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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香铜臭
不能倒!
谢怜也知道,他不能倒。就算附近百姓都撤走了,可这天塔还是不能倒。若是倒了,不光这里皇宫百年古迹毁于一旦,神武大街的主干,还有许多人家的房屋也要被砸个稀烂。并且,这塔中还封存着无数历代先人留下的稀世珍宝、百年古卷,一时无法全部转移,天塔倒了,就全都没了。而它所镇守着的仙乐国的王都之气,也就彻底断了。
可是,他的法力,如那永安的水源一般,似乎正在日渐枯竭。要支撑起这座巨大的金像,他就暂时不能离开此处,只能将守城事宜交给风信和慕情,固守原地,静心打坐。因为这座五丈金身原本是坐镇太苍山皇极观的神像,谢怜把它召来了这里,原本的信徒们没有神像可以拜了,也一窝蜂涌到这里,在露天之下对它祈福。虽说这里是皇宫,外人理应不得入内,可一来地洞把宫墙震塌了一段围不住了,二来眼下仙乐国皇城局势混乱不堪,不够人手管,三来也怕引民愤,再起动|乱,也不得不放他们进来。
谢怜坐定一处,国主和皇后每日都来此看望他。浑浑噩噩熬了数日,他一边全力支撑着那天塔





天官赐福 第 147 章
,一边积蓄力量,待机会抽身。国主也不比他轻松,头发已尽数花白,分明正当壮年,却仿佛年过半百。父子相见,相顾无言,却比以往和谐多了。
皇后从小看着谢怜长大,从来只见过爱子的灵秀之姿、天人之态,眼下看他苦守此处,饱经风吹日晒雨淋,还不肯让人靠得太近为他遮挡,心中酸楚,亲自在烈日下为他撑伞遮阳。撑了一会儿,谢怜怕她站久了累着,道:“母后,回去吧,我不用。你们都不要靠近这里,也不要差人靠近,我怕……”
他怕什么,终归是欲言又止。皇后背对着聚集在此的信徒们,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流泪了:“皇儿,你受苦了。你……你怎么这么遭罪呀!”
为了掩盖憔悴之sè,皇后妆sè甚浓,这一流泪,冲花了妆粉,更加显露出来这只不过是个青春不再的妇人。她心疼儿子,为儿子哭泣,却还不敢哭得大声,生怕被后面百姓发现,国主扶着她的肩,谢怜也怔怔看着她。
人在任何时候受了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对谢怜而言,这个人无疑就是他的母亲。或许说来实在没用,但累日煎熬,一刀一刀割到现在,这一刻,他真想变回一个十岁的孩童,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
然而,时至今日,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父母处境已是十分艰难,这么多百姓也在下面巴巴地看着他,他是绝不能表露出一丝软弱的。如果连他都顶不住了,还有谁能顶住?
于是,谢怜违心地道:“母后,您别担心,我没事。孩儿一点都不苦。”
苦与不苦,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几名宫人扶着国主与皇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去后,谢怜又bào露在炎炎烈日下,昏昏欲睡地阖起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天边暮sè|降临,夕阳残照,底下稀稀拉拉的,也没剩几个信徒了。
但他一低头,却见身边不远处,孤零零地放着一朵小花。
谢怜并不是很确定那里是什么时候多出一朵花的,腾出一只手,将它拾起。
那是一朵极小的花。雪白的花,清绿的萼,细弱的jīng,犹带露水,仿若泪滴,很可怜的样子。淡淡的幽香似曾相识,不起眼却沁人心脾。
他情不自禁将那花握紧,贴近了靠近心口的地方。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掩盖了这一缕清幽的花香。谢怜一抬头,眼睛全是花的,而一个身影吼叫着向他扑来:“为什么!为什么!!”
谢怜一惊,挥袖将那人斥开,勉qiáng提神道:“什么人!”
那人被他一袖挥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谢怜还要撑着那五丈金像,不敢起身,也不敢靠近,但他一下子就认出这人是谁了。这人只有一条腿——是那个给他送过伞,又被他亲手截了一条腿的青年!
