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华
宋乃峰顿了顿,语气变得十分的不愉,道:“同样是守城,雁门关乃天下雄关,我西北军主力三四万人马,对手陆铮不过十万人马,雁门关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如此这般说来,南府军守城就一定强过我西北军甚多?抑或是这老天爷就是助着陆铮小儿?”
宋乃峰十分生气,言辞之间颇为恼火,朱恩脸色讪讪,然而言语之间并不示弱,他道:“王爷,话不能这么说,这为战之事,兵力多寡固然关键,但是双方对垒,先要选将!
陆铮为将对垒川山岳,那双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川山岳虽然勇,可是哪里能是陆铮小儿的对手?雁门关之战,川山岳新败,其有挂念着王爷您的安危,其有几分心思是放在御敌之上的?
而黄州之战,守城的守将乃宋文松,三公子之善战天下皆知,关键是其对秦业嗣太熟悉,黄州又是高墙深沟,防备十分完善,秦业嗣虽然厉害,但是要想快速拿下黄州恐怕并非易事。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眼下的战局于王爷来说则是事已至此,不得不变,而对陆铮而言,其早就料定有这等局面,这也是他把三公子放在黄州,而且给他重兵拱卫的原因所在。
既然陆铮早就料定有这一战,王爷以为陆铮会不会有留有其他的手段?或者是他暗中还有其他的布置?”
朱恩这话一说,宋乃峰怔怔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他用力的一夹马腹,他胯|下的战马受力,立刻发足狂奔向前。
朱恩大惊失色,连忙催马跟上,一众护卫们也都不敢怠慢,纷纷打马跟着宋乃峰,本来徐徐前行的一队人马,忽然之间便是急速前行,这一通跑马,足足跑了百里路,宋乃峰胯|下的乃是一等一的汗血宝马,此时已经浑身湿透,然而依旧神骏无双,其他的护卫包括朱恩胯|下的战马,则一匹匹已然完全虚脱,连站立都颇为困难了呢!
宋乃峰收了马缰,哈哈大笑,他看向朱恩,道:“朱先生,本王老迈了,这一阵不过百里便有些乏了,倘若是二十年前,我这一阵可以直接奔袭到我陇右腹地,甚至还能横槊杀敌呢!”
朱恩道:“王爷,人生不过百年,于宋氏一族来说,到了王爷您的手中有今日的气象,宋家的列祖列宗看到,他们一定会无比的欣慰!
王爷,您既然一直都赞赏朱某,因为朱某肯说真话,那朱某今日再说一句话,王爷倘若能入耳,那便是宋氏一脉的大幸事。
王爷倘若不愉,甚至暴怒,那朱某也甘愿获罪,朱某这一辈子能有今天皆是王爷您所赐,此事到了今日,这里就只有王爷您和我二人,我思前想后,还是不吐不快!”
宋乃峰微微皱眉,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别吞吞|吐吐的绕弯子!”
朱恩道:“王爷,朱某以为宋家年轻一辈最翘楚之人唯有三公子!三公子和王爷您一样,也是人中龙凤,如果王爷能和三公子缓和关系,那这天下的事情将来就是宋家的家事。大乾朝将会彻底的取代大康,成为天下万民的希冀和期望!
王爷,此时此刻,西北军这一战无论胜败,倘若王爷能和三公子父子重新相认,这……”
“不要说了!朱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么?”宋乃峰勃然变色,他斜睨着朱恩,脸上杀机逼人。
再看朱恩呢,他神色平静,古井不波,对宋乃峰这般怒火视若无睹……
第797章生死对垒!
熟悉宋乃峰的人都知道,宋乃峰是有逆鳞不能碰的,其中尤其宋文松这一块逆鳞碰不得!
宋乃峰为什么会造反?这一切都是拜宋文松所赐,宋文松归顺大康朝廷,将他宋乃峰置于了极其不利的位置,宋乃峰倘若不反,他便是大康不忠不义之徒,在那种情况下,宋乃峰没有选择,只能拥立龙兆炎,从而彻底和大康决裂,这件事让宋乃峰非常的丢脸,天下人都知道宋氏一门父子反目,宋乃峰为此誓要手诛宋文松而后快,所以,但凡那件事之后,宋文松便是禁忌话题,那是根本就不能提的话题呢!
