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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天爱奴放心地吁了口气,轻轻地道:“我不行了,你自己走吧,希望……你能走得出去。我只求你……把我埋了,埋深一些,我不想被人或者鸟兽……吃进肚子……,我怕……真的好怕……”
沙丘下。天爱奴睡着了。
这几天,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过,当她彻底放弃的时候,那心魔便也不生作用了,她已坦然接受死亡。她只是睡着了,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她这一睡,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杨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欲哭无泪。
不知什么时候。风改变了方向,杨帆并没有察觉,他也没有走出去的意志了,如果两个人注定要死在这沙漠里,那么就让他们死在一起吧。
杨帆把天爱奴轻轻放下,抽出了腰间的刀,他想趁着还有一点力气,掘一个深深的坑,把他和天爱奴都埋在里面。
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他曾经为妞妞的娘掘过坟墓,那时的悲凉与此刻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现在,他是在为自己掘墓。
“嚓!嚓!嚓!”
呜咽的风中,只有冰凉的刀锋插进沙土的声音,枯躁、单调,带着凛凛的寒意。
风似乎柔了一下,扑到他的脸上,隐隐有些凉意。
不是寒,真的是一种凉意。、
杨帆用掌背轻轻擦了一下脸颊,感到一抹涩涩的湿意,“我流泪了么?”杨帆停下刀,抬起脸庞,又是一片东西粘到了脸颊上,迅速化成一抹湿痕,杨帆怔住了,怔了半晌,突然丢下刀子,手脚并用地往沙丘上爬去。
杨帆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沙丘,风扑面袭来,凉意!真的是凉意,湿湿的凉意!
一瓣雪花再度扑打到他的脸上,杨帆抚摸着脸颊,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着,整个人往后一翻,咕噜噜地滚下了沙丘,冲到天爱奴身边,抱起她,大声疾呼:“阿奴!下雪了!下雪了!我们已经走到边上了,快出去啦!阿奴?”
阿奴的身子似乎都要冻僵了,任凭杨帆大声呼喊,依旧不言不动,她的意识已经安眠了,除了细不可察的一缕呼吸,她现在已经与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杨帆拍拍她冻得梆硬的脸蛋,喊道:“阿奴!阿奴!”
天爱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饿极了、渴极了,也困极了,她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的恐惧,她想就此长眠在一个没有饥饿的世界里。
雪,真的来了。
越下越大,一些雪花被风刮着,卷到这沙谷里来,虽然不多,却带来了希望。
可天爱奴依旧没有醒……天爱奴睡着了。
她已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饥渴,也感觉不到恐惧。梦里,她依稀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在院子里快乐地追着小鸡,轰得它们“叽叽”叫着跑来跑去。
阿娘端着一碗热粥追在她的后面,又笑又气地嗔骂着她,要她停下吃东西,她忽然嗅到一阵香气,马上就觉得饥肠辘辘了,于是乖乖停下来。
那粥很香、很甜,她捧着碗,大口地吞咽着,忽然,一大片蝗虫扑天盖地的飞来,大地皲裂、树木啃光,碗里的粥突然一滴都不剩了,整个院子都破败下来,空空荡荡……
“不要!”
天爱奴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然后,她就发现,她还躺在冰冷的沙漠里,躺在杨帆的怀抱里。杨帆半蹲着,抱着她。他的手腕正贴在自己嘴边,天爱奴感到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你……你……”
天爱奴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救我!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他的血救我!”
杨帆见她醒来,惊喜地道:“阿奴!我们有救了!我们已经走到边缘了!你看,你快看,下雪了,真的有雪花!”
天爱奴根本没有看天空。也没有去感觉究竟有没有雪花,她一头扑进杨帆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怕死,她怕的其实也不是饥饿。她怕的是那种在饥饿之下已彻底泯灭了的亲情和人性!在那饥饿之中,人都变成了野兽,人吃人,甚至吃自己的亲人。她忘不了被自己的父亲推进枯井时那无助、恐惧、悲伤与绝望。
那一幕,成了她无法征服的心魔,一直深深地埋藏在她心底!
