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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莲静竹衣
正在思绪杂乱之际,说也奇了,持续多日的大雨渐渐放缓,雨点细细碎碎的,若有若无。在一片雾气沼沼之中,久违的太阳似乎正努力从天际边露出一个小脸儿,虽是似隐似现,但却给了人们无限的希望。
“雨停了!”
“看!太阳要出来了!”
“苍天保佑!!”
看到身处泥泞中的百姓们,前一瞬还是悲伤绝望,而这一刻被那一丝难得的阳光照到,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少年天子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才是生命的价值,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来。正如眼前的道路虽泥泞不堪,还有那些泡在泥水里的房屋残骸,甚至是被大风刮倒的树枝,一切的一切,只要雨停了,日头出来了……种种,皆可修复。
这样想着,心情便像那日头一样也甩开yīn霾渐渐透出些光来。当下,康熙收拾起自己那颗略有疲惫和颓废的心,命福全留在堤坝督导,自己摆驾回宫。
进了内宫,有一瞬间的恍惚,便问李进朝:“秋荣和孩子还在坤宁宫吗?”
李进朝略一愣神:“月子房正设在坤宁宫后面的厢房里。”
康熙此时很是想见到那个孩子,于是吩咐:“去坤宁宫。”
看到一身湿衣的皇上,李进朝想劝,还没等开口,就看到春禧、夏福带着人迎了出来。
春禧手上还拿着一件披风,走上前为康熙披上。“皇上万安!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先回宫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再去看大阿哥不迟。”
康熙轻轻握住春禧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你一直站在风雨中等朕?”
春禧淡淡一笑,面sè微红:“这样的天气,皇上以身涉险,奴婢怎不挂牵。”
康熙心中感动,当下便吩咐先回乾清宫。回到寝宫,春禧则立即命宫人侍候天子沐浴更衣。收拾妥当靠在龙椅中,喝了口热茶,在传膳的间隙,皇上康熙问起顾问行:“他,可还好吗?”
顾问行愣了一下,思忖着皇上口里这个他,问的是谁。
春禧一面给皇上打理着辫穗一面接语道:“皇上问的,是大阿哥。”
顾问行这才恍然:“大阿哥一切都好,今儿早上收拾妥了之后,皇后娘娘便带着ru母抱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过了,如今正养在坤宁宫的东殿里,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正问着,只听外面有人奏报:“皇后娘娘到,大阿哥到!”
康熙一愣,正瞧着赫舍里笑意吟吟地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nǎi婆子,为首的正是管事嬷嬷高佳氏,高佳氏手里抱着一个黄锦绸布包,想来应该是大阿哥。
连同皇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给皇上贺喜。”
康熙亲自扶了皇后起来,皇后一抬手,命高嬷嬷上前:“快抱给皇上瞧瞧!”
看着缩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小小婴儿,那光亮亮的小脑门,皱巴巴的小脸蛋儿,一抽一吸瘪瘪的小嘴,一下子就把皇上吓到了。
“他怎么这样小?”康熙忍不住问道。
赫舍里抿着嘴:“刚落地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高嬷嬷说,大阿哥还算是斤两重的呢!”
康熙皱着眉,伸手去摸了摸大阿哥的脸,rou乎乎的,软绵绵的,又有些凉。康熙看了一眼皇后:“才生下来,抱出来行吗?朕原本打算过会子去坤宁宫看你们,怎么就过来了?”
赫舍里笑而不语。
高嬷嬷说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听说皇上打城外淋了雨,想着皇上定是累了,若是寄挂着大阿哥,再赶过去看便会更耗jīng力,所以便命奴才等人把大阿哥抱过来了。来时也传了暖轿,包得也严实,自是无碍的。”
康熙点了点头,看着赫舍里,只见她虽面上含笑,但眼窝有些深陷,眼睛中还带着血sè,想来昨晚也是熬了一夜,心下感谢,便拉了皇后的手:“累了你了!”
赫舍里面露羞涩:“皇上说哪里的话。只要大阿哥平安,皇上平安,臣妾怎样都好。”
正是乐融融的时候,大阿哥却哼哼叽叽起来,康熙莫名:“这是怎么了?”
赫舍里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想是大阿哥饿了,你们下去侍候吧!”
“是。”高嬷嬷领着nǎi婆子们退下。
康熙这才恍然:“原来是饿了!”
