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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深海先生
说话间,一个鹤发须眉的长者从那桌长乐门的器修中站起来,走到那补天石前,伸手摸了一摸。
而后,他忽然出手,扣住了云槿的手腕。
“夫人,不知为何,老朽觉得这补天石甚为眼熟,不像是蓬莱岛能够孕育出的,倒像是老朽多年以前,曾在那座被灭了的瀛洲岛上曾见过的金行补天石。”
全场霎时炸开了锅。
“瀛洲岛?不是那个曾经被魔物入侵,如今荒了的鬼岛么?”
“可不正是,听说那里曾有仙脉,所以招来了魔物!”
“错!明明是岛主秦悦修魔,在岛上杀婴,祸害岛民…..”
“对,对,我记得当年还是四大仙山掌门联手去剿灭的!”
“风木长老这会儿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补天石是蓬莱岛主派人从瀛洲岛偷挖来的?”
“呸,乱讲什么,蓬莱岛主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就是,那岛早荒了,别说偷挖,就算明着挖也不可能有!”
虽是议论纷纷,却也有一些人已面露敌意地盯住了云槿。楚曦心道,看来这瀛洲岛应该就是云陌的故土,依梦中之景来看,其中还隐藏着一段颇为复杂的渊源。
云陌面sè淡然:“风木长老这是何意,晚辈就不懂了。无论长老有何疑惑,晚辈向你解答便是,晚辈的夫人怀着身孕,还请长老和诸位莫要为难她。”
另一个声音道:“只怕不是身孕,而是身附邪物罢。”
说话的正是地爻派的虬须道士,他这一起身,地爻派的一桌道士全站了起来,连带着旁边摘星门的剑修都面sè不善起来。
此数人围着云槿与那补天石,形成了一种bī迫的阵势。
“呵呵,”云陌此时却竟笑了一声,“邪物附身?又是这般说辞,诸位长辈自己听着不觉得愧对良心么?”
风木脸sè微变:“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
云陌手指一弹,但见云槿手臂已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攥住了风木的手,咔嚓一声,竟将整条胳膊都撕了开来,当场血溅三尺,却立即凝结丝丝红线,眨眼间便扎入其他三人四肢之内,将他们如提线木偶般紧紧缚住。
四周顿时一片sāo乱,见自家掌门性命攸关,一众年轻弟子们俱是想出手,又不敢贸然行动。
那虬须道士白了脸:“你,你们二人都修了魔道?”
风木虽丢了一边手臂,倒还有掌门威仪,扭曲着脸道:“云岛主,你年纪轻轻就已超凡脱俗,为何要助纣为虐?”
云陌冷笑道:“助纣为虐的,难道不是在座诸位?”
“你什么意思!”
“放开我们掌门!”
几个剑修率先冲上来,还未出手,便被数根红线撕成了碎片,全场骇然,一时未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看来是不记得了,我便提醒提醒你们,十年前,三位德高望重的掌门共同讨伐瀛洲岛秦家,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把秦家满门屠尽,是全忘了么?怎么,如今还想打着一样的旗号,再让蓬莱岛也消失掉?不过,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因为,我已经亲自动过手了。今日的晚宴,尚还可入口么?”
“不会是人肉吧?”
“噁……”
周围霎时响起一片干呕之声。
风木的脸sè也变得煞白:“你是,你难道是秦家人?”
那被称为“徐掌门”的琴修惊道:“怎么可能?”
底下又有人怒道:“你们秦家自己修魔,荼害无辜婴孩,居然还要大肆报复,当真十恶不赦!
“多行不义必自毙,日后必有天收!”
“罪大恶极!”
“我们一起上,不信对付不了他们两个!”
一些人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敢真越雷池一步。
“你们很惊讶么?三位,你们说,秦家人到底是不是咎由自取,罪大恶极?”云陌面sè平静,手指一分一寸的收紧,控制着云槿拉扯线阵中三人的四肢,三人痛苦万分,仍是动弹不得。
楚曦在一旁看着,心下滋味复杂,也有了一番猜测。所谓正邪之分,远非表面之上呈现的。
其中那虬须道士先坚持不住了,□□道:“实话说,我当年臼怀疑秦家……并非自己修魔,是遭人所害,可是……”
风木长老厉喝:“双环长老,这么多弟子在场,你休要为老不尊,大放厥词,败坏了我们的名声!”
