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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听到这句话,杨帆也不禁震动了一下,黑齿常之这样一位统率数万大军的边关大将,堂堂的一位国公,一路押解进京都不曾寻死,刚刚进了刑部大牢,地”竟然自尽了?这等重犯,在刑部天牢诸多狱卒的严密看管之下,竟然自尽了?
周兴摇着头,口中嗟叹连连,狄仁杰站住脚步,仰起头来,望着薄暮的天空,发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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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差大哥!”
朵朵向洛阳府的一位差人感ji地道了声谢,又问:“请教,那这刑部衙门是在哪儿呢?”
瞧她俊眉大眼,生得俏丽可爱,那差官的脾气也特别地温和起来,又向她热心指点一番,朵朵这才告辞离去。
朵朵的夫人是突厥人,有个番名叫阿依古丽,因为东西突厥的内战,她失去了家人和族人,历尽艰辛转殿逃到每水河,还曾被人奸污流产过孩子,后来她被黑齿常之收为侍妾,渐渐得宠之后被扶为侧室,黑齿常之还给她起了个汉人昵称,春妞儿。
朵朵是一位战死沙场的老军的女儿,也有突厥血统,只是边地百姓血缘混杂,已经不那么明显。黑齿常之怜她孤苦,从小就收养了他,虽是侍女,却视同义女,春妞儿嫁过来以后,朵朵就一直侍候她,两个人情同姐妹。
黑齿常之被抓时,朵朵正陪着春妞儿去巫师那里给腹中的孩子祈福,侥幸逃过了一劫。而黑齿常之和其他家眷则全部被抓,黑齿常之以反叛罪名被抓走后,河源军经略副使娄师德对春夫人暗授机宜,叫她携了一应证据到洛阳找狄仁杰申冤。
娄师德也是一个大唐名将,曾与吐蕃大战,八战八捷,战功卓著。黑齿常之任河源军经略大使,他是副使,主营屯田事。河源军开辟屯田五千顷,做到了粮食上的自给自足,从而使边军不受朝廷政局的动荡,依旧可以保持强大的战力震慑群獠,娄师德可谓居功甚伟。
娄师德对黑齿常之非常了解,知道这位袍泽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反意,所以才冒险提点春夫人。
狄仁杰一生识才无数,不过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虽然他与娄师德同为大唐忠臣、干臣,但是大概是由于个人性情脾气的缘故,狄仁杰一直不喜欢娄师德,而两人虽是同年同岁,性情宽hou的娄师德却如一位宽容的长兄,从不以为忤,反而特别欣赏狄仁杰的才干。
狄仁杰因为战利品分配的问题得罪了宰相张光辅被贬到江南的时候,娄师德曾多次上书武后,替狄仁杰鸣冤。这一次黑齿常之出事,娄师德认为若想救他,唯有求助于足智多谋的狄仁杰,因此暗授机宜,叫春夫人赴京寻找狄仁杰。
春妞儿大腹便便,由自己的好姐妹朵朵陪着,长途跋涉,暗中追随丈夫一路到了京城,此时她已临盆在即口朵朵陪她找到一处租住的宅院,喂她喝些热粥,见她阵痛渐渐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春妞儿牵挂丈夫,自己身子刚刚见好,就催着朵朵去打听丈夫下落,再寻找狄仁杰的府邸以便鸣冤。朵朵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洛阳府尹的衙门,得知将军被押到了刑部,便住刑部赶去。
朵朵来到刑部的时候,周兴刚刚把狄仁杰送出门去,望着狄仁杰远去的背影,周兴“嘿嘿地”冷笑一声,拂袖回衙。这时朵朵正好走过来,向守门的衙差探问黑齿常之的消息。
周兴刚刚回到签押房,还没等他坐下,一个亲信的小吏便快步走进来,神色诡秘地道:“尚书,卑职方才在衙门口,看到一个女子打听黑齿常之下落。”
这人是周兴的一个亲信,名叫袁朝年,官儿并不大,只是刑部衙门的一个掌固,因此一得着机会他就对周兴极尽巴结。常在上官面前露露脸儿,一旦有什么升迁的机会,上官也就容易想到自己。
周兴一听是个女子打听黑齿常之下落,顿时便起了疑窦,黑齿常之刚刚押解进京,知道消息的人不多,就算有些故旧想要探望,或者打听他的消息,也该是男人才对,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此女与黑齿常之只怕非亲即故,很有可能是尾随黑齿常之一路赴京的。如果她只是黑齿常之的亲眷或者就是他的女人,挂念他的安危从而随他赴京,那也没有什么,就怕走…”
周兴警觉起来,马上问道:“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袁朝牟道:“年纪不大,生得很是俏丽,只是看她一身胡服,风尘仆仆,肤色也显黑些,口音更加的不像洛阳本地人。”
周兴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就像看见了老鼠的猫似的,逼问道:“她现在哪里?”