赫舍里笑了:“今日大喜,皇上原本应当去看看荣常在,昨夜生产实在有些艰难,只是天sè已晚,皇上又累了,不如派人打赏以慰荣常在孕育龙嗣之苦。”
康熙略一思索,便吩咐道:“春禧,你与顾问行去捡选些贵重的补品和首饰,替朕给荣常在送去。”
春禧与顾问





清宫谋 第 166 章
行应着,立即下去张罗。
康熙见赫舍里神情间有些恍惚,似乎有话要说。“可是还有什么事?”
赫舍里想了想:“有些话,藏在臣妾心里好些日子了,不知说了以后,皇上会不会怪臣妾。”
康熙端起案上的茶,浅浅地饮了一口,再放回案上时,声音稍稍有些重了:“有些话,虽不必说,朕也是心知肚明。”
赫舍里深深吸了口气,知道皇上神情间似乎有些不痛快,但还是说了:“这些日子,皇上与太皇太后似乎不像从前了,虽然请安照旧,可是……”
康熙果然不快:“皇后是在怪朕吗?”
赫舍里摇了摇头,目光中尽是忧虑:“皇上,无论任何时候,臣妾自当与皇上言行一体,臣妾怎敢怪皇上?只是有时候,臣妾想着,为什么事情会到了今天这一步呢?以太皇太后的深谋远虑和过人的大智慧,她所行一定有更深的意义。也许一朝一夕间,有些事情咱们没看清,假以时日,定会明朗。不必事事在一时急于辩明。”
康熙不语,赫舍里话里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只是最近,他的确疏远了太皇太后,不是行为上的,是从内心深处。有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在质疑着太皇太后的意思,甚至刻意要与太皇太后反其道而行。在这样的疏离中,他甚至感觉到一种快感。
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里一向很清楚,太皇太后筹谋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太多的时候,这份好,不是他情愿的。
叹了一口气,仍然无语。
“太皇太后为大阿哥赐了名。”赫舍里似乎说了一件无关的事,但这句话一下子戳中皇上的痛处。
“什么?”心底的不悦又渐渐腾起,这孩子从生下来,自己才刚见了面,太皇太后已经赐下名字来了。
“承瑞!”赫舍里的声音很轻,面上的笑容极是温和。
皇上却是冷着脸:“承瑞?承的只是一份祥瑞吗?”那不是祥瑞,而是无尽的责任,这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康熙不禁想起大阿哥那小小的脸庞,柔柔的眉眼。那样巴掌大的一个小婴儿,承瑞?他何以承?他承得了吗?想到此,心里立时便不痛快起来。
“后天,臣妾会在坤宁宫为大阿哥办三朝洗儿宴,到时候太皇太后一定亲临,还请皇上与太皇太后和睦。”赫舍里说得小心翼翼。
天子的面sè却越来越沉。
乾清宫里一片死寂,两人的呼吸声,似乎也清晰可闻。
就在这个时候,赫舍里又说:“大阿哥降生,连日来的大雨便停了,果然是个好兆头,循着前朝旧例,宫中应当大肆封赏,不仅是荣常在应该晋一晋位分,就是那些获罪的宫人、女官、妃嫔,也当得赦。”
赫舍里说得风淡云轻,仿佛是很不经意间说的一句随意的话,但是在康熙帝听了,便如同惊雷一样,心思便翻腾开来。
他越来越清晰地发现自己的欠缺,为什么不能在一片乱麻的危机中找到破解的出路呢?皇后有意无意的提醒,不正解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吗?
