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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莲静竹衣
“咦,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你真是皇妃?你真敢跟皇上动手?”小宫女很好奇。
东珠不语。
“行了,你好生再躺一躺,既然嘴里没味吃不下,我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咸菜。”小宫女转身离去,出门的时候还探了个头,“我得把门锁上,你可千万别跑,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放心。”东珠叹了口气。
听到外面房门落锁的声音,仿佛宁香还闷哼了一声。
东珠感觉乏力得很,便重新闭上眼睛。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小宫女宁香的名字,应当就在这首词当中,那么……
“都这会儿,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这是费扬古的声音!东珠大惊,是梦里吗?如果是梦里,她宁愿不再睁开眼睛。
“好了,既醒着,就快些起来!”一个qiáng有力的手臂挽住了她。
这温度,这力度,这声音,这气息,还能是旁人吗?
东珠睁开眼睛看到费扬古,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当日若不是你去报信,我怎么可能重新回到宫里!又怎么可能有今日之苦?”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与我算旧账?”费扬古将手中包袱放下,“赶紧换上。”
东珠打开一看原是件侍卫服,她怔怔地盯着费扬古:“你要带我走?”
“是!”费扬古点了点头。
“可是真的?”东珠满心疑惑。
“我何曾骗过你?”费扬古眸中含怒。
“你骗我一次,已令我心碎神伤,你若再骗我一次,我必灰飞烟灭。”东珠失神地喃喃自语。
费扬古叹了口气,一把将她从榻上拉起:“好了好了,快别感伤了,等到了外面,有的是时间让你感伤,快点换衣服吧。”
“你给我换。”东珠泪眼朦胧。
费扬古本想就此松手,可是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再看东珠玉颜憔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这些日子又清减了许多,于是只得帮她更衣。所幸她身形纤细,所以只需除去外面的旗袍、底裙,留着中衣直接





清宫谋 第 144 章
套上侍卫服也就是。甚是麻利地帮她系好最后一枚扣子:“好了,走吧。”
推开房门,看到宁香正躺在地上。“宁香!你把她怎么了?”刚刚事发突然也来不及细想费扬古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现在看到宁香不省人事,东珠立即心惊胆han。
“详细的事情你不必多问,这小宫女自当没事,只是稍稍吃了些苦头,有了这苦头,明早事发,她也能少些干系。”
说罢,费扬古揽住东珠一跃而下,竟然直接从阁楼落到悬空中的山石上,院子里幽黑一片寂静极了,东珠心慌得厉害,头也越发地昏沉。
“闭上眼睛。”他说。
东珠乖巧地闭上眼睛,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由着他带着自己经山墙石苑出了院子。费扬古揽着东珠从宫正司西角门绕出一路往北,不多时便来到了宫苑最北面由东往西的甬道上,东珠知道,这是离西北门最近的一条路。
“要走西北门出宫?”东珠疑惑。
“是。”费扬古说,“只是此时还不到出宫时间,我虽有令牌,也不好贸然带你犯险。”
谈话间,不远处传来靴子踏在路上发出的声响,正是巡夜的侍卫走过来,费扬古赶紧拉着东珠闪进高墙内的一排低矮小房内。“这是当年伶人们入宫侍宴更衣上妆之所,大清开国早已废除了伶人入宫侍宴的惯例,所以这房子便废弃了,也自是无人看管。我们在此稍候片刻,再有半炷香的时间,等去西山取水的水车过来,我们就可出宫了。”
见东珠秀眉微蹙,费扬古便好生安慰:“放心吧,一切都已准备好。”
又见东珠面sè苍白如纸,费扬古便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摸出一枚参片塞入她口中。“先含着,提着气,缓一缓。”
“出宫以后,你是什么打算,把我藏起来,还是与我一同远走高飞?”东珠拉住费扬古的袖子。
“一同走。”费扬古压低声音。
“真的?”东珠注视着费扬古。
费扬古点了点头。
“你的心愿呢?就此终结?要知道,你放弃的可是你一生的机会。”东珠说。
费扬古:“虽然放弃,但却可以成就你的心愿。”
东珠很是意外:“如今,你终究还是从了我。”
费扬古:“我知道那两丸药一定不是普通的安眠之药,看到你在殿上吞了那药,我便知道我错了。收起一切争qiáng好胜之心,为人子、为人弟,我可能有亏,但是在这天地间为一男子,我不可再对不住你的心。”
东珠:“你,真的怕我死?”
