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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深海先生
楚曦满腹疑问:“这劫数何时到来?”
“已经到来,正在你身后呢,公子。”
楚曦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船尾,便见小鲛正探头探脑地往他这窥望。
“贵客,这人面螺如何?听见什么没有?”
楚曦回过神来,贩鲛人已把螺口盖住,他便问:“这螺值几何?”
贩鲛人目光贪婪:“嘿嘿,你手上有多少鲛绡,这螺便值几何。”
“倒是坐地起价。”楚曦如此腹诽,却已动了心,有小鲛在身边,鲛绡怕是不缺的,但这人面螺却可遇不可求。正想着,贩鲛人已站起来,拍了拍身后一个货箱:“若你不想要,我还有其他的。“
“那是何物?”
人面螺突然又开口道:“公子,接下来有危险,快些离开!”
他话音刚落,货箱上盖的黑布便被揭下来——
那哪是货箱,分明是个兽笼!
笼中有一团蜷缩的黑影,楚曦划亮火折子照去,当即愣住。
鳞鳞光点自火光里闪现出来,勾出一道鱼尾,鲜血淋漓,鳞片残缺得只余七七八八,惨不忍睹。鱼尾以上连接着的女人身躯,更是瘦骨嶙峋,一团杂草似的乱发间,露出一对漆黑的孔洞。
——眼睛竟已被挖去了。
“鲛人的鳞,可比金叶子值钱。”那贩鲛人笑着从鲛女尾上拔起一枚鳞片,引得她又浑身一颤。楚曦的船猛然一晃,一道水痕朝那对面的船袭去,迅雷不及掩耳间,贩鲛人已被拖下船去,但听一声惨叫,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便被抛到了船上,双目还圆睁着。
四下一阵惊呼,有人大喊:“鲛人!鲛人!”
“快,快拿渔枪!”
“别让它跑了!”
楚曦纵身一跃,落到那兽笼前:“昆鹏,拦住他们!”
说罢,他抽出匕首,将笼门几下撬开,一脚将笼子踹下水去,水花四溅间,一抹影子自笼中窜了出来,那小鲛迎了过去,二鲛双双遁入水中。楚曦恍然明白,那雌鲛应该就是小鱼仔的母亲!
找到母亲,应就不再需要他了罢,也好。
此时数条船已包抄过来,楚曦忙抓桨划水,奈何暗礁嶙峋,船行不快。昆鹏跳过来,拔剑护住他后背,气喘吁吁:“公子!”
转眼间,二人已被团团包围。
数杆渔枪对准前xiōng后背,若他们稍不安分,便会瞬间被戳成筛子。
楚曦环视四周,平静道:“诸位,我二人深夜前来,只为买卖。这人之死,乃鲛人所为,诸位也看见了,并不关我二人之事。”
“不关你的事?你将这鲛女放走,拿什么赔?”
黑暗中,一声冷笑响起,周围甫地静下来。楚曦顿觉食指隐约发烫,垂眸看去,见戒指上那枚红石正微微发亮,不由一惊。
来者绝非善类,对他更是不怀好意。
这莫非是玄鸦为捉拿他而设下的圈套?
可他如何知晓他会来冥市?
这一念头闪过,便听呼啦一下,一抹人影自旁边船上踏水飞身而来,落至他面前。此人着一身长及脚踝的鱼皮斗篷,配合着脸上那似笑非哭的罗刹面具,在月光下一眼看过去,甚为诡谲。
瀛川不语,借着月光朝眼前之人看去。
即便是光线昏惑,一眼看去,眼前男子亦是姿容慑魄。他肤sè雪白,长眉秀目,脸似一块璞玉雕成,只着一袭寻常无奇的缥sè深衣,头发随意束起,便显得清冷高贵,超凡脱俗,宛如谪仙降世。
——呵,可不就是谪仙降世?
听见此人一声嘲笑里透出丝丝恨意,针一样扎人,楚曦蹙起眉头,只觉这处境万分不妙,正欲动手反击,那男子抬起手来,动作极快伸出手指在他xiōng前一点!楚曦避之不及,当下心口剧痛,向后栽去,抬眼只见那人极长极锐的指尖挑着一缕血,往水中一甩。
“公子!”
