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她化了浓妆的脸上瞬间变得yīn沉沉的：“今日你就别想回司饰典了！”
安如锦面sè如水：“婕妤娘娘想要什么样的香？衙香、信香、贡香、帷香以及疗病之香，还是只是赏玩的香？”
锦婕妤盯着她的脸良久，轻启红chún，似笑非笑吐出两个字：“你猜？”
……
“砰”的一声安如锦被人推搡着到了偏殿中。先前领着她前来的两个宫女幸灾乐祸地丢给她一堆的香料。
“好好做吧。要是tiáo出了我家娘娘喜欢的香，也许还能活着回去。做不出来……哈哈……”圆脸宫女笑得很得意，脸上的肥rou一抖一抖的。
另一个宫女刻薄地看着安如锦沉默的脸sè，嗤笑：“我看难啊。方才得罪了我们婕妤娘娘，现在还想在半个时辰中tiáo出我娘娘满意的香……啧啧……”
安如锦很艰难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然后打开自己带来的盒子，拿出一个个tiáo香器皿。她的沉默令两个宫女很无趣。于是两人又冷嘲热讽了一通就转身走了。
偏殿中安静无声，安如锦看着眼前一小袋芜杂不一的香料，慢慢拧起了眉心。
……
过了小半个时辰，偏殿的门打开。圆脸的宫女喝道：“时辰





天香美人 第 41 章
了。我家娘娘唤你过去。”
安如锦的面前已经工工整整放着一个香炉，香炉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听见呼唤，吃力站起身。不过还没等站稳，整个人脸sè发白，痛哼一声。
圆脸宫女看了她的背后，渗出的血水已经把背后的衣衫都给黏住了。看她的样子十分勉qiáng。
“哼，谁让你得罪了人。”圆脸宫女嘟哝。
安如锦似乎没有听见，慢慢随着她们走到了殿中。
锦婕妤已经在殿中等候，在她身边还有两位面生的年轻宫妃，看样子是在这咸宁宫中住着的小主。她们看着安如锦，既好奇又是鄙夷。
安如锦上前见礼，她们两人不由吃吃嘲笑。
“这个样子还要勾引齐王殿下，还真的是不自量力。”
“看着也不美，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
“安女史，让你tiáo的香，你tiáo好了吗？”锦婕妤慢吞吞的问，“你可要想好了，本宫喜欢的香可不是一般的香，既不能太浓，也不可以太淡，也不能太过普普通通。哦，对了，本宫也不喜欢那种闻起来怪味的香。”
她说完似笑非笑得看着安如锦：“tiáo得好，本宫有重赏，tiáo不好，先前你对本宫不敬之罪，本宫可是要算账的。”
安如锦奉上手中的香炉，淡淡道：“这香锦婕妤一定喜欢。”
锦婕妤随意接过宫女手中的香炉，嗤笑：“安女史还真的是很有自信。”
安如锦看了她一眼：“这香是皇后中宫用的御香。如锦不才，按着规制少了一味，依样给锦婕妤tiáo好了。”
锦婕妤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其余两位宫妃亦是面面相觑。
中宫皇后用的御香？
怎么可能？
她们平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都只能在外面磕个头就走。就算是锦婕妤也只能靠在殿门口安个位置，绝对近不了皇后。这安如锦是怎么知道皇后最喜欢用的是什么御香？
难道她有资格亲自去给皇后奉香？不对，她才初入司饰典，根本没有资格踏入中宫主殿。
三人心思都是一样，眼中都是疑惑。
锦婕妤拿过香炉打开一看，一枚塔香就在眼前。她心中跳了跳，问：“这是什么香？你怎么tiáo出来的？”
安如锦道：“婕妤娘娘可以命人点燃，一点就知这是什么香了。”
锦婕妤瞪了她一眼：“装神弄鬼！”
话虽这么说，她却命人点燃。宫女点燃了塔香，一股脉脉白烟流泻而出，如云雾，似瀑布，经久不散，十分奇怪。
而且随着这股白烟流泻，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殿中。里面似花香清淡甜美，又有檀香的沉郁大气，还有一丝丝清甜的气息……
锦婕妤愣愣呆了半晌，忽然脱口而出：“这香……这香是真的御香！是翠云龙翔！”
安如锦缓缓道：“此香中有檀香、陈皮、丁香、龙涎香、白芨，因龙涎香是御品，不敢用，便舍去，用沉水香代替。”
锦婕妤定定看着她良久。终是道：“你怎么知道本宫喜欢丁香？”