这一刻,那心魔终于被杨帆的鲜血彻底消灭,她心底的坚冰终于融化,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是心结终于解开的泪。压在她心头的沉甸甸的重负终于解脱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好象这么多年的苦,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筋疲力尽的两个人重新站了起来,相互搀扶着,迎着雪花飘来的方向走去。
其实,有两件事杨帆并不明白。
一个是他的血液并不能为天爱奴解渴。倒不是人们惯常以为的血液含有盐份的问题,血液中才有多少盐份,那里边百分之九十多都是水份,问题是。除非你割破动脉,把你全身的血都灌给别人喝,否则那点水份根本不足以挽救一个人的生命。
可是,天爱奴其实主要崩溃于她的意志,当那热的血浆把她唤醒的时候,当她看到杨帆甘愿为她舍却生命的时候,她的心结得以解开,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和勇气。
杨帆所不知道的第二点是,沙漠里并不是永远不下雪的,下雪的区域也并不一定就是在沙漠的边缘,但是幸运的是,他们的确已经走到了沙漠的边际。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又走了大半夜的时间,脚下的沙地上白蒙蒙一片,已经积了一层雪。他们吃了一些雪,补充了水份和体力,继续往前走,当两个人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前方是一片戈壁,戈壁上有一片毡帐,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扑倒在柔软的雪地上,那颗心一下子就踏实下来……
……
飞狐口,是突厥人南侵陇右的第一道关隘,白亭守军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五千人驻扎在飞狐口,另外一万人驻扎在明威戍,明威戍前面有休屠泽、日亭海两处湖泊,通过马城河与凉州相连。
长城是依据地理形势修筑于明威戍的,这里才是凉州守军的第一道坚固防线,不过由于明威戍前方有两个湖泊,周围的水草很是丰美,有一些隶属于大唐的小部落在此生活,所以唐军把第一道防线延伸到了飞狐口,除非有大股突厥军队赶来,否则小股军队或者马匪是无法由此进入,袭掠边民的。
飞狐口是贺兰山脉绵延至此形成的一个缺口,由于缺口较大,两侧的山势至此也比较平缓,要在这里修筑城堡把两山连接起来的话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耗费大量的财力,因此这里迟迟没有倚山势修筑城堡,否则凉州的第一防线早就设在这里了。
飞狐口挟两山驻有军营,有守军五千人,专为应付小股前来袭掠的突厥部落和马匪而设,守将是一位鹰扬郎将,名叫徐义生。徐郎将今年三十出头,眉目英朗,颌下三缕微须,看起来风度翩翩,有几分儒将风彩。
此刻,徐义生正背着双手,狐疑地绕着捆绑至面前的几个突厥人转着圈子。
这几个突厥打扮的人正是高舍鸡、熊开山和言知何等人。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问情
高舍鸡双手被反绑于身后,焦急地道:“徐郎将,我们所言句句属实啊,你不是验过了我们的腰牌么?”
徐郎将摆摆手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军斥候,等到鄯州来人证实后就知道了,放心吧,真相未明之前,我只是限制你们的自由,并不会亏待你们的。”
高舍鸡急道:“突厥大军正在日夜兼程,顷刻便至,他们都是骑兵,并不比我们慢上多少,这里无险可守,守军得赶紧退守明威戍才成啊!”
徐郎将“嘿嘿”地冷笑两声,道:“你们的腰牌倒是不假,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抓到了我们的斥候,冒充我们的人,想把本将军逛走,以便抢掠本地牧人呢?本将军负有守土之责,岂能听你只言片语,便擅弃职守?”
熊开山顿足道:“郎将若是担心这一点,可以马上通知大小部落全部迁回明威戍,这些部落都走了,我们如果是贼还能掳掠什么?”
徐郎将翻了个白眼儿道:“部落迁徙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拖家带口,耗损巨大,如果消息不实,诸部落谁来安抚赔偿?上司的诘问谁来应对?擅离职守的罪责谁来承担?”
言知何不是军人,可不管他官儿多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消息给你送来,你这狗官还要猜疑不定,那你就不怕消息属实,突厥大军压境时。把你们一口吞掉么?”
徐郎将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道:“混帐东西。你敢这么对上官说话?”