昆鹏弯腰将他扶住,低头察看他xiōng口伤处,楚曦摇摇头,示意他冷静,不用看他便能觉出这伤口并不算深,只是伤及皮肉。
这神秘人不是想伤他性命,目的到底何在?
一块礁石后,倏忽钻出了一条黑影。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礁石上不再动弹的雌鲛,狠狠一甩尾,便朝前方追去,如一只利箭极速剖开海水,转瞬就游近了那些船只,四下张望,目光落到其中一艘船上时,他浑身一颤。
那人仰卧着,xiōng口血流如注,不知是否还活着。
他的眼前闪现出一幕相似的景象来——
男子也是这般卧着,双目紧阖,发丝散乱,xiōng口一个可怖的窟窿汩汩冒血,将它全身上下染得一片鲜红,唯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一股不可名状的痛苦在xiōng腹中炸裂开来,他头疼欲裂,鱼尾上鳞片剑拔弩张,身下水流震荡翻涌,迅速聚成了一道涡流。
“快看!鲛,鲛人!”





鲛人饵 6.孤岛妖兆
“快看!鲛,鲛人!”
小鲛?楚曦一惊,闻言望去,果然见不远处凭空出现了漩涡,湍急水流卷托起一抹黑影,又见那面具人亦扭头在看,朝漩涡的方向抬起一只手臂,手腕发颤,竟似情绪异常激动。
他暗道糟糕,难道这人是为抓小鲛而来?
“小鲛!快走!”
楚曦话音未落,那面具人五指合拢当空一攥,漩涡顿时水花四爆,掀起滔天大浪,小鲛已在水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曦举目四望,发现一道三角形的水痕却朝另一侧极速袭来,船上众人纷纷朝水中泼洒灰白的粉末,一股香灰味弥漫开来。鲛人乃妖物,故而香灰这种辟邪之物也能让其退避三舍,这点,楚曦也是知晓的。他定睛看去,见那水痕果然饶到几丈开外,心下担忧,小鲛应是替母亲寻仇来了,可这帮子人哪里是好对付的?
“老大,那好像是只yòu鲛啊!”
“快,还不快撒捕鲛网下去!这回可赚大发了!”
“小鲛,危险!快离开!”
他高喝一声,便听一串奇异的吟唱声忽然飘了过来。
那歌声之美妙,音sè之殊奇,胜过世间任何一种乐器,如泣如诉,又暗藏锋锐,似至醇至烈的美酒穿肠化做利刃,直bī心魄。
楚曦听着,目光便有些迷离起来。
他只是失神,其他人却是如遭酷刑,纷纷捂住双耳,怎知歌声无孔不入地钻进脑中,一瞬便令七窍俱淌出血来,连那面具人亦未幸免于难,咳出一口鲜血,一伸手扼住楚曦咽喉:“让他停!”
楚曦回过神来,愕道:“你以为他听我的?”
“他怎会不听?”那人恨恨笑道,手指顷刻收紧几分,尖甲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楚曦张了张嘴:“你不松手,我怎么喊出声?”
待颈间手稍一松,楚曦便手腕一扭,袖间一枚防身薄刃闪电般朝他小腹刺去,那人闪身避开,指甲与利刃堪堪擦过,“铿”,竟激起一声金石交错的声响。见这看上去温润柔弱的男子一瞬如变了个人,身手凌厉漂亮,仿如玉石开裂骤见寒芒,面具人孔洞里一双眼眸杀意bào涨,掌心聚起一簇蓝焰,这电光石火之间,楚曦瞥见他那只手泛着点点光斑,竟像覆着一层细鳞,还未看清,只听“噗嗤”一声,一只血淋淋的利爪自此人xiōng前贯穿而出!
那人闷哼一声,翻入水中,反应却是奇快,一跃跳到另一艘船上,却似不甘似的,还远远回头看了一眼,才纵身遁入黑暗之中。
“快,快逃,鲛人来了!”
