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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帆听了顿时呆住,这跟他的计划可不太一样,不过……这个意外,似乎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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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说凶顽入府行凶一事之后,十分震怒。周侍郎已奉太后口谕,着令有司严查此案,相信天网恢恢,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杨兄且放宽心。啊,杨兄刚刚敷了药,请好好歇息,我等这就告辞了,改日我们再登门探望。”
“各位,慢走!”
杨明笙嘶哑着嗓子抱拳相送。
他的整个头都被白布裹了起来,只在两个鼻孔处和嘴巴的地方留了缝,以供呼吸和服药、饮食,看起来就像一具硬梆梆的木乃伊。
他的上身业已宽去衣衫,因为沸汤将上身皮肤也烫得多处溃烂,在这个时代一旦伤口化脓发炎,难免就有生命危险,所以缚药后也被白布带子牢牢地缚起来。
如此一来,他的动作就变得十分僵硬,两条手臂不能弯曲,要坐直或躺下都需要别人来帮忙,虽然杨明笙与其同僚的关系未见得就如何亲密,可是毕竟同僚一场,眼见他被凶徒折磨成这副模样,众官员见了还是不免为之唏嘘。
洛阳尉唐纵和刑部法曹参军乔君玉起身代杨明笙送客,陪着各位前来探望的官员走出去,房间里一阵脚步声乱响,渐渐静下来。杨明笙侧耳听着,感觉众人都已离开,双手便在榻上乱摸,扬声唤着:“木钉儿,木钉儿。”
“阿郎,小的在。”
侍候在门口的小书童木钉儿赶紧迎过去,搀住了他的手,杨明笙侧着耳朵听了听,问道:“官员们都离开了么?”
“是啊,阿郎,他们都出去了,唐少府和乔参军替阿郎送出去的。”
杨明笙吁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道:“房里……现在就只你在?”
木钉儿被杨明笙的奇怪举动弄糊涂了,答应道:“是啊,只有小的在。阿郎想要召见哪个,小的去唤他来。”
“不不不,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杨明笙的手指也被绷带绑住,无法屈弯,不能抓住木钉儿的手,情急之下便用两只手夹住了木钉儿的手臂,因为痛楚他还不敢太用力,木钉儿见他这般情状却也不敢抽出手来。
杨明笙费力地喘息了一阵,压低声音道:“木钉儿,你出去一趟,到右奉宸卫,见中郎将蔡东成,你把我这的事都告诉他,对他说,我要见他,你就说,就说,桃源厉鬼,复仇!他一定会来的,记住,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许说。”
奉宸卫就是千牛卫。
千牛卫,其名缘于千牛刀。
千牛刀,锐利可斩千牛。
千牛卫执千牛刀,是为天子侍卫。
唐高宗显庆五年,左右千牛卫改称为左右千牛府,龙朔二年又改称为左右奉宸卫。奉宸卫设大将军一人,中郎将两人,千牛备身十二人,备身一百人,主仗一百五十人,俱都是高级禁卫武官,身手超卓。
杨明笙现在眼睛瞎了,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残疾,官路前程毁于一旦,身心备受打击之下,已经有些神经兮兮的,可他一旦定下神来,却马上嘱咐贴身书童去为他找这个人来,这个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木钉儿连连点头道:“阿郎,小的省得了!小的一会儿……”
“去,马上去!”
“诺!小的这就去!”
木钉儿急急答应着,转身出了房间。
杨明笙坐在榻上,一个人默默地坐了许久,从他那黑洞似的嘴巴部位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故意的!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放过我,他故意毁我的前程!杀我,他不甘心呐,他要用我做鱼饵,替他钓大鱼,呵呵呵呵……”
杨明笙嘴巴里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可是那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蒙着一片白布,没有一滴眼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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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六十五章 贼喊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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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挟着哨棒,混在一帮不情不愿、愁眉苦脸的倒霉蛋中间,同样苦着一张脸,摇摇摆摆地进了杨郎中的家,远远望去,他们就像一群在海边走来走去的呆头呆脑的企鹅。
杨帆脸上扮着苦色,心里却快要笑破了肚皮。他对追凶的后续方案设计了好几种方法,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被派进了杨郎中府,叫他帮着杨家守夜抓贼。
刑部和洛阳府的公人们佩着朴刀,神色严峻地在杨郎中府上匆匆地走来走去,明岗暗哨正在一处处地方进行安排布署,杨帆一群人被带到了正在紧张忙碌的洛阳尉唐纵面前。
看看坊丁们挟着的哨棒,唐纵皱了皱眉,吩咐道:“把刀配发给他们!”
