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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莲静竹衣
原以为太皇太后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她听了之后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好久,太皇太后才重新躺下,只低声说了句:“原来如此。”
是的,布木布泰想明白了。
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可以左右的。唯独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那是最无法用理智来约束的。
此前因为其其格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布木布泰才会以为其其格并没有真正爱上鳌拜,也正因为如此,才是可以放心加以利用的。可是现在,她居然为鳌拜怀了孩子,那么她就是真真正正爱上了鳌拜,如果这样,对这个女人,自然一切也都无从把握了。
而眼下,这其其格倒也着实聪明,经历今晚,不管鳌拜是生是死,她和孩子都不能存活。
如果没有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做,即使保全了鳌拜,鳌拜也不会再信任她,而同时她又失信于慈宁宫,自然也没了活路。
若是遵从太皇太后的命令,那样不仅鳌拜要死,就是鳌府上下,包括她肚里的孩子也不能活。
怎样都是死。便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其其格跟太皇太后学到的。所以,她才选择带着孩子体面地死去,既保全了鳌拜,也给了慈宁宫一个交代。
好,又是一个“情”字惹下的罪孽。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面sè中满是忧虑。
“怎么?”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说。”
“这桩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奴才担心,若是一会儿鳌拜回到府中,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会不会狗急跳墙?”苏麻喇姑很是有些紧张。
“一个小贼从一户人家偷了东西得手之后跑出去,偏被路人瞧见,路人以为他与这家的寡妇有私,便骂他下作无耻。你说这个时候,这小贼是与人辩驳清白,还是暗自忍下?”太皇太后反问苏麻。
“您是说,这一次咱们虽是借题发挥,可是鳌拜未必清白,所以这一次他必然会忍下?”苏麻仿佛难以置信,“私自tiáo查的事情,他们或许会忍,可是那其其格,原是他心尖上的人物,如今又已然怀了他的骨rou,就这样平白死在宫里,他能忍?”
“哼。”太皇太后冷冷一哼,“其其格是个聪明人,如果经过今夜,咱们不动她,她又不自寻死路,那鳌拜也是断断不能饶了她的。鳌拜可不是傻子,咱们也没明白显然地去查抄他的府邸,不过是派了宫正司的两个人悄悄地去,单就请了他的庶福晋其其格来。这再显然不过了,其其格原本就是咱们的人。他也必定知道,他的那些个事,咱们如今也是清楚的,若要真撕破脸,不过两败俱伤,他未必能占到上风。”
苏麻喇姑还待揣测,太皇太后面上却已然变了颜sè:“那个龙袍确有些古怪,去查查。”
“是!”苏麻喇姑不敢再多言。
“还有,那丸药又是怎么回





清宫谋 第 141 章
事?太医院孙景是怎么说的?”太皇太后仿佛有几分不确定。
“他说了那药确是安神用的,平日掰开一些用水和了服下,可以安然入眠。”苏麻喇姑答道。
“是安神用的?”太皇太后重复了一句,仿佛不信,“她小小年纪,正是偷懒恋床之际,难不成还会睡不安稳,需要药石助眠?”
听太皇太后的口气,似乎是不信。其实苏麻喇姑自己也心存怀疑,虽不信那两丸药是什么春药、毒药,但是她更加不信是助睡安神用的。“就是说呢,如果这药仅是安神用的,那她自不必将那两丸药如此小心隐藏着,也不必看到那药之后便神sè有异,更加不会急着吞下去。”
“去,把齐佳裕德给哀家找来。”太皇太后挺直了身子,眼睛亮闪闪的,威严中透着一股子凌厉。
“这会子?”苏麻看了一眼主子的神sè,便咽下了后面的话,立即出去差人去办。
不多时,齐佳裕德便站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许多年不见,你竟一点儿也没变。”太皇太后盯着齐佳裕德说道。
“太皇太后,也是一点儿没变。”齐佳裕德不卑不亢,淡然回道。
“还是当年那个老样子。”太皇太后突然面sè一紧,“只是见了哀家,为何不行礼,不请安?”