船上其余人见状,也是接连跳船,四肢并用拼命划水,可口鼻耳目却被鲜血糊住,哪能游出多远,一个一个都溺毙在水中。
小鲛嗅见血味,饿虎扑食地抓住一具尸体,大口撕食起来。
嘎吱嘎吱……
夜间的海面一片寂静,唯有骨肉肢解的声响格外清晰。
楚曦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屏住呼吸去察看身旁的昆鹏,昆鹏已然昏迷过去,被他拍了好几下脸也毫无反应。
探了探鼻底,发现好歹有气,又摸了一下脉搏,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哗啦”一声,一道凉意自背后袭来,继而腰间一紧,一双湿漉漉的小蹼爪从他腋下探来,把他死死搂住了。楚曦浑身僵硬,却觉腰间那双小蹼爪在微微发抖,没有半点伤害他的意思,反倒像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他心一软,耳畔回响起人面螺的话来。
“执念甚深”,莫非指得是对人族的仇恨?也是,这小鲛,不就是一个目睹了母亲惨状的而发起狂来复仇的小孩子么?
可循循善诱,将其引入正途……
这小鱼仔到底是妖兽,本性凶残,能听他话么?
他硬着头皮扭过身,摸了摸身后小鲛的脑袋:“小鲛?”
小鲛头也不抬,鱼尾一拱,扑进他怀中来,撞得他险些翻下船去,堪堪稳住身子,便又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差点便吐了。垂眸瞧去,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楚曦发现小鲛尾鳍末端的那缕红sè更暗了些,且像有蔓延上来的趋势。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惨景,楚曦吸了口气,极力保持镇定,柔声问:“小鲛,你娘亲呢?”
小鲛摇了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了,双耳一抖一抖,显然是在哭。
楚曦想起那雌鲛奄奄一息的惨状,心想定是没活下来,不禁有些心疼,这小鲛的感受,与他yòu年丧母时大抵差不了多少吧。
发现小鲛嘴角还有些血渍,他忙用袖子替它擦了擦,又掬了捧海水,把一双蹼爪洗净,连指甲缝里的血wū也细细清理了一遍,一抬头,便见一对琉璃眸子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瞅着自己,眼底清晰的映出他的脸,也没在哭了,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他松开手,小鲛盯着自己的蹼爪好一会才缩回去,好似不知该把它们往哪儿搁般缩在xiōng前——真是个小可怜,楚曦轻叹一声,又见小鲛仰脸凑近,噗地吐出一团鲛绡,粘到他xiōng口伤处上。
真是暖心死了。楚曦心尖微热,捏了捏他耳尖。
听见远远有动静传来,他转头察看。
岸边火光愈发多了,显然水师已被惊动了。他抄起船桨,小鲛反应奇快,一下跳进水里,推着船游动起来。
见它如此善解人意,楚曦一哂:“小鲛,带我到附近的岛上去!”
船立时行得飞快,在海中乘风破浪,须臾,便抵达了一座小岛。
楚曦环顾四周,岛上没有亮光,想必也是没什么人烟。
他将船拖上浅滩,昆鹏还没醒,他就在几个货箱间翻找出了些遮雨的布,在船上搭了个简易的帐篷。来回挪动间,一个圆形物事咕噜噜滚到了脚边,没待他看清,就听一声哀叹响了起来。
他头皮一麻,低头看去,这不是那人面螺么?
“天命啊,天命——”
它这一声长叹不像是被摔着了,反倒像是对他叹的。可这人面螺,口朝下,埋在血水里,模样颇有点凄惨。楚曦蹲下,把它翻了个面,那苍老的脸便又探了出来,嘴里咳出一大口黏糊糊的血痰。
楚曦猛退了一步。
其实他本来有点洁癖,但前段时日天天被泡在鲛人血里,生生把这娇贵毛病折磨没了,但遇到特别脏的东西还是会有条件反射。
“公子啊,我们也算有缘,关于你的劫数,我且再多说几句。”
楚曦看了一眼在浅水区累坏了趴着休息的小鲛,点了点头。
“咳咳,你先喂我一口海水。”
“……”
他抱着螺跳到滩涂上,把螺口浸入水里,小鲛把头凑了过来,人面螺一下子慌张起来,脸缩了进去:“哎呀哎呀这小魔头怎么来了,快快快让他走开,我与你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让他听见!”
楚曦:“……”
这人面螺难道认识小鱼仔不成?“小魔头”又是什么鬼?
好容易才把小鱼仔赶到一边,他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这人面螺被一吓,也不故弄玄虚了,语速快了许多:“我说,那小魔头就是公子的劫!他缠上了公子,公子就得好好教他!鲛人成年后是可化人的,你若不把他教好,以后会酿成弥天大祸!”
“如何教?”