袁朝年献宝似地道:“卑职看到她在衙门口儿向差人打探黑齿常之下落。”
周兴怒不可遏,劈面一记响亮的耳光,叱骂道:“混帐东西,天下第一等的蠢才!老冇子问你她现在哪里?”
袁朝年不明白周兴为何大光其火,捂着脸,吱吱唔唔地道:“大概……大概还在衙门口儿。”
周兴飞起一脚,袁朝年不敢躲,被他踹了一个趔趄,周兴大怒道:“滚出去!把那女人给我抓进府来!”
袁朝年吓坏了,实在不明白自己拍马屁怎么就拍到了马腿上,赶紧往外跑去,等他到了衙门口,已然不见了那少女去向,袁朝年急忙向守门的衙差询问。
这袁朝年平素拍马奉迎,媚上欺下,人缘差得很,那衙差虽不敢瞒他,也懒得仔细说明,顺手向前一指,袁朝年就像见着主人扔出一块骨头的狗,撒着欢儿地追了下去……。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女奸细
朵朵从刑部衙门的人口中得知阿郎已然自尽,不禁大惊失色,她绝不相信阿郎会自尽。统摄十万大军,威震吐蕃、突厥,那么威风的一位大将军,一路受尽磨难都不肯死,刚刚入狱居然“畏罪自尽”了?
朵朵噙着眼泪往回赶,想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夫人,所以脚下走得极快,那袁朝年追到闹市大街,只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往哪儿去找一个穿胡服的女子。这大唐盛行穿胡服外出,满大街都是胡服女子呀。
袁朝年无可奈何,怏怏地回到刑部衙门,逡巡着不敢去见周兴,唯恐再受他的责骂,他转悠了半天,瞧那侍卫还站在衙门口儿,心中一动,又向他问道:“那女人向你们都打听了些什么?”
等他听清朵朵姑娘所问的内容,顿时心中大喜,只觉又有了可以向周兴表功的材料,这才敢去求见周兴。袁朝年见了周兴,怯怯地说那女人已然消失了踪影,未等周兴发火,马上又谄媚地说他打听到那女子还向衙差仔细询问过狄仁杰的府邸。
周兴不听则已,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劈面又是一记大耳光,力道之大,连袁朝年的牙齿都打落了几颗。
周兴懒得再理这个蠢物,一脚把他踹开,便急急思量起来:“她为什么要找狄仁杰?仅仅是想请托救人么?栽脏黑齿常之谋反一事可是漏洞百出,如果她手中掌握着什么证据……。不成,一定得找到她,此事关乎十万边军的归属,这支力量要掌握在武相手中,将来争储才大有底气。”
“你去……”
“小人在!”
周兴还没说完,袁朝年就赶紧凑上来,含着一口鲜血。硬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儿渗人。
周兴想了想,摆手道:“滚出去!”
袁朝年笑容僵在脸上。屁也不敢放一个,赶紧夹着腚沟溜溜儿地走了出去。
周兴轻轻摇了摇头,暗道:“不成。黑齿常之刚死,难保不会有人正盯着刑部,况我刑部乃审案所在,公人有限,无法查缉此女,这事还是得报与武相知道,由他安排人手去查才行……宫城前面,狄仁杰止住脚步,对杨帆道:“等哪天光远回家的时候,贤侄不妨也来老夫府上聚聚。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晚辈从命!”
