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定终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北途川
沈纪年“嗯”了声,把她书包接过来,挎在自己肩上。
盛夏嘟囔了句“我自己可以”,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应,盛夏就随他去了。
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出神。
视线里能看见他两条腿,穿着校服裤子,很长,差不多那条腿的水平线都到她腰上了,他穿一双板鞋,鞋子很干净,因为他有一个好妈妈,能把他打理得很好。
想起沈姨,盛夏又觉得有些惆怅,这惆怅情怀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天去沈家的时候。
那时候姥姥刚死,她那个改嫁了的妈妈在电话里为难兮兮地说:“夏夏,要不……你搬来h城吧!妈妈先安排地方给你,等过些时候,跟这边沟通好了,就跟妈妈一起住。”她把妈妈两个人字咬的很温柔,可盛夏只觉得心底发寒。
她对着话筒平静而冷淡地应了声,“不用你管,死不了。”然后就撂了电话,感觉肺里涨满了空气,快要炸掉了。
扭过头盯着墙上姥姥的遗像,看照片里她依旧慈祥的面容,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但没有哭。
自从爸爸死了,妈妈改嫁,她跟着姥姥姥爷相依为命之后,就很少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被认为软弱可欺。
但这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觉得很是悲凉。继父是头婚,很忌讳妈妈生过孩子,当初嫁过去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把孩子带过去,她同意了,因为对方条件太好了,她哭着跟姥姥说,她还年轻,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姥姥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走吧,孩子我看着,然后她抹干眼泪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后来她每月寄给盛夏丰厚的钱,但是从来不来看她,前几年生了个儿子,和继父一家人生活得很圆满,她就更是多余了。
她不在乎,真的,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她愿意牺牲女儿就牺牲吧,她不爱她,她也没想过要爱她,就这样吧!可为什么还要屡屡提醒她,她有个不爱她的妈妈。
姥爷走了有一年了,家里只剩一个年纪还小的姑姑,毕业刚刚两年,在沿海地区工作,工资尚微薄,有一个交往四年的男朋友,正考虑谈婚论嫁,她有心想管盛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盛夏也不想麻烦她,只说:“我自己可以,不用人管,姥姥留了钱给我,够我上学用了。你好好工作,别想那么多。”
等到了大学就可以申请贷款了,怎么都可以过下去的。
她其实挺乐观的,生活过成这个狗样子,按说应该是很凄凉的,但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反而觉得没什么了。已经很糟糕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她记得那天晚上,沈姨和沈叔来了家里,沈叔问她以后怎么打算,她摇摇头说走一步看一步。
沈叔叔问她,“你要不要跟叔叔回家去?家里有空房间,也就多一口饭吃的事,转到市里去上学的话,教学条件也会好很多。你和阿年一般大,也能做个伴。”
她蹙着眉,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印象里沈叔和沈姨都是对她很好的人,因为很好,所以不想变成拖累,去消耗这份好。
沈姨握着她的手,亲切地把她揽在怀里,“我记得夏夏很喜欢阿姨啊,就当阿姨请你去家里玩儿,阿姨一直想要个女儿呢,要是有你这个可爱的女儿陪着阿姨,阿姨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脸上是温柔的属于母亲的笑意,慈祥宁和,充满爱意,盛夏从来没得到过的母亲的温柔,从沈姨那里得到了补偿。不知道为什么,倔强地不愿意流下的眼泪,顷刻间滑了下来。
沈姨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她。
那天直接收拾了东西,下楼的时候,沈纪年从隔壁出来,帮她提行李。他神sè照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盛夏偏着头问他,“你会不喜欢吗?我住在你家里。”
沈纪年笑了笑,“不会。”
他那笑里有温和,有安抚,还有一点亲昵,让盛夏放下了所有戒备。
她可以敌对全世界,却不会把刺对准他,和他的家人。
一吻定终身 8.送饭
沈叔叔是个工程师,沈姨在医院上班,都很忙,盛夏和沈纪年坐地铁到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保姆孟婶在。
孟婶只负责做一餐晚饭,惯常准备好就走了。