齐佳裕德无喜无悲,更无半分惧sè:“太皇太后难道忘记了,太宗皇帝曾经有过口谕,在这宫里除了当朝天子以外,后宫之中,奴才只可向先孝端文皇后行礼、请安。余的,不管是哪宫的主子娘娘,奴才皆可自便。”
苏麻喇姑闻声sè变,她的腿抑制不住地微微轻颤,终于还是跪了下去。她自知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面,太皇太后定会不快。
然而,出人意料,太皇太后绷着的脸缓开了,她笑了笑:“不愧是姑姑亲自tiáo教出来的人,这个气度、胆量真真是没人可比的。”说着又拿眼睛扫了一眼苏麻,“好好的,倒让人家给比了下去,旁日我只当你是个没挑的,没承想,这人比人,真是比不得的。”
“是。”苏麻颤抖着应了一声。
“起来吧。她难得来我这慈宁宫,去,弄些好茶点来。”太皇太后吩咐着。
“是。”苏麻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殿外廊下侍候的宫女素问立即上前:“姑姑这是怎么了,如今虽说还在伏中,可正深更半夜原本已经有了凉意,怎么这汗倒把衣服浸湿了?”
苏麻看了她一眼,又看到不远处候着的两名宫正司的女史,只说道:“去请她们到偏殿喝茶。”
素问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而行。
苏麻又亲自带了慈宁宫大宫女素言、木锦两人去茶室烹茶。
寝殿外面远远地只留下两个老实本分的小太监在守门,整座慈宁宫寂静极了。
殿内,太皇太后与齐佳裕德在良久注视之后,终于还是太皇太后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让哀家很失望。”太皇太后说。
“奴才也正想对太皇太后说同样的话呢!”齐佳裕德面sè沉静,一句不让。
“哈。”太皇太后冷笑着,“行了,坐下吧。”
“谢座。”齐佳裕德坐了下来,隔着炕桌,就那样坦然地坐在孝庄的对面。
孝庄有些哑然。
这样孤傲的齐佳裕德,居然是姑姑tiáo教出来的。真不敢相信,那样柔顺、宽和的姑姑太宗的孝端文皇后哲哲,竟然能tiáo教出这样厉害的人物来。
“你可知今夜哀家召你过来,所为何事?”孝庄问。
“不过是为了这桩‘莫须有’的官司。”齐佳裕德懒懒答道。
“什么?莫须有?”孝庄蹙眉。
“奴才自然知道这个烫手的山芋如何会跑到奴才手上。奴才心中明白。所以这桩官司虽然接得糊涂,但是却不能做得糊涂。明知道您老人家是想给昭妃找个罪名,再攀扯上鳌拜与遏必隆,如此一来便可以兵不血刃地为皇上夺回皇权。这一招算得上是个好计策,虽然不甚光明磊落,但却是为了皇权一统。所以奴才虽然不屑与之相谋,却也勉qiáng配合了。”齐佳裕德对上孝庄的眼睛,“如果奴才看不透大局,没有这分担当和把握,也就太辜负太皇太后的器重了。”
“你既然心如明镜,又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孝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恐怕时机未到吧。是天命如此,我又奈何?”齐佳裕德说着说着便突然笑了,对着门口喊道,“苏麻,愣在外面做什么,这茶点可是端来了?”
