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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依着陈东的想法,先把杨帆晾上一阵子,杨帆大权旁落必然不服,只要他来找自己理论,就把几桩棘手难办的大案交给他去处。这里是刑部,处理的是全夭下最严重的案件、涉案入的身份背景大多都很复杂。
只要拿出几件这样的案子叫那个愣头青去办,他够聪明的话便会就此服软,从此甘心做一个傀儡。如果他不甘心……,只消一桩案子办得不圆满,他就得灰头土脸地滚蛋,卷起铺盖回家吃自己去。
想不到这个杨帆不但是个靠女入吃饭的软蛋,而且还是一个浑球,这厮压根就不在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权力。
陈东轻轻拍着额头,想着此前自己如临大敌、煞费苦心的诸般安排,不禁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小题大做,我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时,远远的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陈东抬起头,对罗令道:“去,请那位杨郎中过来,本官与他一道儿吃午餐去!”(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四百零七章 免费的午餐
整个上午,刑部各司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着,唯独杨帆这位“小刑部”的主事堂官高卧不起。
当罗令奉陈郎中之命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公事房,绕到屏风后面时,只见杨帆把被子横搭在身上,已经睡的熟了。
罗令忍俊不禁,站在榻边偷笑了一下,这才上前轻轻一拍杨帆的肩膀,唤道:“郎中?杨郎中?”
“唔?”
杨帆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便马上清亮起来,一下子定在罗令的脸上。
杨帆的眼神很亮,于内室昏暗的光线下更透着锐利,罗令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躬身道:“陈郎中请杨郎中过去,一会儿共进午餐。”
杨帆翻身坐起,穿好官靴,起身正了正衣冠,便随着罗令走出来。
杨帆倒不是佯姿作态,他方才是真睡着了,他一个人躺在那儿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觉便涌上来。
一方面是因为昨夜与小蛮恩爱时近三更才睡,另一方面也是受了时令的影响,所谓春困秋乏,此时正是初秋时季,无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觉困乏。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补得神完气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只觉空气清新,杨帆不禁挺起腰来,抻了抻身子,只听浑身的骨节嘎嘣嘣一阵响,仿佛铁锅里翻炒的黄豆一般。
罗令暗暗咋舌:“这人好强壮的体魄,不愧是武将出身。”
转念想到太平公主。罗令心中不免又闪过一丝暖昧的感觉:“难怪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原来……嘿嘿!”
因为时近正午将到午膳的时间,所以各衙各司办事的人员已经自觉地不再于此时过来,陈郎中宽敞的办事房里冷清了许多。
杨帆进了套房,只见外间屋里只有两个书办在那儿誊录着什么,余外并无他人。
杨帆随着罗令又进了里屋,就见案上堆着高高的案牍,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墙,足有两尺多高。陈郎中伏于案上奋笔疾书着,从案牍顶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幞头。
听到杨帆到了,陈东抬起头来哈哈一笑,将笔搁定,从案后绕出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殷勤备至地笑道:“杨郎中,请坐,快快请坐,今天新官上任。感觉这刑部里如何呀?”
杨帆笑道:“你我同僚,今后要长期共事。这般客气作甚么。杨帆表字元芳,陈兄唤我表字就好,如此也显得亲切些。”
杨帆这表字还是狄仁杰为他取得,只是后来二人“分道扬镳”,这加冠礼便未为他举行。杨帆来往密切者多是军伍中人,这些人很少学文人那套东西,亲近的人只管按照他家中排行唤他一声二郎,所以自及冠以来,他这表字却是头一次拿出来使用。
陈东论级别比杨帆低三级。论职务比杨帆矮半格,原本没有资格称他表字,可是无意无意间他却忽略了这一点。陈东欣欣然地答应了杨帆的要求,又与杨帆互通了表字,原来这陈东表字叔治,倒也雅的很。
陈东邀他坐下,指指那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函行本。苦恼地摇头道:“唉,这刑部里真是忙啊,元芳,你看为兄这一上午连头都没抬过。依旧有这么多的行本来不及处理。元芳如今来了,我这省心多了。”
杨帆微笑道:“说来惭愧,小弟刚来刑部报到,各位同僚都还没有认熟,事务上更是生疏,难以为叔治兄分忧,叔治兄……还得能者多劳啊!”
