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
“踏仙君大怒,厉令他复写一本。他自然没有答应,最终还是被杀。”薛蒙闭了闭眼,“姜夜沉是个豪杰。我很高兴看到他在另一个世上还活着。”
见青年时的自己没有说话,薛蒙垂眸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有他的佩剑?”
青年薛蒙嘴chún嗫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之后,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后头又是一阵巨响,令人筋骨发麻寒毛倒竖。
他们蓦地回头,但见那个闪电裂痕已绷到极致,叶忘昔与梅含雪双双跪落,姜曦还在硬撑,但已蓦地咳出一口血来。
青年薛蒙失声道:“姜……”
姜什么?
还是叫他姜曦吗?
还是姜掌门?
一声断于chún齿间,他跑过去,把雪凰递给姜曦。
“……滚回去!”姜曦抬眼见是他,青白的面sè愈发难看,他蹙着眉,把自己的神武连同薛蒙一起往回推,“回裂缝那边去,别来添乱!”
说完又是一口血水呛出。
“姜夜沉!!”
听到他唤自己的表字,姜曦重重咳嗽几声,喘息着回头,目光凶狠又复杂:“妈的……谁允许你这样叫我了?”
“……”
“我的名,我的字,都不是你该叫的。”chún齿凄红,姜曦经脉bào突,在guàn注涌漏的bào雨中,倾尽全力维系着结界。
却还不忘如初见时般,骂他一句。
“好没规矩!”
巨响贯耳,可怖的破碎声噼里啪啦接踵而来。薛蒙甚至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反应,就被雪凰猛地带往后方——紧接着他就看到那道闪电形的缝隙瞬息崩裂,这次不再是小裂口,而是整块整块崩塌破裂。
江河瞬间倒guàn!
站在时空生死门之后的人们一瞬间从头皮麻至脚底。
都结束了。
末日……末日……皆归洪荒……
有人甚至不再为万涛回浪咒出力,他们跪下来,在天罚前像最原始的仆奴叩首哭嗥,跪地求天神怜悯。
有人则仰天大喊不公,涕泗横流一地。
结束了。
然而此时!狂流涌逆中忽然一道碧sè光华劈斩而落!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绝境中的人心生战栗,何况是这样惊天骇地的动静。他们举目望去,但见高天中一个黑金战甲的男人御剑行来,离得近了,能看到他浑身上下都是疮疤,似乎被千万道尖刀凌割过。但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能看清他相貌里昔日英俊的残影。
“……是……墨……墨燃?”
“是魔头!”
“妈耶,什么魔头,分明是墨宗师啊!!”桃苞山庄的马芸立刻激动起来,因为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墨燃是来救他们的,而不是来火上浇油的。
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久不见踪影的北斗仙尊楚晚宁。
“楚宗师!!!”
那位万涛回浪的始创之人,天下第一结界的宗师。
和自家掌门一样,桃苞山庄的修士们最是怕死,见状极为兴奋,他们率先狂喜难掩,手舞足蹈道:“有救了!有救了!”
墨燃凭虚御风,衣袍猎猎,一身修劲皮甲包裹全身。他径直飞至玄武结界前,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水浪之中。
“见鬼,万人棺!”
随着他一声bào喝,无数柳藤拔地而起,将那些被击落的,浸在水浪中的叶忘昔也好,孙三娘也罢,还有yīn沉着脸的姜曦。他把这些重伤的人全部都裹在了藤叶之中,送至后方。而后回头厉令道:
“换人滚上来!没受伤的御守呢?!”他扫了一眼姜曦,愈发狂怒bào躁,“怎么连疗愈宗师都来做这种事情了?!要你们是死的吗?!”
后方那些苟且偷生的御守修士被骂的灰头土脸,狗血淋头。
踏仙君猛地一击,但见一道刺目光华从他掌心迸溅而出,刹那传遍面前结界,他咬牙切齿道:“谁他妈再躲着,等回头收拾完了这场毛毛雨,本座挨个捏碎你们的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
“滚出来!!”