言知何把胸一挺,道:“老子可不是你手下的兵。怕你何来?”
“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马匪!”
“嗯?”
徐郎将的目中陡地露出凶光,高舍鸡赶紧道:“他们几个是被我们找来帮忙的。”
徐郎将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斥候么?咱们的斥候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居然有钱收买马匪?”
熊开山气的翻白眼,顿足道:“这些事,我们一时也说不清楚,可我清楚。突厥大军就快来啦,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徐郎将冷笑道:“两天前本郎将就收到消息,突厥人的确对我们边军发动了进攻!”
高舍鸡双眼一亮。忙道:“你已经知道了?”
徐郎将傲然道:“当然,突厥人在攻打居延海,而不是白亭,哼!你们是想混水摸鱼吧?”
高舍鸡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他们是佯攻居延海么?你怎么还要上当!”
徐郎将冷笑,指指他们道:“你是叫我不要相信烽火讯号,而是相信你们几个不知是马匪还是斥候亦或是突厥奸细的话?”
徐郎将不等他再回答,便把脸一板,挥手道:“把他们几个押下去。送凉州府处置!”
候在帐中的士们立即拖起高舍鸡等人退下,高舍鸡急得跳脚大叫:“郎将!郎将啊,无论如何,你也该派人打探打探虚实啊,郎将……”
帐中一空,徐郎将背负双手踱了一阵,唤道:“来人!”
帐口亲兵走进一人,抱拳道:“郎将!”
徐义生道:“派几个弟兄进山口打探打探。”
副将萧凝风问道:“郎将相信他们的话?”
徐郎将沉声道:“兹事体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派几个人摸进山里瞧瞧去……天爱奴悠悠醒来,就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面前不远处生着一个火堆,杨帆坐在火堆旁,正把两块干牛粪挟到火堆里去,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着他的脸颊,忽明忽暗的好象照在刀锋之上。
经过雪原大漠两个多月的风沙磨砺,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杨帆消瘦了许多,可是整个人也因此粹炼的更加精悍,气势有些锐烈。他的头发蓬乱着,颌下与鬓角上许久没有刮剃的髭须乱发,让他的英俊中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野性。
悄悄地看着他,天爱奴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羞意,她想起了垂死之际对杨帆的表白。她很想就此闭上眼睛,不要再睁开来,免得面对他时的那种尴尬,可是目光掠过杨帆的手腕,看到那里缠绕的布条,忽然想起他的伤势,不禁“啊”地一声轻呼出来。
杨帆霍然扭头,欣喜地道:“你醒了?”
“嗯!”
天爱奴身上依旧穿得整整齐齐,但她还是害羞地把柔软的羊皮袄往肩上拉了拉,低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杨帆道:“没什么,一点小伤。看到毡帐时,你就晕倒了,我也拖不动你,是一路爬到毡帐里,托人把你救回来的。方才我已喂你吃了一碗青稞糊糊,现在好些了么?”
“嗯!”
天爱奴依旧柔柔地答应着,问道:“这是哪里?”
杨帆道:“这里已经算是白亭管辖的范围了,这是一个羌人部落,穆恩和沐丝的人马走的是另一条路,不会经过这里,但是朱图的大军从弋壁里来,却一定会经过这,我想劝他们赶紧举族迁徙离开这儿。不过我方才同他们的人谈了谈,他们的汉话说的太不利索,我又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个我行!”
天爱奴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道:“游牧于白亭一带的羌人么,那对我大唐倒是比较忠心的,他们的头人在哪,我去见他们!”