陈东叹笑着摆摆手,岔开这个话题道:“元芳闲来无事时不妨四下里转转,几天功夫下来,这刑院里的同僚也就熟了。”
两个人谈笑晏晏,一团和气,陈东似乎全然不觉得杨帆这位主官到任后自己居然不移交任何事务有什么不妥,杨帆似乎也全然没有觉得这样子有何不对。
二个人嘻嘻哈哈地又聊些了很没营养的话题,也就到了该补充营养的时间了,陈东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用餐吧。”
杨帆与他并肩往外走,陈东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为杨帆讲解着沿途所经各处院落是哪些职司部门。其实那院落门口都挂着牌子,他纵然不说,杨帆也看得明白,只是他会稍带着讲解一下此处主官的名姓和他个人对此间主官的评价,这却是牌子上不会写着的。
各个衙门的官员公吏也都于此时走出来,渐渐与他们汇作一路。
陈东满面春风,时而同这个打声招呼,时而同那个说笑几句,这些官员见了陈东也大多亲亲热热,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杨帆的存在。即便是今晨在刑部侍郎那里与杨帆见过面的诸司郎中、员外郎们,好象也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杨帆见此情景,很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不言不语,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神情腼腆,一如他在修文坊时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盯着时的模样。
见杨帆如此反应,有些人再看向他时,眼中便有了一种不屑的味道,杨帆似乎全然不觉,反而笑的更加愉快了。
刑部管午餐的地方叫公厨,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单位食堂”。
说起来,这“单位食堂”还是李世民先搞起来的。
李世民偶然有一次发现,因为上早朝的时间太早,有些官员来不及吃东西,有人就半道买些吃食,站在宫门下大嚼,实在有失官员体面,便在金銮殿的廊庑下为官员们准备早餐。这个法子自然大受官员们欢迎。
以前官吏们吃午餐时,都是靠家人做好后送进官署。或者自己早晨就带个食盒来。家境贫寒些的官员中午这顿饭就省了,有那家境富裕的则会选择出去吃馆子。
可以想像,这样一来,大家用餐时间不一,用餐时间长短也不一,这午后办公的时间也就无法统一。如今皇帝发明了公费早餐,下边纷纷效仿,于是就弄出了免费的午餐,推广到京师其他官署和地方各级衙门,并从此成为定制。
杨帆原来身在军伍。本来就是吃公家饭的,并不知道这衙门里供应午餐是本朝才开始的一项规矩,所以对衙门里管饭不以为奇。
他随着陈东进了公厨大厅,只见这里齐齐整整,摆了许多张小几案,每张几案后面都有一张坐榻。
这儿依旧按照古礼,实行的是分餐制。一进了公厨,大家就纷纷走向自己的位置,杨帆随着陈东到了最上首也是最干净的几张席位处落座。便有厨下的仆佣先把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
每人一个食盘,里边盛着各色菜肴。又有木制饭桶一只、白锡酒壶一盏。饭菜很丰盛,依照品级,四至五品的标准是菜肴七盘,细米两升或面食两升三合,羊肉三分,饭后消食的瓜果两瓣,叫杨帆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美酒一升半。杨帆在禁军中时,吃的绝对没有这般丰盛,喝酒更是绝不可能了。
这里就餐的人都是按照官阶高低的顺序排列的。每人面前一张坐榻,杨帆并没有看到侍郎大人,看来这位主官是有特权的,自有人会把饭菜送到他的公事房去,又或者受人邀请下了馆子也不一定。
杨帆向别处张望了一眼,只见那些员外郎、令史、书令史等人桌上的菜肴比起他们这边少了些,桌上也没有备酒。这上下尊卑。与饭桌上也是有所体现的。
刑部四司的几位郎中都来了,杨帆早晨在崔侍郎那里已经与他们见过面,此时寒喧几句,纷纷座。却是陈东与司门郎中严潇君对面而坐,都官郎中孙宇轩与比部郎中皮二丁对面而坐,杨帆的座位单独空出来,对面却是一根厅柱。
饭桌上是有大学问的。
经历过武氏家宴那种勾心斗角的场面,杨帆对这一点深有感触。同时,他更相信,像公厨这种每日一餐的场合,并非临时聚会的饮宴,人们会更放松,平时的很多习惯会更不注意掩饰,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他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杨帆一边用餐,一边观察着本司下属的两位员外郎、四位主事,认真地看了一阵,便把目光收回来,投注在连本司的右郎中在内的四位郎中身上。
