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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帆呵呵地笑了两声,又赶紧收声,生怕惊醒了女儿,他放低声音,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婉儿轻轻抚着肚子,低声道:“肚子里空空的,可心里头满满的。”
两个人对望着,忽然同时轻笑起来,笑着把目光同时投向他们爱的结晶。
许久许久,婉儿把柔柔的目光从女儿脸上收回来,对杨帆道:“郎君,给咱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杨帆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又缓缓移到她的眉宇间,抚着那已描作梅花的疤痕,低声道:“黛儿,就叫……杨黛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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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三十九章 自掘坟墓
张昌宗回到自己的住处,先写了一封简短的密疏,把上!官儿诞下一女的消息写下来,吩咐人密报于皇帝,这才宽衣解带,自去沐浴不提。
婉儿刚刚分娩,体力消耗很大,与杨帆说了会话,兴奋劲儿一退,倦意便涌上来,黛儿安静的很,大概是刚出生时一番卖力的哭叫把她累着了,躺在母亲身边一直沉睡不醒,杨帆见状,便让她母女好生歇息,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古竹婷离开以后,马上乔装打扮去了长安名医沐辉的府上。依旧把沐辉蒙了双眼请上车子,在城中兜了几圈儿,确认无人跟踪,这才绕回湖心岛,让他再次替婉儿切脉探视,开了几份滋补的药方,又将他送回。
古竹婷至此就留在了婉儿身边,有她帮忙照料,要比兰益清、树小苗那几个生涩的丫头强上许多。当然,杨帆也是有意籍此拉近她和婉儿之间的关系,正是一当两便,何乐而不为。
杨帆沐浴之后,换了套轻衫出来,他知道婉儿此时体弱,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虽然总想看看她和孩子,却也打消了今晚再去探望的想法,只吩咐人准备酒宴,今晚要和张昌宗痛饮一番。
杨帆今日设宴,于他而言实是要庆祝爱女诞生、母女平安,只是这个理由不好宣之于众。他刚刚吩咐了厨下备宴,就看到任威快步从外面进来,看他神情,似乎有事,杨帆站住脚步道:“什么事?”
任威神情诡异地凑到杨帆面前,低声道:“阿郎,您交待的那件事情,卑职的人已经打听出了一点眉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杨帆眉头一皱,问道:“我交待你的什么事?”
任威道:“就是杜文天和安乐公主之间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事。今日杜文天挨了高姑娘、兰姑娘她们一顿暴打,逃回去后请了跌打医士上门治疗·照理说,他刚刚受伤,应该在府上静养才对,谁知他竟然离开府邸·跑到一处酒家喝闷酒。
卑职的人觉得事有蹊跷,就重金贿买了一个酒博士,冒名顶替混到他的身边,杜文天酩酊大醉之际说了许多酒醉的牢骚话,虽然他话中不曾提到安乐这个名字,可是说的女人分明就是她。
听他那话音儿,似乎是因为差事办砸了·回府后受到了安乐公主的责骂。他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说什么为了那个女人尽心竭力·府邸送给她住,自甘如同奴仆,为她购物、张罗饮宴,前前后后花费了近百万钱。
结果,如今他盛了长安的大笑话,连他父亲都不待见他,却还受到如此冷遇。从这厮酒醉之际的一番言语来看,他和安乐公主只怕是已经做过男女之事了。嘿嘿,这人还真是个情种·虽然牢骚满腹,却似依旧不能忘怀于她呢。”
“情种?不过是色迷心窍罢了。”
杨帆不屑地冷笑了两声,负手轻轻踱起了步子·任威低声道:“阿郎有何打算?”
