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莲静竹衣
“不,老夫绝计不写。”鳌拜如同一头病狮颓然倒在地上,喃喃着,“绝计不能写。”
遏必隆也犹豫了,眯着眼睛想了又想:“似乎还是有些不妥。”
东珠从袖中拿中一张纸:“不要唆了,这信也不用你们费事,东珠已然代劳,你们签上名字即可。”
鳌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好孩子,你走吧。一世英雄,辅佐大清三代帝王,想不到老了老了落得如此下场。罢了,早死早投胎,老子活着宁折不弯,绝不给小皇帝写什么伏罪状,他敢做不敢当,又要立威又要博贤名,把屎盆子往老子身上扣,老子到死不服。”
遏必隆也一脸赞同:“东珠,你义父说得对,事已至此,不要做无为之举,你回去吧。”
“阿玛!”东珠还待再劝,眼帘微扫却发现不知何时康熙就站在身后。
从东珠手中拿过那张纸,一目十行,康熙轻哼一声:“昭妃的文采越发好了。若真是这样的伏罪状公之于世,满朝文武庶民凡夫莫不皆会同情于斯。鳌拜、遏必隆,你二人当真要辜负昭妃这一番美意吗?”
遏必隆看了一眼康熙:“东珠糊涂,奴才却还明白,事已至此,奴才等若是不死,皇上也是为难。故奴才甘愿一死,只盼皇上能留下奴才家人性命,奴才便是感激不尽,来世犬马相报,余的不敢多求。”
鳌拜则瞪着喷火的眼睛看着康熙:“老夫向来不会说软话,皇上一直怪老夫专权,怪老夫对皇上不忠,可是皇上可否自检过,老夫为何能对太宗尽忠,对世祖爷尽忠?”
康熙面sè冰冷:“愿闻其详!”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是咱们满人真正的巴图鲁。”鳌拜仰天大笑,“众人都说你比你父皇qiáng,可是他们都错了。你比不上他。他敢作敢当,宠侧妃,信汉臣
清宫谋 第 253 章
,满汉一体,行事孤僻又怎样?他说的和做的是一样的,一样磊落明白从不藏私。可是你……小小年纪,你……你若有才智武略能够把朝政治理好,你便说出来,做出来,我们这班老臣看明白了,自然不会碍你的事。可是你左藏右闪,整日里不务正事,我们恨铁不成钢,才多管了几年的事情,倒给你留了把柄。你这样的行径,老夫看不起,更加输得不服!”
“原来你专权乱政排挤贤良滥杀无辜,倒是朕bī的了?”康熙面sè越发清冷,转过脸瞪着东珠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真心悔过?”
东珠怔愣,一时无言相对。
康熙满面愤sè攥着东珠的手,大步走出地牢。
星夜伴月,走在寂静的宫巷之间,彼此的呼吸声皆可相闻。
“你也是这样看朕的。”康熙将东珠抵在宫墙之上。
东珠一脸平静:“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bào这是孔夫子所言的两恶政,不管日后史书如何所载。但你我皆知,鳌拜此番谋逆bī宫实为皇上所诱,能将这两恶政行便之人堪称圣君吗?”
康熙又愤又悲,双眼冒火,紧捏住东珠的下巴:“钮祜禄东珠,你扪心自问,朕对鳌拜与遏必隆何曾不教、不戒过?这些年,朕对他们的教化和告诫,还少吗?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总是要求朕如何如何,你们为何不拍拍良心问问自己,你们为朕做了些什么,你们值得朕为你们做什么?”