不知这人是有怎样可怖的威慑力,也或许是经历过一次濒死绝望,许多贪生怕死之辈在末日之前都想开了,就连曾经最为猥琐的江东堂残部也越过生死门边界,再无几人推脱。成群的修士来到踏仙君身后,一双双手覆压在了玄武结界上。
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刹那间又恢复了灵光,因为众人的齐心协力,也因为人界第一战力的注入,一时变得坚不可摧,散发着极其雄浑的气势。
“哗——”
眼见着一阵高有万仞的海cháo,如旋风海啸奔踏而来,有人毕竟天生胆小,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唾沫狂咽,两股站站。
踏仙君yīn沉道:
“一个都别走。敢退你试试看。”
“……”
“谁若临阵脱逃。本座让你们瞧不见今夜之后的太阳。”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310.【死生之巅】最后一张牌
有光。
墨燃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紫红sè的云天里。他缓缓眨了眨眸子,慢慢转动脖颈, 然后他起身——他发现这并不是天空, 而是一座通体由紫水晶筑成的宫殿, 因为宫殿太大了, 一块砖堪比一辆马车,所以他才会误以为这是云端。
有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立在远处, 倚窗看着外面。
那男人披着件瞧不出质地的衣袍, 赤着脚,手里端着一盏夜光琉璃杯, 心不在焉地转动着里头琥珀sè的液体。窗外开着一树红艳欲滴的花, 心蕊里有点点银光滴落。
人间没有这样的服饰,没有这样子的花朵。
墨燃可以肯定,人间也没有这样一座宫殿。
“我在哪里?”他问。
男人指尖的动作一顿,微侧过半张脸来,不过因为逆着光,墨燃也瞧不清楚他的面目。
“你倒是很冷静,英雄。”
“……”
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盏随意搁在窗台边, 而后向他走来。
很快地,墨燃看清了。这个男人有一张与勾陈上宫略微相似的脸庞, 眼角下第一血红sè的蜘蛛痣, 嘴chún很薄, 瞧上去脾气绝非太好。
“我是魔界的第二代尊主。”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眼睛紧盯着墨燃的反应,“你如今身在魔宫。”
墨燃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不说,我会当你是阎罗大帝。”
男人轻笑:“你就这么笃信自己死了?”
“不。”墨燃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觉得。但我也不觉得我还是个活人。”
魔尊的笑意变得更明显了:“你说的不错。”
他伸出手,戴着黑龙鳞手套的指尖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墨燃的xiōng膛,而墨燃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你确实不是一个活人。”魔尊道,“你只是一个聚拢了的魂魄而已。”
墨燃没有吭声。
魔尊懒洋洋地说道:“我的先祖订下法则,凡间的蝶骨美人席除非与天神敌对,破坏伏羲禁术,否则不能返回魔域。……从珍珑棋局到时空生死门,你替他们做到了,我的英雄。”
墨燃yīn郁道:“那不是我想做的。那是华碧楠——”
“他是个神不神魔不魔的杂种。”魔尊眼里透着一股轻蔑,“他曾经发誓一生绝不戕害他的同类。但他没有做到。”
“……你是说他害了宋秋桐?”
“不。”魔尊道,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倒映出墨燃的虚影,他抬起手,轻轻抚摸过墨燃灵魂的脸庞,“你知道我在说谁。”
“……”
“从魔域之门打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感知到了。”魔尊的目光像是尖刀般犀锐,“否则你最后不会这样答应你的那位小仙君,你自己心里其实都明白。”
墨燃没有吭声,两扇睫毛垂落。
魔尊缓缓直起身子,高大的身型在地上投落浓黑的影。他说:“墨微雨,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极特殊的美人席。他们不会流金sè的眼泪,不会有任何魔的气息,如果没有认祖的话,甚至连与美人席定契的凰山邪灵都无法觉察。所以有些人到死都不会发觉自己真正的身份……”
墨燃干巴巴地:“那又怎样。”
魔尊笑了笑:“那又怎样?……你该清楚,这种人能够继承上古魔族的霸道灵力,就和多年前的化碧之尊宋星移一样。”
他说着,指尖忽然亮起一道紫黑sè的华光,他把这华光朝着墨燃一指,光晕立刻飘进了墨燃的魂魄内,于此同时,墨燃只觉得一股汹涌蓬勃的力量在三魂六魄中震荡驰骋,继而被自己完全地吸收。
魔尊看着眼前这一切,微笑道:“你看,你果然能吸收我族的气力。”
“……”
“我说的是你。”魔尊道,“你就是继宋星移之后的又一个特殊美人席。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华碧楠也丝毫不曾觉察。”
墨燃抬起眸子。
魔尊负着手,重新看向窗外的飘花:“可怜他信誓旦旦,说着绝不伤害族人,说要守护每一个可以守护的蝶骨美人席。却害了你一辈子。”
墨燃从地上站起来,他其实并没有心情去听这些有的没的,被戕害也好,被利用也好,都过去了。
他如今挂心的只有一件事:“我还回的去吗?”
