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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唯一让他们觉得庆幸的是,此番兵变看来没有南衙参与,相王和太平没有跟着一起反,否则的话,后果将更加不可收拾。
杨帆已经让高初闯出重围报信去了,只是大队人马一时半晌还无法赶至,眼下他是能多拖一时便多一分希望,所以立即在李显耳边道:“陛下,请依臣计,拖延时间。”
李显点点头,紧张地道:“朕明白,全依大将军之计。”
马桥见状,便向城下喊道:“尔等听真,统统肃静,陛下要亲自与你们说话。”
这句话一喊出来,城下的鼓噪声立即停了下来。
光有秀才参与的造反固然难以成功,可是一个秀才也没有的纯武将阵营造反同样难成大事。这些人兵临城下后没有立即攻城,已经是犯了大忌,此时居然还肃静下来听皇帝训话,不免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李显趴在城墙口,努力调匀了呼吸,大声向城下喊道:“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朕的亲信侍卫,你们的前程和俸禄都是朕给你们的,你们为什么要跟着太子造反呐?”
李承况一听不妙,马上喊道:“太子,不要等了,下令攻城吧!”
李重俊提着剑,犹豫地转头去看李千里、李多祚和沙咤忠义三位老将,这时候,李显扯破了喉咙,放声大呼道:“将士们,只要你们立时反正,杀死反贼,朕保证既往不咎,还要论功行赏,保你们一个荣华富贵。”
李显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一番话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杨帆举起一支火把飞身跃上城墙,挺身大喝道:“皇帝金口玉言,说是既往不咎,就一定会遵守承诺!太子能给你们的,皇帝更能给你们,再不早做决定,等我万骑大军一到,悔之晚矣!”
杨帆将火把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庞,向城下叛军照清了自己的模样,冷冷地注视着城下黑压压的战阵,舌绽春雷,大声厉喝:“独孤讳之,你盗我兵符,诳我将士为你卖命,你可知罪么?万骑营下将士,杨帆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反正,更待何时?”
杨帆相信此计不但能拖延叛军进攻的时间,而且能为他们造成混乱,原因就是独孤讳之盗走了他的兵符。独孤讳之带走的那两旅之师如果都是独孤讳之的心腹,对独孤讳之惟命是从的话,独孤讳之也用不着煞费苦心地盗他的兵符了。
因此杨帆断定,叛军之中一定有不少人是被裹挟蛊惑而来,如今皇帝已经保证不追究他们的罪行,又许之高官厚禄,他再出面,以万骑大军恫吓,揭穿独孤讳之假传军令的行为,料想一定可以在叛军中引起一场混乱。
果不其然,杨帆这番话说罢,城下叛军阵营虽然鸦雀无声,但是原本严整的阵营顷刻间就松动了起来,无数的人在左顾右盼,有的是想看看身边还有谁是被诳骗来的,有的是心怀戒备想知道谁要反正。
杨帆立于城墙之上,眼见军心可用,立即大喝道:“天子宏恩,大军将至,还不反正,更待何时?”
