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宋朝实力强大了之后,如果要征伐广源州,不需要侬智高内附的名头。那里本来就是中原的羁縻藩属国,连交趾都是,要依据去找自古以来就是,何必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地方豪强承认。
对这一点,杜中宵的思路跟现在的朝廷是一致的,同意侬智高内附有害无益。一个害处是与交趾交恶,再一个害处是在无力经营的情况下,承认新崛起的地方势力,打乱了自古以来的名义统治体系。
转过这个弯来不容易。前世学的知识,侬智高可是少数民族起义,带着正义光环。虽然是他主动进攻宋朝,屠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就是正义的。宋朝不让他内附,后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虽然他是比朝廷更反动的奴隶大地主,对内残酷剥削,对外穷凶极恶,但就是因为非汉族身份,因为反抗中央政权,就是起义英雄,是某些民族的民族英雄。哪怕给他安上这个民族英雄的身份,仅仅为了显示那些民族的独立性,甚至为了分裂,就是这样定性的。
认真地说,侬智高在历史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动摇了半壁江山,后来交趾进攻中原等事,都与此有关,但其实力量并不如何强大。宋朝的军事部署,长江以南兵力非常薄弱。基本没有禁军,很多城都没有城墙,一州士卒数百,甚至有的只有数十,根本没有防御之力。但这场战争的影响很大,是这个时代刷战绩的第一首选。平侬智高,造就了狄青名将的地位,让杨文广等新生代将领崛起。杜中宵身逢其会,非常希望自己能参与到这场战事当中,刷一波军功。打侬智高,可比打契丹和党项容易多了。
杜中宵非常认真地研究了所有关于侬智高的朝报,最终认定,短时间他还不会大规模起事。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只是与侬智高有关,还与宋朝的应对有关。没有一系列神仙操作,仅以广南西路的驻军就足以压制。最后爆发,要宋朝当地将领不断犯错,让侬智高的野心越来越大,让他能够用宋朝的失误整合内部,最终形成一股洪流。现在当地官府将领犯的错还不够多,不管是从军力还是人心,依然占上风。
至于后世把侬智高神化,什么文武双全,智勇无双,那种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的。面对北方的禁军,那就是用来刷战绩的。狄青之所以为名将,不是因为赢了,而是因为赢得非常漂亮。
暮春三月,草长鹰飞,桃红柳绿,天地间充满了勃勃生机。
贺大挑了个担子,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边的水坑里有水鸟在飞翔,草地上有牛儿在吃草,路边偶尔有一株桃树,结满了青涩的果子。
皮达正与几个青壮在池塘里捕鱼,直起腰来,看见贺大,高声道:“哥哥,今天收了些什么”
贺大道:“都是最近衙门里收得紧的,皂角、薄荷、五倍子什么。今天运气好,还收了些牛筋、牛角之类
第164章 过去不须提起
今晚没有月亮,不时有云飘过,就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院子里挂了一盏煤油灯,显得甚是明亮。
贺大举起杯子道:“里正,多谢了你借这盏灯来,不然要请酒,众人也看不清。”
里正何道成是营田务派来的,年老厢军,汴河边上拉了一辈子的纤。骨骼粗大,虽然已经年老,须发皆白,面色却非常红润。他为人爽朗,做事公道,甚得村民的敬重。
营田务的里正与地方的里正有些不同,不是役,有些吏的成分。一年象征性的发两贯钱,还有十亩免税的职田,不服其他差役,就是说家里有一个免差役名额。像何道成,年过六十,过了服役的年纪,做着里正,儿子里便有一个可以免役。
饮了贺大敬的酒,何道成大着嗓门道:“阿大,说这些做什么。你今日一家团聚,是难得喜事,一盏灯不值什么,我这里还带了些酥糖,给你家孩子吃。”