今天准备得晚,这时候还在收拾,听见门开的声音,一边儿擦手一边儿把头从厨房里探出来,一张圆圆的胖脸上堆满笑意,“阿年和夏夏回来啦?饭差不多好了,去把书包放下,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盛夏“哎”了声,沈纪年向来话少,只点点头,去冰箱里找水喝。
孟婶念叨着:“不要喝冰水啦,喝多了闹肚子,我煮了绿豆汤,在保温杯里,这会儿差不多凉了,去喝点儿。”
沈纪年胡乱点点头,仰头guàn水的动作却没停,盛夏扭过头看他的时候,能看见他扬起的侧脸,汗湿的额发,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撇撇嘴,自己都不听话,还整天像个老夫子一样管束她。
盛夏推开了最里侧的卧室,房间不大,只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差不多就满了。
书桌是粉白sè的,衣柜是蓝白sè,床是象牙白,床单是粉sè带碎花的棉料,窗帘是蕾丝纱的质地,蓬蓬的有三层,新贴了墙纸,是浅粉和淡蓝的麋鹿和jīng灵,到处都是粉嫩嫩的少女气息。
盛夏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能吸到少女的甜味儿。
沈姨特意为她布置的。
她把书包扔在桌子上,扑到床上趴着,更丧了。
她从没有一刻觉得如此闹心过,不想给沈姨留下坏印象,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一心关心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
童言打来电话,问她生日怎么过。
她没心情,回了句,“不过。”
以前姥姥会给她做长寿面,细细长长的清汤面线,上面飘着葱花和两根绿油油的青菜,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
去年她许了什么愿来着?哦,她许愿姥姥长命百岁,永远陪着她。
实现了吗?
pì!、
那还过什么。
“出来玩儿吧?你去市里这么久,我们都很想你啊!我替你过生日,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盛夏在床上翻了个身,看见书桌上一格一格的辅导资料,“不了,高考完再说。”
其实离开g镇才没几天,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恍惚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童言还想再说什么,听她这语气,知道没商量,于是应了声,“好吧!哪天我去市里找你玩儿。”
盛夏“嗯”了声,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电话。
*
沈纪年敲了敲她的门,“出来吃饭了。”
盛夏“嗯”了声,撂了手机就出去了。
孟婶已经走了,沈纪年在盛饭,看见她,抬头说了句,“去拿筷子。”
“哦。”
今天晚饭有黑椒牛柳,香菇炖jī,小白菜,还有木耳炒蛋,对于两个人来说,已经很丰盛了,沈纪年给盛夏盛了一小碗米饭,一碗jī汤,两个人面对面吃饭。沈纪年吃饭很安静,一句话也没有,盛夏话也不多,于是气氛就诡异地安静。
过了很久,沈纪年才说了句,“今天我洗碗,你待会儿去把单词背了,默写完我带你出去一趟。”
盛夏点点头,“嗯。去哪儿?”沈叔和沈姨晚上一向回来的晚,所以晚饭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吃,吃完饭当然要洗碗,起初都是盛夏自觉去洗碗,沈纪年说要分工,一个人洗一天。
“去医院,给我妈送饭。她今晚值晚班。”说完抬头看了她一眼,“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盛夏点点头,又撇撇嘴,“你会读心术吗?”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短促地笑了声,“不用担心,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嗯。”
盛夏吃完饭直接去房间拿单词书,书里夹着沈纪年帮她做的计划表,她翻着看了下,把今天的单词折起来,开始默背。
三十个单词,她记得挺快,仔细又回忆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把昨天的又拿出来复习了一遍,然后拿着本子出了门。
沈纪年刚好洗完碗,正拿毛巾擦手,看见她出来,缓步过来客厅坐着,两腿岔开,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冲她招了招手,盛夏把单词书递到他手里。
他翻了一遍,直接扔了书,口头提问,还一心二用地翻手机。身子微微伏着,有着男生独有的气场。盛夏以前没少和男生打交道,那些男生不是装模作样,就是yòu稚得不可理喻,嘴里叼根烟,打架提钢管,染两撮黄毛就觉得英雄盖世,酷得不得了。
但盛夏从来没觉得多酷,倒是沈纪年这种学习好,从来不惹事,穿衣服规规矩矩,总是莫名给她一种很酷的感觉,所以打心眼里有点儿莫名的崇拜,所以他说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地去听。
盛夏就蹲在客厅的茶几边儿上写,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小学生。
可既然沈纪年都不惜浪费时间给她辅导,她也就没什么理由抱怨的。
默写完了,他拿去扫一眼,发现没有错误,点点头,“很好。去换衣服吧!”