几个公人捧着一口口朴刀出现,手持哨棒的坊丁们立即骚动起来,这些好勇斗狠的少年人平时的家伙仅仅是一根哨棒,虽说到杨府当差他们心中不情愿,可是见到那做工精良、锋寒犀利的朴刀,他们还是不免有些见猎心喜。
一口口朴刀发到了他们手中,杨帆握紧手中的朴刀,仔细端详着锋利的刀刃,指肚轻轻搭上去,沿着那道弧形的血槽轻轻向上一划,寒光烁烁的刀面如同一面纤毫可鉴的镜子,映着他的目光,一如那刀锋般凌厉。
杨帆眨了眨眼,收敛了眼中的凌厉,耳畔,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呵斥着:“拿着!一刀在手,就当自己是长安侠少了么?啊~~我呸!抓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洋大盗能指望你们这群废物?少府要的是你们这双招子和这张嘴巴,看见贼你就喊,晓得?”
训斥声停止了,唾沫星子还在空中纷纷扬扬,杨帆拾起袖子,擦一把脸上的口水,看着眼前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粗壮公人茫然问道:“啥?”
“这个,拿着!”
一个鼓槌塞到了杨帆手中,然后一个拴着麻绳的铜锣挂到了他的大拇指上,大胡子撇着嘴、摇着头,走到第二个坊丁面前,没好气地道:“呆头呆脑的,尽是这样的货色,给你,拿着,对你来说,这才是保命的家伙!”
杨帆一手拿着鼓槌,一手拎着铜锣,瞧瞧左边那个坊丁分到一只腰鼓,而右手边那人正举着个竹哨儿发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武器装备分发完毕,他们就被带去安排歇息的地方,虽然值夜,也不可能一拨人彻夜不眠,两班轮换的话,就需要有个歇息的地方。
杨府本来是有客舍的,不过客舍只有几间,已被留守在杨府的几位有职司的公人占用了,剩下的公人就可着一切能住人的房间随意占用,等到这批武侯和坊丁被分配来时,又要依照地位高低安排一番,最后轮到杨帆和马桥,却被分配到了一间柴房。
地上有张破草席子,丢下自己的铺盖,这就是他们今后的窝了。
两人丢下铺盖卷儿,还没坐下来喘息一声,公人们又大呼小叫的让他们集合,说是差派事情了。
唐纵站在台阶上,眉头紧蹙。
对这些吊儿郎当的武侯和坊丁,他其实是极不满意的,但是刑部和洛阳府人手有限,而且既不知道那凶手何时再来,也不可能调动大批刑部和洛阳府的公职人员长期驻守在杨郎中府上。
没办法,只好调用本坊的这些武侯和坊丁了,这些武侯和坊丁再蠢,也总比那条大黑狗机灵些吧?到时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弄个人海战术,任你有通天本领,又如何无声无息地闯到杨郎中寝居之处!
眼见众人极其缓慢地集结完毕,唐纵收摄了心神,向他们进行了一番训导,向他们申明在杨府里应该遵守的一应规矩,又教给他们一旦发现飞天大盗时该做何反应,该如何隐藏、该如何示警,一应事情讲解完了,便开始给他们分派差使。
他们的差使跟平常在坊间所做的事情差不多,还是巡逻放哨,只不过是由在坊里巡逻变成了在杨明笙府上巡逻。
凶手是个能高来高去的飞贼,要是真的被他碰到,说不定就要做他的刀下之鬼,所以做明哨显然比做暗哨更危险,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唐纵说到要安排暗哨的时候,众武侯、坊丁们便蜂拥而上,纷纷请缨,其踊跃之态令人叹为观止。
“做明哨么?到处游走的明哨?”