杨帆沉吟了一下,道:“危机已经解除,安乐那边·接下来就要应对张昌宗的报复,只怕要应接不暇,没时间再来寻我的晦气。
至于这个杜文天……”
杨帆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杜文天挑对了合适的时机、挑对了合适的同谋,他有什么资格向自己挑衅。杨帆让人调查此事,本用以此做做文章,但婉儿现在已平安分娩·没有把柄可抓了。
人在喜悦幸福的时候′心境是大不相同的,想到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杨帆胸中的些许戾气都被柔情冲淡了。杜文天经此一败,应该会偃旗息鼓了,他也不想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杨帆吁了口气,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把盯着他们的人撤回来,不要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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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春台上有一座轩厅,这是一座凉屋。
轩厅旁边有一道溪流,流水潺潺,一辆水车被水力催动,一圈圈地匀速旋转着,一个个竹筒循环往复,把清澈清凉的溪水持续不断地浇在一个凌空高架的木槽上,泉水汩汩地流出去,正好浇灌在轩厅伞形的屋顶上。
水向四面蔓延开去,从轩厅的四面雨檐如同幕布般垂落,形成了一道晶莹的水帘。轩厅中因此凉爽异常,与厅外炎热的天气迥然有异。
武则天斜卧在湘妃竹榻上,靠着玉枕,望着厅前一池红白莲花,慢慢啜饮着莲子汤。张易之坐在一旁,轻声为她读着张昌宗的秘奏。
张昌宗赴长安以后,张易之就放缓了《三教珠英》的编撰,把时间腾出来陪伴武则天。他清楚他的权力地位来自于谁,张昌宗不在,他可以把其它任何事都放下,但是绝不可以疏远了女皇,一旦女皇宠爱了别人,他会失去一切。
“婉儿生了个女儿?”
武则天听到一半,笑吟吟地向张易之问了一句,听说婉儿生的是女孩,武则天的心中微微一宽,若是男丁,总是不免叫人多一层顾虑,生个丫头,是她最乐于见到的结果。
张易之微笑道:“是的,圣人。”
一阵风来,凉风袭体,让人神清气爽。轩厅四壁的门窗上,悬挂着来自天竺和波斯的名贵香料制作的香珠串,以及茉莉、素馨等香花穿成的长络,这些香珠和香花串成的帘儿可以阻挡蚊蝇,随风又能送来阵阵清香,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武则天抬了抬身子,张易之赶紧放下密奏,把一个竹制的靠枕移到武则天的身后,换下玉枕。武则天惬意地靠定,阖起双眼,张易之的双手便轻柔地按在她的肩上。
武则天微笑道:“婉儿前番来信,曾经提到过对孩子的安置……”
张昌宗一边为她按摩,一边道:“是!上官待制想请圣人开恩,以郑氏老夫人为她选择继子为由,把这孩子交给她的母亲抚养。”
武则天淡然道:“如今她生的是个女儿,一个丫头有过继的必要么?上官家族能靠一个女孩子撑起门户?”
张易之不明其意,试探地道:“圣人的意思是······”
武则天笑而不语,心中却是轻轻一叹·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对张易之很明显的点拨了,可张易之的政治觉悟比起她想要看到的结果显然还有不少的差距。
张易之没有看到婉儿此举背后的意义。虽说武则天重用上官婉儿,!官也以上官婉儿母亲郑氏夫人的名义重新崛起了·但是则天一直没有为上官氏公开平反,他们的罪名仍在。
上官仪父子是武则天杀掉的,她岂会轻易否定自己的决定。
“这个丫头,很懂得利用机会呢,她想迂回地利用这件事为家族平反。只要朕答应让郑氏夫人为她择立继子,支撑上官氏门户,不就变相地为上官仪父子正名了么?呵呵·这丫头真以为朕老糊涂了,连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都看不出来?”
武则天微笑着想,她虽重用婉儿·也信赖婉儿,但她一直没有把加诸于上官家族的罪名削去,这个罪名还在,就是悬在上官家族头上的一口利刃。只要她想,这口刀随时可以落下,上官家族拿回的一切都会再度被剥夺。
其实,武则天对上官婉儿倒是一直信赖无疑的,这么做也不是想挟制婉儿,这只是作为老谋深算的帝王所习惯采用的一种手段。然而如今经由婉儿意外怀孕一事·武则天对婉儿虽然依旧器重,信任却不如从前了,这样的手段她便觉得很有必要保留。
武则天没有对张易之说出这番话·她已经点拨过了,张易之既然揣摩不透,那么她即便说的更加明白·也无益于他的提高。
武则天淡淡一笑,随口道:“没什么,朕只是好奇,婉儿一向心思缜密,如今怎会百密一疏,就没想过若是生个女儿该当如何?”