马桥率领玄武门上百余名禁军齐声高呼:“天子宏恩,大军将至,还不反正,更待何时?更待何时、更待何时、更待何时、更待何时……”
最后一句话被他们齐整威武地一遍遍重复大呼着,像佛永不止歇的一波波潮水,一遍遍冲击着城下叛军的心房,冲垮了他们的士,冲垮了他们的信心,冲垮了他们的胆气。方寸之心,却是人之魂魄所在,心灵被慑,谁还有心作战。
万骑校尉蔡沽府和崔浪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拔出佩刀,大吼道:“兄弟们,反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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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逋逃之战
万骑校尉蔡沽府刀光一卷,如同一道匹练,遽然斩在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的颈上。这位大将军纵横疆场几十年,万没想到竟丧命于此,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惊愕愤怒的表情,便已身首异处。
崔浪一见蔡沽府手刃李多祚,这可是一份大功,不但罪责可免,说不定还要加功进爵,不由有些着急。可太子毕竟是储君,他还不敢骤下毒手,便拔刀向沙咤忠义冲去。沙咤忠义虽不及李多祚爵高位显,却也是有数的名将,若能杀了他也是大功一件。
沙咤忠义年轻时候倒还能跟崔浪一较长短,可他已经这般年纪,不以筋骨为能了。他纵横疆场数十年,凭的是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的本事而不是个人武勇,哪是崔浪这样的年轻人对手。
崔浪一动手,沙咤忠义便仓惶疾退,崔浪一刀未中,立即“霍霍霍”一连三刀,紧蹑着沙咤忠义疾退的身形,看那样子不砍下他的人头誓不罢休。
随从造反的万骑营两旅之师一听杨帆的话,这才知道大将军根本没有造反,他们上了独孤讳之的当,不由得又惊又怒。蔡沽府和崔浪一动手,他们立即蜂拥而上,向李思冲、李千里等人发起了攻击。
万骑士兵因杨帆一语而阵前倒戈,其他各路人马听了皇帝的话本就意志动摇,,一见果然有人反了,登时军心大乱,人人争相闪避,只求不被别人杀死,哪里还有护持本军将领的心情。
沙咤忠义终被崔浪追上,一声惨叫,被劈翻在地,此时蔡沽府已率反正的万骑将士向李千里、李思冲剿杀过去。一见大势已去。李承况、独孤讳之等人慌忙护着太子李重俊向外逃去。
太子身边还有七八名亲兵,加上李承况、独孤讳之几人的心腹亲兵,一共二十多人,叛军们现在全无斗志,只求动手,既不追随也不交战,四下闪避的当口倒是方便了他们的逃亡。
列阵于玄武门下的刘景仁一见这般情形,哪肯放过机会,马上挥军掩杀过来。马桥在城头一见,兴奋的叫道:“拉起断石。我等下去杀贼!”
杨帆一把拉住他:“且慢,仍未肃清余匪,哪怕只有一个叛军冲到陛下面前,后果都不堪设想,断石不能开。你只管在此守住陛下和皇后。”
杨帆说完对李显道:“陛下,臣方才因这玄武门难开。命我将士疾驰于横街。由前门杀入。叛贼首领既已逃去,臣马上追去,捕杀叛逆。”
“好!”
一见情势逆转,李显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恢复了天子气派,李显恶狠狠地道:“太子竟敢弑父弑母。罪不容赦!他若不降,就给朕把他当场诛杀!”
李显看了一眼方才立下大功,现正侍立身旁的杨思勖一眼,道:“你跟杨将军同去。”
杨思勖躬身道:“奴婢遵旨。”
杨思勖笑微微地看了看杨帆这个本家:“大将军。请了!”
那条由太监腰带系成的长索从城头上掷了下来,杨帆和杨思勖一前一后,攀索飞奔而下,身手同样的灵活敏捷。
自刘景仁挥军掩杀过来,叛军就纷纷弃械投降了,杨帆和杨思勖跃下玄武门时,就见宽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放下刀枪跪地投降的兵士,二人自这些兵士中间飞奔而过,疾追李重俊等人的身影。
崔浪和蔡沽府提刀奔来,隔着几丈远便单膝跪地:“卑职向大将军请罪!”
杨帆片刻不停:“快快收拢乱兵,听候发落!”
“喏!”
崔浪二人答应一声,抬头再一看,远处只剩下两道淡淡的影子一闪而逝。
※※※※※※※※※※※※※※※※※※※※※※※※※※※※
李承况和独孤讳之架着失魂落魄的李重俊飞奔出去,到了横街上,拉过几匹散乱地候在长街上的战马飞身跃上,就向宫城外疾驰而去,亲兵们紧紧追随。
李重俊骑在马上神情呆滞,依旧做梦一般。距皇帝的宝座仅一步之遥了,谁曾想竟有这般变化。他前一刻还想着就要做皇帝,下一刻就成了亡命徒,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独孤讳之一边纵马狂奔,心中也是一片悲凉,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别人可以投降,他就算投降了,杨帆饶得过他吗?独孤宇饶得过他吗?被他欺骗过的崔浪和蔡沽府能饶得过他吗?