那青年浑身是血,一双手掌血迹斑斑,竟是一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地上还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痕。他勉qiáng坐起,谢怜愕然道:“你、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不幽林修养吗?”
那青年不答他,手足并用朝他爬来。因他只有一条腿,看来十分骇人,谢怜道:“你……!”
那青年猛地提起仅剩的右腿的裤管,道:“为什么!”
定睛一看,他右腿上,赫然是一张扭曲的人面!
这时谢怜最担心的事之一,果然发生了。若不是他本来就坐着,只怕是就跌倒了。那青年拍地大吼:“为什么你割了我的腿!我还是复发了!我的腿也没了!为什么?你还我的腿!你还我的腿!”
送伞那日,这青年把伞塞到他手里时的一笑历历在目,眼下却是状如疯癫,这对比太过惨烈,谢怜脑中一片混乱,稀里糊涂,颤声:“我……”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道:“我……我帮你!”
说完,立即施法,压制那青年腿上的疫毒邪气。谁知,四周响起一片哀嚎声,又有三四个人扑过来了,均是哭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殿下,你看我的脸,我割了半张脸,为什么还是没有痊愈,为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啊!”
“殿下,你看我,你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
血淋淋的画面一幕接一幕qiáng行往他面前塞,谢怜双眼发直,双手不知往哪儿挥,喃喃道:“不看,我不看,我不要看!”
原来,不幽林里的人面疫患者们集体复发后,终于爆|发一场大乱,居然冲破了看护他们的士兵和医师,全都跑出来找他了!
既然他们已经跑出来了,如果不赶紧压下这群人的疫毒,只怕人面疫会扩散得更快。谢怜闭上眼,勉qiáng运力,想助这几人压下疫毒,暂缓病痛。然而,这边刚压下,马上就有更多的人向他涌来:“殿下,还有我!也帮帮我吧!”
被十几人包围着,谢怜恍惚觉得上方的金像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心生惶然,道:“等一等,等一等!我……”
一人忍不住道:“等不了了,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殿下,为什么你给他治了,不给我治?”
渐渐地,环绕在他四周的声音变了:
“为什么你给他治他就全消下去了,给我治我却没好多少?你不是神吗?怎么这么不公平!我要公平!”
谢怜争辩道:“没有,我没有不公平,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病情不一样……”
“你要么就别帮,要帮就帮到底,现在想撂担子不干了算什么意思?由得你吗?”
谢怜有点儿喘不过气了,道:“我不是要撂担子,我只是……要等一等……”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治好这个病?”
谢怜张了张口:“我……”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们?!”
谢怜抱头道:“我不知道!”
“你撒谎!我已经听人说了,你分明知道!我看透你了,你不肯告诉我们,根本就是想让我们一直这样求着你、好骗取我们的供奉!骗子,你是一个骗子!”
“到底方法是什么,你快说啊,你还不说!!!”
谢怜面sè苍白,两眼发空,被无数双手推来搡去,还有的手已经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于是,最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他分明是天神,此刻心底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救命啊——”
似乎有人在拉开这些手,又似乎没有,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些满脸血疤、缺胳少腿的人们似乎要将他撕碎成一片片分食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声声鬼哭一般的号角。众人只顾自己哭嚎撕扯,根本不管这号角,谢怜却是猛地一个激灵。因为他知道,那是永安人胜利的号角声!
他再也坐不住了,又或是再也撑不下去了,身体一倾,扑跪在前方。与此同时,上方那座他




天官赐福 第 148 章
苦苦支撑了数日的五丈金身,也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瞬间失去了生命般,轰然倒塌。
伴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高大沉重的天塔压了下来,和金像一同粉身碎骨!