她小名便叫做丁香，不过这个名字无人知道。安如锦tiáo制出来的这香，既有她喜欢的花香，又是皇后才能用的御香，她自然是说不出半点不好。
安如锦把目光落在锦婕妤的身上，道：“这并不难猜。婕妤娘娘的帕子上绣着丁香，衣服上绣着丁香，喜欢tiáo的香都是用丁香。所以如锦贸然猜婕妤娘娘喜欢丁香。”
锦婕妤顿时无言以对。一旁的两位宫妃笑道：“是了，不说还不知道。婕妤娘娘平日是喜欢丁香，后院还种了一片丁香花呢。”
“要你们两人多嘴！”锦婕妤忽然冷声喝道。
两位宫妃这才发现锦婕妤脸sè难看，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锦婕妤看着那塔香长烟如瀑，一会奔腾不息，一会缱绻缠绵，旖旎非凡。她面sè变幻不定，瞬间千百个念头纷纷闪过。
终于，她似下了决定，冷冷看着安如锦：“今日算你tiáo香有功。来人，有赏！”
宫女拿了一个漆盘，上面用红绸盖着，不知是什么。
安如锦吃力行礼，道：“多谢婕妤娘娘。”
锦婕妤似笑非笑：“先别急着谢，本宫还没说完。你从今日起，给本宫制这翠云龙翔，不过……”
她顿了顿：“里面的一味香不用去掉了。本宫就喜欢这香味。想必，皇上也会喜欢。”
锦婕妤盯着她的眼睛：“今日算你运气好，下次再对本宫无礼，本宫定要好好罚你。”
安如锦看了她一眼，低头领命，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咸宁宫的大殿。
第四十六章 该死之人
安如锦出了咸宁宫，qiáng撑着的一口气在看见等候已久的秋荷时一下子泄了。
秋荷看见她苍白的脸sè，声音都变了：“安女史你怎么这个样子？……”
安如锦再也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迷梦很深。她从没有做过这么长久的梦，就像可以过一辈子似的。
“你是傅冷香？今年一十六岁，刚及笄，不在赦免之列。”
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梦中的她抬头看去，一位长相十分丑陋的太监冷笑着拿着手中黄绢。他的眼中有幸灾乐祸。
她想开口说话，一旁一位更像自己的少女开始沙哑哭喊起来。她想要动却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来人！拉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牢房中响起。
顿时哭喊声、嚎叫声、铁镣叮当声响成了一片。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如狼似虎的狱卒抓起“自己”向外拖去。
那“傅冷香”拼命挣扎，可是一双眼却牢牢盯住自己。
“报仇……报仇……”
“傅冷香”的眼中冷漠地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她想要上去拖住她的衣服，想要拉住那得意洋洋的太监，告诉他抓错人了，那个不是傅冷香，她才是……她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可是一切都徒劳无功，她倒在肮脏的地上眼睁睁看着牢房中另一个“傅冷香”被拖走，再也没有回来。
死了，都死了……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傅家几十口被一纸薄薄的圣旨赐死了。连牢房中那个总是嘲弄看着自己的千机娘子也替自己死了……
梦中的她看着幽暗牢房中那蜷缩的自己，漠然无语。然后她看着十几日后，皇上病重大赦天下。她终于被狱卒像是丢一卷破草席一样丢了出去。
头顶阳光刺眼，她在牢房门口那脏脏的水洼中看见自己另外一张陌生的脸，然后她冷眼看着自己跌跌撞撞走出天牢，走向未知的所在……
……
“醒了！”有人拍了拍安如锦的脸颊。
安如锦猛地睁开眼，眼前天光一片刺目。她看见秋荷略带疲倦的脸sè。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熬不过去。”秋荷麻利地拧着手巾，为她擦去额头的虚汗。
安如锦




天香美人 第 42 章
开口，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秋荷道，“你梦中一直再说胡话。我还以为你要糟糕。”
安如锦抿了抿干涩的chún：“我说了什么？”