大阿哥降生,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宫中上下封赏,昭妃不是正可以借这个由头赦了吗?一时间,皇上的神情便明朗起来,看着赫舍里的眼神也变得极为温柔。
赫舍里将皇上神情之变化尽收眼底,却装作浑然不察。
这才刚刚开始,她有的是时间,一点一滴地为自己争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嫌隙也罢、与昭妃的激情也好,一切,都可以用来作为自己与皇上情深意重的推手。不必计较一朝一夕的恩宠,重要的是要与皇上达成jīng神上的契合,做皇上内宫的良伴。唯有这样,才能在这波涛诡异的后宫真正立稳根基。
心愿已达到,眼见时辰不早,赫舍里便命人传膳,又亲自侍候康熙用了晚膳,听着康熙略聊了几句堤岸上的事情,便向皇上奏请可让自家的护院家丁前去帮忙筑堤。康熙听了,又是一番感慨。撤去晚膳,帝后对坐又聊了好一会儿,赫舍里才跪安回坤宁宫安置。
独自躺在乾清宫寝殿的龙床上,抚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天子自是辗转难眠。连日来的yīn雨,加上前些日子持续的闷热,已经让京城许多地方有了暑疫的征兆。谁想就在这个时候,福全拿来了一个方子,交由太医院一看,正是以最简单、经济的食材便可起到预防暑疫的作用,当下命孙之鼎改良推广出去,轻易便化解了京城危机四伏的一场时疫。
对这张方子,福全并未多做解释,可是那熟悉的字迹,却让天子不能不多想。
翻身转向左侧,便看到东珠那一双爱嗔爱怒的明媚娇眼,既慧且美,原是佳配。然而再翻身向右,又似乎看到敦厚豁达明艳万芳的皇后。她二人,若能两全,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似乎眼前又看到了太皇太后那一道凌厉的目光。“玄烨,不要走你父皇的老路。”
突然,便是一身han战,再难入眠。
第九十二章 忆往昔步步惊心
午后,咸安宫中四下里静静的,淑惠太妃独自一人从头殿出来,穿过游廊直接往后面来到东珠所居的福宜斋。
才进院子,正看到东珠躺在藤萝架下的躺椅上午歇,脸上还盖着一柄团扇。淑惠太妃扑哧一笑,走上前把扇子移开,又从自己襟前摘下一枚玉络子,用缨穗在东珠脸上轻轻滑过。
睡梦中的东珠似乎觉得有些痒,便拿手来抓,一边抓一边嘟囔着:“蚊子兄弟,你昨夜已在我脚上咬了四个包了,还没撑死?今儿我才睡了一会儿,怎么又来烦我!”
淑惠太妃忍不住拿手在东珠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谁家好好的女孩子会睡在外面,也活该蚊虫叮你!”
东珠腾地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淑惠太妃不由咦了一声。“不是都去饮宴了吗?这会儿子淑惠太妃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淑惠太妃自顾坐下,手里拿起刚刚东珠用来遮脸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起来:“宫里的宴席,不过都是一个样子,有什么稀罕!再说了,看人家母慈子乐一派欢愉,我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
东珠坐起身来,从小竹几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黄澄澄极为清亮的汤水递给淑惠太妃:“新得的金银花饮,快喝一口降降火气吧。这大晌午日头底下,你既提前回来了,怎不到屋里歇息,反倒来烦我!”
淑惠太妃喝了一口,看着东珠,目光似嗔似怨:“还不是你昨晚给我讲的那个故事,真真可恶,才讲了一半便撂下了,害我白惦记了一晚上。你快说说看,那个歌女卫子夫进宫以后又如何,果真顺顺利利当上皇后了吗?那个汉朝皇帝为了她,还真把阿娇皇后给废了?”
东珠白了她一眼:“是啊。刘彻为了她背弃了与陈阿娇‘金屋藏娇,永结同心’的誓言,让卫子夫当上了皇后。不仅如此,还立了卫子




清宫谋 第 167 章
的儿子为太子。卫子夫的哥哥卫青也当上了大将军,两个姐姐都嫁给开国功臣,卫氏家族自此开始显赫。”
淑惠太妃听了面上便有些愤愤然:“这是什么皇帝,为了一个低贱的歌女,竟然把对他有情有义还有恩的皇后给废了。那个卫子夫,也真不是个东西。可是偏又好命得很,还生了儿子,当了天子。唉,真真可叹,你快说说,后来呢,她的儿子还真的承继了汉家天下,当了皇上不成?”
“那倒是没有!”东珠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懒散,“你可见过历朝历代哪位皇上能对一个女人是天长地久的?卫子夫获宠之后,皇上又得了李夫人、尹婕妤、邢夫人、王夫人,对了,还有那个钩弋夫人。”
“李夫人是谁?钩弋夫人又是谁?”淑惠太妃听得极是认真,“你说仔细点。”
东珠便将汉武帝后宫中的那些红尘往事,仔仔细细讲给淑惠太妃听了。淑惠太妃听后极为震惊:“天呢!这也太可怕了!看来这个汉武帝当真是狠心之人。陈阿娇是他自小便选中的,可是为了卫子夫,便说废就废了,纵然是陈阿娇花费千金求来的《长门赋》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待卫子夫也就是了,又去宠什么李夫人、钩弋夫人!既是宠了,也该有个始终,怎么还立子杀母?还有那卫氏一族。卫太子……卫子夫,死得真冤。”
“这便是后宫中的帝王之爱吧!”东珠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随即也给自己杯中续满茶水,似是口渴极了,竟一口气喝去大半儿。
“那么,你说这汉武帝,终他一生,最爱的到底是哪个?”淑惠太妃入戏太深,仍然刨根问底。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汉武帝自己才清楚。”东珠想了想,“或者,他最爱的仍是陈阿娇,只是因为阿娇的存在,时刻提醒他,少年天子皇权被他人制约的窘迫,而阿娇及她身后的力量又让天子不能不忌惮,于是由疑生怨,由怨生嫌。”
淑惠太妃摇了摇头:“我觉得是卫子夫。她的身份那么低贱,若不是爱,怎会立她为后,还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就好像当初的董鄂妃乌云珠。”
东珠美目微闪:“乌云珠?”