天爱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杨帆忙扶住她,道:“你不用急,他们大致也听懂了几句。已经去找他们的首领了。”
天爱奴听了放心地坐下来,她的身子还是比较虚弱。一站起来就耳鸣心跳,现在确也不适宜再有运动。
听说这里是白亭所属的一个羌人部落。天爱奴还是比较放心的。羌人在西域一带是一个大民族,其族人比吐谷浑或突厥这种曾经称霸一时的王国其实还要众多,但是羌人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组织非常松散,为了争夺草原,各羌人部落之间也是常年征战不休。
所以。他们后来分别被吐谷浑和突厥所统治,羌人和突厥人之间的矛盾一直很大,吐谷浑与羌人之间也曾有过矛盾冲突不断的时候,不过后来几代吐谷浑王渐渐注意融合和拉拢。使得羌人渐渐归心。
后来唐人与吐谷浑做战的时候,许多羌人部落纷纷杀了唐官投奔吐谷浑去了,唐人在这里实在是谈不上“人和”,不过现在吐谷浑已经被吐蕃吞并,连吐谷浑王族都沦落成了二等公民,那里已经不具备对羌人的吸引力。
目前,依旧留在唐人统治区的各个少数民族最亲近汉人的就算是羌人了。眼下,唐人统治区有大批的粟特人、突厥人、吐蕃人、羌人等归附的游牧部落。官府正试图改变他们游牧习惯,让他们尝试农耕,彼此间由此产生了一些新的矛盾。
让他们弃牧从耕。不仅仅是一些坚持传统的牧人接受不了,他们的头领更是无法接受,因为一旦农耕成为他们的主要生产方式,他们对整个部族的统治大权就会受到动摇,很容易被官府接收过去。
不过,这种矛盾目前主要集中在归附的粟特人和突厥人部落,羌人比较早的时候就已经熟悉农耕了,而且不存在突厥人和粟特人那样强硬的部落统治阶层,所以目前来说。西域各个少数民族里面,同唐人关系最合睦的就是羌人。
“二郎,我……”
天爱奴重新坐下,一时无言,想跟杨帆说点什么,又觉有些羞涩,不与杨帆说点什么,帐中又静得让她发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刚刚张口唤了一句,杨帆已然递过一只木碗,道:“再喝点糊糊吧,里边加了一点肉靡,咱们饿了几天了,先让肠胃适应一下。”
“哦……”
天爱奴的话被打断了,乖乖接过木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那熬得稀烂的粥,她总觉得,似乎该跟杨帆说点什么,至少……她已经对杨帆剖白了心意。
其实这情意在她心里也一直是朦朦胧胧的,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陡然清晰起来。而今,她已经对杨帆说过了,杨帆当时也用力地点过头的,她对这一幕记得很清楚,她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与往常有些不同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似乎和杨帆反而更生疏了。
以前她见到杨帆的时候,杨帆总会找机会对她油嘴滑舌一番,可是现在他们共同穿越大沙漠,饮则同囊,睡则相拥,又经过垂死之际的那番表白,他本该对自己更亲近些才对,为什么他却像在躲避着自己似的?
天爱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时而会瞟上杨帆一眼,杨帆依旧面向火堆,加着牛粪、木柴,神态不复方才她未醒时的轻松与自然,他的那种专注仿佛是装出来的,就怕与她面对或交谈似的。
天爱奴渐渐不安起来,莫非……他当时只是敷衍我?
这样一想,天爱奴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无比恐慌的感觉,幼年时被至亲的人抛弃和伤害的梦魇一直影响着她,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也不敢放心爱上任何人,直到她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时候,杨帆用他的热血解除了她心灵的魔咒。
所以,天爱奴是把压抑郁积了十余载的情感一下子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那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爱,那是一种狂热、一股她根本无法再左右自己的力量,可是杨帆的态度,让她莫名的恐慌起来:“难道……他其实不喜欢我么?”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六十章 敌骑至!
天爱奴很饿,碗里的粥很香,可她忽然没有胃口吃下去了。她放下碗,盯着杨帆的侧脸,紧张地问道:“二郎,你……”
“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出现在漠北,是奉了姜公子所命么?”