杨帆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诡谲,然后他也加入了竞争的行列。
奈何,杨二终究是个少年郎,比不得那些壮汉们魁梧有力,等他扭腰摆胯、气喘吁吁,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挤到唐纵面前时,一仰头,就看见洛阳尉唐纵那根粗如胡萝卜的手指头正向他的前额点下来:“下面开始安排游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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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郎中的卧室内,满屋子浓郁的药味,杨明笙拥被而坐,慷慨激昂地道:“本官对朝廷忠心耿耿,承蒙太后、皇上信任,自执掌司法司以来,本官执法公正严明,嫉恶如仇,这些年来,也不知处治过多少贪官污吏、江洋大盗和以武犯禁的所谓游侠……”
乔君玉打断他的话道:“也就是说,郎中并不知道入府寻仇者究系何人?因哪桩案子而来?”
杨明笙沉默片刻,轻轻颔首道:“是,那人似乎对本官仇恨已极,制住本官之后,就一味的施虐泄愤,咬牙切齿地只说本官害得他家破人亡,却从不曾说过他是何人,因为何事仇视本官。”
乔君玉沉吟了一下道:“从凶手对贵府侍卫花小钱所说的话来看,那老者家中是有儿孙的,这一点与他苍老的声音也相符,这样的话,曾受郎中执法制裁过的,应该是这老者的儿孙之一。
刑部已调出郎中这些年来所经手的所有案子卷宗,着胥吏从头到尾,进行认真梳理,那些上有父祖,家人受到牵累因而判决刺配戍边的人家将予以重点查证。郎中放心,你这桩案子,连太后都惊动了,周侍郎闻讯之后也甚为恼怒,朝廷一定可以找出凶手的!”
杨明笙呵呵地笑了几声,扬起硬梆梆的双臂,唤着乔君玉的表字道:“子平,某受奸人迫害,这一生都毁在他的手里,缉捕凶手、还我公道之事,就拜托足下了!”
他的话虽真挚,可是那笑声却似乎隐隐带着些讥诮和诡异,听得乔君玉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平常时候,这眉头,乔君玉也是不敢皱的。杨郎中为官一向刻板方正,不苟言笑,刑部属官平时在他面前绝不敢稍动颜色,但此时此刻你皱眉也好,白眼也罢,哪怕是冲他扮个鬼脸,他也是看不见的。
乔君玉皱着眉头站起身,扶住杨郎中的双臂,沉声道:“郎中尽管宽心休养,某一定尽心竭力,不负郎中所托!”
举步出了杨明笙的卧房,乔君玉便暗暗自忖:“杨郎中所言不尽不实,内中似乎另有蹊跷!”
杨明笙的官阶太高,最先赶来的刑狱公人没有资格向他询问案情,直到乔君玉一行人赶来。乔君玉赶到以后,医士正忙于为杨明笙诊治用药,等医士忙碌完了,又有闻讯赶来的官员们过府探问,以致延误下来。
结果他没有从杨明笙口中问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凭多办案多年的经验,再加上杨明笙骤经大变,情绪已很难再像平时那么沉稳凝重,所以让他隐隐看出一些端倪:“恐怕杨郎中有所隐瞒。”
乔君玉暗忖:就按杨郎中所说,如实禀报于周兴侍郎罢了,这番猜疑是绝不能讲的,以周侍郎的精明,想必自会有所察觉,他若有心,自来询问杨郎中便是,为官,莫趟不知深浅的水,乱发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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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六十六章 扮猪
“杨二,把这壶茶送到西厢房里去。”
“杨二,库房里刚搬出来的那四床被褥,你扛到侧院里头去晒一晒,去一去霉气。”
“杨二,把这两个食盒送到后宅里去,这是刑部几位差官的午餐。”
杨帆在郎中府上忙得团团乱转,成功地从一个游哨变成了一个流动打杂的。
原因很简单:他好支派。
刑部和洛阳府的差官们是绝不可能亲自动手干这些活的,真要抓捕大盗,倚仗的是他们,这些位差爷,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还能干些低贱的活儿不成?
调到郎中府的武侯们地位比他们低贱一些,可是自觉比坊丁们又要高尚一些,自然也不肯动手。坊丁们里边呢,大家又要论资排辈一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蠕虫,蠕虫吃泥巴,最后杨帆这个年纪轻、资历浅的“泥巴”就成了跑腿的。
当然,这里边也不无杨帆的主动配合,这个身份,更方便他了解整个杨府的情形。
“小帆,哪里去?”