“很怕。”费扬古将东珠的手攥得很紧。
“如此,也值了。”东珠笑了。
“什么?”费扬古微微皱眉,原本柔和的面sè重新变得如往常一样的清冷俊毅,就像他心里永远揣着一个苦涩的东西,如果一不小心触碰到那里,即使前一刻还是风淡云轻下一瞬便立即凄风愁雨。停了半晌,他才说道:“罢了,等出了宫,你要说什么我都仔仔细细地听,你要想聊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这会儿先忍一忍吧。”
东珠摇了摇头:“你想通了,我却改主意了。”
“什么?”费扬古面sè大变。
“今夜,我们走了,或许可以大漠东海自逍遥,可是你我的族人亲眷,他们又当如何?”东珠摇了摇头,“经过那夜殿审,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有多任性,原来我的一句话,一个无心之举,便可以连累额娘阿玛兄弟姐妹入万丈深渊,可以决定那么多人的生死,甚至是令朝堂刀兵激变。”
“东珠。”费扬古握着东珠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该懂事的时候,你糊涂;该糊涂的时候你又明白过来。可不管怎么说,如今,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赴死?”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来了。”东珠笑了笑,她紧紧依在费扬古怀里,“你终究是怕我死,若是我有半分生机,你便不会替我出头,也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对吗?可是你要明白,如今我的心思与你是一样的,我虽想与你在一起,可又怎能让你与我一同冒险?还有我们的家人,我又怎能让他们为我赴死?”
“先帝驾崩前,曾留给我一道圣旨,是关键时刻保命的护身符。等我们离开以后,我会派人将它送到你府上。这样不管事态最终如何,料想也能保全你家的平安。”费扬古附在东珠耳畔低语着。
东珠chún边的笑容一点点儿扩大:“真好。”
“好了,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费扬古要往外走,东珠突然叫了一声:“糟糕,那个埙,还在承乾宫,我要把它一同带走。”
“都什么时候了,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个。”费扬古不禁啧怪。
“那能一样吗?我不,我就要那个。”东珠的倔劲上来,又像往昔闹脾气一样嘟着嘴,“你去帮我取来,以你的脚力,不需片刻也就回来了,我在此处等你。反正也要等水车。”
“可是……”费扬古还待再劝。
“那个埙对我的意义你是知道的,从四岁起它陪了我将近十年。我以后还要把它当成传家宝,用它教我们的孩子吹奏呢!”东珠面上的笑容极为灿烂,灿烂得让人有些不忍。
费扬古终于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东珠的笑一点儿一点儿收去。“罢了,如今你虽能为我抛弃一切,而我又怎能如此自私?”
第八十一章 文心雕龙悟知音
脱掉侍卫服,将其郑重其事地放在屋内最显眼的地方,这样,费扬古一回来便可知道自己的心意。东珠只穿着一身轻薄的中衣,推开房门,看着天上的月亮,辨了辨方向,便朝宫正司走去。
刚刚来时,虽有费扬古搀扶,但身子如同负了千斤之担,此刻却是无端轻松极了。
东珠心里明白,这,应当是一条不归路吧。如今一切种种皆已想清楚了,舍此一身,不连累额娘、阿玛和族人,也不会让费扬古放弃前程。
这样,也值了。
如此一想便再无所惧,所以通身上下便轻快起来。没用多时,便看到了宫正门,东珠想了想,并没有走旁门暗道,而是在宫正司守卫的目瞪口呆中,大大方方走进了大门。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见到她的宫人们,丝毫不感意外,只是依礼默默请安,随即便站在两旁,仿佛是有人交代过一样。疑惑才起,但很快,当东珠步入宫正司上房正堂时,看到端坐宝座椅的宫正齐佳裕德时,便懂了,因为她脸上的神sè是那样的笃定,她似乎认定自己会跑回来自投罗网。
“齐宫正。”东珠对上齐佳裕德的目光,“你在这里,等我?”