朱恩在这个时候提到了宋文松,而且直言不讳的建议让宋乃峰主动和宋文松接触,缓和父子关系,他的胆子也着实够大……
……
宋乃峰心结不能去,而此时的黄州却已经风云突变了,秦业嗣的大军压境黄州,宋文松到了需要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他在陆铮面前立下军令状,誓死守住黄州,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对手其实不是川山岳,而是秦业嗣的十万铁骑,这些西北军的主力从背后进攻黄州,宋文松需要的是扼守黄州门户,为陆铮兵出雁门关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
齐远志这几天几乎每一天都会上一次黄州城楼,黄州城墙之上,守军戒备森严,面对汹涌而来的西北悍卒们,他们毫无畏惧,士气高昂,硬是让西北军无法越雷池半步。
至于守将宋文松,他也亲自镇守在城楼之上,其有言:人在城在,人亡城亡,他宋文松誓要和黄州城共存亡!
一天征战过后,夜色渐渐的降临了,宋文松趁着这个功夫下城回到廨舍稍稍休息,齐远志毕恭毕敬的找过来,两人一见面,齐远志便道:“三将军,黄州要守住不是易事,纵然三将军您悍不畏死,亲力亲为恐怕事情最终也不能完全笃定,如此这般,三将军,我们是否能有万全之策?”
宋文松淡淡一笑,眯眼看向齐远志,道:“远志,你是一等一的谋士,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如今你对陆铮此人如何看?”
齐远志微微愣了一下,神色颇为尴尬,沉吟了好大一会儿方道:“陆铮着实不同凡响,我齐远志这一辈子见过的人物不少,能和他比肩者绝对不多,这一次辽东之战打到今天这个程度是我之前从未遇见,我齐远志自傲一辈子,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其实坐井观天,嘿,很惭愧啊!”
齐远志低头无语,的确这一次他从最开始对陆铮的误解便很深,他思忖问题遵循常规,可是陆铮偏偏就没有走常规的路子。
陆铮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死守辽东,他让宋文松守住黄州也根本不是针对川山岳的,而是陆铮自己的大军一旦全部入雁门关,辽东易主之后,黄州反而是陆铮的后面了,陆铮的本意是要让宋文松帮他断后呢!
任谁从一开始也想不到陆铮对辽东战的构想如此不可思议,这等构想不遵循常规,从一开始便舍弃辽东,而且为此设谋,这等气魄现在看来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至少齐远志如今是心服口服。
辽东从来就不是陆铮的主场,而陆铮也从来就没有把辽东当成主场,既然这里不是主场,陆铮就不会在辽东和宋乃峰对垒。如此这般想来,陆铮用兵不按常规,不遵常理也不难理解,只是天下有几个陆铮?有几人能有这样的魄力呢?
齐远志不说话了,宋文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远志啊,刚刚收到军情,雁门关已经破了!陆铮在和我父亲直接的对垒之中,用两天时间便攻破了天下第一关雁门关!
这个时候并州只有几万人马,陆铮的十万大军如果攻并州,并州可破!破了并州之后,中原便在陆铮的铁蹄之下,无论他去攻京城还是取两河都是探囊取物。在如此局面之下,我们黄州是不是守得住?”
齐远志盯着宋文松,道:“三将军,您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
宋文松斩钉截铁的道:“我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我宋文松这一辈子都投机取巧,自诩聪明。如果不是遇到陆铮,我恐怕还是和以前一样那般自以为了得,可是现在我明白了!自以为聪明有时候才是最大的傻子,我这般说远志你明白么?”
齐远志点点头,道:“三将军既然意思坚定,我便不再说什么!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遵守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黄州,人在城在。这是三将军的承诺,也是我齐远志要遵守的承诺!”
宋文松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天已经为很多事情都安排好了结局,就像黄州这样,你我二人的生死存亡不在于这城池的得失,这其中的微妙不能用言语描绘,而能够领悟到这一点,也是我这一次西北大败之后最大的收获!”
齐远志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很多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出口呢,他知道陆铮他固然不能看透,而现在的宋文松也不是当日的三将军了!