盛夏发现他特别爱用祈使句,全是命令的句式,比如“去拿筷子”“去换衣服”“去背单词”再比如,“不可以……”“不能……”
他将来一定能做个合格的领导。
虽然心底无限吐槽,但表面上还是很听话地去换了衣服,顺便随便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梢是湿的,肌肤水润润的,沈纪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两个人坐出租。
盛夏和他一起坐在车后座,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盛夏细细的胳膊抱着保温桶,坐得端端正正,模样倒是难得的乖巧。
沈纪年又看了眼她身上的吊带和短裤,深切觉得她穿得很少,也可能是他骨子里是个保守又迂腐的男人,他这样自我剖析了会儿,终于淡然了。
下车的时候,盛夏去递钱,司机笑眯眯地接过来,“小妹妹好可爱啊!多大了?”
盛夏没理会他,眼睛翻了一下,如果对方眼神再恶心一点,她可能直接踹他车门上,或者选择把他架在车窗上的手掰断。沈纪年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乱来,把找零接过来,塞到她手里,站在她身前,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半拥着她进了医院,直到进了住院部大厅才松了手。
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惊人,盛夏摸了下鼻尖,莫名有点儿不自在。
但大体也明白,他是不想她惹事,也在保护她不被陌生人sāo扰,于是也没说什么。
沈姨正在值班室和病人家属谈话,沈纪年在一旁坐下来,盛夏没来过这里,不懂规矩,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
腿挨腿,胳膊碰胳膊,女孩子的肌肤娇嫩得很,触感清晰,他轻咳了声,微微偏过头去,努力平复心情。
最后站起了身,轻声解释了句,“有点儿热,我去外面站一会儿。”
盛夏不敢一个人待,怕惹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叹了口气,猛地转过身,弯腰,对上她眼睛,“我去卫生间,在这边待着,不要乱跑。”
盛夏被他吓了一跳,微微往后躲了下,“哦”了声。
一吻定终身 9.找人
住院部的办公室很大,所有的医生都在一个房间,黄sè的实木办公桌,纸笔电脑堆得满满当当,墙边有病历架,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
明明很大的空间,却仿佛挤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盛夏坐在角落一个长椅上,抬眼四处打量着。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没剩下几个医生,沈姨在跟病人家属解释手术的风险,病人家属似乎很犹豫,不断地重复问手术有多大的把握,沈姨只能耐心地解释,按照概率来说,这是个成功率比较高的手术,但再小的手术也有风险性,遇到了就是百分之百,然后一条一条解释手术当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风险。
家属很焦虑,不住地舔嘴chún,手指互相摩挲着,每听一条脸sè就白一分,身子前倾的弧度很大,仿佛要贴在沈姨身上了,有好几下她想要抓住沈姨的胳膊,但都忍住了,只是紧紧地抠着桌角,脸上的表情哀恸而无措。
过了会儿进来一个年轻的医生,他尚穿着手术用的无菌服,戴着蓝sè的一次性无菌帽,两手竖放在xiōng前,腹部以上都是黄sè褐sè的wū迹,一进来就对另一个埋头在电脑前的医生抱怨,“哎呀,新来的实习生毛手毛脚的,准备东西都能准备错,还得我自己过来找。”
那医生回了句,“慢慢来嘛!不要太严厉了,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年轻医生唉唉叹了口气,在隔壁治疗室的柜子里抓了根管子就出去了,远远地能听见他跟护士说:“谁闲着跟我到换药室来一趟。”
……
盛夏待了好一会儿,沈纪年还没有回来,沈姨还在耐心地跟病人家属沟通,一时也结束不了的样子。
她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也想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埋头在电脑前写电子病例的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你是来找沈医生的啊?”