迎面走来一个五旬老者,穿一身青布圆领长袍,戴一顶青色束发巾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刀的壮汉,杨帆抬头一看,见是郎中府大管事刘痕刘老爷子,后边跟着的佩刀武士却是马桥。
杨帆提着食盒站定,先向刘管事规规矩矩地打一声招呼,才对马桥笑道:“丁武侯让我给刑部的几位差官送些吃食去。”
马桥不悦地道:“那些混帐行子,又指使你做事。小帆,你别太老实了,人善被人欺,凭什么。”
杨帆笑道:“嗨!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我年纪轻,多走动几步有什么的。”
刘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嗯!你这少年不错!”
杨帆向他腼腆地笑笑,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儿:“承蒙管事的夸奖,我这就去了。”
“好,去吧,一会儿就开午饭了,你到五梅亭陪老夫一块儿用餐吧。”
杨帆连忙欠身道:“谢管事,在下一会儿就来!”
杨帆向刘管事欠欠身,又向马桥颔首示意了解一下,便从他们旁边绕过去了。
刘管事眯着一双老花眼看着杨帆的背影,赞许地点头道:“这个孩子真是不错,脾气好,生得俊俏,又勤快能干,不像其他少年人一般一身的臭毛病。”
马桥听这刘管事夸他的兄弟,自豪地道:“不瞒刘管事,咱们这坊里头,做坊丁的大多是些偷鸡摸狗、一身痞气的不良无赖,偏这杨二是个异数,他是从乡下地方搬过来的,孤身一人住在这儿,却不沾染不良习气,平时甚得坊间长辈们的疼爱呢。刘管事瞧着中意,家里可有合适的女儿家,哈哈,小帆定是个好夫君呢。”
敢情因为天爱奴“私奔”一事,这马桥一得着机会,也迫不及待地向人推销杨帆。
刘管事笑道:“人是好孩子,可惜只是个‘不良人’,又无父母兄弟帮衬,老夫倒是有个小孙女儿,可是嫁了这样的人,岂不跟着受穷么。”
刘管事摇摇头,不无遗憾地叹一口气,头前行去。
因为府中上下处处安插了许多警卫,郎中府早就打破了内宅与外宅的分隔,这时代家眷内人本来就不避让外客的,男女大防没有后世那么严重,打破内宅与外宅的分隔倒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杨家后宅较之前厅的生活气息就浓郁了许多,这里一方小亭,那里一丛花树,曲廊池水,假山叠翠,显得异常的雅致。
池塘边上有一个五角小亭,几个刑部公人正在亭中歇息,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口若悬河地吹嘘自己缉凶捕盗的英雄事迹,有的东张西望,远远的只要瞧见哪个内宅里的侍婢丫头衣袂自假山藤萝间一闪,便眉梢一扬,轻佻地吹一声口哨。
杨帆提着食盒赶进小亭,把食盒放在桌上,垂手笑道:“几位差官,该吃午餐了。”
正口若悬河的、东张西望的,全都围拢过来,打开食盒一看,饭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虽说不可能给他们炒几道小菜,再弄一壶酒,不过府里给刑部差官准备的饭菜明显要比给武侯、坊丁们的饮食高上一档。
一个瘦长脸儿,腮下有块青记的刑部公人手里卷了一张带肉馅的蒸饼,乜了眼杨帆,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们这些府里的仆役下人也都配了刀么?”
杨帆正机警地扫视着后园中的环境,听见询问,忙向那人谦和地笑笑,说道:“这位差官误会了,在下是修文坊的一个坊丁,被调来郎中府里协助值守的。”
“噗!”
那人忍俊不禁,一口馅饼喷到地上,哈哈大笑道:“我说前院里头怎么喧喧腾腾的,原来是把你们这些人给调进来了,你们这等人能干什么?”
他的神色之间充满不屑,杨帆却是毫不在意,依旧一脸浅笑,谦逊地答道:“若说拿贼缉凶,我们这些坊丁自然比不得各位差官,不过守夜巡哨,示警呼人,这些小事倒还能够做得。”
那人轻蔑地撇着嘴,上下看看杨帆,说道:“好,你过来,跟我王武略交交手,让我瞧瞧你倒底有多大的能耐。”
杨帆吃了一惊,慌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阁下是刑部差官,那一身本领,区区一介坊丁,哪里能够及得。”
王武略哼了一声道:“你若及得那就怪啦,来!我就一只手,随便试试嘛!”