东珠笑了,笑得如暗夜中的昙花一般,绚丽而夺目。
康熙微愣,然后,就在转瞬间,他被东珠qiáng吻了。
东珠冷冰冰的chún毫无前兆地霸道地吻在了康熙的chún上,肆意而qiáng烈,甚至是撕咬。康熙惊愕间初时是下意识地挣扎,不料东珠却更加凶猛,渐渐地,康熙忘记了一切,投入地与东珠缠绵着。
巷口不远处的太监与侍卫们大气儿也不敢出,齐刷刷背过去了身子。
半晌之后,东珠结束了这个仿佛要缠绵到地老天荒的长吻,随即怔怔地看向康熙。
“我为你做的,远比这个要多,可惜,一叶障目,你都视而不见。”东珠笑笑,伸手到自己领间的襻扣处,果断而坚决地解着扣子,“你只在乎这个,你一直想要,对吗?好,我现在给你。”
眼看东珠自颈部以下,整个xiōng口的雪白都bào露开来,康熙大骇。
紧接着,一个狠狠的巴掌硬生生甩在了东珠脸上。
再之后,康熙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下步子急促万分,仿佛逃离一般。
康熙是不想让东珠见到他不争气的眼泪,是的,泪水肆意而流,因为康熙觉得,自己的心被践踏了。
那个女人,可恶的女人。
她真的配不上自己的心。
东珠轻轻地靠在冰冷而又坚硬的墙上,一语不发,眼中连半滴泪都没有,心中苦涩无边,却在chún边漾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她既没疯也没傻,如此反常地激怒康熙,只是因为她明白,这是孝庄想要的局面。
原本孝庄让苏麻派人安排她与遏必隆鳌拜相见,劝他们写悔罪书,她就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本着心中一点善良的期盼来到牢房。当康熙出现的时候,她便立时明白,这又是孝庄的布局。
此时,她已笃定,孝庄是希望以此激怒康熙,从而使自己与鳌拜、遏必隆全族获罪,从此,宫中与天下真正太平。
看穿了一切,闪亮中便有两条路在眼前。
其一,是将一切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康熙,以真情和柔顺打动康熙。但是东珠知道,若是那样,便是真正与孝庄撕破脸,即使是康熙主宰了局面,轻判众人,孝庄亦会用千百种方法,让自己和家人消失。
所以,她不能选那条路。
于是,她选择了第二种,按孝庄的期待,顺理成章地激怒康熙,让孝庄如愿。这样,不管康熙最终是否轻判他们,在孝庄眼中,自己没那么聪明,至少还没到看清她的地步,如此也就不足为惧了,即便成为弃子,亦不再为虑。
置身死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多年后,回顾这个晚上,东珠还是会觉得从心底发han,一念之间,她赌上了全族人的性命。幸运的是,她赢了。
康熙虽然万分愤怒,虽然下旨将东珠囚禁于冷宫,永世不再相见,但终究保全了她和家人的性命。
天亮之后,净鞭三响,文武大臣列队缓缓前行,个个神情肃穆。诸臣拾阶而上,进入太和殿中。岳乐等亲王率领着众大臣都分站在殿阶之下甬道两侧,众臣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顾问行侍立一旁,众臣叩拜毕,康熙举手示意众卿平身。朝堂上鸦雀无声,众臣都低垂着头,气氛十分压抑。
岳乐上前一步:“启奏皇上,大理寺会同刑部会审鳌拜谋逆一案,经议政王大臣会议审理定罪,问得鳌拜罪款三十,遏必隆罪款十二,班布尔善罪款二十一,其余党羽也各有十款、十二款不等。还请皇上亲发谕旨,予以结案。”
康熙神sè淡定,命顾问行传旨。
顾问行拿出一道谕旨,上前几步,打开高声朗读:“鳌拜以勋戚大臣受恩深重,奉先帝遗诏为顾命大臣,理应忠心报国,辅佐朝政,不意其结党专权,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欺压黎民。朕久已悉知,尚望其改行从善,以全始终。鳌拜辜负圣恩,不思悔改,竟以谋逆之举犯上,所犯重大,拟以正法。但念鳌拜在朝效力年久,且先帝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革职籍没,仍行拘禁。宗室班布尔善绞;阿思哈、噶褚哈、穆里玛、图必泰、呐莫、塞本得俱立斩。鳌拜族人、亲友、师长、下属等有过从者,免于治罪。钦此!”