他没有第二条路走,唯有陪着太子亡命天涯。既然已经失败,太子这杆旗还能不能竖得起来,他并不知道,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李承况是李重俊谋反的主要策划者,皇帝或许会赦免别人,却绝不会赦免他,他对此心知肚明,是以只能逃走。
不过,他同独孤讳之走投无路的心态不同,在他看来,庙堂之高他是爬不上去了,可是他背后还有卢宾之,大不了遁入江湖,只要他能逃得出去,他一样逍遥快活,因此李承况倒还不是特别的担心。
趁着京中一片混乱,谁也摸不清楚形势,李承况护着李重俊,持着李千里的兵符,顺利逃出了由金吾卫控制的南门。金吾卫是李千里的部下,见了大将军的军符将令自然要遵从无误。等他们逃出长安城时,天色已经微明了。
杨帆和杨思勖追出横街不远,陆毛峰就率领一支人马杀到,杨帆和杨思勖马上率领他们向太子追去,要查太子一行人去向并不难,不但九城之间有声光讯号可以联络,而且长街上巡戈的金吾卫面对杨大将军的询问也不敢撒谎。
大部分金吾卫今夜并没有参与叛乱,要他们参与叛乱,李千里还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但是他对不知情的队伍下令要求对今夜持有他的将令的人不得拦阻,那些金吾卫士兵也是没有胆量抗命的。
如今杨帆带着万骑禁军赶来,杀气腾腾的。身边还有一个宦官,明显是天子所遣,向他们问起事情来,又有谁敢隐瞒呢。
长安城外,青青草径,十几匹马呼啸而过,后边有隐隐的马蹄声,急骤如雷。
李承况急急回头一看,对独孤讳之道:“独孤将军,阻挡他们一下。”
独孤讳之咬了咬牙。猛然一勒马缰,大喝道:“留下几人,与我却敌!”
几名亲兵随他一同勒马停住,双腿一磕马腹,朝追兵迎去。
“杀!”
“杀!”
双方的人都高高擎起了兵刃。杨思勖一见有人拦阻,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嗜血的精芒。猛地一挟马腹。兴奋欲狂地迎了上去。
杨思勖性情冷酷坚毅,作为一个太监,女人是不用想了,他又不贪财,所以,他最喜欢的就是刀锋刺穿人体的感觉。他喜欢杀戮,以前在内卫中,他就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人的暗杀行径。
“铿铿铿”火星四溅,杨思勖与独孤讳之交手数合。就在独孤讳之的肩头留下了一道血痕。
独孤讳之是武将,却不意味着擅长个人武功。较量武技,他不是杨思勖这等技击高手的对手,如果两人各领一支军队排兵布阵战场厮杀,那……他也未必能赢,因为杨思勖不仅武艺高强,还知军事,兵书战策样样精通。
独孤讳之一见这个宦官如此厉害,想起他一刀就砍下了野呼利的人头,不由心头一寒,立即拨马就走。
杨思勖狞笑一声,手臂一振,掌中刀化作一道长虹脱手飞去,独孤讳之万没料到这太监竟还有一手如此精准的掷刀术,“啊”地一声惨叫,背部中刀,翻身跌落马下。
杨思勖这匹马是抢的散失在横街的金吾卫的马,马上有背囊,背囊里还插着五杆标枪,杨思勖杀的性起,顺手抽出袋中标枪,大吼道:“杀!杀!杀!”
杨思勖连喊三声,一连掼出三杆标枪,将三名叛军士兵刺杀于马下,随后拔出最后两杆标枪,一手擎着一杆,犹如握着两支长剑,大叫道:“杀!拿下所有叛贼,皇帝重重有赏!”双腿一挟马腹,便一股风儿似的追了上去。
杨帆策马追到独孤讳之身旁,猛地一勒马缰,身边风声呼啸,有无数的骑士飞驰而过,只有他一人一马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独孤讳之趴在地上,看到碗口大的马蹄停在面前,慢慢仰起头,见是杨帆,不由一怔。
杨帆从马上跳下,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蹲下。
独孤讳之回避着他的目光,低声道:“大将军,对不起。”
杨帆轻轻地道:“在我手下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出身世家,为了世家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义务,却永远没有机会享受世家的荣耀与权威,他们想出人头地,想摆脱这该死的出身,所以他们跟着我。你的所作所为,我能理解,成王败寇而已。”
马蹄声不断,但独孤讳之还是听清了杨帆的话,他惊愕地看着杨帆,不明白杨帆在说什么:“大将军麾下有许多世家子弟?”独孤讳之想了很久,除了他自己,还是一个都没想起来。
杨帆看了看独孤讳之背部深入肺腑的一刀,知道他已不可能活下去,不禁幽幽一叹:“多年来我曾遇到很多凶险,可性命完全不能掌握这还是第一次。如果你当时给我一刀,我已经死了,所以,你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独孤讳之沙哑地笑了两声:“我……只想出人头地,没想过要背弃家族。你是阀主的朋友,如果杀了你,我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说起来,我还是为了自己,并非要对大将军手下留情。”
杨帆盯着他道:“可你因此败了,你不后悔?”
