……自然是算的。”
薛正雍闭着眼睛,喘了口气,然后才重新盯伺着玄镜方丈,沙哑道:“既然如此,大师怎可因为重生术能救人,就将之排除于规矩外呢?”
玄镜踟蹰半晌,不知如何辩解,生硬道:“这不是一码事。”
死生之巅的弟子则怒而上前,责问道:“怎么不是一码事?上修界修炼禁术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没有成功罢了,如果因为这个规矩要严惩我派,是不是也该一并将你们都关了?”
贪狼长老yīn森森道:“无悲寺有怀罪,孤月夜有华碧楠,为什么只拿死生之巅说事?姜掌门要让死生之巅关门,不如先以身作则,就此宣布孤月夜解散。”
不成想被这样反将一军,众门派都有些心虚,方才叫嚣厉害的那些人此刻也都纷纷安静下来,不想把祸水往自家门前引。
薛正雍轻咳数声,睫毛下垂,悄无声息地掩去了掌心咳出的血迹,抬眸qiáng笑道:“既然各派也都做过相同的事情,并且所谓死生之巅偷炼棋子,企图颠覆上下修界的无稽之谈也无法坐实,那么恕薛某无礼——请各位即刻离开。”
“这……”
煞气腾腾地来,本一心以为能遣散这个异类门派,却没想到闹到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众人的脸sè一时都有些难看。
姜曦本就没有bī迫死生之巅散派的意思。但之前到底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此时见众人默默,他就闭了闭眼,干脆道:“先走吧。”
听到这句话,薛正雍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微不可查地轻缓了口气,一直绷紧的背脊放松下来。但肋间忽地一疼,他眼眸扫落,见深蓝sè的衣袍腰侧已有斑驳血迹渗了出来。
昨天受的伤当真是太重了。一会儿一定要找贪狼长老好好看看……
他还没有想说完,外头忽有天音阁弟子持剑闯入殿中。他们个个面目冰冷,来势汹汹,一进门就朗声道:
“薛正雍,你可真有脸面。死生之巅不曾私炼珍珑棋这种话,你如何说得出口!”
众人没有想到天音阁会来人,都是一惊,纷纷回头。但见他们身后跟来了数十名唯唯诺诺的布衣百姓,其中还有几张面孔分外眼熟,瞧上去似乎是蜀中某几个小村落的村长。
“怎么回事……”
天音阁一师兄森然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带来的这些够不够?”
更有门徒对众人说:“死生之巅wū脏之地,掌门狼子野心,这些年一直在蜀中广撒渔网,bī迫寻常百姓献祭童男童女来修炼珍珑棋局——这些都是人证,还有什么可辨的?!”
薛正雍蓦地站了起来,眼中焰电凶煞,喉中却血腥上涌:“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我说了都不算,你自己问问他们。”
那数十个村民犹如受了惊吓的鸭群,摇摇摆摆地簇拥在一起,瑟缩着,低眉顺目,谁也不敢先开口。
薛蒙眼尖,一下子认出里头的一张熟面孔,愕然道:“刘村长?”
那刘姓村长猛地打了个哆嗦,余光颤巍巍地扫了他一眼,便如滑不留手的鱼,游曳开去。
“你来做什么?”薛蒙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有些天真可爱的,尽管这种天真此刻显得那么可怜。
“我……”刘村长咽了口唾沫,枯瘦的手指捏着袍角,他一直盯着地面,双脚打摆。
天音阁的人语气qiáng势,提点道:“说实话,你若说假话,天音阁一贯秉公,绝不姑息。”
刘村长打了个寒噤,猛地跪下去,以头抢地:“我……我,我说!死生之巅这些年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说是分文不取,其实,其实一直在要挟我们把村里的男娃女娃送给他们……”
薛正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pì!”
天音阁的嗓音却比薛正雍更响:“说下去。他们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村长额头沁着油腻腻的汗珠,吞咽了一口唾沫,肩膀瑟瑟,“说是带去山里头修炼啦,但是再也没有瞧见过。小虎子、小石头……那些娃娃都没有再回来。”
天音阁的人便扭头问死生之巅一众修士。
“你们之中,可有这位村长提到的孩子?”
“……”
自然是不会有的。
薛蒙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沸激荡,小虎子小石头……在他赶过去救那座风雨飘摇的小乡村时,就已经葬身妖魔腹中。
“撒谎!!!”xiōng臆怒焰烧,喉中腥甜起,薛蒙气的几乎要吐血,“你恩将仇报,良心能安吗?!!”
刘村长面sè颓唐,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但不知天音阁究竟以什么胁迫了他,他仍是坚持道:“死生之巅不是好门派……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蜀中,做了……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
涕泗横流,却已不敢再去看任何一个人,而是触地嚎啕道:
“死生之巅霸凌下修界啊!!”
一众哗然。
若说平日,这些数十个草民的言语,修士定不会全信。但在场的大多数人原本就是冲着让死生之巅散派来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因此得到这样的佐证,立刻全盘接受,怒不可遏。
“我就说他们绝不会白干好事!”
“薛正雍,你还有什么要辩的?”
薛正雍也好,薛蒙也好,死生之巅的那些弟子与长老,都愣住了。
在此之前,众多门派携手来犯,他们尚觉得愤怒,可以挥舞着双臂叫嚷委屈与冤枉。
但此刻,一眼望去,竟都是蜀中的几位村长、数十名百姓……是那些曾经奉上jī蛋、白面,含着泪感恩仙君活命之恩,说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的人。
这数十匹中山之狼。他们亲手把刀子扎进了这一片丹心里。
痛极了,冷极了。
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那些证人一个个上前,第一个眼中还有愧疚,第二个腿脚还会发抖,第三个已经能够直视众人,第四个开始义正言辞,第五个学会添油加醋……人如大雁,头雁于前领,一众相随之。
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他们说着说着,慷慨激昂,说着说着,竟自以为真。
薛蒙只觉得血凉,觉得齿冷。
他曾以为人有脊骨,摧之不折,却不料走狗为活,可以饮粪。
“是啊,就是那个什么棋子……”lún到贾村的媒婆,她也来作证,“他们bī迫我们把娃儿送给他们当除魔的报酬,死生之巅不取钱财,只收小娃娃,这是我们下修界都知道的规矩。”
姜曦皱眉问:“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找他们?”
媒婆便拿桃粉帕子抹泪:“没办法,穷啊,又请不起上修界的道长大爷,便只能挑村子里的娃娃送过去……说是送到死生之巅修炼,但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呜呜……这些苦命的孩子送了去,都是不能再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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