“正是,本座知道你会回来的。”齐佳裕德说。
隐隐地,似乎从不远处传来女子呜咽的哭声,好像是宁香,难道是被自己连累,在受责罚?东珠眉头微蹙。
“来人。”齐佳裕德轻轻一唤,即有人入内听候吩咐,“放了苏云和宁香,通传下去,




清宫谋 第 145 章
此二人罚俸半年,充作杂役。”
“是。”
“需要罚得这么狠吗?”东珠冷冷地看着齐佳裕德,透过这个女人,她看到宫正司正堂的摆设:象征宫正司最高权力的宫正宝座,宝座后面金光流彩的五扇绣屏,西墙根下陈列奇珍的多宝格,以及多宝格前面那张书案,书案上的砚台以及那看似毫不起眼实则价值连城的玉镇纸。
东珠自chún边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是在炫耀你宫正司无上的权力吗?难怪人们都说在这后宫之中,混得好的女官不亚于一宫主位,特别是这宫正司宫正,执掌后宫一切戒令责罚,权力堪比后宫之主。”
“那又如何?”齐佳裕德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有这其中的道理,我可没有祖荫身家可仰,也没有沉鱼落雁的姿sè可依,一步一步坐上这个位置,正是数十年辛苦耕耘得来的。如今我可以依着法度规矩来惩办任何人,但是在此之前,我也要守着这规矩法度经历炼狱之苦,百炼成钢,才能有今天。”
“何苦跟我说这些?”东珠靠在椅中,她已经很乏了,整整三天没有进食,醒来时的半盏茶连同刚刚费扬古塞入口中的参片让她勉qiáng走回宫正司,如今自是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白白坐享其成的。我是如此,娘娘你也是如此,即使今日有三分侥幸,明日也得悉数加倍重来。”齐佳裕德轻轻拍拍手。
自有人端来一碗汤水。
“喝吧。”齐佳裕德看着东珠,“太医院弄的药膳,应当比苏云自作主张熬的清粥好喝些。”
东珠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喝?”齐佳裕德问。
“过了今夜,明天我会如何?”东珠对上齐佳裕德的目光。
“你的罪,已经定下,只等你醒来便会行刑。除去那桩‘怂恿外臣犯上作乱、谋朝窃国’的大罪查无实证以外,单单你‘以下犯上殴伤圣体’‘与外臣私相授受’这两项大罪无论哪一条,你都难逃一死。”齐佳裕德坦白答道。
“那又何必浪费药石汤水,总归一死罢了。”东珠轻轻吸了口气,这天气似乎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凉了,想一想还在七月间,怎么就会觉得凉呢。
“任何人犯罪,在我宫正司皆是要依罪定刑,即使是死罪也应当是接受刑罚而死,却不能让人在我这里饿死、病死。”齐佳裕德的声音听起来极冷,yīn森森的不带半分人味。
“迂腐。”东珠冷冷一笑。
“这药,你喝也不喝?”齐佳裕德又问。
“本是多此一举,太过麻烦了,我不喝。”东珠把头一仰,索性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来人。”齐佳裕德又是一声吩咐。
东珠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两个qiáng壮的宫女按着,又一人亲自将汤水guàn入她的口中,她紧闭着chún不想喝,可是哪里由得她。
东珠分不清是药汤还是眼泪,就那样又涩又苦,一起吞了进去。
“你们在做什么?”康熙匆匆入内,得到东珠醒来的消息之后,他不顾曹寅等人的反对执意赶了过来,一进宫正司大堂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禁又气又恨。
几个宫女瞬时松了手跪了下去,连同齐佳裕德在内,一起给皇上行礼请安。
东珠也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但此时她不知自己该如何自称,是臣妾还是奴才。这还是入宫以来第一次,害怕见到皇上,害怕与他相对。
康熙一把将她扶住,四目交会,竟然无语。
“这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齐佳裕德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朕如今也犯了规矩,齐宫正难不成也要责罚朕?”康熙黑着脸,亲自将东珠扶起。
“皇上。”齐佳裕德眼中神情颇为复杂。
“你们都退下,朕有话要单独同昭妃讲。”康熙说。
“皇上……”齐佳裕德还待再劝。
康熙已然怒极:“好个迂腐的东西,你当你这里是刑部大牢吗?就算刑部大牢,就算判了死刑,在秋斩前,还不许家人探监吗?”