独孤讳之摇头:“不后悔!关羽尚且走麦城,孔明尚且失街亭,谁做事能保证万无一失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况且……”
独孤讳之回望了一眼太子逃去的方向,惨然一笑:“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大将军不来,我们也未必就能攻得上玄武门,终究难免一败,只是……轰轰烈烈一战,不必死的这么凄凉罢了……”<.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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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终南之战
每个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背负一些东西,父母的期望、家庭的责任,又比如杨帆这样的人所肩负的刻骨仇恨。
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人担负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只要有机会,没有人不想出人头地,为自己、为家人争取更好的生活,可是这庙堂之上的腥风血雨实在是太多了,杨帆轻轻抚上独孤讳之双眼,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人如虎,马如龙,狼烟阵阵,直向终南。
杨帆翻身上马,对候在身边的亲卫道:“留两个人把他的尸体送回城去!”
说罢,杨帆一磕马镫,向终南山方向疾驰追去。
终南山下,杨思勖看看遗落在山坳里的五六匹马,再抬头看看郁郁葱葱的山林,焦急地道:“快,马上把这儿围起来,立即派人回去调兵,不能让太子跑了!”
陆毛峰急急调兵沿山防守,好在此番追来的都是骑兵,要散布开来十分容易。杨帆在赶来的路上遇到回城报信的人,得知太子已经上山,便是去了山下一时也无从搜寻,因为爱惜马力便放慢了速度。
杨帆带着十几个亲卫赶到终南山下,就见杨思勖正焦急地在山脚下转来转去。这片山麓人烟稀少,草木旺盛,那些豪门世家所建的别苑下庄并不在这一片区域,如果进入这葱郁的森林,便如鱼入大海,很难搜寻。
杨帆一见这般情形,也不禁挠头,如今这般模样,也只有禀明皇帝,调集大队人马才有可能沿山搜索了。
山上丛林中,李重俊背倚一棵高耸入云的青松。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顷刻之间就一败涂地了?”
李承况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可怜虫,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刺激,似乎让这位太子殿下有些不正常了,想想突如其来的失败,李承况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转眼四顾,就见幸存的四名亲兵疲惫地坐在地上,其中两个身上带伤,另外两个正撕下衣襟,帮他们做着简单的包扎。
李承况爬上一块巨石,向山下观望。起伏的丛林仿佛大海的波浪,从这儿根本看不清山坳里的情形,李承况也不禁犯起愁来。
如此结局,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其实他倒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不过依照他的想法。失败也是在宫里失败,如果失败他就趁乱溜走。他在长安城里已经安排了一间房子。备足了十天的饮水和食物。到时隐藏一段时间,再去投奔卢公子便是。
可是他没想到居然要陪太子逃出来,而且一开始慌不择路,出了长安城才想到逃往终南山。出现目前这种局面,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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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惊魂。等到天明,宫里终于安静下来。文武百官纷纷入宫探望天子,相王李显和太平公主闻讯也急急赶来,走到半路正碰上武家一群人全身缟素。号啕大哭地入宫见驾,两拨人合作一伙向宫里走。
宫里面,李显如惊弓之鸟,把武家的几个堂兄弟、侄儿以及姑爷全都安排到羽林卫中,暂时接管左右羽林卫军控制宫廷,一面派人审问俘虏,缉拿太子余党。
忽然听说太子逃上终南山,因山高林密还需派遣大量的军队搜山,李显马上命令果毅都尉赵思慎率领大队人马前往增援,李显现在恨死了李重俊,绝不容他逃脱的。再说太子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真的逃脱,谁也无法预料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承况待太子缓过神来,调匀了呼吸,便与他商量出路,可李重俊能有什么主意?