“你得先赐他个名字,再教他说话写字,礼仪伦常,让他知善恶,明是非,懂礼仪,知伦常,明白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楚曦头有点大,这岂不是养孩子?
眼前晃过那些尸骸,他心头一紧,诚然,小鲛心怀仇怨,又大开了杀戒,若没人好好教他,恐怕以后真会杀戮成性……
他想了想,又觉奇怪:“可这小鲛为何会是我的劫?我是它的救命恩人,它知恩图报,方才在愤怒之际,它也不曾伤我一根毫毛。”
但见人面螺眼睛一闭:“天机不可泄露。”
楚曦忍住一拳把它的脸揍进去的冲动,举起它来,作势要扔。
“天天机真的不可泄露!公子!你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像什么话!”
楚曦道:“你一个螺,倚老卖什么老?”
“万物皆有灵…...”
楚曦抡圆了手臂,人面螺嚎叫起来:“他他他前世与你有渊源!”
楚曦一怔:“有何渊缘?”
“他前世是你弟子,所以今生还愿意听你的话。”
“弟子?你之前不是说他是什么上古魔物的眼泪所化吗?怎么又成我弟子了?”楚曦吃惊地把人面螺放了下来,却见他缩了回去,瓮声瓮气道:“其他真的不能说了,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天谴的,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受不起,公子,你就放过我罢。”
……螺肉里哪有骨头。
“胡说八道。”楚曦腹诽道,心中却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杂绪。
前世?太荒谬了罢。
“那你知不知晓,那面具人是什么人,因何目的到来?”
人面螺打了个呵欠,然后一声不吭了。
楚曦无可奈何,脑子很乱,实在困倦极了。帐篷里挤不下两人,他便清理起其中一个宽敞的货箱来,打算腾出点地方睡觉。箱中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有,可吸引了楚曦注意的,却是一支笔。
他向来喜好收藏好笔,忙拾起来细看,只见那笔杆似由白玉所铸,上雕有jīng细的纹路,笔尖漆黑,柔韧无比,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制成。将这笔握在手里,他便有些技痒起来,竟想当场作画一副。
又看了看箱中,箱底还有一个卷轴,他点燃火折子展开一看,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略略读来,像是修炼什么功法的秘籍。
而修炼这功法的法器,正是他手上这笔。
“咳咳,公子,”忽听人面螺又出了声,楚曦微愕,“你手里卷轴乃上古修仙之法,你骨骼绝佳,性情坚忍良善,正是适合修仙之人。那海盗头子将其从沉船中捞出,能落在你手上,也是命中注定,不妨细细读之,我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见青年执着笔,若有所思状,人面螺目光微动,忆起数百年前他在穹幕上信笔挥毫的潇洒身姿,不禁暗自了唏嘘一番。
“可惜了,我对修仙没什么兴趣,不过习些术法傍身倒是不错。”楚曦云淡风轻地一笑,“那日后可要多麻烦你了,老螺。”
人面螺在壳子里翻了个白眼,若要算上前世,这小子并没有比他小多少,皮相年轻罢了,还不是因为他当年被这小子和他徒弟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害得只剩下一魄……他郁闷了半晌,他憋出一句:“公子,今晚要变天,有雷雨,你找个地方避避为妙。”
它说完这话不出半柱香,楚曦就听见头顶隐约传来一串闷雷声——他不禁腹诽,这人面螺,专门预测坏事,这该说是预言准还是乌鸦嘴?
抬起头,他便望见穹幕上云翳翻涌,一lún弯月竟似被这海面上的鲜血染成了极为不详的赤红sè,犹如一只妖异的眼睛。
一滴雨水落在额上,他蹙起眉心,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不安。
他翻进那货箱中,正要关箱盖,刺溜一声,一抹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进来。楚曦哭笑不得,却听外头雷鸣阵阵,便只好把漏在箱外的半截鱼尾也捞进箱里,合上箱盖,侧卧下来。
箱内一片漆黑,唯有一对近在咫尺的碧蓝光点忽明忽灭,似两簇鬼火,颇有些糁人。楚曦头皮有点发麻,伸手去遮,只听一串低低的呼噜声,小鲛湿答答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一双蹼爪把他搂住了,跟着鱼尾也缠了上来,将他勒得一阵窒息。
他心下哀叹,这绝对,绝对比这么大的人类孩子还要黏人了多了,简直是还没断nǎi的nǎi娃娃啊!