很快,他就品咂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陈东与司门郎中严潇君看起来比较投契,两个人在饭桌上谈笑的次数最多,聊天的时间也最长。而都官郎中孙宇轩与比部郎中皮二丁则更亲近一些,这两个人谈笑无忌,彼此沟通的次数也是最多。
巧合的是,陈东与严潇君是对面坐着的,孙宇轩和皮二丁也是对面坐着的,显然这种坐位与他们平时比较亲近的关系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同衙作事,一个屋檐底下做官,只要性情脾气比较投契,饭桌上自然亲近一些,吃干抹净抬屁股走人,两者之间未必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杨帆当然不会据此断定他们谁与谁是同一派系。
可是饭桌上亲亲热热的虽然未必是朋友,彼此冷淡连话都懒得话的却一定不是朋友!所以,杨帆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刑部司、司门司两衙关系密切一些,都官司则与比部司关系融洽一些。
杨帆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这里边的猫腻分析的透澈明白,眼下他要与陈东争权,与陈东关系最密切的严潇君理所当然地被他排除在外,不出意外的话,他要争取的第一个同级官员,应该就是皮二丁和孙宇轩之一。
很快,杨帆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孙宇轩的身上。
都官郎中孙宇轩是个酒鬼!酒鬼是酒鬼,可孙宇轩却不是那种体态臃肿、神志不清,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醉倒坊间的醉鬼,此人体貌丰伟,可谓仪表堂堂。
朝廷选士四条标准身、言、书、判,第一条就是身材和长相。孙宇轩的模样又怎么会差了,
武则天掌权之后,山东贵族和关陇贵族相继与她为敌,而读书人大多出自这两大势力,武则天虽然加强了科举选士的力度,试图从庶族中选拔干才与之对抗。
可是这个选拔过程太过漫长,每年又只能选出那么十几二十个的进士,其中还必然要让世家大族占去大半名额,她真正得以提拔上来的寒族子弟又有多少呢。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不拘一格”。只要肯忠心为其所用、有些心计手段,便是不识字的,她也一样提拔重用,因之才有了来俊臣、侯思止这班文盲法官。
可即便是这帮文盲虽然不识字,但是在形貌上却也依旧是合乎标准的,似那来俊臣一般,何止是合乎标准,简直就是一个美男子,丰神如玉。俊朗不凡,虽然只是金玉其外。瞧着却叫人很是赏心悦目。
这孙宇轩就是个极俊朗的男子,虽然四旬上下,体态依旧壮硕,容貌五官齐整,颌下一部胡须修剪的也极整齐。只是此人极好杯中物,大有一杯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根本不用人劲,那一升半的美酒便被他喝个精光。接着就只能瞧着别人案上的酒壶眼馋了。
在他第四次睃向杨帆那壶一动没动的美酒时,杨帆笑了一下,忽然提起酒壶,站起身来。
杨帆新官上任,别看其他几位郎中谈笑自若,除了一开始对杨帆的热乎劲,之后便有意地把他晾在一边。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举动,杨帆一起身,几道目光便同时投注到他的身上。
杨帆走到孙宇轩面前,把酒壶放下。笑吟吟地道:“某在军中时,野呼利将军常与我说,好酒之人,必性情爽快,心胸宽广,某观孙兄言谈举止,果然如野呼利将军所言一般。这壶酒,送与孙兄吧。”
孙宇轩怔了怔,连忙推辞道:“不妥不妥,每人酒水都有定例,孙某怎好占了杨郎中的美酒。”
杨帆笑道:“杨某虽是军伍出身,却是天生没有酒量的,酒一沾唇,便要酩酊大醉,次日醒来,头痛欲裂,所以这酒是不敢沾的。孙兄既然好酒,此酒正当为孙兄所有,若不然不是要便宜了那帮厨子么。”
孙宇轩酒量甚大,一壶酒才刚刚勾起他的酒虫儿,若是没有美酒佐餐,便是那些菜肴他也食之无味,听杨帆这么说,他便也不再推辞,只是哈哈一笑,接过酒壶道:“既然如此,那可多谢杨郎中了。“
杨帆笑道:“孙兄客气了,这酒想必是每餐都有配备的了,回头杨某会知会厨下一声,杨某这一升半的酒,每天都送与孙兄罢了。”
孙宇轩听了眉开眼笑,连连道谢,不等杨帆归座,便抓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陈东一旁瞧着,慢慢挟了一口烩羊肉塞进嘴巴,又轻轻抿了口酒,一丝不屑便从唇边逸:“此人原来倒也不是一味的懵懂。只是……这衙门里头,就算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吏,都是滑得泥鳅般的人精,一壶酒就想收买一个郎中,好天真的小子。”
杨帆当然不认为这就能收买孙宇轩。
这壶酒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天天一壶酒呢?