杨帆长长一揖,狄仁杰捋了捋大胡子,又道:“苗神客的事,等你那两个同伴探问清楚,再结合洛阳府给老夫送来的案牍。逐一分析之后再继续查探吧,此案扑朔迷离,不是一时半晌就能查清楚的。”
杨帆又应了一声,狄仁杰向刑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黯然叹息一声。
夕照,把他的身影拖曳的好长好长……
狄家的车夫赶着牛车从远处轱辘辘地过来。狄仁杰举步登上车子,心事重重地向杨帆摆了摆手,车子便吱吱嘎嘎地驶离了宫城。
相对于苗神客之死,狄仁杰更关心的是黑齿常之死后的陇右局势。苗神客之死不过是一家一姓之事,而清源道经略大使这个职位在黑齿常之死后由谁来担任,则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
吐蕃曾多次联系东突厥入侵河西,而河西乃关中屏障,关中乃大唐根基之所在,骤然失去一位英明的主帅,已然大折三军锐气,如果再换上一个平庸之辈,恐怕西域形势将不可收拾。
因之,这个重要职位绝不能落到庸人之手,沦落为内争的工具。可他回京后,暂时在家休养,即便依旧在朝,以他地官侍郎的身份也不宜插手兵部之事,这该如何是好?
牛车一路缓缓行去,经过尚善坊时,狄仁杰透过车窗,眺望着远处太平公主府巍峨高大的建筑,心中骤然一动:“太平既然有意涉足朝政,就从抓陇右军权这一步开始吧,陇右兵权一定要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绝不可因为帝位之争,导致西域门户大开!沈沐那儿,也得让他为老夫出把力了,这些世家在朝在野,潜势力都雄厚无比,不能让那只小狐狸置身事外!”
牛车从北到南,横贯洛阳城,狄仁杰坐在车中,一路走去,已然对黑齿常之死后,陇右军事的安排作出了一番详细的推演和安排,而陇右军事的安排,不可避免地要牵涉到朝中政局的角逐,对朝中错综复杂的几大势力,他也有了一番计较。
杨帆自然不会想到狄国公走了这么一路,已经想得那么深远,不过他也知道狄仁杰对黑齿常之死,远比苗神客之死更加看更,看他的样子,似不想对此善罢甘休,杨帆不禁暗自庆幸。
狄老头儿着实不简单,今天只是到苗神走了走、看了看,便把他潜入苗神,迫令苗神客自尽的全部经过猜了个**不离十,此人实在太过可怕。若让他全力以赴地查下去,还真说不好他会不会把线索查到自己头上。
幸好有黑齿常之这件案子吸引了狄仁杰的注意,这老头儿对黑齿常之可比对苗神客有兴趣多了。
杨帆一路盘算着,与张溪桐等人回到宫中,向旅帅许良禀报一声,便回夹城休息。
到了傍晚的时候,杨帆用过晚膳,正与张溪桐等人在营房外闲聊,忽见远处走来几人,俱都是一身短打,体态婀娜,走起路来如杨柳随风,十分的动人。定睛一看,却是谢小蛮、高莹、兰益清等几名内卫。
杨帆起身迎上前去,兰益清老远一见他来,圆圆的苹果脸上便露出笑容,雀跃道:“杨大哥!”
杨帆笑着向她打个手势,对谢小蛮道:“谢都尉,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谢小蛮道:“有一件要案,武攸宜大将军命我等出宫协助查办。”
杨帆一听,倒不便多问了,便道:“原来如此,自己多加小心。”
“嗯!”
谢小蛮睨了他一眼,感受到他关怀的真切,不禁甜甜一笑。
高莹见杨帆目中无人一般,只管看着谢小蛮一人说话,心里登时有些酸溜溜的,离开杨帆身边,走不多远,高莹便咳嗽一声,对谢小蛮道:“小蛮啊……”
“嗯?”
“你也知道,杨帆现在……跟那人是相好儿的。”
“是啊,怎么啦?”
“要是你想横刀夺爱,说不定会害了自己,有些人,不能碰的。”
谢小蛮又气又羞,道:“你还真是……,哪有此事啊!我跟他是哥们儿好不好?”
高莹幽幽地道:“男人和女人也能做哥们儿么?你要是跟他是哥们儿,那我跟你就是夫妻了……”
谢小蛮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扮起男人腔调道:“娘子勿须多言,为夫自有主张!”
高莹:“……”
杨帆目送谢小蛮一班英姿飒爽的娘子军远去,正要返身走回去,黄旭昶忽然远远走来,大声道:“通知今日不当值的百骑兄弟,所有人都有,立即到玄武门城楼,大将军有要事差遣!”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杨帆和张溪桐等人就整齐地出现在玄武门城楼上。
武攸宜神色凝重地对他们道:“现在有一桩大案子,有几个突厥探子潜入洛京,窃取到了我朝在河西的兵力部署、武器配备的详细情报,正准备逃回突厥去。如果这些情报被突厥人得到,我陇右大军将遭受重大损失。”
众百骑将士听了都是一惊,武攸宜又道:“此案干系重大,本将军已经派了内卫前去追查这些探子,鉴于人手不足,把你们也调去。你们记着,一旦查到那突厥探子,就地斩杀,但是务必要把她们携带的重要情报拿回来!”