长袖下她的手掌微微颤抖。现在的她叫安如锦，而傅冷香，是她最大最可怕的秘密。
秋荷不以为意：“谁知道你说了什么？嘀嘀咕咕地，听都听不明白。不过好在你活了过来。不然的话，还真的没有办法。”
在宫中她们地位仅仅比宫女高一点，一旦生了重病怕是连医女都请不到。
秋荷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人送来了一些伤药还有几贴退热的草药。”
她说着从一旁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一些伤药和打包好的退热草药。布包很粗糙，要不是在宫中，都以为是从哪里随便捡来的。
安如锦心神一松，想起一张丑陋的老脸来。她问：“送来的人叫什么？”
秋荷道：“就是一个小宫女，还没来得及问就跑了。”她说完又仔仔细细看了安如锦，古怪道：“安女史你怎么认识宫中的人？先有慎刑司替你出头，后有人送你上好伤药。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安如锦含糊敷衍过去。秋荷见她面sè便识趣不再追问。
安如锦便在司饰典养伤。因为她的伤口又裂开，要再次好起来便难了些。幸好有那伤药和退热草药，再加上秋荷和姚燕等在一旁照顾，她很快便好了起来。
说来也怪，咸宁宫的锦婕妤为难了她一次后便不再派人来。既然祸事不找上门来，安如锦也自是不愿意去招惹。
不过第三日秋荷悄悄前来，打听了消息说与她听。
她道：“是王美人带了礼物前去咸宁宫。锦婕妤本是御前女官出身，最是忌讳有女官可以在御前出头。也许王美人在锦婕妤面前说了些什么话。……听说锦婕妤落榜的子侄托王美人那个当吏部侍郎的叔叔安排了个京中小吏……”
安如锦一边喝着苦涩的药，一边淡淡听着。
秋荷说完，又道：“总之一切都是王美人作怪，而王美人则是为了替茹佩出气。一环套一环，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安如锦笑了笑，眸sè深深：“竟没想到王美人这么愚蠢。”
秋荷看她的神sè，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股han意。她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安如锦微微一笑，眸sè冰冷：“在宫中要以和为贵，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不是吗？”
秋荷轻笑，只是不信。
过了几日，宫中因为冬至，按例大赏各宫各院。流水似的金银珠宝、锦绣绸缎纷向各宫妃嫔送去。可是赏赐后第二日，忽然有人听说咸安宫的王美人得了风疹，风一吹整个人就开始起了疹子，红红点点甚是怕人。
王美人才刚二八年华，青春正盛，正是刚入宫新鲜之时。皇上宠幸过一次曾金口玉言说要给她赐号，没想到一下子得了恶疾，赐号便不再下来。
王美人气急败坏，仗着恩宠求了御医前来看病。御医开了几贴药剂服下，好了两日，没想到过了两日风疹再次得来。
王美人的病反反复复好几日。整个咸安宫中药气冲天，在同一个宫中的美人贵人等抱怨不已。最后不知从哪里传出风声，说王美人得的不是风疹，搞不好是麻风病。
这下咸安宫中小主们如丧考妣，纷纷跑到中宫皇后跟前哭诉，求着皇后给恩典让她们搬离咸安宫。在这么个近年关的节骨眼上，皇后怎么可能让宫中人心惶惶？一份懿旨就命王美人前去西宫去养病。
听说王美人接到懿旨整个人昏死过去。
西宫，那可是所有生了重病宫人的等死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元宁宫之宴（一）
安如锦听秋荷说那一日王美人被内务府驱赶着迁宫，嚎叫哀哭不已。那茹佩领着几位宫女扑上去踢打王美人，口中咒骂她连累了整个咸安宫。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又能奈何？王美人等一并都迁到了西宫那荒凉的所在，再也难以出头。
安如锦听着秋荷的诉说，安静地喝着最后一帖汤药。秋荷说完，安如锦轻轻放下药碗。
秋荷古怪看着她：“王美人怎么好好的会得了风疹？”
这报应未免来得太快了，快得令人难以相信。
可是若是说故意的却又全然没有任何证据。因为司饰典虽经手各宫的赏赐，但是从内务府拨下来的衣衫绸缎、金银珠钗等等数不胜数，谁怎么知道哪一宫领了什么样的赏赐？而且刚刚好就王美人一人倒了霉？