“回哪里?”魔尊回头瞥他,“人间?”
“人间。”
“人间有什么好的,一群碌碌蝼蚁。你有能力也有气魄,何况你本就是我族族人。”魔尊淡淡道,“正因为你是魔。我才能唤来你的魂魄,召你返回魔宫——留在这里,你会有万年寿数,你用你的实力告诉了我,你可以为我族效力。”
墨燃却笑了:“抱歉,我从来只让别人为我效力,不效力于任何人。”
魔尊红幽幽的眼瞳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点审视与责难。
“……好吧。”墨燃说,“只有一个人例外。我愿意效力于他。”
魔尊嗤笑:“你效力于一截木头?”
“他不是一截木头。”
魔尊翻了个白眼:“我叫他小仙君都是客气的。他连神都不是,也就是神农老儿种的一棵烂秧苗。”眼见墨燃越来越生气,魔尊住了口,侧过身来,劲瘦的腰部靠着窗台,“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魔尊道,“你若真的打算回去,就依然得不到魔族的供给。你只能活个数十年,最多百年。”
墨燃之前一直绷得很紧,听到这里,却反而笑了:“这么久?”
“……”
“在人间可真是算得上长命百岁了。”
魔族似乎有些困惑,又像是有些着恼:“人族不过蝼蚁一生,数十年能做什么?上百年又能做什么?你撕裂了时空生死门,掌握了珍珑棋局,伏羲老儿恐怕在天上都被你气的半死,你有此种才华,却甘心做一只曳尾涂中的王八。”他越说越不高兴,最后干脆道:“蠢货。”
墨燃低了眼帘,长睫毛在颤动,魔族初时以为他是愤怒,但过了一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在忍着笑。
魔尊:“………………”
墨燃抬起头来,笑容灿然:“你怎么知道?”
“……”
“在人间,许多人都说我笨。”
魔尊拿手揉摁着眉骨,他瞧上去似乎有些头疼,他几乎是在呻/吟了:“怎么会有这么丢脸的魔……”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魔。”墨燃道,“只有在魔门洞开的那一瞬间,我才隐约感知到的。”
魔尊瞪着他。
墨燃笑了一会儿,不笑了,他看着魔尊:“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护住我的魂魄。”
“我惜才。”
墨燃摇了摇头,他不打算和魔尊继续讲这些。
他只是用那双曾经动过无数人心魄的眼睛,诚恳而认真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然后说:“但是对不起。我要回人间。”
“……”
谁都没再说话。
“理由。”最后魔尊生硬地,“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
墨燃说。
“我承诺过。会回到他身边。”
昆仑踏雪宫。
此时此刻,天山的雪已经停了,时空裂缝终于闭合,前世的洪流与生死,就像一场荒谬的梦境。
初霞渐透,天地间一片恢宏与安宁。
“楚宗师!”
“宗师!宗师!”