好像杨帆早就在等着她说话,天爱奴刚一开口,杨帆的问题便脱口而出,说的又快又流利。
天爱奴凝视着他,凝视了许久,直到杨帆心虚地移开目光。
天爱奴在心底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她知道杨帆是有意岔开话题,不过她已不想追问了,也不敢追问了。
不问清楚,她心里就可以存有一丝幻想,她担心问了,会让这幻想破灭。这个女孩,从来也不像她的外表表现的那么坚强。实际上,从她敲开那层既在伤害着她,也在保护她不受新的伤害的硬壳之后,她就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和脆弱了。
沉默了很久时间之后,天爱奴轻轻说话了:“我对你说过,公子和沈沐属于一个很大很大的家族,实际上,它是由几个很大很大的家族联合起来建立的,目的是希望这个游离于他们家族之外的势力,从外面、从暗中保护整个家族的安全。
就像有太阳就有月亮,有白天就有黑夜,这个势力也分为明、暗两支,其实这明的一支,相对于那些大家族本身来说,它也是隐在暗中的。只是没有它暗的一面更加神秘、更加叫人不可琢磨。”
杨帆静静地听着,心中微微生起一丝愧意。他当然知道天爱奴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意,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天爱奴。
接受她的爱么。那婉儿怎么办?
杨帆知道天爱奴是个可爱的女孩,甚至在他没有爱上婉儿之意,曾不止一次想入非非,把她幻想成自己的女人,可是如今叫他接受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两个女人。所以他只能逃避。
天爱奴仍在解说:“这支势力,明的一支称为显宗,宗主就是姜公子。姜公子当然只是一个化名,沈沐同样只是一个化名。这支势力暗的一支叫隐宗。隐宗的宗主就是沈沐,按照规矩,隐宗是服从、辅佐显宗的,只有一些显宗不方便出面的事,才叫他们去做。可是……”
天爱奴轻轻吸了口气,道:“要做事,就要有钱、有权、有人,如果有些事连显宗也不方便去做或者无法去做,它的难度就可想而知,而隐宗要去做这些事。就必须得给他们很多钱、很大的权力和很多的人手。
隐宗要保持它的隐秘,才会拥有那些世家和显宗所不具备的优势,因此即便是在显宗和那些世家里面,知道它的存在的人也是极少数,这样一来,隐宗想干些什么,如果他们自己不说,别人就很难知道。
隐宗拥有大量的金钱、大把的人手和权力之后,又拥有其他任何势力都比不上的隐秘优势。让人无法摸清它的深浅,也不知道它在干些什么,那么这隐宗的宗主还会甘心做显宗宗主一个惟命是从的手下么?”
杨帆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姜公子认为沈沐背着他在做一些未经他许可就在做的事,或者……在发展他自己的势力?”
天爱奴瞟了他一眼,低低地道:“公子本来只是怀疑的,所以叫我来看,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此话怎讲?”
“公子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在朝在野,都有许多大臣名士、豪门世家为他所用,可你叫公子仓促之间抽调一支可以纵横陇右的武装,叫他一句话便从一个突厥部落抽调数千兵马,叫他安排数千人随意出入吐蕃、河西和突厥,他也根本办不到。可是沈沐做到了,他一定正在陇右发展他自己的势力,经营他的人脉,打造他的地盘……”
杨帆的眉微微地蹙了起来,天爱奴看着他道:“所以,我当初不太赞成你跟沈沐走在一起。没错,沈沐能给你很多东西,可他现在虽然悄悄发展了许多自己的势力,但他还没有力量同公子抗衡。毕竟,公子的权力是家族给的,而沈沐现在还离不开家族,否则他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支撑他铺开的这些摊子。”
天爱奴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公子也很欣赏你的,如果我跟他说说,沈沐能给你的,他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天爱奴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极隐晦的羞涩,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公子愿意重用杨帆,那么只要他开口,公子就会把自己送给他吧?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环,而豪门中赠送美婢俏伎于友人和重要下属乃是寻常之事。
“阿奴,你不能说……”
杨帆摇了摇头,天爱奴眉梢轻轻一扬,等着他的解释。
杨帆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沈沐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对他所代表的家族的侵害。他的力量越大,对家族就可以进行更好的保护。”
天爱奴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考虑的事了。就像突厥,大叶护默啜也罢、骨咄禄的那些亲生儿子也罢,他们都希望突厥更好更强大,可是他们之间会因此放弃争权夺利么?”
杨帆有些焦躁起来:“姜公子所思所虑,都只是为他们自己的家族在打算。”
天爱奴好笑地望着他道:“难道沈沐是为国为民?”
杨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目光比姜公子要长远,不管他的本意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但是他的做法,是对他自己、对他背后的家族、对国家、对黎民百姓都有益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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