对宋文松这样的顶级天才来说,每一次巨大的失败其实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就像上一次陇右大败,宋文松从陇右逃到辽东,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之后,其无论是心性还是气度和之前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齐远志现在很担心陆铮会将南府军全部带走,直接攻中原,来一次中原大战,从而在中原立足。如果是那样,宋文松在黄州根本坚守不住,孤军奋战就算要逃,在茫茫的辽东平原之上,宋文松手中的这点兵力也没有自保之力呢!
齐远志觉得如此此时要谋算,宋文松应该要趁机舍弃黄州,而后直奔辽东的中心城市盛京,宋文松在盛京可以得到陆铮留下的大量的资源,另外还可以趁机在盛京整军,这样一来,宋文松至少能有半年以上的安顿机会。
因为此时此刻对西北军来说,宋文松无关紧要,黄州才是真正的紧要之地。陆铮攻下了并州之后,威胁是陇右,宋乃峰已经没有退路了,因而他和陆铮之间谁都没有退缩的余地,双方唯有一战定高下,分胜负便是决生死,两位巨人对垒,便恰能给宋文松良机,这对宋文松了来说太珍贵了!
如果是以前,齐远志一定会把自己所想的这些点点滴滴毫不犹豫的都说出来,而且他会力排众议的去建议宋文松照着这般计划行事。可是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齐远志内心忽然之间便有些空空荡荡,那种复杂的情绪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死守黄州希望在哪里?齐远志看不到太大的希望,可是合适宋文松的决断,毋庸置疑的决断!
还有,齐远志现在已经不是宋文松的心腹谋士了,齐远志和整个齐家现在都归顺陆铮,齐远志是陆铮的门客,他没有理由再和宋文松站在一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齐远志年轻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念头,而当天投奔宋文松之后,他一门心思的又为宋文松谋,希望宋文松能够成为他一直所向往的那种王侯将相,甚至是霸主枭雄。
现在,齐远志觉得这些都无比的遥远,陆铮就如同一座不能逾越的山,宋文松现在都越不过去,更何况是他齐远志?
一夜辗转,难以入眠,第二天清晨,齐远志睁开眼睛的时候耳中听到的便是杀声震天,他浑身一激灵,不过草草洗漱过后便在几名亲卫的拱卫之下登上了主城,这个时候城墙之上已经杀声震天了。相比昨天,进攻一方的动作更加的疯狂,西北军如同蚂蚁一般密集,他们前仆后继的涌向黄州城,他们有云梯,有攻城车,有投石车,很多将领**着半身,亲自攀上云梯进攻城池。
城墙之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檑木滚石,火油投石等疯狂的往城下倾泻,宋文松手中握着兵器,自己站在了城门的第一线,他高声呐喊,手握长槊,但凡城头告急,他的长槊便如同雨点一般的扎过去,一个有一个的敌人被他亲自从长槊给挑下去,这般紧张的局面之下,他傲然而立,稳若磐石,真就如同战神一般。
在他的鼓舞之下,城墙之上的守卒们忙而不乱,悍不畏死,面对对手如潮水一般的进攻,他们有条不紊的应对,一方城墙之上的守卒阵亡,立刻就有一队队的新人增补而上,如此这般,前仆后继,毫不懈怠……
看到这一幕,齐远志内心忽然觉得有一股热血在涌动,这血腥而残酷的战场之上,所有的阴谋诡计在此时此刻似乎都变得无比的微不足道了!战到此处,只有一个念头了,那就是杀!
齐远志内心生出这个念头来,便“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怒声大吼:“杀!”眼毕,他亲自冲上战场,向宋文松一般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守城大战之中……
第798章慷慨赴死?