许良补充道:“你们出宫之后,自然有人接应,那是两个年轻的突厥女人,身上暗藏着大唐在陇右的军事部署情报,鉴于大唐正与突厥议和,这种私下里的交锋不宜公开,所以你们一俟抓到那两个探子立即处死,抢回包袱即算完成任务,立下大功。”
武攸宜的目光从百骑一众侍卫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杨帆脸上,沉声道:“宫里先前已派出内卫追查这两个女探子的下落,本已找到了她们的住处,却不知为何泄露了消息,迟了一步,被她们走脱。”
“现如今内卫正在到处搜索,因为人手不足,才把你们集合起来。人是在道光坊走脱的,天色已经将晚,用不了多久就要实行宵禁,所以这两个女人不可能走得太远,因此你们的搜索地点就在道光坊附近,谁能找到她们,把她们杀掉,抢回那个包裹,本将军就提拔他为旅帅!”
众侍卫听了这个奖赏顿时精神大振,城门楼中瞬时杀气盈宵。
武攸宜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军令如山,立即执行!”
一阵“嚓嚓嚓”的脚步声带着一阵杀气,迅速地离开了玄武门城楼,五十多个百骑士兵从那幽长雄厚的城门洞里走出去,此时已是入夜时分,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皇宫的人。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掐断了最后一抹夕阳……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亦何难
抓到突厥探子,立即晋升为旅帅,这个奖赏让每一个侍卫都热切起来。
他们赶到道光坊附近后,立即分头行动,认真搜索起来。大概是因为武攸宜许下的彩头实在是太大了些,而旅帅的职位只有一个,如果两人同时抓到刺客,这份功劳该算谁的呢?哪怕是摊薄了一人捞一个队正当当也不划算呐。
于是,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侍卫们悄悄地与同伴拉开了距离,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搜索开来,每个人都相信运气会属于他。
“站住!什么人?”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两个巡街的公人提着灯笼老远走过来,忽然瞧见杨帆手提一口钢刀,不禁紧张地去摸腰刀,等他们看清杨帆一身禁军侍卫的装束,不禁又怔了怔。杨帆向他们扬了扬腰牌,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辩认清楚杨帆的腰牌之后,忙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奇怪!今天出了什么事情,一路上碰到三个禁军侍卫了。”
“碰到禁军有啥希罕的,方才刘四儿他们两个还碰到了内卫的人呢,怕是又出大事了,巡逻时提着点小心。”
两个巡街的公人悄悄耳语着离去,杨帆锁着眉在长街上站定,扫视着夜色下静悄悄的长街,暗暗思索着那两个突厥探子可能的去向。
军力部署、武器配备,这等重要的情报一旦被敌人掌握,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而且这些东西如果被敌人掌握了。也不可能轻易变更。
部署的军队能全部调动改变么?哪里驻扎多少人马,是与它的战略意图密切相关的,与地形地理也是密切相关的,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军队的武器配备,与他们平时的训练也是密切相关的,能想换就换么,换了之后还能发挥多大战力?
多年营建出来的堡垒是根据它需要驻扎的兵力、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军事上的地理位置而设置的。一旦军队和武器配备改变,它们就将失去大部分作用,而重新修建新的堡垒。且不提财力物力的巨大消耗,即便想建,也非一时一日之功。
突厥和吐蕃在边陲的兵力与战斗力并不比大唐弱。因为大唐政局的动荡,目前来说甚至还高于大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份情报真的落在突厥人手中,让他们对大唐在陇右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杨帆也是竭尽所能,想要找出这两个突厥探子。尤其是一旦抓到两个探子,立升旅帅,这个诱惑对杨帆来说同样意义重大。
他站在街头。苦苦地思索着:“这两个探子,究竟能逃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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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城的一座粮窖里,朵朵提着灯笼在春妞儿面前团团乱转,惶急得满面汗水,带着哭音儿道:“夫人。你怎么样了?这可怎么办呐!”