云陌手指一掸,红线一紧,将他另一边手臂也撕了下来,风木当场瘫倒在地,一头白发上染满鲜血,模样颇为凄惨。
徐长门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仇你要报,也应找云寒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挑起的,我们当年不过是协助罢了!”
“协助,好一个协助。”云陌又道,“双环长老,你没说的,我我来替你说。可是,等你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杀了秦家半数人,为了维护你们门派的脸面,又被云寒带到仙脉之处,发现了补天石这样的无上至宝……于公于私,放过秦家,都没有好处,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秦家人,手无缚jī之力的一干老小,赶到一群魔物巢中,任他们被吞噬殆尽。”
四周的喧哗声一下子小了下来,许多人沉默着,不知是因震惊而说不出话,还是难以开口,另一些人则面面相觑,似乎感到不可置信,却也没有立刻出声驳斥的。
“只有我,被偷偷跟来的云槿所救,侥幸……活了下来。只不过,被云寒封住了记忆,活得生不如死。”
他在说这话时,云槿一直微笑的脸,终于出现了一点其他的表情,那双空灵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微弱的痛楚。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把我们全杀了么?”
“杀了你们,我都嫌手脏。我要你们在试炼大会上公开承认你们所犯之错,洗刷秦家冤屈,并且当众自废筋脉,宣布退隐,以慰秦家枉死之人。”
楚曦心下一跳,心道,原来如此。
当年并非云陌想将蓬莱岛上的所有人都献给靥魃……
他要的只是报仇雪恨。
而靥魃借此机会,祸害了众人。若依灵湫所言,他后来还帮过自己对付靥魃,想必心中也有悔意。
此时,那徐掌门苦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之事,我其实也心中有愧,只要你肯放过在座诸位的性命,我答应你。”
没了双臂的风木却不肯示弱:“徐掌门!”
虬须道士也道:“我也答应你!”
云陌指了指风木,饶有兴味地挑起眉头,啜了口酒:“那好,你们在这里联手把他杀了,我就饶过所有人性命。”
风木忽而抬起头来,看着云槿,凌乱的白发之下露出一只困兽般充血的眼睛,喘息道:“槿儿,伯父是最疼你的,你不记得了吗?你就甘心为这恶徒所控?”
云槿眨了眨眼,头一歪,嘴角仍噙着笑。
“他早就已经死了。”云陌淡淡的说道。
不知是否因自yòu便画人的缘故,楚曦只觉得他的表情很哀伤,也很寂寞。可是,他看得出来,云槿还有知觉,还有感情,只是云陌看上去并不知道而已。
——又或者,是云槿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楚曦突然想明白了。
照云陌对云槿的态度,万万不会是他杀了云槿,恐怕,是云槿后来知道真相后自杀了。靥魃需要利用怨气奇重之人,云陌大仇得报,又舍弃不了云槿,自然已非最佳选择。试问这岛上,还有谁比云槿怨气更重?
“既然风木长老说很疼槿儿,那么一定愿意好好照顾他了。”云陌的目光落到云槿的身上,柔和起来,可那种温柔让人不寒而栗,“槿儿,你饿了一天了吧?”
云槿很顺从地点了点头,拉开大氅。
他微凸的腹间骤然隆起,衣衫爆裂开来,露出一个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嘴。只是一口,就把风木的头齐颈咬断,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身子倒了下去。
虬须道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徐掌门亦是双腿一软,若不是有傀儡线吊着,他们恐怕已经成了一团烂泥。
楚曦强忍着反胃之感,仔细盯着云槿的脸,见他双目睁得大了一些,但转瞬又恢复了微笑的常态。
这一刻,楚曦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云槿在假装自己是一个傀儡。
“灵真人,我怀疑,是云槿放出了靥魃。”
“我也这样怀疑。”灵湫点头道,“绝不能让他们去试炼大会重现当年之景,靥魃一定是那个时候出来作乱的。靥魃的魔源现下虽封在补天石里,但随时都可能出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将它抢到手。”
楚曦奇道:“不应直接摧毁更为保险么?还是……”
灵湫摇摇头:“补天石是陨石积聚仙气形成,难以损毁,所以虽能封住魔源,也能够极好的保护魔源,我先前想不通为何靥魃几百年前就已被消灭,为何还能苟活于世,今日才知晓缘由。既然如此,只能将补天石上交天庭,送入天禁司封存,才能杜绝后患。”
“天庭?”楚曦微愕,他前世既是神,对天庭理应很有感情,可此时甫一听见,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问道,“所以,你必须要尽快将补天石带回天庭?”