众臣听后都有惊讶之sè,彼此间开始窃窃私语。
索额图上前:“皇上,按大清律例,谋逆乃十恶不赦之大罪,牵涉人等,理应按律治罪。”
康熙目光扫地众人:“鳌拜擅权,连朕都免不了受其胁迫,朝臣、亲随们又能奈何?朕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曾迫于鳌拜的权势,而投于其门下,朕也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一些人,上了弹劾鳌拜的折子,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举翻身。此案如何惩处,朕谕旨已下,绝无更改,也绝不广加株连。朕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朕希望看到的朝堂,是只有公心没有私利,朝臣间或因理念不同做君子之争,但绝不因私利而结党倾轧。所以,鳌拜一案,意图再起之人,要不得,落井下石、投机取巧之人,更要不得,还望众卿,好自为之。”
朝臣们都是一片噤若han蝉的表情。
而后,遏必隆被特释,此案了结,所有观望的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安定对于世人来说,总归是好的。
只是鳌拜终究还是宁折不弯,不能同遏必隆一起去侍卫府当差,为皇家护院,
清宫谋 第 254 章
也不能甘心于囚室中度过余年,于是,鳌拜在牢中撞墙而死,令人无限唏嘘。
孝庄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康熙这样对她说:“鳌拜与遏必隆牵连着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官员,如果要将二人的势力悉数铲除干净,那朝堂之上列班的臣子可能都没有随侍的太监多。况且两族中多少妇孺长者,他们又何其无辜。”
康熙紧盯着孝庄的眼眸:“再者,有些人,有些事,太皇太后不是都不追究了吗?太皇太后的胆量和心xiōng,孙儿理当效仿。”
听到康熙说完这话,孝庄心底一颤,目光立时扫向苏麻,却见苏麻朝自己摇了摇头。
孝庄疑惑,慧妃暗中所做的事情,康熙到底知不知道呢?孝庄自苦,并非是她想姑息包庇乌兰,而是乌兰牵连着科尔沁,投鼠忌器,她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这些事情,康熙到底知道多少呢?
于是,一场争执就此打住。
双方各退一步。
康熙不再追究两宫中毒一事,孝庄也放弃了对遏必隆一家的死罪。
唯愿时光,将一切不快与疑云消散。
唯愿时光,将一切残缺画为圆满。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雨打梨花愁永昼
冷宫某殿,简陋不堪,四面透风。
因在剪除鳌拜一党的宫变中,统领蒙古骑兵立下不世之功的慧妃乌兰,现已晋封为慧贵妃。
名头虽显赫尊贵,但到底年轻,在拿到贵妃册宝的当日,乌兰便带着人急吼吼来到了冷宫,此时的她,正坐在椅子上yīn毒地看着东珠。
东珠正被毛伊罕和另一个健硕的jīng奇嬷嬷反钳着双手用力往地上按去,东珠用力挣扎着。
东珠:“乌兰,你要干什么?”
未等乌兰发话,毛伊罕就狠狠踢了东珠膝部一脚,jīng奇嬷嬷顺势用力将东珠摁着跪在地上,东珠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乌兰。
乌兰:“钮祜禄东珠,你可知罪?”
东珠轻哼一声:“我有罪没罪,自有皇上、皇后定夺,关你什么事?快放开我!!”
乌兰笑了:“关我什么事?看到我的冠服了吗?我如今是慧贵妃了,皇上信我,爱我,后宫之中,我说一不二。至于皇后,失子之后身心俱损,如今只安心养病,足不出户。整个宫中,妃嫔宫人、大小事务,都由本宫说了算,你明白吗?”
东珠冷笑:“我明白,慧贵妃这是来耀武扬威了。想让我臣服,好,我满足你。”
说着,东珠低下自己的身子,原本已经曲膝跪地,此时便越发以头触地,拜行大礼。
九次触地之后,东珠仰起头看向乌兰:“如此,你可满意?”
乌兰面sè微变:“少来这套,现在装乖,不嫌太晚了吗?这九叩之礼,你算尽了。可本贵妃屈尊来此,并不是想白受你这几个头的!!”
“你还要怎样?”东珠厉声喝道。
乌兰笑了笑:“宫中处处有规矩,你虽在冷宫,却也逃不得这规矩。前晌有位老太妃说丢了一件要紧的物件,又说似是被你拿了。这件事,本宫可不得不管啊。你看,你是痛痛快快地招了,还是要本宫动手?”
东珠冷冷地看着乌兰:“东西,我没拿,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羞辱我,或者干脆要了我的命,随便!”
东珠说完,便把头扭向一旁,不再开口。
乌兰拍了拍手,一脸无趣地看着毛伊罕,使了个眼sè:“既如此,今日本宫就好好教训你一下,让你长点记性。毛伊罕,千万别手软!”