盛夏点点头。看见他的xiōng牌,“陈蔚然”。
“没事,我就问问,以前没见过你。”陈蔚然给她指了指,“隔壁有个示教室,你把饭放那边去吧!这边乱,而且脏。”
沈姨在家也经常说脏,但医生的脏和普通人说的脏是不一样的,是说细菌和病毒多,盛夏明白,知道对方是好心,点点头,回去抱了保温桶,往隔壁的示教室去。
示教室差不多是个小会议室的结构,中间放了方形的会议桌,有多媒体投影设备,围着墙放了一圈和会议桌高度平齐的桌子,上面摆了书、盆栽。桌上还有一个微波炉,墙角处放了冰箱。
进门处有个大垃圾桶,上面套了黑sè的垃圾袋,里面扔了很多外卖盒子。
想来那些医生和护士们就是在这边儿吃饭的。
盛夏抱着保温桶坐在会议桌前,枣红的实木大桌,厚重而威严。
门开着,外面走廊来来回回过人,偶尔会有人过来示教室,看见盛夏会问一声,“小妹妹在等谁啊?”
她回答,“沈医生。我来给她送饭。”
对方就点点头,安慰她,“沈医生比较忙,估计是待会儿才能吃了,你要是无聊就看会儿手机,或者去外面转一转。”
一个护士姐姐分了她一个一次性医用口罩,告诉她在医院不要乱摸东西,很脏的。
盛夏戴着口罩,被示教室的冷气吹得瑟瑟发抖。
沈纪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是来送饭的,沈姨在忙,他们差不多可以走了,但沈纪年不回来,她也不能一个人走。
盛夏起身去找他,顺着走廊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病区很大,各处的格局又差不多,盛夏转了一会儿就找不到路了,只能凭着印象往回走,结果好像越走越偏了。
最后走得满头大汗,好像还到了楼下,站在一个大厅里四顾茫然。
*
陈蔚然是下来拿药的,看见沈医生家的小孩坐在大厅里一脸茫然,于是走了过去,笑着问她,“你怎么跑来这边了?”
“我……找人,”她皱了皱眉,不是太好意思,“不过,好像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你找沈医生的儿子吗?”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边儿来的,陈蔚然被她逗乐了,两手chā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偏头示意,“跟我走吧!”
盛夏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那些对盛夏来说差不多的走廊和楼梯,对陈蔚然来说就简单得多了,带着她七拐八绕,很快就回了他们病区,“你应该是在沈医生家里住的那个小女孩吧?”
“嗯。”
“和沈医生说的一样,很可爱,也很漂亮。”他侧着头又看了她一眼,眉眼里是温和的笑意。
盛夏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闻言只低了低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没回答。
陈蔚然也没在意,他要去病房,指了指前面的走廊,“沿着这里一直走,看见病区标识拐个弯,往里去就是医生值班室了。”
盛夏点头致谢,快步离开了。
*
沈纪年已经回去了,在值班室和示教室甚至护士站都找了一圈,没看见盛夏,担心她乱跑找不到回来的路,四处问着,“有没有看见那个穿黑sè吊带的短发女孩子去哪儿?”