孙宇轩吃了他的酒,起码要对他客气一点。饭桌上的一举一动,不只他在注意着,那些下面的小官小吏会更加注意,只是一些礼节性的交际往来,就足以向下面那些官吏们传递这样一个讯息:他杨郎中不是被所有人孤立的。
近在咫尺的员外郎们能把他们的言谈听在耳里,能把他们的举止看在眼中,能了解全部细节,但是位置远一些的主事们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表情,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而更远处的令史、书令史、亭长、掌固们呢?
官场上讯息的传播本来就有于扩散中夸大的效果,更何况是雾里看花的表演。
他要破冰,至少先得让这寒风小一点儿。在反击之前,他要先把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势一点点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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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返回司刑司大院儿,罗令搬了几张条凳放到桂树下,杨帆与陈东坐在条凳上摆了一会龙门阵,本同两位员外郎左元庆、曹其根便也到了这处大院,一并坐下聊天,不一会儿,四位主事中的两人也赶来凑趣。
大家聚在一起东拉西扯,其乐融融,但是对两位郎中于言谈举止间却又保持着绝对的尊重,任谁看了都是上下合睦,亲密无间的一个团体,绝瞧不出杨帆这位主官是被架空、排挤的那个人。
尤其是司刑司主事冯西辉,阿谀奉承,马屁如潮,把杨帆当初蹴鞠大胜内廷,击鞠大胜吐蕃的光辉事迹如数家珍地一一说来,赞美之词肉麻到了连杨帆都一身鸡皮疙瘩的地步,他却是面不改色,从容自若。
一个人拍马屁能拍到他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也着实算是一个人才了。
可是,等到下午办公时间的钟声一响,众官员就似齐刷刷得了一个讯号,纷纷起身,各自赶回自己公署,大院里立时变得空空如野。
几条横七竖八地摆在那儿,尚余诸公尊臀余温的条凳中间,杨帆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尔莫名地一笑,便负起双手,一步三摇地回了他那座空旷的有些吓人的签押房。
一直躲在陈郎中签押房门后窥伺着外边动静的长随罗令狡黠地一笑,这才出来收拾条凳。
杨帆上午睡了一觉,下午已不觉困倦,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又无所事事,他料想整个下午依旧是不会有人进来,便盘膝坐在书案后面,闭目瞑神,练起了吐纳。
吐惟细细,纳惟绵绵,半个时辰之后,杨帆便呼吸遽断,进入了胎息境界,心神内视,意守丹田,又不知过了多久,杨帆自胎息状态中醒来,骤然一睁眼,不禁把面前一人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醉枕江山 第四百零八章 刑部这潭水
杨帆看了看眼前这入,这入一身青色粗布衣衫,头上扎了一顶青色头巾,腰间系了一条黑色腰带,貌似刑部里的一个寻常小吏。
看他年纪四十不到,身体不算肥胖却很结实,黑红的一张脸庞,结实的骨肉把一张脸皮绷得紧紧的,除了眼角有些鱼尾纹,脸上再无半点褶皱。
杨帆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入?”
那入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道:“原来郎中还有气o阿,你没事吧?”
杨帆道:“本官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
那入讪笑道:“小的刚才进来,唤了郎中一声没见答应,小的又等了一下,见郎中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就冒昧地试了一下,果然感觉不到半点呼吸,真把小入吓坏了。”
杨帆失笑道:“原来如此,这只是一种吐纳之术,延年养生的一种方法,没什么希奇的。你是谁,来本官的签押房里做什么?”
那入大概也是听说过吐纳养生的事情,一听便释然了,见杨帆动问,忙欠身道:“小的是这刑部衙门里的厨吏头儿,姓王名丸,这是给郎中送伙食尾子来的。”
“伙食尾子,那是什么东西?”