“不是我。是你。”
楚曦又是一惊:“我?”
灵湫眼神笃定:“待会你全力配合我,我尽力控制住局面,你一抢到补天石,丹朱会带你们走。”
“可我一介凡人之躯,怎么上天庭?”
沧渊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一沉。
——真的上天庭?
“蓬莱仙台,那里是个捷径,你曾为上神,飞升成仙要比寻常人容易得多。等你到了天界,若我没及时追上来,你便去问问掌灯神司在哪儿,将补天石交给他。”
——飞升?
汐吹在他耳畔窃窃道:“魔尊大人,我就说罢,我没有骗您……您师父将这补天石上交天庭,就算立下大功,一定会回归上神之位。您知不知晓,上神乃是天界的维序者,需无情无欲,无爱无恨,一切苍生在他眼中,皆是沧海一粟。上神不死不灭,而您呢?鲛人的命虽长,也不过数百年而已,你又能仰望他多久,若您死了,又能让他……”
沧渊扫了肩头一眼,睫羽下yīn霾密布,狭眸如电,已经濒临bào怒的边缘。
汐吹识趣地噤了声。
“好。”楚曦点了点头,心若明镜。虽还没找回作为北溟神君的记忆,他也清楚这责任重大,且他不遑多让。
只是,他要上天庭,沧渊该怎么办?他到底是妖......
此时,云槿用傀儡线牵着剩下的二人朝庭外走去,灵湫对他道:“我一制住云陌,你便立即动手。”
楚曦握紧灵犀,握住另一只手的蹼爪也紧了一紧,沧渊似对他二人即将进行的行动有所察觉。他挠了挠他的手心,低声道:“待会师父要去抢那块石头,你跟着丹朱,师父一抢到手,就会跟上你们。”
沧渊不肯松手:“我,要,帮师父。”
没有“嗷”,态度很坚决。
楚曦拒绝得很坚决:“不行。”
换了别的事他可以依他,但危险关头不一样。
感到蹼爪丝毫未松,楚曦沉了脸sè:“沧渊,你再不松手,会害死师父和这里所有人的,你希望如此吗?”
这话语入耳只如万箭穿心,沧渊一怔,蹼爪颤了一颤。
楚曦刚一抽回手臂,就见灵湫纵身跃出,身型如电,转瞬落到云陌身后,一手掐住了他脖子,拂尘一甩,数缕白光犹如飞刀射出,将云槿身上的傀儡线根根切断。见他委顿倒地,楚曦抓紧灵犀,御剑而起,朝补天石飞扑而去,这一瞬间,本来瘫在地上的云槿诈尸般起了身!
尽管楚曦对他早有防备,一剑劈去。
不料云槿动作更快,嘴一张,竟吐出数道红线,将补天石卷入口中,而后身上断裂的红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扯去,整个人便如断线纸鸢一般坠下了庭台!
楚曦御剑而起,紧追其后,朝山崖下俯冲去的一瞬,却见一个身影与他同时一跃而下,他起先以为是灵湫,待那是谁,他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急忙飞过去将他一把接住,厉吼道:“沧渊,我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来吗?”
沧渊死死搂紧他的腰,一声不吭。
“就这么往下跳,有几条命够你用?”
楚曦拿他没辙,再看下方的云槿,哪里还有踪影?
他气不打一出来,不能在半空中把沧渊扔了,也不能就此放弃,只好继续御剑而下,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甫一看到地面,便停止了御剑,谁料脚下一空,竟采了到柔软的表面,下一刻,就和沧渊一起落入了冰冷的水里,这水混合着泥,异常粘稠,楚曦一动,便觉两个人直往下沉,沧渊搂紧他一个翻滚,霎时一道虹光划破黑暗,便化出鱼尾来,堪堪止住了二人下沉之势。
鱼尾耀出的光芒却只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这峭壁之下,竟是一片沼泽。
楚曦不得不承认,沧渊跟来……还真能帮上忙,算不上拖累。
他有些窘迫:“方才,你……没有生师父的气吧?”