她这个人向来方向感不好,所以他很担心。
刚问了一圈值班室的人,出门就看见走过来的盛夏。
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盛夏微微别过眼神,有些生闷气,“随便走走。”
“不是跟你说,不要乱跑吗?”他弯腰,bī视她双眼,盛夏从他眼神里看到了质问和不悦。
盛夏向来不是脾气好的人,闻言更是心头火烧啊烧,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找都找不到,还要怪她乱跑。
她把chún抿得直直的,背也挺得直直的,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哼”了声,泄愤似的撞了他一下,走了。
*
进去示教室,沈姨已经在吃饭了,她收敛了脾气,乖巧地坐在沈姨对面。
“我就说,还是女儿贴心,阿年长这么大,不是我让他做事,从来不会主动关心我。”——沈纪年跟母亲说,是盛夏要来送饭的。
盛夏心虚地垂下了目光。
“我也顾不上你们,你们两个人也别在这边儿待着了,赶紧回家去吧!把作业写了,洗洗睡觉!早点儿休息。你们现在这个时候,休息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要熬夜。”说完问她,“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啊?”
盛夏两只手互相绕在一起,磋磨着,本来无比纠结的心情,这会儿反而坦然了,垂着眼说:“沈姨,我……闯祸了。年级主任说,要请家长过去谈谈。”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全没有学校里那份王霸之气,小声愧疚地说着,“对不起。”
沈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她,“闯了什么祸,说给阿姨听听!阿姨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做错了事就改正,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首先不能撒谎。”
盛夏把上午的事一一交代了。
沈姨边吃边听,最后擦擦嘴,点了点头,“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不应该跟人打架。”
“但你是先被欺负的啊!”沈姨两手搁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看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很严肃地说,“夏夏,对阿姨来说,你是阿姨半个女儿,你受了委屈,阿姨自然是要替你出头的。你要是犯了错,阿姨也不会顾忌什么,会管教你。你真的觉得自己今天错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阿姨,是因为怕给阿姨添麻烦?你如果是这样想,阿姨会很伤心。我希望我们能像一家人,你是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阿姨,无论对错,阿姨都是你可以依赖信赖的人,客客气气的,就生分了。”
盛夏咬了下嘴chún。
沈姨柔声问她,“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心口满满的,仿佛被塞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盛夏点头,“我明白,沈姨。”
“明白就好,明天阿姨休息,会去学校一趟的。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
沈纪年还站在值班室门口,被盛夏撞得莫名其妙,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他只是担心她,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陈蔚然从病房回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沈纪年,笑着招呼了句,“那个小丫头找你都找到六区去了,你看见她了吗?”
沈纪年愣了下,点点头,“看见了。”
陈蔚然笑笑,“那就好。”
一吻定终身 10.傻不傻
沈纪年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也是这样的夜,g镇没有这么繁华的夜市,路上人不多。
外公的猫跑不见了,他出去找。
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看见盛夏,那时她刚打完架,手里还提着一根断了的棍子,血从额头上顺着脸颊一直流,她单脚踩在对方的xiōng口,身子蹲下来,冷漠而狠厉地说:“以后离这一片远一点儿,谁他么踏过来一步,我弄死他。”
她踩着的是一个男生,年纪不大,个头却比她整整高了一头,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都没人敢动手。
有人小声讨好地叫了句,“夏姐,误会,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您姥姥,下次绝对不敢了。”
“狗杂种!”
盛夏把断成半截的棍子掼在墙上,气得大喘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甩手走的时候,发出一声嘲讽的“呵”。
“滚!”
“滚,这就滚……夏姐慢走。“
对面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巷子另一头走了。
盛夏转过巷子口就开始撑着墙走了,不知道是头晕,还是哪里疼。最后索性站在了原地,她随意地抹了下额头,就着远处的路灯光,仔细看自己身上的血,前襟和袖子上沾了不少,她有些烦躁,揉了揉头发。
那时她还是长发,齐刘海,遮到眉下,眼睛漆黑温润,看过去,永远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耍狠,动作十分地干脆利落,显然的是个老手。
盛夏在原地待了会儿,起身钻进了另一条胡同,敲开了一扇门,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看见她,“呀”了声,“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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