金身本身是不会碎的。然而,由于谢怜倾注了太多法力在它身上,希望它能撑住那天塔,它早就变得极为脆弱了。不幽林里逃出的病人们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皇宫、大街内人流疯狂流窜,有躲那天塔残片的,有躲那些恐怖至极的人面患者的。谢怜双手捂头,跌跌撞撞,一路奔向皇城大门。
城楼起了火,黑烟滚滚,谢怜抢上楼台,与无数狼狈撤退的士兵擦身而过。在城楼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顶着一脸的黑灰和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茫然地俯瞰下方。模糊的视野里,尸殍满地,唯有一道白sè人影站在战场之中,大袖飘飘。那身形不是个少年,而是个青年,一回头,远远望见了他,身为潇洒地招招手,似乎就要飘然离去了。
见状,谢怜厉声道:“不要走!!!”
前两次见他,他都是用的假皮,但谢怜直觉,这次的,一定是真身!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翻过城墙,纵身一跃,跳下城楼。
这一生之中,谢怜曾无数次从极高之处往下跳。仗着他法力高qiáng,武艺jīng绝,每一次,他都能安然落地,每一次,他都骄傲而惬意,每一次,都是一个标准的神话里天人登场的情形。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个神话了。
他一落地,没站稳,反而歪向一旁,一阵钻心剧痛瞬间从腿部传遍全身。
他摔断了腿。
·
摔断了腿,其实也没什么,很快就能好了。只是,从那日以后,谢怜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仿佛丢了魂一般,再也没有原先的凛凛神威了。败了第一场,就有第二场,第三场……他不想出剑,也不想出阵,却因为没有别人挡在面前代替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上了战场,他倒也没有消极懈怠,是真的尽了力,但不知为何,明明就算按实际年龄算他也才刚及弱冠之年,握剑的手却已经开始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颤抖了。
哆哆嗦嗦,满心恐惧,而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具体是哪一个人、什么东西让他恐惧。到了后来,原先都十分敬重他的将士们都渐渐对他失去了耐性。
谢怜知道,许多人中开始流传这一个说法:这是什么武神,分明是瘟神吧!
但他什么也不能反驳。只因为,谢怜自己也在怀疑:莫非他真的变成瘟神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好了。对仙乐国而言,真正的灭顶之灾,是人面疫,终于完全失控了。
五百人、一千人、两千人、三千人……到后来,谢怜已经不敢去问,今天又有多少人传染了。
仿佛是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这一日,天界终于对他打开了大门,传达了一个消息给他:太子殿下,该回上天庭了。
这一趟回去,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风信和慕情都难得的有点儿不安起来。谢怜却是惦记着别的。他对那二人道:“走之前,我想再去个地方看看。”
风信道:“去哪里?”
谢怜道:“皇极观。”
沉默片刻,风信道:“别去了。”
谢怜却已自顾自地走出去了,风信道:“殿下!”拦不住他,也只好和慕情一并跟上。
三人徒步上山。
皇极观,这是谢怜第一座神殿拔地而起之处,也是他第一座神像落成之处。不过,在国师的要求之下,那三千弟子早已被尽数遣散下山了,现在的皇极观,只是一座空观罢了。
走到半山腰,谢怜向下望去。只见皇城内,四处都是一簇一簇的明亮火光,映着漫天星辉,甚是好看。风信却愤怒至极,骂道:“这群疯子!”
谢怜定定望着那火,风信再次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段日子,风信骂了谢怜无数次:你是喜欢给自己找苦吃还是怎么样?但其实,谢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他只知道,只要他又有一座宫观被人烧了、砸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亲自过去看一眼。看了又不说话,也不能阻止,只是眼睁睁的站着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也不知道。
这时,太子峰上也有火光亮起。风信惊愕万状,道:“怎么他们居然连皇极观也不放过?!这些人是被挖了祖坟还是……”
话音未落,他就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来,眼下仙乐国许多人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只会比“被挖祖坟”这种玩笑话更厉害。
然而,这火原本不大,起了一会儿,又灭下去了,似乎是给人扑灭的。这下,风信倒是惊了。因为这些天来,只有人敢放火,从没人敢扑火。若是有人劝解或是拦着不让那群穷凶极恶之徒放火砸殿,就会被等同于“瘟神”谢怜本人,往死里打。鉴于这个原因,三人早就不敢再在凡人面前显灵了,俱是隐了身形。
三人一路上山都听到乒乒乓乓的斗殴之声,到了太子峰,果然,那仙乐宫早被人拆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一个大殿的架子和四面墙壁还在,偌大的神台上早就没有神像了,而有一群杂七杂八的人正在这残破的大殿门口打成一团,边打边叫嚣:“你这狗杂种!死小鬼!你他妈是在这里给你老婆破的处还是怎么地,这破烂观是你的命根子不成?!”