耳边隐有人在唤他,意识慢慢回笼。
楚晚宁睁开双眼,目光一时空洞,两辈子的尘烟似乎都在这双眼睛里飘落安歇。他一时以为自己是在死生之巅,某个冬日的午后被徒弟们吵闹的声音叫醒。又好像在黑暗森冷的巫山殿,刘公立在榻边叹息着将他唤回人间。
过了很久,他的眼神才逐渐清明。褐瞳转动,他看着那些围在他周围的修士,天上在落雪,夜幕已经残喘苟延,云雾深处隐有红霞初现。
他微阖眼眸,沙哑地喃喃:“墨燃……”
仿佛是死去的青年在回应他的眷恋,亦或者是他执念太深,生出的幻觉——他忽然瞧见几缕金红sè流光从生死门的残缝里飘然而出,从胭脂sè的天幕滑过,向着远方飞去……
那是什么?!
楚晚宁一下子睁开眼睛,但并不是因为旁边人们的呼喊,而是因为那几缕金红。
……那是什么东西?!
他恹恹熄灭的希望被那些奇妙的光芒所点燃,他于是挣扎着起身,没有让任何人搀扶,也没有再说任何话。楚晚宁跌跌撞撞地随着那几缕金光走去,身后是人们焦虑的声音。
“楚宗师……”
此刻终于泥沙洗尽,人们都知道墨微雨并非罪人,只是代价太大,这种身后的清白,不知又有多少意义。
但就像墨燃其实从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他自清之,他自浊之,他自狂之,他自痴之。楚晚宁也一样,他们两个人所求的,只不过都是一个心中无憾而已。
“师尊!!”
薛蒙要来追他,可是没行几步,就听到人群中一阵sāo动。
孤月夜那边有弟子惊慌失措地大喊道:“掌门!掌门,你怎么了?!”
薛蒙一怔,猛地回头拨开人群,但见姜曦支持不住,已倒在了皑皑雪地里,身下是大滩大滩涌出的血水。
“怎么回事?!”孤月夜的长老在怒嗥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有弟子怯然指着姜曦腰腹的一道狰狞伤疤。
“是……是之前被洪流里的利器击中了吧?掌门怕场面愈乱,所以一直都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黎明到来前,姜曦倒在已经安定了的尘世中,闭目在了已经安平了的现世里。
“快疗伤啊!”
“还愣着做什么!救他啊!”
薛蒙心绪大震,脑中乱作一团。他摇摇晃晃的,手中还握着姜曦给他的雪凰。他侧过头,想去追楚晚宁的背影,可是才挪了半寸,就脱力般扑通一声跪在原地,终究放声大哭。
他不知道这山河渺茫,何处不再有爱恨情仇?凡间举首,竟再无旧人相伴。那些骄纵得意,仗剑行侠的少年时光,已是一骑红尘,永不回头。
而茫茫的琼山雪道上,楚晚宁看着那金红sè的光芒飞向天际,赴往遥远的山岳……
“相信我,我会尽力去见你。”
“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忽生战栗,但楚晚宁不敢多想,在亲眼瞧见真相前,他不敢奢望。
这个时候,旭日已刺破大深渊的黑暗,从昨夜的凄寒里拔地而起。万丈金辉洒在突兀横绝、跌宕奇诡的山道上。初阳升起来了,浅绯映照着茫茫人海,灿金庆贺着劫后余生。
楚晚宁望着旭日东升,指尖捻符,金光闪过。
“升龙——召来!”
一声长啸。他的衔烛纸龙在大雪中破风而出,庞躯盘绕,声如洪钟。
那小龙举目见红尘尚好,心中喜悦,不由又开始与主人说笑:“风平浪静啦?”
“嗯。”
“打完啦?”
“嗯。”
纸龙更高兴了,它在空中腾飞翱翔了好一圈,才意犹未尽地落下来,然后和曾经每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戏谑道:“对了,楚晚宁,你怎么总是一个人。”
楚晚宁安静地立在朔风里,雪籽簌簌落于他的长睫毛上。他不住回想着墨燃离别时与自己说过的话,只觉得心如鼓擂。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对逆光盘卧的纸龙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楚晚宁翻身上了龙背,巨龙展虬而起,他迎着漫天风雪,俯瞰大地银装。旭日磅礴,越来越透亮,他在这终于来到的曙光晨曦中,对巨龙说:“去南屏山。我要去见他。”
苍龙一时想胡诌,但角须翘了翘,终是什么话都没再说。
其实它也很清楚主人想回的是哪里,想找的人又是谁。它发出一声沧海龙吟,在腾入九霄前,楚晚宁回眸望了一眼这壮丽河山。
悠悠长空,漫漫浮云。他自风雪空濛的昆仑道,逐那金光而去,终驰向——那微雨初落的遥远江湖。
墨燃答应过他的,说会回来。
所以他信他,他去他们最后分别的地方,与他相见。
“你说……那些金sè的光芒,会是他回来的魂魄吗?”