王武略说着,右手依旧拿着馅饼,大大地咬了一口,肉汁沿着嘴角流下来,他只举左手,一步步逼近杨帆,杨帆连连后退道:“差官且请住手,这是郎中府上,你我怎好动武。”
其他那些刑部巡捕看了纷纷起哄道:“较量较量有何不可?你这小子,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这般没有骨气。”
有人便笑道:“我瞧他生得这般俊俏,眉眼温顺的,倒似一个女人。”
另有人道:“哈哈,我这一说,我也觉得是呢,咱大唐的女人大多彪悍泼辣,瞧他那模样儿,不但像个女人,还得是温驯听话的高丽女人。”
“喂,我说你不如学高丽女人跳段舞蹈,或者学女人走几步路,扭扭屁股,那就不用比了。哈哈哈……”
刑部差官们放肆地笑着,若搁在平时,他们在杨郎中府上是绝不敢如此放肆的,可是如今不同。杨郎中一张脸烫得比鬼还恐怖,两只眼睛据说全烫瞎了,他的宦途已然到此为止,这“人走茶凉”的反应最先就体现在这等人物身上。
没城府!
反倒是做官的人,即便是再也用不到你,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做出人走茶凉的姿态,至少表面上的热忱不会稍减。
“好……好吧!那就比……比一比!”
杨帆十足一副好面子的少年形象,被他们一顿嘲讽,涨红了脸,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强调道:“你说过的,只用左手!”
王武略颔首笑道:“不错,某只用左手,绝不动右手,哈哈,来来来!”说着,还故示轻蔑地咬了一口蒸饼。
“呀!”
杨帆一记黑虎掏心,向王武略当胸击去,喝!瞧那样子,还有点功夫架子,应该是随野拳师练过三五天功夫的。
他这一拳堪堪击到王武略身前一尺,静立不动的王武略突然身形暴起,踏前一步,身形一侧,后发而先至,一掌劈向他的胸口,杨帆这一记黑虎掏心,使得破绽百出,中门大开,被王武略当胸一掌,打得倒退三步。
杨帆立足未稳,王武略又是一个箭步踏进,右脚插进他双腿中间,左掌一把抓住他前襟衣裳,使左肘一拐,奋力一扬,大喝道:“去吧!”
“哎……”
杨帆手舞足蹈地摔进水池中,“砰”地一下水花四溅,波翻浪涌,小亭内外几个差官哈哈大笑起来。
“真真脓包,这样的货色只好做个摆设!”
王武略咬一口蒸饼,得意洋洋地走回小亭,杨帆不敢在这边爬上岸来,便向小池另一边游去,用的居然是狗刨的姿势,几个刑部差官见了更是捧腹大笑起来。
杨帆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地游到池水另一边,抓住一块假山石,正要爬上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童稚的声音:“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丢进水里呀?”
杨帆一抬头,就看见假山石上有一双丝帛的童鞋,白布袜儿,上边是连珠对鸟纹锦的一件童裙。
因为那人屈膝蹲在假山石上,可以隐约看见裙内是条纹窄腿的一条长裤,扬首再往上看,便见一件绿色的偏襟绢花小袖衫,夹领衬着一张俊俏小脸,头上梳一个梢皮的双鬟髻。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
这个小女孩儿大约有六七岁年纪,一双点漆的双眸正好奇地看着他。因为女孩所在的位置山石嶙峋,挡住了从小亭方向看过来的视线,所以身在小亭中不大容易看到她。
“哦,他们……跟我闹着我呢!”
杨帆胡乱应答着,抹一把脸上的水,“哗啦”一声窜上假山。
小女孩蹲着往后挪了挪,给他挪出了地方,皱一皱鼻子道:“你骗人!他们明明是在欺负你。”
杨帆打个哈哈,蹲在假山石上一边拧着衣服下摆的水,一边扭头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幽幽地道:“这里是我家,你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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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六十七章 老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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