谢怜一看就知道,这伙人肯定不是出于愤怒才来砸他庙的,只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流民,或是为趁火打劫,或是单纯图个好玩儿,就来烧庙了。但是到如今,他也不太在乎到底砸他庙的到底是什么人了。正在此时,在这一阵狂殴乱斗中,一个少年凶狠至极的声音穿透了夜空:“滚!!!”
仔细听来,这竟是一个人在和这一群人厮打。而且,这一个人才十几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丝毫不肯示弱,也不落下风。但毕竟以一对多,那少年已是满脸血wū,脸上也青青紫紫,皆是伤痕,脸都看不清了。风信道:“这小子,长大了必是一条好汉!”
这时,忽有一个汉子眼露诡光,地上搬了一块大石便要砸向这少年后脑。谢怜一见,一挥手,那人搬起的石头反弹,砸到他自己的脸,惨叫一声鼻血狂飙。那少年一愣,回头提起拳头又是一通砰砰哐哐的bào打。他打人的架势太可怕,把一群成年人都吓跑了,边跑边指他,虚张声势道:“妈的!等着!等着老子带人来收拾你!”
那少年冷笑道:“敢来我就要你的狗命!!!”
那伙人吓得够呛,跑得更快了。那少年骂完,冲去一旁已熄灭的火堆上狠狠踩了几脚,把粒粒火星都踩得气绝了,这才进去大殿,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抚平了,挂在半空中,最后,才靠着神台,在地上坐




天官赐福 第 149 章
着出神了。
谢怜走近前去,轻飘飘地掠上神台,发现这少年挂在空中的竟是一张画。落笔稚嫩,一看就是没学过画的人画的。然而一笔一划都认认真真,俨然是一副太子悦神图。看来,这是用来代替那尊被他召走的神像的。风信道:“画得很不错!”
这么多天来,风信好容易才见到一个还肯维护谢怜的人,方才就激动得恨不得上去帮他打架,现在看这少年自然是感觉什么都不错的。而慕情垂眸,目光闪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没说话。谢怜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画。
也并不如何明显,只不过如一阵清风拂过罢了。那少年却蓦地把头从双膝上抬起,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容仿佛瞬间被点亮了,道:“是你吗?”
风信惊道:“这小子怎么这么贼?”
慕情道:“走吧。”
谢怜微一点头,正欲转身,那少年却扑上神台边缘,呼吸微微急促,道:“我知道是你!殿下,你不要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那少年似乎极为紧张,握拳道:“虽然,你的宫观被烧了,但是……你不要不开心。我今后会给你造更多、更大、更华丽的、谁都比不上的宫观。没有人会比得上你。我一定会的!”
“……”
三人默然无语。
这少年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惨兮兮的,却说着这样有志气的豪言壮语,真令人啼笑皆非,不知作何感想。仿佛是怕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对方耳中,他双手拢在嘴边,冲神台上那幅画大声道:“殿下!你听到了吗?在我心中,你是神!你是唯一的神,你是真正的神!你听到了吗?!”
他是如此的声嘶力竭,以至于整座太苍山都为之回响:——你听到了吗!
谢怜突然哈哈笑了一声。这一笑太突兀,把风信和慕情都吓了一跳。谢怜边笑边摇头,那少年自然听不到,但他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四下环望。冷不防,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脸颊上。这少年猛地睁大了双目,一刹那,他眼中映出一个雪白的倒影。一眨眼,再睁眼时,那倒影就消失了。
见谢怜居然显形了一瞬,风信道:“殿下,你刚才……”
谢怜迷茫道:“刚才?哦,我法力不行了,刚才一时没控制住罢了。”
那少年站直身体,揉了一把眼睛,似乎还在努力挽留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影子。谢怜却闭上了眼,半晌,道:“忘掉吧。”
终于得到了回音,却是这样的三个字,那少年先是目光一亮,嘴角上扬,随后又是一怔,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来,道:“……什么?忘掉什么?