“皇上如果只是探视,奴才自不敢拦。”齐佳裕德使了个眼sè,所有人退下。
“你,还好吗?”皇上坐在东珠的身侧,看着她几日未见,憔悴得已然脱了人形,不免心痛万分。
东珠瞧着皇上,努力抽动嘴角,仿佛是想笑,可是又似要哭。
“朕知道,你是无心的。朕什么都知道。”康熙眼角微湿,“可是朕什么都做不了。”
东珠摇了摇头:“皇上能来看我,就够了。”
康熙眉角紧皱:“你或许觉得朕是个窝囊的天子。”
“是东珠不懂事,从入宫到今日,都是东珠在给皇上添麻烦。”东珠看着皇上,仿佛才几日未见,原本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天子的眉目之间竟然有了些暮sè,透着一种沉稳老练与坚忍苍凉,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不,你不是不懂事,你是真性情。自那一日在南苑骑马,朕就知道了你的性情。也是自那一日起,朕就开始处处留心你。再后来,咱们每一次的争执、别扭,还有……在海淀,那转瞬即逝的快乐……”皇上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轻挽着东珠的手抚在自己的xiōng口,“你早已在朕的心里。”
对这一番感人的告白,东珠并没有应答。
她目光微扫,便看到了费扬古那熟悉的侍卫服,虽然眼睛只是瞄着衣袍一角,但是她仍然确定那就是费扬古。
该如何减轻他的悲伤,让他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意,不要妄动呢?
东珠想了想,便对皇上说:“以前是我太糊涂,如今才明白,人这一生总不能只为自己活,我们都有自己想要保全的人。为了他们,事事岂能随心所欲?很多时候,由着自己性子,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己。”
看到一向骄傲的东珠此时如此心灰意冷,康熙的眸中浸满悲愤:“朕虽贵为天子,却无法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无法留住将要离开的人。这种感觉,让朕愤恨难平。”
东珠从康熙怀中挣脱。她再一次恭敬地跪了下去:“自入宫以来,东珠还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给皇上磕过头,今日原该补上。”
“朕不要你跪!”康熙伸手去拉。
东珠却越发郑重,大礼参拜:“明日不管结局如何,东珠都不会怨恨任何人。只是恳请皇上善待承乾宫昔日宫人。”
康熙神sè越发悲凉:“你,还有何心愿?”
“长公主心如璞玉单纯无邪,就不要再多做责罚了。”东珠又是一拜。
“朕都答应你。”康熙将东珠扶起,“是否,还为你阿玛、额娘担心?”
东珠凝望着皇上,双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似明珠般散着温润的珠华,却足以穿过一切直抵人心最柔软的深处。
“皇上,东珠有句话一直藏在心里,原是不敢说、不敢问的,可是今日再没有不敢了。皇上可愿坦诚以对?”




清宫谋 第 146 章
康熙的心跳得极为厉害,他甚至有些许的慌张,这一刻终于知道什么是情殇,若是东珠对自己表白一句,即使为她抛弃一切又当如何?
“无论你问什么,朕都会待之以诚。”这便是帝王的承诺。
东珠淡淡一笑:“历朝历代辅政权臣不管是否真的有僭越之行,天子为了皇权隆威必定都会除之,这本无稀奇。但东珠好奇的是,若是朝堂之上有一天真如皇上所愿,真的没有了鳌拜和遏必隆,甚至连他们的亲信门士全都清除干净,那时,皇上又当如何?”