其实武则天心知肚明,生女不涉及撑立门户的问题·会更好解决,如果上官婉儿想过继个儿子她都能允许·过继一个女儿自然更加不在话下,婉儿当然不必在秘奏中特意提出生男如何生女如何。
张易之笑起来,道:“想必,上官待制也是觉得如果生了儿子,才好煞费苦心地为他安排一番前程,若是生了女儿,怎么不能把她养大?就没必要太过操心了。女儿嘛,总比儿子少些麻烦。”
武则天笑了笑,突然问道:“此事,杨帆亦曾参与其中?”
张易之警惕地看了武则天一眼,武则天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仰躺在榻上,神色安详。阳光透过晶莹的雨帘和香花丝络透射进来,映在她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本就皱纹浓密的老脸被那斑驳的光影一映,更是沟壑纵横。
张易之突然转过头去,望着迷离的雨幕光影,深深地吸了口香花丝络的淡淡幽香,这才压下心头直欲作呕的感觉。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柔和、恭敬、缠绵,仿佛是在他最爱的女人耳边低诉情话。
“六郎对圣人交待的事情最是上心,可他年纪轻,不曾独自担当过这样的大事,他清楚圣人对上官待制的器重,生怕事情出了什么差迟,自然要格外小心了。再者说,六郎想做这事,总要使人去办。
六郎手下的人未必就如杨帆可靠。两人在延州时一起做过事,有些交情,六郎这才想到请他帮忙。六郎得到消息时,上官待制已经到了长安,六郎是来不及请示圣人,这才擅作主张,圣人千万莫要见责。”
武则天笑起来,她张开眼睛,娇嗔地指了指张易之道:“你呀,朕何曾有片言责怪六郎,只是信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张易之尴尬地笑笑,低声道:“圣人宽宏,可也别把六郎宠坏了
武则天又合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依旧交给杨帆去做,让他想个万全的理由,把这丫头收养了吧。”
张易之有些意外地看了武则天一眼,她的唇角纹路很深,透着固执与高傲,张易之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又咽了回去。他想不通女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上官待制生的是个男孩或要多作些考虑,一个女孩儿家,为何不应婉儿所请呢,既然圣人还要用上官婉儿,这顺水推舟的恩惠何不给了她。
帝王心术,张昌宗永远也不会明白。武则天的确常有逆人心思而动的作派,但她这么做从来都不是因为她个性刚强,喜欢跟人唱反调,她已站在天下最高处,这么做对她毫无意义。
她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一个原因:作为最高权力的掌控者,她不想让任何人觉得,她会附和别人的主张。她要让别人永远都记得一件事:不要对她动心眼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切都要由她决定!
武则天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听说崇训和成器那几个孩子都选择在隆庆坊建府造宅,如今做了邻居?”
张易之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是。
武则天没有再问,抿起的嘴角却柔和起来。她希望武李两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协力把她的大周江山延续下去,武崇训夫妇和相王五子做邻居,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她乐见其成。
武则天想了想道:“五郎,你回头拟一份名单呈上来,一部分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家眷,现在就可以向长安开始迁徙了。嗯,婉儿母亲那里,这一批不作考虑。”
“诺!”