谢怜叹了口气,对他温声道:“忘掉吧。”
那少年怔怔不语。谢怜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很快就没有人会记得了。”
听到这一句,那少年睁大了眼,忽然眼中无声无息地流下一行泪水,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苍白的痕迹。他颈间的喉结动了动,道:“我……”
风信似乎有些不忍,道:“殿下,别说了。你又犯禁了。”
谢怜道:“嗯,不说了。不过,反正已经犯禁那么多了,不差这几句话。”
这一句,他就没再让那少年听到了。三人下了神台,朝残破的大殿外走去。夜风袭人,谢怜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是神官,照理来说,是不可能会感觉到“冷”的。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真感觉到了彻骨的han冷。
谁知,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那少年忽然在大殿内喃喃道:“不会的。”
他分明看不见谢怜等人,却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对的方向,冲了出来,冲他们的背影道:“不会的!”
三人回头,只见那少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摄人心魄,一张满是伤痕的脸,似怒似悲,似喜似狂。
汹涌的泪水中,他道:“我不会忘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
89|观月夕斗灯中秋宴
“铛!”
火花飞溅。
剑刃深深|chā|入石头铺地,谢怜双手握剑,低下了头,额头深深抵住剑柄,一口牙仿佛就要被自己咬碎在齿间。
“废物!”
戚容哈哈笑道:“你这个废物!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任凭我怎么羞辱你,怎么把你往死里折腾,只要我拿把刀放在别人脖子上,你就奈何不了我。你这个没用的懦夫,做神做成你这个样子,你还活着干什么!”
然而,谢怜却已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抬起头,双眼冷冽:“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奈何不了你,自然有人奈何得了你。”
戚容哼道:“你是不是又想抱着君吾的大腿求他给你做主啦?别做梦了,当年人家理你了吗?嗯?现在还腆着脸跟他混,你可别是个蠢货吧。”
谢怜把戚容身上那套庄重华丽的悦神服剥了下来,召出若邪,缚了戚容就把他丢到一边,道:“你最好闭嘴少说两句。”
戚容道:“我又不怕你,你凭什么威胁我?”
谢怜道:“那你怕不怕花城?”
戚容的笑容终于卡住了一瞬。这一瞬,谢怜轻声道:“我事先告诉你,万一我什么时候心情坏了,说不定就把你交给花城,请他帮我想个法子治治你了。所以你给我小心点,听到了吗?”
闻言,戚容彻底笑不出来了。他悚然道:“他妈的,你好恶毒!亏你想得出来!你还不如把我交给郎千秋呢!”
谢怜跪在地上,开始用手一点一点去捡地面和棺底那些大小不一的粗糙颗粒。事实上,他暂时是不会把戚容交给上天庭的。原因就是郎千秋。若是交了,郎千秋得知戚容下落,即刻便会提剑冲过去要杀他。让不让他杀?头疼;万一杀了,下一步又如何?也头疼。所以,上天庭目前是交不得的。
这么看来,去找花城帮忙,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其实,他也只是拿花城出来吓吓戚容罢了。毕竟他已经打扰花城太多次了,每次一有什么事都先想到花城,总感觉有些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光是现在搬出他来吓戚容,谢怜已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戚容转头,冲别的方向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那小孩可怜巴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爹,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打的很痛?”
戚容仿佛很乐于享受这种父子游戏,yīn阳怪气地道:“儿子乖~爸爸没事~哈哈哈。”
谢怜一边眼眶发红地抠捡着那些粉末,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悦神服里放。那小孩悄悄爬过来,也帮着谢怜捡了一点。谢怜看到这一双小手,抬头望他,那孩子小声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打我爹了,放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来你家里偷东西了。”
谢怜心中一酸,qiáng忍下去,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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