黄州守城大战,这一战非常的惨烈,一方面秦业嗣军令在身,头悬利剑,他不得不拿下黄州,唯有如此西北军才能从危险之中走出来,这一战才有最后的胜机。
而另一方面,宋文松铁定了心要和黄州共存亡,虽然他手中不过三四万人马,可是他为了守黄州准备长达数月之久,黄州城里面仓廪充实,武器齐备,人心安定。最重要的一点是宋文松意志如铁,每天都身先士卒,纵然遇到千万困难,他都冲在最前面,南府军将士受他激励,个个勇敢凶猛,悍不畏死。
宋文松不会忘记陇右的那一次惨败,他的惨败是因为他手底下的兵都是西北人,而在陇右宋乃峰才是真正的王者,因此任宋文松有再厉害的本事,只要他手底下率领的大军是西北军,遇到了同样是西北军的父亲就只有惨败的命运。
可是这一次情形不同了,他率领的大军是辽东的南府军,他宋文松心中憋着一口气呢,那一次惨败,这一次他就一定要挺起胸膛来,他要用事实证明他宋文松有能力成为这天底下最强的战将。
两军对垒,一方稳如磐石,另一方心急火燎,秦业嗣一共受挫了七天,七昼夜拿不下黄州,从陇右发过来的飞鸽传书一日比一日催得紧,秦业嗣心中明白,大战到了这一步,西北军对辽东的用兵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按照宋乃峰的设想,这一次对辽东用兵,陆铮简直是瓮中捉鳖,辽东是西北军天然的战场,宋乃峰亲自率领大军叩黄州之门,秦业嗣则是越过连山,率领西北军主力从天而降,直接插|入辽东腹地,这等进攻陆铮根本就没有办法防备,可谓是防不胜防。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铮也看穿了自己的难局,其索性干脆就不防守,而是果决果断的舍弃辽东,将所有的兵力汇聚于黄州之东,他先用计策诱川山岳,将川山岳三万人马先灭。
而后他亲自率领大军铺天盖地的直接猛攻雁门关,雁门关是宋乃峰亲自镇守,宋乃峰自己有心杀敌,可是下属们却因为担忧他的安危而不能放开手脚,结果雁门关快速失守,现在黄州又固若金汤,西北军的妙计变成了蠢计,西北军本来有二十万人马,现在被强行分割开来,陆铮亲自率主力猛攻并州,相当于是对西北军实施各个击破,这一战打到这个地步胜负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
秦业嗣在军营之中,来回踱步,整个人无比的焦躁,他脑子里就只想一个念头,那就是怎么办?事已至此,该怎么办?
“这一战如果败了,我们西北军可能因此一蹶不振,不仅辽东我们得不到,甚至我们可能连中原的主动权都要丧失,王爷这么多年征战攒一点家底不容易啊,倘若我们丢光了,又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卷土重来!”秦业嗣语气十分深沉。
这一次和他一同出兵,担任他副将的另外一人名为周兵,此人也是宋乃峰手下的心腹爱将,两人这一次同时遭遇困窘,因而也经常碰到一起同商对策!
周兵道:“王爷现在很急,因为并州的局面告急,陆铮一旦拿下并州,便有可能威胁到陇右,陇右地域虽然广阔,但是王爷手中没有多少兵,更重要的是陆铮对陇右非常的熟悉,当年他在陇右待过数年,如果是那样,王爷一旦遭遇危机,我等在辽东该怎么办?”
秦业嗣心中一阵焦躁,却硬是想不出妥善的对策,他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周将军,你说说咱们能不能从原路回去?穿过连山回陇右,这一战我们就当败了!”
周兵直愣愣说不出话来,他瞪大眼睛道:“秦将军,我们千辛万苦才越过连山,这道天堑我们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西北军对辽东用兵,目前为止已经死伤了好多万人马,现在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了,这绝对是巨大的耻辱,受这等羞辱王爷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
“那怎么办?我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难不成真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黄州,从而再跟在陆铮屁|股后面用兵,那样用兵我们能有多少胜算?”秦业嗣怒声道。
周兵叹了一口气,道:“秦将军,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一个策略,那便是派人入黄州城去见三公子,三公子毕竟是我西北人,也是王爷的第三子。血浓于水,双方就算有再深的误会,在关键时候还是可以化解!
你我现在和三公子倘若能谈妥,黄州一帆风顺的拿下来,我相信通过这件事情之后,王爷也对有所触动,说不定三公子……”
秦业嗣没等周兵说话便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瞒周将军,这个计策我已经施展了,这个时候我的亲笔信早就到了宋文松的案头,不过从目前来看,几乎没有效果,对手更没有打算和我们善了,哎……”
秦业嗣狠狠的一拳砸在几案上,道:“黄州守军其实已经在强弩之末了,我反复思忖,咱们唯一的出路还是使劲的打,狠狠的打,用尽所有的力量进攻,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有一线机会!并州我们管不了了,陇右我们更管不了了,我们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眼前这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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