春妞儿躺在地上,额头脸颊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痛苦地道:“我不行了,怕是要生了。”
这仓城位于皇城东北角,是洛阳的大型粮仓。仓城内分为粮窖区和管理区两部分。她们此刻就在粮窖区的一座地下粮窖里。这里粮窖纵横,排列有序,每一座粮窖都呈倒梯形,口大底小,墙壁光滑,经烘烤后质地坚硬,底部铺着木板,距地面有一定距离以防潮。
她们所在的这座粮仓是空的,因为西域战事频繁,再加上有几处地方发生旱涝灾害需要赈济,调拨了大批粮食运去,所以有几座粮仓已空,如今正是春末,新粮未收,这几座空仓就闲置了,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她们能逃脱内卫的追查实属偶然,内卫分头查探她们下落的时候,朵朵与听到丈夫死讯悲痛欲绝的春妞儿抱头痛哭,好不容易收了哭声,安抚住春妞儿的情绪,朵朵擦干眼泪到外面来买些吃食。
这时内卫的兰益清正好向一位街坊出示腰牌,探问与朵朵一般特征的女子消息,朵朵在隔壁小食摊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看到这个女人身穿官服,腰佩利刃,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亏得她没追上去继续察探,否则必被兰益清察觉,而兰益清问话的时候,也实未想到她要找的人居然就在身后另一家店铺里面,阴差阳错的,让朵朵逃过一劫。
朵朵赶回去与春妞儿一说,春妞儿马上感到了危险。她本就是一个突厥大族家的女儿,又跟了黑齿常之几年,见识阅历远非朵朵可比,她马上要朵朵收拾行装,搀着她逃离了住所,等兰益清打听到她们住处,赶来查看时,两人已然逃走。
主仆二人仓惶走避,因为时逢傍晚,各处坊门纷纷开始关闭,二人见了人就觉得危险,慌不择路地走避到了仓城边上,这里本就偏僻,又因宵禁时间快到了,街上没有行人,这时再想逃到哪个坊里就太扎眼了,可是若留在大街上,必然会被巡夜的人发现。
二人沿着仓城一路逃去,发现一处危墙,外面斜斜砌了一道三角形的竖墙抵着,万般无奈之下,这位即将临盆的妇人竟然顺着那墙爬上去,躲到了仓城里边。这一来二人暂时安全了,可本就快要生产的春妞儿经过这一番折腾动了胎气,竟然早产,此时她的胯下已经淌出许多羊水。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毫无接生经验的朵朵急得团团乱转。
她从仓库上面的守仓老军的房间里找到了灯笼,还找着一套破旧的军衣,想着仓中有些阴冷,拿来给夫人御寒,可她一个闺女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眼看着夫人痛苦不堪,她只能在旁边团团乱转,束手无策。
不料到了下面发现夫人快要生产了,这可急坏了她。
春妞儿到底是草原部落里长大的姑娘,不但给牛马接过生,长大后还因为好奇,给部落里的稳婆充当过几次助手。她自己也曾有过孩子,虽然小产了,这方面的经验却远比朵朵更多。她知道自己长途跋涉之下,又经情绪大起大落,方才翻墙又复震动了身子。此时已然临盆,不过却不如朵朵着慌。
“朵朵,你……去弄些水,要烧些热水,孩子生下来要用的,快去,不用管我,你在这儿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快去,自己小心一些。”
“哦!”
朵朵擦擦眼泪。失措地看看春妞儿,握紧腰间短刀,急急冲了出去。
春妞儿倚在墙壁上,看了看自己胯间,羊水已经润滑了地面。腹中痛疼难忍,但是孩子还没有要出生的迹象,只怕是要难产。她咬着牙,撕下一块衣襟咬在嘴里,以族中稳婆曾经告诉其他产妇的方法短而急促地呼吸着,忍住巨痛。腰腹用力,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的族上本是粟特族人,从隋朝时候起,全族融入突厥,纳入西突厥的统治。东西突厥内战期间,他们的部落遭受了很大的创伤,战乱中她也与族人失散,一路流落到了唐人统治的白水涧城。
是黑齿常之收留了她,给了她新生,并对她宠爱有加。他让她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他给了她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虽然黑齿常之已是近六旬的老人,比她岁数要大得多,但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是真正的大英雄,驰骋沙场,威震西域。
草原儿女最崇拜的就是英雄,她爱自己的丈夫,更无比地崇敬他,视他为天。如果可能,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护得他的周全。而今,她的丈夫蒙受不白之冤,已经含恨死去,她现在只想为丈夫洗清冤屈并报仇,她还要为丈夫生下属于他们两人的骨血,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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