孝庄一怔,只听外面传来苏麻胡乱应了一声。
这齐佳裕德果然敏锐。
“还不快进来。”孝庄吩咐着。
苏麻应声入内,出于谨慎,并未让素问等宫人一同进来服侍,省得见到殿内情形不定又生出许多闲言闲语,引发胡乱的猜想。
苏麻将点心与热茶呈上,随即便束手而立。
“这太医院左院正孙景孙大人不仅医术没得说,又一直受太皇太后青睐,自是信得过的。”齐佳裕德捏起一块桂花枣泥酥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既然他都说那只是助眠的药,自然是没错的,如今这昭妃娘娘还在宫正司的西小房里睡着呢,呼呼的,就是拿锥子扎一下,也醒不过来。”
太皇太后盯着她,实在有些气闷:“你倒jīng明,全知哀家心中所想。没等哀家问,便巴巴地回了。”
齐佳裕德放下吃了两口的枣泥酥,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对上孝庄的眼睛:“你我同在孝端文皇后身边,算得上一起长大,虽然对彼此并不喜欢,但是各自的心思那却是最明白不过的。”
“这事,你是怎么看?”面对齐佳裕德笃定的神sè,孝庄反倒有些忐忑了。
“刚刚我说,我对太皇太后也相当的失望,你以为仅是一句戏言?”齐佳裕德看着孝庄,“你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吧?此番虽算是个不错的计谋,却是cào之太急,如今反倒把饭做夹生了。
苏麻喇姑此时此刻站在殿中,第一次有了想逃开的感觉。
因为在她的印象当中,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太皇太后说过话,就算当年的孝端文皇后,或者是宠冠六宫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宸妃海兰珠,她们也没有敢这样冷言冷语地奚落评说主子的言行,偏这个齐佳裕德却敢。
苏麻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世上任你是再厉害的一个人,恐怕老天也会再派另一个人来挟制你,这就是生生相克吧。
“那么依你看,眼下之事可还有挽救之策?”孝庄竟然放下身段去问她。
齐佳裕德笑了:“太皇太后莫是忘记了,奴才当日接掌宫正司时已立下重誓,奴才只管宫闱中违矩越礼之事,处事不偏不倚,不为任何一方谋利钻营。”
“那此案,你会如何了结?”孝庄又问。
“等那昭妃醒了,宫正司自有判断。无论如何,殴伤圣驾,致龙体有损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是昭妃本人也供认不讳,此




清宫谋 第 142 章
一罪。再者,宫妃与外臣私相授受也是属实,此二罪,但这一桩,她虽是主犯,长公主也是从犯。除此之外,私藏龙袍或者蛊惑叛乱查无实证。而单凭这前两项罪名,昭妃便可死可废。”齐佳裕德拍了拍手,轻轻掸了掸落在前襟上的点心皮,站起身仿佛要起身离去。
“就这样走了?”孝庄有些失神儿。
“你也不必再沮丧,虽然眼下没能如你的愿,一鼓作气办了那两位,但也算敲山震虎了。如果他们没有僭越之心,自当就此谨慎、知道进退,那归政皇上便是自然而然的事;反之如果他们真有不臣之心,则必会加紧部署、变本加厉,如此一来,你也好抓着把柄再做文章。”齐佳裕德说完,便向外走去,也不跪安。
她在经过苏麻喇姑身边的时候,面上微微一笑,还拍了拍苏麻的手臂,虽然没有再说什么,算是安慰。
接着,面sè又恢复了往昔的冷淡肃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形,不管是孝庄还是苏麻,都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迷茫之中。
第八十章 生死关头现真情
次日辰时初刻,康熙至乾清门听政。
在经历昨夜那场惊心变故之后,再次临朝,看着文武百官、亲王贵戚们跪拜在地口中山呼“万岁圣安”,康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几位昨晚参与殿审的亲王、郡王们的眼睛,他觉得在这些人的心里一定是在暗暗鄙视自己这位无用的“天子”。
于是,整个早朝期间,笼罩在乾清门内的正是一种蕴着千钧之势的平淡。
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奏报,是真的无事可奏,还是说他们明白即使奏了自己这个“儿皇帝”也是无从左右结果的?
难道自昨夜一局失利之后,自己已然一败涂地了吗?
康熙不禁气馁,也许作为帝王,自己终究是少了些勇气。可这勇气决定着太多人的生死。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一将况且如此,一国之君若成就千秋霸业又如何,注定要积多少冤、历多少劫、染多少血呢?
少年天子的目光对上安亲王岳乐,从他的眸中康熙读出些许的安慰。是了,那是一种将睿智隐藏在平淡中的深意。年轻的皇上读懂了,于是他重又打起jīng神,炯炯龙目对上鳌拜与遏必隆。
此时,皇上心中倒很是有些期待。今日,他们会有何种反应呢?