安如锦微微一笑，岔开话头：“宫中说要给皇子和贵女们赐婚，怎么半天都没有动静？”
秋荷见她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她撇嘴：“谁知道呢？我们品级太低没有办法打听太多的消息。但是听说冬至临近，皇上在冬至宫宴上就要宣布赐婚呢。”
安如锦看着外面乌沉沉的天际，不知为何轻声叹了一声：“今年的冬日怎么还没有下雪？”
秋荷看了看，道：“快了！你看这云这么低，明日一准下雪。”
两人说完就静静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幕。
一年快到头了，年关近了。
……
冬至要到了，整个后宫已忙忙碌碌大半月。采买过年事物、除尘、宫中各旧物更换等等诸多杂事都在进行中。整个司饰品典中人人忙碌，不是清点赏赐下来的的各sè衣衫，就是为各宫制作香囊荷包、除岁纳吉等小玩意。
安如锦正在沐香殿中拿着香具打磨香粉。她拿了打成粗颗粒状的yīn毒国老山檀然后放在香磨中打成细粉，一旁的陈皮，丁香等物用香捣香杵打成粗粉。待这些都做好了，拿来一小块拇指粗细的黄褐sè块状物研碎了放入白酒中等溶得差不多了。将檀香细粉混合于陈皮、丁香粗粉之中，掺入这水液中，摊开，yīn干。
再将白芨于粗瓷碗中加水研出稠汁，以适量加入已yīn干之檀、陈、丁香之粉中，最后制成塔状的香。
如此一颗颗塔香就成，在放在红泥炉子旁用文火仔细烘干。她做得专注，旁边来了几位掌香女史她都没有注意。
秋荷皱眉心疼：“那龙涎香就这么一块，都用可就没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那还剩一点点的黄褐sè东西。
那不起眼的东西就是价值不菲的龙涎香，御用之香。
安如锦擦了擦手，将烘干的一枚枚塔香放入锦盒之中。这才含笑道：“反正是锦婕妤向内务府申用的，我们照做就好。不用理会别的。”
姚燕最是老实，在一旁皱眉道：“锦婕妤品级怕是不够用这香。”
程杏亦是低声道：“锦婕妤现在还宠爱在身自然是不怕，就怕将来失宠御前……这便是罪名。”她说完顿了顿，看向安如锦：“就怕到时候连累了安女史。”
安如锦看着手中成型的塔香，微微一笑：“从来就只听说过杀人的人死罪，可从未听说过，那把杀人的刀有罪。




天香美人 第 43 章
其余三人顿时语塞。
安如锦把锦盒交给宫女吩咐她送去咸宁宫中，这才对各位道：“总之我们是司饰典的掌香女史，各宫主子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内务府难道因为我们奉命行事反而找我们麻烦吗？”
三人神sè复杂地看着她。四人同进司饰典，品级相同，地位相同，可是不知为何隐隐安如锦已是这几人的主心骨。她一言一行都沉稳笃定，甚至连王三娘子这等旧人都时常询问她的主意。
正在这时，有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前来传命：“你们哪位是安如锦？周女官命她去元宁宫一趟。”
安如锦问道：“我便是。敢问周女官有什么事吩咐？”
小宫女人伶俐：“还有什么事？就是过两日太皇太后要在元宁宫中举行宫宴呢。二十四司的都要拨人去帮忙。”
……
两日后清晨初雪初晴，整个后宫中一夜之间白雪茫茫，地上也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天气并不是很冷，空气中有爽利的气息。
安如锦在元宁宫的侧殿中准备一个个熏香的香球。香球是鎏金镂空，里面还有一个铜制的内胆，内胆中可以放香灰炭火等等，然后加入一点点香料，放在手中就是贵女们都喜欢的暖手香球。
几个小宫女边做事边叽叽喳喳地议论。
“今日听说齐王殿下要来，齐王殿下可英俊了……”
“听说汉王殿下也要来。许久没见过汉王殿下了。怎么前些日子刚回京，人就不见了。”有小宫女问道。
安如锦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汉王，不就是萧应禛吗？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一夜在慎刑司中，那模糊的人影。
是他吗？她脑中掠过这个念头又摇头否定。怎么可能？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怎么可能进入慎刑司中？