刹那间,康熙仿佛被雷击到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一时间竟然不能思考。是的,东珠又让他意外了,临别前的可贵时间,她说的不是情话,而是关乎朝政皇权的国之大事。
未等康熙想清楚,东珠紧接着又问:“当朝堂之上扫清障碍,君权再无衡制,那个时候皇上最想做的是什么?”
康熙终于背转过身去,他不再看她。只因为心中太过偏爱这个绝世的女子,她的思想太过卓尔不群,她行事又太过离经叛道。可是,偏这一切皆是他心底最渴望的。
终于,康熙深深吸了口气:“三藩、河务、漕运、西北及察哈尔的安定、大清版图满汉诸夷华夏一统!”
东珠听了,沉默许久之后,才又说道:“帝王心成就帝王业,皇上能有这样的惊天伟略甚好,只是皇上可知若要实现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康熙没有应答。
东珠微微蹙眉:“若皇上以为只有搬倒辅臣独掌乾坤便能实现这些,那就错了。”
康熙一愣,没有应答。
东珠不禁轻叹:“皇上还是心存芥蒂。罢了,东珠只想提醒皇上,弃子前一定要先想好在哪里可以布上新子,而新子的作用是否能真正代替弃子。这些,一定要在弃子前想清楚。”
康熙猛地回转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那双如水如珠的明眸,如果说昨夜太皇太后对他说的只是略微提点,而东珠此时所说的便是直中要害给了方法。康熙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太皇太后的睿智,是几十年后宫风云练就的,而她呢?明明只是十三岁的少女,难道是上天对她太过恩宠吗?给了她世上少有的澄明与智慧?
“你说什么?”康熙仍不敢信。
东珠微笑:“皇上现在身边有可用之人吗?”
康熙再一次意外。
东珠又道:“皇上知道如何去寻可用之人吗?”
康熙未语。
东珠再问:“寻来可用之人又如何令其为皇上所用?”
康熙依然未语。
东珠眼中浸润着坦诚与忧虑:“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南乡视者,不睹北方’。”
双目相交,是月朗风清下点到即止的神交,从淋漓的写意泼墨到似有还无的点染,东珠带给少年天子的震撼可想而知。
踱步走出宫正司,康熙一直在琢磨东珠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字面的意思他似乎是明白的,暗含的道理也是渐有所悟,只是最后这句话到底是否另有玄机,一时间,他并不能完全确定。
回到乾清宫懋勤殿,康熙便在书册中查找起来。
“万岁爷,该歇着了。”顾问行从旁提醒。
“去,把熊赐履给朕找来!”皇上头也未抬。
“万岁爷!”顾问行迟疑着,“是现在吗?”
“罢了,找他来了也该到了临朝听政的时辰了。罢了,你且去侍卫处看看明珠和费扬古、索额图他们,看是谁在当值。”
“是!”顾问行立即下去。
侍卫处的执事房就在乾清门外的东厢房,所以明珠与费扬古来得很快。
“你们来得正好,朕有两句话不得其解,‘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你们可知出处?”康熙问道。
明珠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散落在御案上的书册,开口回道:“奴才只对‘东向而望、不见西墙’略有印象,似是《吕氏春秋》里的一句。旁的,便不知其详情。”
“《吕氏春秋》?”皇上又把目光投向费扬古,“你可曾知道?”
“回皇上的话,明珠大人说的是,这一句正出自《吕氏春秋去尤其》,原句是‘东面望者,不见西墙;南乡视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费扬古面上无喜无悲,却是qiáng抑着心中的悲凉与无奈,“而刚刚皇上所诵前一句则出自《文心雕龙知音》。”
“《文心雕龙》?”康熙默而不语。《吕氏春秋》里面有很多微言大义,所以他很早就看过了,而这部《文心雕龙》则是南朝理论家刘勰所著的,主要是让那些做文章的文人看的,所以他并没有认真读过。
“好了,你们去吧。”康熙似有些不悦,又似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
费扬古与明珠跪安后便双双退了出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突然找咱们掉起书袋来了。”明珠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费扬古,“你果然不俗,《文心雕龙》竟也看过。”
费扬古凝眸而视:“彼此彼此!”
明珠面上不禁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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