贺大连忙谢过,转身招呼儿子。却见他站在母亲身边,拽着衣角,手指放在嘴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并不过来。这孩子长大这个年纪,今天是第一次见自己,一直不敢相认。
贺大的妻子轻轻推了推孩子,低声道:“快快过去,谢过里正阿翁。”
那孩子才走上前,从何道成的手里接了糖过去,低声道:“谢谢阿翁。”
何道成摸着那孩子的道,笑呵呵地道:“这孩子眉眼间,都有贺大的影子,果然是他孩子。我且问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今年八岁了,名字叫狗头。妈妈说,我生下来家里就遭了灾,命有些不好,起个贱名冲一下。住在蒙阿爹家里,经常被打,狗头打不烂,起这个名字,便就打不坏了。”
何道成叹了口气:“可怜,你这孩子吃了许多苦。现在回了家里,有房地地,又有村里照拂,纵然是遭灾,也不会饿肚子了。快快吃糖,过些日子去进学,让先生给你起个好的名字,不被人打了。”
狗头吃了一块糖,闭着嘴品尝着那香甜的滋味,过了一会,才轻轻地问:“起名字,我姓什么”
何道成道:“自然是随你阿爹姓,姓贺。”
狗头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重新回到母亲身边,偎在她的身上。贺大的妻子扶着儿子的肩,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也不知从何讲起。那一年人饿,她总不能看着儿子活活饿死,不为自己,也要给儿子找一条生路。这一去就是七年,儿子没有饿死,却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贫贱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现在回到贺家来,不会饿肚子了,能把儿子拉扯长大,她便带着儿子回来了。当年离家而去,只是背夫,终究没有弃子。人为了活着,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她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知道当初那样做不好,贺大必然不好受,又能怎么样呢她把孩子养大了。
蒙屠户是个粗人,倒也没有多坏,只是脾气暴躁。两人不是正式夫妻,喝了酒,女人也打,孩子也打。不喝酒的时候,倒是平平常常,安稳过日子。许多人家不就是这样过来的
决定回贺家,妇人还是有些忐忑的。贺大会怎么想周围的人会怎么想怎么看自己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终究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糊里糊涂就那么回来了。
一切就这么平平淡淡,贺大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就像妻子回家住了些日子。周围的村民倒是非常兴奋,没有人指责自己,开开心心为贺大办酒庆祝。他们庆祝的,不只是贺大一家团聚,还庆祝有这样一户人家,熬过了生命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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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皇子案发
杜中宵看着邸报,突然“噗嗤”笑了出来。韩月娘在一边正掂了个青李吃,白了他一眼道:“好好看朝报,突然发笑,吓人一跳。朝廷邸报,难道里面还有笑话!”
杜中宵道:“本来不该有,可这次真是出了笑话。有一个狂人冷青,母亲是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他便说自己是遗落民间的皇子。伴同一个妖僧高继安,在京城里招摇撞骗,信的人还不少。去年来投靠的那个徐秀才,在京城的时候,与他同行的一个员就差点就被骗了。不久前,冷青到皇宫卫士前,要进宫里认亲去,被拿到了开封府。一进府衙,大喝一声:‘明逸如何不起!’开封知府钱明逸听了竟然真地站了起来。如今台谏正在不绝上书,说钱明逸无威仪,做不得京尹。竟然发生这种事,岂不可笑!”