杜文天自打在兴教寺调戏树小苗挨了一顿胖揍,从此就走了背字运,这些天他连连挨打。在湖心岛被兰益清、树小苗等人一顿胖揍之后,鼻青脸肿的杜文天还没养好伤,就被他爹召回樊川,请出家法又是一顿教训。
杜文天满腔悲愤,他觉得上天待他太不公了,他好心请安乐公主入住杜家府邸,为了巴结安乐前前后后花费逾百万钱,因为安乐被人连番殴打,成了长安城的一个笑话,如今碧游宫火灾责任难明,杜家又要大出血,负责一半的赔偿。
这也就罢了,如果安乐公主能因此念着他的好,他所受的委屈、伤害和羞辱也算有了回报。可是在他失去利用价值以后,连安乐公主也对他不假辞色了。他不甘心,他不愿就此放弃他心中的女神。
杨帆因为爱女诞生,慈悲心发,有意放他一马,但是这世上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大度就改变他自己,杜文天就属于那种“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我偏偏要作死”的人物,杨帆想息事宁人了,他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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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四十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时当正午,五六个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出现在新昌酒家前,随行的仆从就有数十人之多。
正站在门前挠首弄姿招揽生意的两个美貌胡姬一见这一行人的衣装打扮,发现其中几位公子仅是腰间佩玉就价值千金,知道是些贵介公子,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前去,同时向店里招呼。
这一行人都是韦杜柳苏等关中世家子弟,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就是杜文天。杜文天作为关陇大族杜氏家族的长公子,自然有自己的一班朋友,他最近倒了大霉,这些朋友知道他心情不好,今日是特意邀他出来散心的。
这些朋友只知道杜文天在兴教寺调戏过一个美貌女子,不巧那女子却是上官待制身边的使女,杜文天因此被张昌宗和上官待制教训了两次,之后他帮武崇训夫妇在碧游宫大摆筵宴,结果又因大火受到牵累,害得杜家要赔偿一大笔钱,所以心情很不好。
可杜文天心中真正的苦,却是无法对人说的。那日离开隆庆坊后,安乐公主对他的态度与往昔相比便大相径庭了,杜文天受了这么多罪,安乐公主不但没有片言只语安慰,而且开始疏远他了。
倒是不明就里的武驸马,觉得杜家借出府邸给他居住,又替他包揽了碧游宫饮宴的全部费用,是在帮他撑场面,结果却受了株连,要承担复建碧游宫的一半花销,这可是一笔惊人的巨款,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
杜文天色心不死,总觉得自己为安乐公主付出那么多,安乐应该对他投桃报李,可是结果却是安乐公主从此对他再也不假辞色。杜文天这些天就像患了相思病,直到被人拥上高楼,还神思恍惚的。
这个时辰二楼酒客不多·只有临窗的几桌,中间位置全被杜文天等人包下了。杜文天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上加愁,他的酒量本就一般·今日又恣情放纵,不一会儿便喝的酩酊大醉。
众公子今日聚在一起本来是为了陪他散心,不想还没多久,他就醉的东倒西歪,朱家公子朱洪君便道:“给文天喝点醒酒汤,不要让他喝了。”
朱家在关陇贵族中不是有实力的人家,不过在这些朋友当中·朱洪君年纪最长,而且性情沉稳、做事周全,久而久之·众公子有什么架鹰牵狗、遛马饮宴一类的事情,都由他张罗,大家也愿意听他安排。
朱洪君这么一说,侍奉杜文天的胡姬便赶紧叫人上了一碗醒酒汤,喂杜文天吃了一半,叫他斜斜枕在自己腿上发散酒力。
众公子坐在那儿东拉西扯,扯了一阵荤腔,忽然便有人说到了坊间关于张昌宗和上官婉儿的流言。这个流言经过一阵子的散播,终于从坊间市井传进了高门大户。
朱洪君一听这个话题·马上忙对那人道:“小混啊,这等坊间流言,千万不要乱传·小心祸由口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所说的小混姓武,名武晓珲·虽也家境殷实,还有个叔叔在外地做官,但是比起这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子来却只算是第三流的人家,不过豪门公子时常厮混的朋友也不是个个都讲究门当户对的。
这其中总要有几个有眼色、会说话的帮闲人物哄大家开心,武晓珲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他每每跟着这些贵介公子们混吃混喝,众公子开他玩笑·才把他的名字叫成了谐音:小混。
韦家公子韦德睿年纪虽轻,却是个极明事理的少年·马上接着朱洪君的话头,正色道:“朱兄说的是,那日武驸马在碧游宫设宴,小弟也随父亲赴宴了。之后因失火缘由难以分辨,安乐公主还曾邀我等到隆庆坊面见上官待制。
小弟亲眼所见,当时上官待制正与宫娥策马击鞠,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能骑马击鞠么?何况小弟看的清楚,上官待制纤腰一握,绝非有孕妇人,这等子乌虚有的谣言,切勿人云亦云。”
朱洪君虽被众人敬为大哥,但他家世地位并不算高,所以对人说话倒还委婉,韦德睿年纪虽轻,身份地位却高的很。关陇世家的领军人物是樊川韦杜两家,他韦家地位还在杜家之上,对武小混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武小混被他说的脸色一红,赧然道:“呃······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逗大家一乐。”
韦德睿认真地道:“这种事也能拿来说笑么?这可是败人名节的大事,再严重些,没准就给人惹来天大的祸事。你我家中多有在朝为官的,更该格外谨慎。何况,上官待制也属我关陇一脉,大家休戚与共,不是更该维护么?”