毛伊罕和jīng奇嬷嬷立时驾起东珠,摁向旁边的一口大水缸。
深冬的han风从冷宫破烂不堪的窗子里猛guàn进来,东珠挣扎中看到大水缸里满满一缸水,不由得打了个han战,紧接着就被毛伊罕和jīng奇嬷嬷将整个上半身摁入了水中。
东珠在水中不断地挣扎着,椅子上,乌兰看着挣扎着的东珠冷冷一笑,起身走到东珠身边。
乌兰:“怎么样,这滋味如何啊?”
“快点给贵妃娘娘回话!”毛伊罕一把将东珠从水缸中拉了出来,押着东珠看向乌兰。
东珠浑身湿淋淋的,被han风吹着不断发抖,脸sè煞白,嘴chún青紫,却对着乌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我只明白一件事,即便我要老死在这冷宫里,我也不要像你一样,变成一个可笑、可怜的疯子!”
乌兰大怒,狠狠甩了东珠一掌,随即吼道:“给本宫好好教训!”
毛伊罕和jīng奇嬷嬷再度将东珠摁入水缸中,东珠死死握着水缸边缘,努力想将头抬起来,乌兰yīn恻恻地一笑,走近东珠,一根一根将东珠手指掰开,将东珠推入水缸中。
东珠试图在水中憋气,却在jīng奇嬷嬷用力捶打之下乱了气息,一口口冰水呛入喉咙,令人几乎窒息。
紧接着,眼睛、耳朵、鼻孔,甚至是皮肤的缝隙都被冷水浸入。东珠知道,这一次,怕是再难幸免了。
慧贵妃能来此行凶,怕是孝庄的默许。
所谓的老太妃失窃,只是一个面上的理由,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
想到此,东珠悔恨交织,更生趣全完。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瞬间。
隐约听到乌兰吃痛地一声大叫。紧接着,钳在自己身上的四双手突然抽走了。
东珠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整个人湿漉漉靠在缸边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大口喘气。
同样狼狈的,除了东珠,竟然还有乌兰。
乌兰跌坐在地上,使劲揉着腿,毛伊罕与jīng奇嬷嬷正聚在其身旁,一脸关切。
“贵妃娘娘,好好的怎会突然摔倒?”
“可摔伤了筋骨?还能动弹吗?要不要先将您扶起来!”
乌兰又惊又疼,一边揉着腿,一边疑惑地看着周围:“先别动,我这腿突然像挨了一针,疼得钻心,你们出去看看,外面可是有什么人在用暗器偷袭我!”
毛伊罕与jīng奇嬷嬷一面将乌兰扶起坐到椅子上,一面出了房间。
东珠却笑了,笑得酣畅淋漓。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有人在暗中帮她。
是孙之鼎,一定是他,利用太医院判使的身份来冷宫给太妃们看诊,从而密切关注着自己。当他看到那一幕时,必会果断出手。东珠已经猜到,他用的是什么暗器,于是,她笑了。
乌兰一脸恨恨:“你还敢笑?有什么好笑的!!”
东珠:“我在笑,有人死到临头却还不自知,这还不好笑吗?”
乌兰一脸迷惘:“你说什么?”
“你们草原上也有蒙医,你也深知用毒害人那一套,你可听说毫针?”东珠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毫针可以当作暗器来发,再远的距离也可射入体内,此后随血脉流转,若待转至心室时刺穿心脉,这个便会bào毙而亡。”
乌兰大惊失sè,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步bī近东珠:“你胡说!”
东珠神sè笃定:“我有
清宫谋 第 255 章
没有胡说,你撩开裤腿看看就知道了。”
乌兰立即扯开旗袍,将内侧衬裤的裤腿挽起,果然白皙的玉腿上,有一处极小却又十分清晰的针眼。
乌兰面sè大惊。
这时,毛伊罕与jīng奇嬷嬷重返室内。
毛伊罕:“贵妃娘娘,四下里都看过了,并无旁人。”
“自然不会是旁人,因为那针是我下的。”东珠笑了,笑容灿烂而夺目。
毛伊罕等人听了自是一头雾水。
而乌兰却咧着嘴哭了:“你你好歹毒我要杀了你”
东珠笑容不减:“好啊,反正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有贵妃娘娘陪着,我东珠死得不冤。”
乌兰越发惊恐,毛伊罕上前递帕子,却被乌兰甩开手。乌兰冲到东珠跟前,用手掐着东珠脖子:“快说,这这毫针可有破解之法?”