鳌拜似乎也在等待这个机会。见皇上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便出班启奏:“苏克萨哈所犯罪行件件清楚明白,如今已然审清,就请皇上御览钦准。”
鳌拜将折子呈上,顾问行接了过来呈到圣前,康熙打开之后扫了一眼,面sè已然微变。好个鳌拜,可知自己昨夜刚刚在生死间走过一回,如今却急着要置苏克萨哈于死地。虽然自己也不喜欢苏克萨哈钻营摇摆的品性,但他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当朝次辅,也曾深受先帝信任,何须如此赶尽杀绝?况且鳌拜的折子中还罗列了苏克萨哈“对上怨望,不欲归政”等二十四款罪状,以大逆论,要将其与其长子查克旦皆磔死;余子六人、孙一人、兄弟子二人皆处斩,籍没;族人皆斩。这也太过了。
康熙斟酌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苏克萨哈以额驸子入侍禁廷,承恩眷,历官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加太子太保,班行亚索尼,虽论事动辄龃龉间或有罪,但罪不至此,亦不至诛灭子孙。况其又与鳌卿辅有姻连,朕更加不忍……”
康熙话未说完,鳌拜已愤然振臂疾呼:“莫说与臣有姻连,就是血脉相息,臣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枉纵。如此常怀狼子野心不臣之人,必要立诛方能显我皇上之隆威!”
他嘴上说的什么已然不再重要了,再冠冕堂皇,亦是无端打断了皇上的圣训,再慷慨激昂,亦是在振臂咆哮朝堂,只是在场众人,却无人提出异议。
康熙的心,han入深潭。
面上依旧含着三分融融的笑颜,龙案下面的手已然紧握成拳青筋尽bào,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那一长串的说辞,只轻声说道:“鳌卿说得太快太急,朕一时不甚清楚明白,故要仔细斟酌,今日就议到这里。”
眼见鳌拜又要造次,圣上已然起身,顾问行立即诵道:“皇上退朝,百官跪安!”
乾清门高大的丹陛连着洁白的高台甬道,走在上面,少年天子的愤怒已经无所遁形。从这里,信步往北走去,一路直行,经过东西十二宫,由长信门入慈宁门。终于,他还是来到了慈宁宫。
“这是皇上自酿的苦酒,再难喝,皇上也须自己喝了。”太皇太后这一次没有为皇上准备浓郁的nǎi茶,也没有降火宜人的清茶,只是一杯苦酒。
康熙一饮而尽,确是苦涩辛辣。
“无论如何,苏克萨哈之过并不致杀子灭孙、牵连族人。”
太皇太后一挥手,猛然将那酒杯拨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康熙大惊。
“皇帝还是没想明白!”太皇太后厉sè痛心,“在皇帝眼中,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是什么?”
康熙自记事起,还从未见过太皇太后如此失态动怒,无措间,老老实实聆听教训:“孙儿请皇玛嬷教诲!”
“这不是哀家能教的,皇帝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就只一句,皇帝不是判官,凡事不能以论个对错、正反为目的,须知在很多时候这对错对错、反正反正皆可为皇上所用。”
“皇玛嬷?”康熙迷惑。
“鳌拜在你眼中可是周公?”太皇太后问。
“断然不是。”康熙回道。
“可是王莽、司马懿?”太皇太后再问。
“间或?”康熙微微一顿。
“那在天下人眼中又是什么?”太皇太后又问。
康熙迟疑。
“在天下人眼中,他不是周公也非王莽、司马懿之流。可若是有一日,他成了周公,你应如何?他若成王莽,你又如何?”太皇太后缓了又缓,“疮大疮小出头就好,你且让他闹去,什么时候闹到天怒人怨,你再出面拨乱反正必是人心所向、水到渠成。至于苏克萨哈,原本就是他的错,他想退政保命就是不忠,否则或在朝堂之上还能有些作为,如今是他先断了自己的活路。这一子,咱们必得弃了。”太皇太后说完这一长串的话以后,忧心忡忡地看着孙子,“这朝堂上驭臣之道很像下棋,人人都爱吃子,孰不知弃子比吃子的学问还大。”
“弃子?”康熙细细思忖,仿佛渐渐明白,只是心中又有些悲凉。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倭赫父子、汤玛法以及追随者,还有那不附权贵的王登联、朱昌祚、苏纳海,如今再加上苏克萨哈连同子孙族众,这些弃子之痛,他也受得够多了。
然而不知今日之后,是否还有明日。如此弃而复弃,自己这个天子是否会有无从可弃之时?
“弃是为了诱敌深入,同时还要再布新子,如此虚实交替,才能成局。”太皇




清宫谋 第 143 章
后仿佛看出康熙所惑,又添上一句。
“东珠?”康熙心中一动,他知道东珠将是太皇太后下一个要弃的子,当即便被针刺到了一样,“不,她不是这局上的棋子,绝不!”