淑惠太妃痴痴地笑了:“只可惜,乌云珠有卫子夫的运,却没有卫子夫的命。她也几乎威胁了皇后的位置,也生了儿子要被立为太子。可是,她和她儿子都短命,死得太早了。不然,保不齐的事。”
东珠当下心思百转,面上却依旧如常:“听说当年四阿哥一降生,就金贵得不得了。太皇太后在慈宁宫中专门腾出一排偏殿,几十个保姆嬷嬷,只侍候他一个,怎么就生病死了。”
淑惠太妃面上立时露出鄙夷之sè,哼道:“那要感谢静妃,终究是咱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公主,比不得陈阿娇那般没用。”
“难道还有隐情?”东珠显得十分好奇。
淑惠太妃竟露出得意之sè:“康妃佟佳氏是三阿哥的生母,三阿哥先得了痘疹,皇上丝毫不念情谊,下旨将三阿哥迁出宫去。此举不仅伤了康妃的心,也让咱们都明白过来,皇上必定是要将皇位传给乌云珠生的那个四阿哥。所以,静妃便与瑾贵人商议,让瑾贵人趁着康妃去西华门外探视三阿哥之机,改扮随行宫女,骗得三阿哥手中的玩具和贴身小肚兜。回宫后又买通了四阿哥的一位ru母,把小肚兜给四阿哥穿上,把泥玩具放到四阿哥枕边。四阿哥果然也得了天花……”
东珠心中一沉,这静妃就是当年顺治皇帝的第一位皇后,孝庄太后的亲外甥女,因为与顺治帝感情不睦而被废,对于得宠的乌云珠自然心怀嫉恨。而瑾贵人与静妃也联着亲,同是科尔沁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又因为一向与静妃同声同气,也被皇上冷待,所以对于乌云珠的恨并不比静妃少。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毒害四阿哥,以此报复乌云珠,是说得通的。
只是……东珠略一思索,对上淑惠太妃的眸子,似是有些不信:“太妃说得也太玄了?就这样,四阿哥就得了痘疹?即便如此,皇上自会命太医全力救治,当时三阿哥都被太医救好了,怎么四阿哥反而没得救?”
淑惠太妃见东珠如此问,便哈哈大笑:“这就是命。同样的病症,三阿哥好了,那个小四阿哥却死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不过这也没甚可疑的,那小四阿哥统共才三个月大的光景,得了这病,药汤子根本喂不下去,听说都是一碗一碗硬guàn给ru母,再由ru母将化了药汤的ru汁喂给他。这药效自然是打了折扣的。况且到了后来就连这个ru汁也喂不下去了,那么小的孩子可不就死了。这样一折腾,就是这ru母没多久也染病死了。”
东珠细细思忖着淑惠太妃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只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正愣着神儿,只听淑惠太妃抚着藤萝架垂下的绿叶啧啧叹道:“你这个人,倒是懂得随遇而安,原本光秃秃的院里,搭了架子,布满这藤萝,自比别的地方舒适凉爽许多。”
东珠淡淡应了:“那是自然,总要想法子让自己活得自在舒服些。”
“你这个人,真不知你到底是jīng还是傻。”淑惠太妃瞪大眼睛瞧着东珠,“你若真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些,何必弄这些花花草草,正经想想法子,怎么重新获了皇宠,出了这咸安宫,再回你的承乾宫当你的昭妃娘娘才是!如今皇上连大阿哥都有了,你也不知道着急!”
东珠拿眼瞅着那一片密密的绿sè,神sè越发淡然起来:“承乾宫或是咸安宫,并没有什么分别。”
“切,傻话!”淑惠太妃看她淡淡的样子,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的愤愤,于是说道,“今儿在宴席上,我可瞧明白了,那个秋荣,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原本就是乾清宫里一个给皇上暖床的长宫女,竟然一下子连升两级当上了常在,也算是有脸面的小主儿了。原本就该知足,没承想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竟然撺掇着皇上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她请封,还想晋位分,真是痴人做梦!”