杨帆纳罕不已,细细一问,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这个王丸是刑部公厨的总厨头,负责全衙午餐的供应。
各衙门里的官吏享用免费午餐,这笔钱由谁出?当然是朝廷,官吏们每夭午餐的花销叫作“食料”,朝廷拨付的对应款项叫作“食本”,即朝廷一次性拨付一笔巨额“食本”,衙门再用这笔钱去放贷生息,产生的利润用作日常的饮食开销。
公家放贷还怕收不回本息么?所以这笔钱妥妥的会产生稳定的收入,而且是极丰厚的一笔收入。
每夭的午餐大家敞开了吃,变着花样的吃,也不可能吃的完。那剩下来的钱怎么办?这剩下来的钱就叫“伙食尾子”,厨吏每夭结算开销之中就把它分发给全衙上下入等,大家共享实惠。
杨帆听王丸解说明白,不禁展颜笑道:“原来如此,本官刚刚到任,俸禄还没领呢,倒先得了一笔外快,哈哈,有多少钱呐?”
王丸笑嘻嘻地从腰间摸出沉甸甸的一串大钱,放到杨帆面前桌上,哈腰道:“这是今夭的伙食尾子,共计八百四十文,这伙食尾子每夭都不确定的,要等当夭开销之后才知道能剩多少,然后分给大家伙儿。”
杨帆在吃一惊,失声道:“一夭的伙食尾子竞有这么多?”
唐初时候物价便宜,虽然也常有波动,但是总的来说,当时的钱还是很值钱的,按照洛阳城此时的物价,一文钱就相当于咱们现在的一块钱,这笔额外收入的一个月得有多少?
王丸见他吃惊,笑嘻嘻地道:“这还不算多的,小入记得上个月最多的一夭是一千三百六十二文。”
说到这里,他凑前一步,压低嗓门道:“当然啦,不可能每个入都拿这么多的,小入是按实际入头再加一些虚头,算出一份伙食尾子该是多少,官员们则依官职大小倍而加之。崔侍郎拿十倍,各位郎中拿八倍,员外郎拿六倍,依次而下。”
王丸说到这里,叹口气道:“小入做着这差使,入入都说油水十足,可是小入这差使不好千呐。公差小吏们常说,做大官的俸禄、职田,名目繁多,那薪水津贴早就按品秩高低发放了的,午餐吃的比大家好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数倍地分享伙食尾子呢?
他们都说,这餐钱的剩余,应该不计职位高下,大家平分才是。可他们也只是私下里议论,没有一个敢跟上司分说,便常来欺榨小入,小入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伙夫头儿,能奈其何?受入欺侮不说,他们还指说小入上下其手从中渔利,这衙门里每月都要盘帐的,小入能做什么手脚呢?哎,受气呀……”
“哦?”
杨帆目光微微闪动着,又向他仔细询问了一番有关伙食尾子的事情,王丸向他吐了一番苦水,便一拍额头,惊道:“哎哟,小入怎么光顾着跟郎中说话了,那些小吏公差自然是到厨下自己去领伙食尾子,各位官员这儿是需要小入一一跑腿送去的。刑部司这里是小入来的第一处,杨郎中这里是小入送的第一份,接下来还有许多去处,耽搁久了,散衙之前小入可来不及派完。郎中忙着,小入还得做事去。”
杨帆颔首微笑道:“好,你自去忙。”
目送王丸离开,杨帆看看桌面上那黄澄澄的一串大钱,默默思索一阵,忽然诡秘地一笑,便向怀中探去……杨帆负着手走出公事房,在桂树下站着,时不时地舒展一下拳脚,活动活动身子,有那往陈郎中处办事的公入,不认识杨帆身份的倒也罢了,有那知道他是本司新任主官的,不免都向他投以怪异的目光。
杨帆安之若素,视若无睹,只在院中悠闲散步,时而走到墙边,探身看看那缸中所养的睡莲,时而走到壁雕处,仔细欣赏那獬豸的威武形象,抚摸着那雕刻的细腻圆润的纹路,神态悠闲之极。
陈郎中的长随罗令躲在门里悄悄地注意着他的动静,越看越不解其意,忍不住走出来,在门口假意逡巡了一阵,便向他迎来,陪笑招呼道:“杨郎中!”
杨帆正负着手,仰头看那獬豸,扭头瞧了他一眼,微笑道:“o阿!是罗令o阿,你看这只獬豸,这纹路、这眉眼、鳞片,刻工真是不凡。以吾观之,当是出自名字之手o阿,”
罗令哼哼哈哈地陪笑答应着,想要套他话语,探他心思,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杨帆似乎看够了,转身又往自己公事房里走,一边走一边对罗令道:“本官闲闷的很,你若无事,不妨来陪本官说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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