堂堂开封知府,竟然被一个装疯卖傻的狂人一句话吓得站起来,这个钱明逸,真是把朝廷官员的脸面都丢尽了。别说一个冒充的皇子,就是亲王,到了开封府的大堂,知府也不该站起来。钱明逸是宋朝至今升官最快的,竟然如此草包,也不知道他的官是怎么升上去的。
韩月娘对钱明逸毫无兴趣,八卦之心燃起,急忙问道:“那个皇子怎么样了是真是假”
杜中宵道:“怎么可能是真的!宫女有了身孕还放出宫,当宫里的人都是瞎子么”
韩月娘咬着李子,道:“那可是难说的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听瓦舍里的说书人讲故事,就有那大户人家,妾侍婢女有了身孕,被主母赶出门去。多年之后儿子长大了回来认亲,一家团聚。——唉呀对了,前两日听了个故事,一个婢女有身孕,赶出家门受尽无数苦楚,后来儿子争气,考中进士呢。”
杜中宵笑道:“说书人讲那些故事,是自己编出来的。一是你们这些人爱听,他们赚些钱财。再一个劝讽世人,妇人善妒于家不利,有几句话是真的那种事情不说没有,很少就是了。不说皇家,就是大户人家,又有几人做事会如此草率”
韩月娘道:“你怎么就知道是编出来的考进士那个,说得有名有姓的。”
杜中宵笑着摇头:“有名有姓是哪一年考中的进士自唐以来,进士都有名录,能不能查到若是五代乱世,那什么样奇事都有,当我没说。那个时代,考中进士也没什么用处。”
韩月娘想了想,道:“这种事情,当然是太平盛世,乱世的事情哪个爱听!——对了,你快说那个皇子,后来如何了官家有没有请进宫里去,滴血认亲什么的”
杜中宵道:“皇上每天多少事情,哪里会如此胡闹。钱明逸判了他狂言惑众,发配到叶县挖煤。不过此案判得稀里糊涂,朝臣正上书要求重审呢。”
韩月娘皱着眉头:“怎么糊涂了官家没有认亲,也没说不是,发配已是极重的罪。将来有一天说不定真认出来是皇子,请到宫里去,怎么敢判重了!”
杜中宵只能叹气:“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爱瞎想,才说钱明逸糊涂,不知道他官怎么做的。遇到这种事情皇上能说什么说这个冷青不是皇子,让开封府处置开了这个头,那还得了。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以百计,人人如此怎么办更不要说,只要皇上一开口,就有人要想,难道宫女皇上都临幸过有一百张嘴,也讲不清楚了。此案皇上什么都不能说,官员审明白就是了,就怕不明不白。真是皇子,那便早早引入宫去,百官正为皇家子嗣艰难着急。如果不是,那就不是发配的罪过,冒充皇子还了得必须重惩。”
韩月娘白了杜中宵一眼,专心吃李子,不再理他。谁关心此事该如何办,钱明逸官当得怎么样,明
第166章 恶人当道
贺大挑着担子走在街上,看着街道两边越来越繁华,心情舒畅。不过一年时间,这里就变成了这般模样,简直快要把县城还漂亮了。营田务做事,真是比原来的县衙门有魄力多了。
到了杂货店前,贺大放下担子,对正在店前摆弄货物的阮得功道:“见过员外。我这些日子收了些上好的药材,还有些牛角牛筋之类,都是以前不多见的,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阮得功回过身,看是贺大,摆手道:“你前些日子来就好了,我这里已经不收这些了。”
贺大奇道:“员外做这生意,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赚不到大钱,贴补一下总是好的。”
阮得历叹口气:“不是我不想做,是衙门不让做了。我是卖货的,新规矩,不能给衙门收货。卖货的只能卖货,收货要别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贺大一时怔住,问道:“员外,那现在是哪一家在收”
阮得功道:“听说是史员外家。他家里找了一条路子,在东边池沼里养鸭,收了鸭蛋,做成咸蛋和松花蛋,卖给衙门。他家是供货的,也兼收货。”
贺大听了问道:“员外,咸蛋我知道,松花蛋又是什么蛋”
阮得功道:“是新近从营田务衙门传出来的做法,用茶叶、石灰等物事腌蛋,别有味道,而且比咸蛋更加不易腐坏,是以收得多。史员外家买了方子,做起这门生意。”
贺大点了点头,猛地惊醒过来,忙问:“史员外,哪个史员外”
阮得功道:“就是你原来做庄客的那个史员外,本县还有哪一家你在他家里做过事的,总有些情分在,该给个好价钱。以后做这生意,与卖与我家也差不多。”