李显做太子时固然窝囊,李重俊这个太子却比他爹当年还要窝囊,如果当年武则天不是严密控制着李显,李显又有胆量反抗的话,只要他能逃出去,总有一路封疆大吏敢收留他,并且打起匡复李唐的旗号帮他造反。
可是如今已经是李唐的天下,李重俊这个太子又从未结交过什么重臣,不管他投奔谁,都只能是一个结果:被绑送京城。有能力帮他,而且打起他的旗号可以有番作为的只有相王和太平公主,然而这两个人会帮他么?
李承况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卢家在终南山的另一面有一幢别院,如今也只能冒险与卢家取得联系询问对策了。李承况便对太子说他要四下走走,窥探情况,以便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李重俊一直把李承况当成他最好的朋友、兄弟,此时此刻,他对李承况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既不曾怀疑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只是利用,也没有怀疑他有可能大难临头独自逃命,李重俊的信任让李承况暗自惭愧。
但这惭愧只是片刻功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李承况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他心中,有着太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那是利益及一切与利益相关的东西。
李承况赶到终南山南麓掩映于苍松翠柏间的一幢幢别墅小楼的时候,李显的兵马还不曾派来,李承况在林间小心地寻找着,终于找到了挂着“卢庵草堂”四字牌匾的一座清雅庄园。
李承况看看四下无人,壮起胆子冲进卢庵,本想寻到留守此处的卢家奴仆,让他们去往长安城中向卢公子报信,但是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丁跃。丁跃就是一直伴随在卢宾之身边的那个蓝袍人,是卢宾之的首席谋士。
李承况一见丁跃,不禁又惊又喜:“丁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公子也在?”
丁跃觉着脸冷哼一声,道:“公子岂能轻身涉险?”
“那么?”
丁跃道:“公子一直在关注着你们的行动,你们逃向终南,公子料想你极有可能就近寻找咱们的人,所以派我来这里等你。算你聪明,还真的寻来了。你怎么搞的,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出差错?”
李承况苦着脸道:“丁先生,李某……”
丁跃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好啦,现在多说无益。你快说说,太子可无恙吗?现在是什么情形?”
李承况把情况一说,丁跃便沉吟着踱了起来。
李承况道:“丁先生,太子大势已去,只能当做弃子了,不如咱们就此离去吧。”
丁跃睨了他一眼,道:“就这么偃旗息鼓?你知道公子在你和太子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李承况苦着脸道:“可……太子已经失败,没有用处了呀。”
丁跃阴沉沉地道:“不!他……还有一个用处。”
李承况愕然道:“什么用处?”
※※※※※※※※※※※※※※※※※※※※※※※※※※※
太子李重俊在森林中焦急地踱着步子,昨儿一夜宫变,逃出长安后直到现在他还没吃上一点东西,以致腹饥如鼓,可是李承况还没有回来,他又无法离开,只能焦灼地等待。
又过了片刻,草丛中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李重俊急退两步,低声喝道:“谁?”
四个侍卫立即拔刀戒备,李承况满头汗水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道:“谢天谢地,一路做了记号,还是差点儿迷路。”
李重俊一见是他,赶紧迎上去,问道:“承况,怎么样了,可找到了出路么?”
李承况苦着脸摇摇头,道:“太子,山外已经被官军重重包围了。”
李重俊呆道:“那……那该怎么办?”
李承况道:“太子,咱们现在只能往山里走,离他们越远越好,等到天黑咱们再想办法潜出去。这里群山重重,我就不信他们能处处设防。”
李重俊沮丧地道:“也只好如此了,走,咱们马上离开!”
六个人迅速离开原地,向莽莽丛林的深处走去。
李承况在丁跃那里已经弄了些东西吃,又喝了水,虽然他尽力装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其实远比这五个人体力弃沛,可他脚下拖泥带水,依旧扮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几人走出不远,丛林愈加茂密,只能由一人拔刀在前劈砍,剩下的人排成一排从他开辟的道路才能前进。走着走着,李承况忽然站住脚步道:“太子先走,我方便一下。”
李重俊不疑有他,跟在挥刀开路的侍卫后面拨分枝叶艰难前行,李承况落在最后,眼珠微微一转,眸中掠过一丝狠色。
“不!他……还有一个用处!”
“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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