“这毫针的妙处就是,一旦埋入人体,便不能取出。”看到乌兰发疯的样子,东珠真的从内心深处赞赏师兄孙之鼎,真是鬼才,世上只有他才会想出用这么方法来治乌兰这样的恶人,而更绝妙的是,二人的心意相通。
于是东珠又说:“不过,只要你不动怒,不动心,这针便不会乱走,可若是你贸然动怒,心思用过了头,就会加速流向心脉,那时”
东珠笑意吟吟地看着乌兰,把话结束在此。
乌兰的神情可笑极了,想要发怒,又立即克制,qiáng忍着将情绪憋回,因而觉得委屈,想哭又不敢哭,抽抽搭搭,万般为难。
最终,只能招手,由毛伊罕与jīng奇嬷嬷扶着,轻而又轻、缓而又缓地离开了。
东珠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镇定自若地换了干净衣服,打扫了屋子,又想办法给自己讨了一块老姜,煮了糖水,抱着汤碗热乎乎地喝了,整个过程淡定而从容。
这一切,都没有避开一个人的视线,那就是贵太妃。
“差得太远了,布木布泰,你tiáo教出来的人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贵太妃痴人痴言,却是心如明镜。
当初她在后宫诸人中选定了慧妃,利用其想要当皇后的野心设为自己的棋子,原本想借孝庄之死让宫中大乱,bī康熙在仓促中与鳌拜决战,然后自己以及身后的察哈尔蒙古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一来,不仅是报了当年博果尔之死的血仇,更是为察哈尔蒙古赢得更大的政治资本,改变整个蒙古的力量对比,甚至是让朝堂易主,让自己成为代替孝庄的大清女主。
可惜,功亏一篑。
原本消息坐实之后,贵太妃已然生趣全无。
这个局,她等了好多年,为此付出的人力、物力数不胜数。
最重要的,这里寄托着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这一次失手,她几乎败光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
原本在今天,她是想亲手了结自己性命的。
可是偏偏让她原原本本地看到了东珠智斗乌兰的一幕,能在那样的困境中一举反击并全胜而归,这实在是个人才。
而最重要的是,她与自己还有着同一个敌人。
贵太妃笑了,她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那便是东珠。
深夜,乾清宫书房。
康熙正在批改奏折,顾问行走了过来,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各宫嫔妃的名牌。
顾问行低眉顺目:“皇上,今儿撂哪位主子的牌子?”
康熙头也不抬,仿佛极为随意地问道:“后宫今日,可还安好?”
顾问行微怔,揣摩着康熙的意思,小心回道:“皇后闭宫将养身子,其余各宫皆小心自处,并未有什么逾越之处,只是冷宫中……”
康熙笔下一滞:“冷宫怎么了?”
顾问行仔细斟酌着措辞:“听说淑惠太妃掉了一件要紧的物件,慧贵妃主事,便去冷宫料理,呃……便查了钮祜禄氏”
任顾问行说再隐晦,康熙还是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
腊月的冰水有多凉,他知道。东珠的身子,他自然知道,近两日正该是她月信来时,这样的节骨眼,被按在冰水里头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立时刺刺啦啦地疼了起来。
玄烨啊玄烨,你当真无用得很,那个女人,伤你多深,你怎么还会这样惦记她。不知是心疼东珠,还是心疼自己,康熙只觉得鼻头发酸。
幸而顾问行一直紧低着头,看不到自己的神sè。
康熙qiáng打jīng神定了定神。说好了此生不复相见,便真的不复相见。不能再为她动心,更不能再为她牵绊,于是,他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命裕亲王福全驻防漠河,那是大清北疆极han之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孩子气。你们让我冷彻心腹,我便也让你们尝尝han意。
其二,命原承乾宫宫女领乾清宫女官俸禄的宁香以官女子身份侍寝。
这个决定,所有人都看不懂,想想就觉得荒唐。一个膳房庖丁的女儿,原本成为女官就已经是天大的抬举了,如今居然能同伴龙榻,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就连宁香自己,都惶恐极了。
寝宫内,瑟瑟不安的宁香才刚进门便扑通跪下,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奴……奴婢给皇上请安……”
康熙此时正靠在床头看书,头也没抬:“平身吧!”
宁香站起身,缩手缩脚地站着床边,半晌之后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康熙,发现康熙在看书,根本没看她,宁香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好继续呆呆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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