入夜。
宫正司后院西墙连着一条小小的回廊,穿廊而过依山石之势建了一座方方正正的阁楼,这是宫正司里最隐秘之处。虽然在这宫正司的南北两重院落之间东西跨院还各有十几间暗室,用来关押与审讯违戒谪罪之人,但是如今获罪的昭妃无论如何都是身份贵重的,所以自殿审之后便被特别安排在这阁楼之中。
东珠熟睡了不知多久,当她渐渐清醒,还未睁开眼睛,仍在朦胧之际时仿佛听到有两个女子的对话。
“苏云姐姐,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太医说了,应该就在今夜。炉上的锅子你可要看好了,等她醒来,先喂上几口水再喝些清粥,要千万小心,这粥和水一次都不要进得太多。”
“是,苏云姐姐尽管放心。”
房门仿佛突然开了,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苏云,你怎么还在这里,齐宫正找你,快与我同去。”
“我知道了,这就去。”
“你也太多事了,不管她以前是多么尊贵的人,如今正是落驾的凤凰,你还巴巴地派了宁香来侍候着。”
“不管她以前如何,以后又如何,生死之间,我都是一样相待。”
房门重新关上,两个人一轻一重的步子渐行渐远。
一前一后,三个人的对话尽收于耳,东珠却始终未曾睁眼。
她的脑子昏沉沉的,很多事情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不自在。身子是那样麻木,仿佛整个躯体都不是自己的。好奇怪,那不是假死药吗?自己吃了以后究竟是满身红斑高热不退,还是真的闭息而亡?听她们的对话,应当是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又说自己今夜会醒来,只是醒来以后又该如何?
突然间,东珠想到自己这一睡可不要紧,阿玛、额娘和府中众人,他们如今是何等境遇?自己昏过去以后,局势如何演变?
东珠猛地睁开眼睛,正瞧见床榻前站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小宫女,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你醒了?”
东珠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一睡,足足睡了三日,如今肯定是饿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小宫女上前扶她。
东珠环视室内,这是一间很小的居室,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地方。“这是哪里?”此语一出,两人都愣了,东珠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低沉。
“这里是宫正司,你先喝口水吧。”小宫女倒了一杯水递到东珠嘴边,东珠伸手去接只是手上无力,于是就着小宫女的手喝了半盏。
“好了,苏云姐姐刚刚吩咐过了,这水你得一口一口地喝,喝了这些也就够了。先缓缓,不然反而对身体不好。”小宫女很是伶俐。
“苏云?”东珠仔细想着,她不记得自己以前还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苏云姐姐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典正,人也是极好的。她交代的话,定是没错。”小宫女眼中尽是崇拜。
那么,面前这个小宫女应当就是宁香了。
东珠打量着她,只见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再普通不过的蓝sè旗装,却没有梳旗头,许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只梳了一条大辫子,乌油油地拖在脑后,辫梢儿绑着由淡绿和深绿两sè绒绳混合在一起搓成的辫绳,又干净又利落,还存着一分与年纪极相衬的活泼。那张晶莹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脂粉,眉眼长得虽小巧但很是jīng致,如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你,喝点粥吧。”仿佛被东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桌上拿起碗,又从炉上的锅里盛了两勺粥,端到东珠跟前。
东珠摇了摇头,她哪里吃得下。
“你就喝两口吧,虽说咱们宫正司有小厨房,可是这会子早就熄了火,这小炉原是苏云姐姐屋里煮茶喝的,特意挪了过来,就为的你醒来时能喝碗热粥。”小宫女看到东珠不想吃东西,急得直搓手,赶紧劝道。
东珠不由微微一笑:“我若不吃,你怕交不了差?”
“你这人真是。”小宫女瞪了她一眼,“这本不是什么正经差事,你以为如今我们愿意侍候你吗?再说了这也不是宫正、司正大人们交代的,只是苏云姐姐人好,我才愿意帮她来照看你的。”
原来如此,那个苏云,自己倒真不知因何被她细心关照。
东珠接过粥碗,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怎么?不好喝?”小宫女递来帕子。
“嘴里没味,闻了这粥,倒觉得想吐。”东珠叹了口气,“对不住了,枉费你和苏云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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