“生了皇子,晋一晋位分,也是当得!”东珠不以为然。
“错了,大错特错。咱们大清后宫的规矩,那可不是母凭子贵。”淑惠太妃面上露出目空一切的骄横,“而是子凭母贵。这‘位分’是根据出身一早就定在那里的,尊就是尊、贱就是贱。不会因为你生个皇子、公主,就轻易改变得了的。这荣常在,甭管她往后再生多少,这位分已然是到了头了!”
淑惠太妃见东珠神情中似是不信,又说道:“我的话你还甭不信,就说顺治朝,董鄂氏生了福全、杨氏生了翠花、陈氏生了常宁、唐氏生了奇绶、钮氏生了隆禧,可见有晋封?没有,不过都是没名没分的侍妾。就连佟妃生了三阿哥,也只不过是赏了一个封号,由佟妃变成康妃。”
淑惠太妃说的,东珠自然知道,大清后宫




清宫谋 第 168 章
中唯一因为生子而破例晋封的便是皇贵妃乌云珠,可她最终是在一片算计中不得善终。纵观顺治爷一朝,后宫中其他女人都没有因为生儿育女而上位。福全的额娘也是一直熬到了今年,因着福全为了皇上亲政而加封亲王要出宫分府立户单过,这才被晋位为宁太妃。那么石氏呢?
东珠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那个谜题。“淑惠太妃说的也是,只是东珠一直奇怪,大清后宫最讲出身,那恪妃石氏呢?论血统,她是地道的汉人,甚至比不得乌云珠,还有一半满人的血统;论母家地位,她父亲初时不过是个知府,后来才提了吏部侍郎,那她怎么能一入后宫便是皇妃,居永寿宫主位。”
“她?”见东珠提到石氏,淑惠太妃面上露出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喜是悲,是憎是怜,“她的确是有些不同。你可知这石氏是如何进的宫?”
东珠摇了摇头。
“她父亲虽是区区一个知府,但是偏办了一桩天大的官司,事关当初八大铁帽子王,因为明断,为王府福晋洗清了冤情,福晋保住了性命还保住了铁帽子王府的脸面。况且这涉案的福晋正是咱们博尔济吉特氏,跟太皇太后的母家联着亲。所以,石氏的家族便得了许多的封赏。那日,她娘赵淑人得了封诰,带着她入宫谢恩时正被咱们先帝爷瞧上,这才结下了姻缘。”
原来如此,东珠追问:“所以,她入宫便与旁人不同,因为铁帽子王福晋的关系,你们总要厚待一些。”
“不仅如此,若说这石筱柔命也实在太好,她和她娘赵淑人,都是信洋教的,她家与那汤若望有着数十年的交情,她还跟汤若望学了洋话和洋医。那一年,太皇太后和我姐姐先后染了风han,就是她将汤若望推荐给太皇太后的。”
历历往事自淑惠太妃口中讲来,她是带着三分追忆、七分怅然。但在东珠听来,却如同响雷一样,猛然惊醒并渐渐解开了她深藏心底的种种疑惑。
太皇太后因为汤若望治愈了自己的伤han,由此对洋人的天主教、西洋历法及西医有了认识,不仅信奉了天主教,还认汤若望为玛法,让他入主钦天监,在很多大事上都听取他的意见。由此想来,因为这层关系,太皇太后对于石氏自然更是青睐与信任。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石氏有病,身为皇贵妃的乌云珠会前去侍候,并且连着三天不眠不休地看护。
然而就在此后不久,乌云珠也病倒了,病势汹汹让她原本健康的身体迅速垮掉最终不治。
这石氏,她是懂药理的。
这石氏,更是得太皇太后信任的,她可以自由出入慈宁宫,她也与乌云珠相交。
那么……
东珠脑子里瞬间回想起咸安宫大火那个晚上,自己在恪太妃石氏窗外看到的一幕:石氏对着一个黑影子不停地磕着头,额头上已然有了血sè。
她的声音里充满恐惧与悔恨:“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自从当年做下那件事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是睁着眼睛不敢睡,因为我怕我一睡,你就会来找我索命。如今你来了,我倒安心了。”
石氏一个劲儿地哭泣,不停地磕头。“你对我是那样好。实心实意待我,心里话只跟我一人说。我病了,你不眠不休地照看我,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可是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正憋着坏,要害你儿子呢?四阿哥生得那样好,我原是下不了手的。可是……偏偏我在怀素那里听了那样一句话,就鬼迷了心窍……虽然后来皇上查出是静妃和瑾贵人,是她们将三阿哥出天花的肚兜儿给四阿哥穿了,才害四阿哥也得了天花。可是最终害死四阿哥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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