“听说前些日子被皇上派到军营中整理军务，也不知道今日赶得及赶不及。”又有宫女道。
另外一个小宫女立刻道：“哎，说说齐王殿下吧，提汉王殿下干嘛？齐王殿下又风流又有趣，又体贴……”
其余几个宫女见她如此急切，嘻嘻哈哈地开始互相打趣。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唤了一声：“快！快来看！齐王殿下来了！还有成国公的世子，荣国公的小公子……呀，还有王丞相的两位公子……”
小宫女们一听立刻炸开了锅，一窝蜂拥了出去。瞬间整个侧殿中空荡荡的。安如锦本不想去，但是被一个小宫女拉着，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香球，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殿外天光耀眼，众女极目远眺，只见在天光之下，一群锦衣玉冠的王孙公子们翩翩而来。
第四十八章 元宁宫之宴（二）
当先一年轻男子长袖缓带，面如冠玉，鸦sè的墨发在日光下几近墨蓝。他含笑而来，连冬日的艳阳都不如他笑容的温暖明媚。
他英挺的鼻梁恰恰好，不会过分犀利也不会太坍薄。薄chún微抿，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内敛。他一双眼瞳带着慵懒的笑意，明亮得犹如最好的黑曜石。
他身上紫袍深衣，头戴金冠，一根长长的凤形簪从金冠中穿过，两条长长的绶带随风而动，更添飘逸。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安如锦心中缓缓掠过这么一句话。
她心中轻轻摇头叹息。风华正茂的年华，天之骄子，皇室之尊，萧应瑄完美得犹如神祗。难怪宫中那么多的宫女都为他神魂颠倒。
她忽然想起那一夜卿卿羞怒的脸sè。她忽然明白她的不知廉耻，也明白了她的孤注一掷。面对卑微的窘境，嫁给上位者是唯一的出路。哪怕明知是虚妄。
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皆是赞美之辞。安如锦垂下眼，再也没有心思去打量那一行人翩翩浊世贵公子到底长得如何。
她正要回去，忽然有宫女唤了一声：“咦，汉王殿下也赶到了。”
安如锦脚步顿住，下意识抬头看去。等看清楚人时，她不由愣住。
只见一位穿着灰扑扑军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他头上扎着头巾，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深sè军袍犹带尘土之sè，就连脚上的军靴也布满了泥点。
他腰间还悬着佩剑，随着他的走动发出铿锵声。他形sè匆匆似乎才刚从哪飞驰而来。
宫女中有人“噗嗤”笑出声：“齐王殿下这一身……怎么可以见太皇太后娘娘呢？”
“可惜了好相貌。整日和那些粗鲁的军士们混在一起，难怪皇上不喜。”
“就是。和那些满口脏话的军士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前途？”
“……”
耳边是宫女们窃笑的议论声。安如锦默默看着萧应禛由远及近而来。他已摘下头上的头巾，也许是走得急，他还随手抹了下脸上的汗。
天光下，他剑眉英挺，眉心微皱，只是一双眼中眼神如电，顾盼间隐隐有军人的杀伐威严之气。
安如锦看了几眼，终是垂下眼帘转回了殿中继续做事。
萧应瑄也好，萧应禛也好，都不是她一个世界的人。
……
萧应禛的到来令前面走着的萧应瑄一行纷纷侧目。萧应瑄回身微微一笑，翩然行礼：“二皇兄，许久不见。”
萧应禛停下脚步，冷淡地看着萧应瑄。萧应瑄身后几位贵公子们纷纷跟着行礼。他们虽口中称喏，眼神却是带着隐藏的不屑。
萧应禛看了看自己身上，俊脸上掠过了悟。
他淡淡回礼：“三弟多礼了。”
萧应瑄面上带着关切：“二皇兄刚从龙虎营回京吗？”
萧应禛点了点头：“父皇让我去整理军务，毕竟要过年了，军饷军需都要发到每个军士手中。”
萧应瑄面上笑得十分和煦：“父皇果然还是更看重皇兄，这等事交给皇兄才是最放心。不像我，除了帮父皇处理点政事外，一无所长。”
萧应禛眉心微微一跳。一旁的几位贵公子们纷纷出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