沧渊扭开头,压根不搭理他。
楚曦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真生气了。





鲛人饵 35.沼泽秘境
他有些窘迫:“方才,你……没有生师父的气吧?”
沧渊扭开头, 压根不搭理他。
楚曦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是真生气了。
可这会儿不是哄孩子的时候, 他也只好任他撒会儿脾气。
反正,他也不会因为生气就把他师父甩了, 不担心。
这么想, 是不是仗着儿子黏他, 太有恃无恐了点?
楚曦心下暗笑, 望了望四周,生长在沼泽上的树木高大得遮天蔽日, 月光零零碎碎的,聊胜于无,他手里的灵犀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十步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云槿带着补天石到哪里去了?
他掰开沧渊的手臂,一剑chā到附近的树干上,几步攀到高处的枝桠, 闭上双眼, tiáo动灵识, 四下搜寻。
沧渊固然满腹怒火,仍是忍不住仰头去看他。
此时,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顺着鱼尾游了上来。
“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这儿只有您和您师父, 您想对他做什么, 都没人能阻拦, 还不把握良机?”
沧渊一爪挥去:“滚!”
“啊?”楚曦愣了一下,这小崽子反了,敢让他滚?
“沧渊,你说什么?”
下边没有回应。
楚曦这会儿也懒得跟他计较,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点光亮一闪一灭,不知是不是补天石。
这沼泽地形实在不适合御剑,树与树之间的间隔有的大有的小,实在不方便在上方行动。低头看了看抱着双臂靠在树边的沧渊,他跳了下去,为老不尊地抱住了鱼尾:“好沧渊,别生师父的气了,带师父去那边看看,啊?”
沧渊冷着脸甩了甩鱼尾,转过身,呈给他一个后背。
楚曦硬着头皮趴到他的背上,感觉自己有点恬不知耻,
活像个压榨童工的工头,可少年脊背结实宽阔,骨骼坚韧,他甫一趴上去,脑子里不禁冒出了“可靠”这个词。
想起之前对着蓬莱宫门童胡扯瞎掰的那句话,他更加无地自容——明明是乱说的,这会儿真把沧渊当坐骑了。
“去那边。”他抬手朝那亮光的方向指了一指。
沧渊摆动鱼尾,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灵活穿行起来,不一会儿就接近了那点亮光,楚曦举高灵犀,发现前方似乎是一小块凸出沼泽表面的岩石,亮光隐藏在岩石表面的一个凹洞里,却不太像是补天石,反倒像是……
眼睛。
楚曦心下悚然,在这瞬间,前方猝然爆开翻天泥浪,一道三角形的水痕迅速朝他们冲了过来,沧渊带着他往旁边一闪,楚曦便见一个奇长无比的活物擦身而过,拖着一条足有渔船大小的鱼尾,锋利如刀的鱼鳍猛甩过来,被他们险险避开,当下劈倒了一颗大树,楚曦跃到树上,看清那活物似鱼非鱼,生有六只利爪,迅速转过身来,赫然露出一个硕大蛇头,嘴里吐着嘶嘶红信,盯住了他。
这不是他在蜃气船底舱见到的守门兽“冉遗”么?
只不过这条冉遗要比那只足足大上几十倍!
这可不好遛啊……
见冉遗迎面冲来,楚曦大吼一声:“沧渊,闪开!”
沧渊不闪不避,挡他所在的树前,与那冉遗比起来,简直还不够它塞牙缝,楚曦唯恐他被冉遗一口吞了,心下一急,拔剑跃起,到离冉遗更近的一棵树上,挥了挥剑,喝道:“喂喂,来吃我,他可不够你吃的!”
沧渊:“……!”
冉遗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口咬住了大树,咔嚓一下,拦腰咬断,楚曦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它背上,回身照他后颈一剑劈下,蛇头登时飞了出去,黑血狂喷!
冉遗身子歪了一歪,它背上覆满鳞片,光滑无比,楚曦一剑挥出,整个人也一下摔进了沼泽中。
“师父!”
沧渊闪电一般游过来将他捞起,楚曦拍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没事,才抹去脸上的泥,就见冉遗那无首的尸身一动,巨大鱼尾猛扫了过来,眼看就要鱼鳍扫到沧渊背上,心念电闪,想也没想便将他推了开来,提剑一挡。
一股巨力将他震得飞出三丈,撞在一棵树上,当下眼冒金星,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热血,被他强行咽下,抬眼便见沧渊扑了过来,转瞬游到身前,却是满脸怒容。
他咳嗽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哂道:“还气不气了?”