烛龙在云海中翻腾着,哼唧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说那些魂魄会回到他的身体里吗?”
烛龙勉勉qiángqiáng地:“大概吧……”
南屏山很快就到了,没有犹豫,没有怀疑,楚晚宁仿佛确定那几缕金红的光辉最终会归向哪里去,他驾着乘风烛龙,栖落在南屏深处的竹林外。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楚晚宁没有答话,他自龙身下来,只觉得xiōng口压着千钧重石,喘不过气来。
“我之前在此处存下了墨燃的身躯。”他的手指在不自觉地颤抖,“所以如果他的灵魂能回来,那就……”
他原本想说那就一定会在这里,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不在这里呢?
他还想给自己一个盼头,他不想把话说死。
纸烛龙有些草木之心,摇头晃脑地:“那要是他没回来呢?”
“……”
“要是那几道金光还没撑到这里就散了呢?”
“……”
“要是——”
楚晚宁蓦地回头,眼神狠戾但眼眶通红:“那我就烧了你给他陪葬。”
“哎呀,我好害怕呀。”
烛龙哼哼唧唧化作一道金光,硕大无朋的身躯变作一条小蛇,栖在楚晚宁肩头。它拿脑袋撞了撞主人的脸颊。
它知道楚晚宁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把要烧了它当真,它叹了口气:“看你的神情,我怎么觉得你更想去给他陪葬。”
说着又用尾巴尖挠了挠楚晚宁的后脑。
“做什么?”
“我怕再不挠挠你,你就要晕死过去了。”小龙叹了口气,拍打了一下尾巴,“你的脸sè好难看。”
“……”
“就像那种怀揣着一生积蓄的赌徒,走进赌场最后一搏的模样。”
楚晚宁难得的没有驳斥它,他闭了闭眼睛。
小烛龙说那是他一生的积蓄,其实这是不对的。
那是他两世的弟子,是他两世的爱人,是两世用血肉之躯、不惜堕入泥潭,也要成全他浩荡洁白的傻瓜。
是他的余生。
山道漫漫,积雪咯吱。
遥远处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茅舍。楚晚宁立在那茅舍前,指尖颤抖,眼前明明只是一扇年久失修的小院柴扉,可却仿佛比魔域之门还要沉重还要难以企及,他喉结攒动,血液奔流。
他像一块木头般僵硬,手抬起来了好几次,却都在触上门扉的那一刻垂落。
小龙:“哎呀,你要是再不推门,那就我来,我——”
门开了。
不是楚晚宁推开的,也不是小龙撞开的。
那扇门原本就是虚掩着,大抵是清风怜离人,不忍君悲伤,于是风吱呀一声吹开了薄薄的柴扉。
楚晚宁站在屋外。
茅舍里一方空地尽收眼底,此时万木尚未抽芽,但枝丫上覆着薄薄雪花,风一吹,雪絮如海棠飘零,散入金sè的晨曦中。
而后,覆在了一个男人的肩头。
听到动静,那人的身形微顿,继而缓然回身。
光影攒动,一瞬间仿佛大地回春,盛夏光炽。
楚晚宁之前听不到的风声,听不到的落雪声,听不到的树叶摩挲声,都在此刻复归耳廓,人间的万事万物,在此cháo汐般涌回他的xiōng怀里。
他立在原地,想往前奔去,可是四肢百骸都犹如guàn了铅水,竟是一步都动不了。这个时候,楚晚宁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多年前,通天塔下繁茂的蝉鸣。
那是墨燃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眉目清俊的少年朝倚在树下的玉衡长老走去,走向一切的源起,走向两个人交缠命运的开头。
“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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