一番话说的武小混面红耳赤,讪然不语。
不想正枕着美人大腿,朦朦胧胧半醉半醒的杜文天却听清了他们的对话。杜文天一直觉得他的女神不再理他,是因为他提供了不实的消息,可他当日亲眼所见,迄今也不相信自己是看走了眼。
人还是那个人,要说没有怀孕,难道以上官婉儿的身份,当时会闲极无聊在肚子里塞个枕头玩么?这个消息就是他散播的,韦德睿却说'稽之谈,杜文天可不爱听了′他呼地一下坐起来,往案啪”地一拍,大声道:“小混说的没错!上官婉儿······呃!她······她就是与人私通,身怀有孕。
韦德睿眉头一皱,道:“文天兄,你醉了。”
“我没醉,我才没醉!”
杜文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踩在云宵里似的迈着步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儿道:“我······我这里头清醒着呢。那车,那辆车一定有鬼1先前是有人跌落马上,可那人就一定是上官婉儿么?
嘿嘿,我······我看不····…不见得。我反复琢磨,越想······越不对劲儿,你说她们骑马击鞠,还要乘车去鞠场么?那鞠场边上,为啥恰好……有辆车子?张昌宗和上官婉儿一个青春年少,一个百媚千娇俱都长住宫中,日久生情太……太正常了,嘿嘿······”
杜文天冷笑着转了半圈儿,笑声忽地戛然而止脸色也刷地一下变了。
楼梯口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张昌宗,女的是上官婉儿。
婉儿今日是去碧游宫察看损失的,以前她不好在人前露面,现在却不怕了,正好借着碧游宫失火一事,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回来路上应张昌宗之邀,到新昌酒楼来吃杯水酒,谁想恰好就遇到了杜文天
还听到了他的混帐话。
杜文天见张昌宗气的面孔有些扭曲,不禁打了个哆嗦,酒意吓醒了几分,暗暗叫苦道:“坏了!我怎么……怎么偏就遇上了他们?”
“呵呵呵呵······”张昌宗突然发出一阵人的笑声,笑得杜文天双腿发软,若不是因为在场有太多朋友,面子实在难以放下,只怕他就要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了。
张昌宗笑吟吟地看着杜文天眸中却是冰一般寒冷:“杜公子,张某人和上官待制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请你当面说个清楚你说我张某人与上官待制有私情,上官待制还身怀六甲?”
杜文天嗫嚅,一言不发。
上官婉儿俏靥苍白她一言不发,拂袖便走。楼梯下还站着杨帆呢,因那楼梯宽度有限,只宜两人并行,杨帆论身份论地位不及张昌宗和上官婉儿,所以他落在后面。
杨帆没有跟着婉儿一起走,他与婉儿错肩而过走到张昌宗身边,对杜文天摇头一叹道:“杜公子,当日杨某邀张奉宸和上官待制同游兴教寺,为了避免声势太大影响游兴,所以俱都穿了便装。你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仗着你杜家的势力,想要调戏上官待制身边侍婢,被张奉宸教训了一顿。想不到你竟为此怀恨在心。
兴教寺在樊川,你杜家也在樊川,我还奇怪呢,在你杜家的地盘上,让你这位杜家长公子吃了大亏,你怎么会忍气吞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当时吃了亏,未必就没有招呼爪牙试图报复,只是看破了我们的真正身份,不敢出面了吧?
呵呵,我想,市井间这样的谣言,应该也是你使唤人散播出去的了?你对张奉宸怀恨在心,却又无法报复,所以就用这样的谣言来中伤张奉宸和上官待制!杜公子,枉你出身名门,真是无耻之尤!”
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叫人真假难辨。张昌宗看了杨帆一眼,心中好不崇拜:“没看出来啊,杨将军不只拳脚厉害,这张嘴巴更是厉害,这一来连谣言一并解决了,正好为我洗刷清白。”
杨帆从张昌宗的眼神中知道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道:“上官待制气愤不已,可别出点什么差迟才好,杨某追去安抚一番,这里就拜托给六郎了!”
说到这里,杨帆淡淡地瞟了杜文天一眼,无愠无怒,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如果有人执意寻死,他也不会滥施慈悲,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杨帆不是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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