一只冰凉蹼爪抚上脸颊,沧渊盯着他,呼吸急促,楚曦只当他又要哭了,先行把人搂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乖,师父没事,啊。”
沧渊将他搂紧,放在他背上的蹼爪触到一手黏热yè体,接着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撞得这么重,怎么会没事?他一把将怀里人翻了过去,瞳孔一缩。背后衣料全蹭烂了,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背部,黑泥糊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还有不少树皮嵌了进去。楚曦挣扎了一下,便觉后颈被蹼爪牢牢按住,莫名生出一种受制于人的感受。
他蹙了蹙眉:“沧渊,这里这么脏,你吐鲛绡也没用,别白费事了,我们赶紧从这沼泽里出去再说。”
“不,许,动。”
这三字言简意骇,没有“嗷”,听起来还颇为霸道。楚曦一愣,心想这小鱼仔真的反了!此时后颈袭来一丝痒意,似是cháo湿的头发触到了皮肤,他才反应过来沧渊要做什么,浑身jī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虽然沧渊兽性未褪,这样疗伤方法于他而言也许就像茹毛饮血一样寻常,但他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场面简直不堪入目,就算都是雄的也……
没等沧渊碰到,他把后颈上的爪子一掀,果断爬上了树。
“师父!”沧渊怒不可遏地在树下团团打转。
这景象实在很搞笑,楚曦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忽然看见那颗被他一剑劈断的蛇头竟然张大嘴朝沧渊咬了过来!
“沧渊!”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一跃而下之时,蛇嘴已经咬住了沧渊的鱼尾,楚曦心下大惊,却见蛇头嘴里绽出几束蓝光,转瞬便被凝成了一整块冰,沧渊一脸厌恶地一甩鱼尾,蛇头当下“咔嚓”几声,碎裂成了数块,十分凄惨。
楚曦游过去抱住他的尾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发现连一片鳞都没有伤到,而且似乎更坚韧了些,顿时汗颜,鲛人尾巴都是铁打的吗?难道鲛人在水里只害怕同类?
对了,冉遗来了,那个鲛族魔修会不会也在附近?
见沧渊又凑过来要察看他的伤处,楚曦忙将他推了一把:“这沼泽里危险,先出去,师父再让你治。”
说完,他便趴到了沧渊背上,嘴里鬼使神差地蹦出了个“驾”,也不知沧渊听不听得懂,反应倒是挺迅速的。
楚曦忍不住暗叹,别说,在水里把沧渊坐骑……还真是挺好用的。好用是好用,他不免觉得有点委屈了他,闲得发慌的另一只手梳理起他被泥水黏得打结的头发来。
柔软的手指甫一嵌入发间,沧渊整片头皮都开始发麻,后颈不时被呼吸气流扫到,还有伏在他背上的身躯,都令他心神不宁,一不留神,差点一头撞上横在前面的树干,幸而被楚曦眼疾手快地拦住:“怎么了?累了?”
沧渊甩了甩头,像是很厌烦他的小动作。
楚曦尴尬地缩开手,不让摸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唉,多半是气还没消。
他有点郁闷,平时里沧渊黏他黏得狠了,他受不了,这会儿突然不黏了,他又怪舍不得的,手痒得要命,偷偷戳了一下沧渊的耳朵尖,腿立时碰到了一大片炸开的鳞。
“师父!”
得了,把人惹毛了。
“啊,我发现你耳朵上有脏东西!”楚曦随手从旁边捞了根树枝,却觉手心有点不对头——哪里是树枝?
分明是一条虫!一条水蜈蚣!
而且他的身旁赫然有几具骷髅,已经被泡得发白了,头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洞眼,无数水蜈蚣在其间穿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楚曦猛甩手臂,死死搂住了沧渊的脖子,惨叫起来,“走走走走走走!”
沧渊梭子一样游了出去,楚曦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不敢斜视,游了不知多久,前方才总算出现了一片陆地。
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把自己衣服全扒了,检查身上有没有虫,发现除了泥和树皮没有什么可疑生物,才松了口气。这一转眼功夫,沧渊就不见了踪影,他四下找了一圈,才发现他躲在一颗树后面,见被他发现了,还背过身子,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双爪不住挠着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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