贺大听了不由苦笑:“都是员外,史员外可是跟员外不同。我听人说,他恨自家庄客离开,不时为难,不是个好相与的。货卖与他家,只怕不如从前顺利。”
阮得功道:“多年的主仆之义,总有份香火情在,怎么如此你只管去便了。”
贺大没有办法,问了史员外的家,挑起担子,向东边走去。并不多远,就到了史家门前。他家没有开店铺,而是在镇外围起个大院子,挂着一处牌子。贺在不认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大门开着,里面有几位与贺大一样,也是收购土产的,蹲在一起说话。
贺大进了门,几人纷纷打招呼。大家都是做这生意的,早就熟悉。
把担子放在地上,贺大道:“几位怎么这里闲说话,不见主人家”
一个道:“我们来了大半个时辰了,那边做事的说史大郎高卧未起,让我们等着。”
贺大在史员外家里多年,知道这个史大郎的脾性,嚣张跋扈,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以前在他家,一个心情不好,便就又打又骂。现在管着此事,只怕大家不再像从前那样从容了。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太阳高高升起,史大郎才从里面施施然出来。手中捏着几个枇杷,一边咬着一边冷眼看蹲在院里聊天的人。
见到史大郎,众人急忙起身,纷纷行礼。
史大郎坐到一把交椅上,跷起腿道:“你们便是替商场收货物的人自今以后,本县全是到我这里来卖。你们以前做如何做我不管,来我这里就要依我的规矩。以后到我这里来卖货看好日子,一三五我这里开门,其余日子不开。若是敢来骚扰,大棍子打出去!”
一个中年汉子掰着手指道:“小员外,今日是十四,怎么办”
 
第167章 猴戏
狗头拉着妈妈的手,看着不远处那个卖糖葫芦的,他扛的草山上插着红红的糖葫芦,十分诱人。听说那是糖做的,应该十分甜,可惜自己没有吃过。今天阿爹去卖货,换了钱答应给自己给好吃的。不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买一串糖葫芦。以前的蒙阿爹是不会买的,亲爹应该会吧。
韩月娘坐在棚子下,不时掂起一个青李来吃。最近总喜欢吃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身孕。
十三郎在前面,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看前面一个汉子耍猴。那汉子也不知道怎么驯的,一群猴子一会拿着木刀木枪,装作行军的样子。一会胡乱披件袍子,像是唱戏一样。蹭蹭翻几个跟头,还会装模作样地向人行揖,捧着个盘子要钱。
这些都应该是在勾栏瓦舍里的,营田务衙门这里一直没建,便有人当街卖艺。渐渐在街中心开阔处形成了这么一个地方,隔三岔五便有人来,耍些玩艺,讨些赏钱。人流聚集,又有卖东西的小贩穿行于基中,卖此吃食。旁边茶馆里,许多人坐在那里观看,生意好了茶馆掌柜就会给卖艺地买些果子吃。
贺大挑着担子,垂头丧气地走到街中心,看妻子和儿子在那里看猴戏,不由停住脚步,微微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来到镇里一趟,原说给他们买些吃食,买件新衣服。结果货物没有卖掉,不知怎么开口。
正在贺大踌躇不前的时候,何三郎与几个伴当从街边转过来,看见贺大,急忙喊道:“贺大哥,你今日来镇里卖货吗恰好遇到,回去时给我阿爹捎个口信。”
看见几人过来,贺大入下担子,道:“是啊,今日来卖货。三哥今日歇息”
何三郎道:“今日歇一天,我与几位同伍的出来闲逛,恰好看见哥哥。”
营田务的厢军,每过一段时都会教阅训练一些日子,一般是一个月。里面格外出色的,会挑选出来单独成军,一年中半年在军营,算是半常备军。此次本来是贺大要来的,因为妻子回来,何三郎便替了他的名额,让他在家里陪着妻子孩子。
贺大妻子听见声单,转头看贺大站在那里,忙拉了狗头走了过来。
看看地上的担子,里面的货物还是出门的样子,贺大妻子轻声问道:“怎么,还没有去卖么”
贺大叹口气:“收货的人由阮员外换成了史员外家,新订了规矩,一三五才收货,今日不巧。本说给你们买些吃食,做件新衣,只好等下次了。”
狗头听了,不由转身去看旁边的糖葫芦,咬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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