罢了,刚刚没了娘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丧母那会也难过的每天niào床来着……
他认栽的闭上了眼,在摧枯拉朽的雷雨声里慢慢入了睡。




鲛人饵 7.洞中独处
次日一早,刚推开箱盖,楚曦便惊呆了。
四周茫茫一片,皆是海水,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压根就不在船上,一个孤零零的箱子在海面上漂,那船连带昆鹏都无影无踪了。
莫非是昨夜bào雨涨cháo,把箱子和船冲散了?
这么大动静,他竟然睡得毫无察觉!
楚曦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鲛,它眨巴着眼睛,也是一脸困惑。
见它chún边没有血迹,蹼爪也干干净净,他才放下了点心——
好歹不是它把人吃了。
楚曦站起身来,没发现小鲛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
他真是觉得倒霉透顶。好在箱子漂得不算远,有小鲛相助,太阳升起时便回到了附近那座小岛上。一上岸便变了天,他只好在沿岸一处临水的洞窟里暂时落脚,怎料这雨一下,一整天都未停。
他找了些树枝,在洞中生了火,烤了小鲛抓来的鱼吃过,就研读起了那秘籍来。看了一阵,已有所悟,正看到一句“九流分逝,北朝苍渊”,心中一动,看向趴在旁边水洼里的身影:“小鲛。”
小鲛竖起耳朵,朝他爬过来。
楚曦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今后有名字了,就叫沧渊。沧渊,谓之沧海也。你是鲛王,是海中之主,这名字,再适合不过了。”
沧渊眨眨眼,只觉这情形万分熟悉,恍惚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似乎许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赐过他名字。
他声音比人类孩童悦耳许多,极是魅惑。楚曦一怔,又道:“我叫楚曦。”他顿了一顿,想起人面螺的话,“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楚…曦……”沧渊嘴chún翕动,声线微颤,“……师父。”
只是念出这二字,肺腑便似撕裂开来,阵阵锐痛。
他蹙起眉毛,两行泪水倏然从眼角滚落下来,凝做珍珠四处乱迸。
楚曦诧异地替他擦了擦眼角:“怎么就哭了呢?”
沧渊困惑地摇摇头,楚曦心想这小东西大概是想起母亲来了,抬起他下巴来,认真道:“若是你不知道的事,就说不知道。”
沧渊鹦鹉学舌般的:“不…知道。”
楚曦忍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头,沧渊盯着他修长莹白的手指,伸舌舔了舔。楚曦忙缩回手,小鲛虽还小,可眉眼妖冶的已远胜女子,这般像只小猫似的舔人手指,看着实在有点…怪。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这小鲛是雌是雄的,他还不知道呢……
取沧渊这个男娃儿名字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万一是雌的呢?
楚曦往下瞟了一眼,可鲛人腰腹以下俱是鳞片,哪里看的出来?
细看又实在不妥,他咳了咳,告诫道:“以后不许乱舔人,我,或者其他人,都不行。”
沧渊抬起眼皮瞅着他,委屈巴巴的。
楚曦:“想知道为什么,就问,为什么。”
“为…什么,嗷?”
楚曦嘴角抽搐着,憋着没笑出声:“因为,你日后成年,也是要化人的,你得学着像个人一样,不可以乱舔乱咬,知道吗?”
沧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睛却还盯着他的手。
楚曦正sè:“明白了,就说,明白。”
“明….白。”
楚曦见他如此温驯,心下大悦,不由又想,这小鲛脾气这么bào,他的话倒是听,万一以后要面对别人呢,便道:“还有,以后要求别人做什么事,要在开口时第一个字就用【请】,知道吗?”
小鲛像模像样的答:“请——”
“请师父做什么?”
“请师父,抱嗷。”
楚曦微微一笑,细长秀目灿若星辰:“乖。”
沧渊呼吸一滞,浑身鳞片亦愉悦地轻颤起来,发出细碎的响声。见他神态可爱,楚曦一阵手痒,轻轻抚去,只觉那鳞片似在争先恐后的向他讨宠,挠得掌心酥-痒酥-痒,沧渊惬意地眯起眼皮,整个扭到了他怀里来,喉头呼噜个不停:“请师父…师父……”
楚曦被他黏得受不住,拍拍他的背,把那条缠人的鱼尾扒开来:“好了,师父肚子饿了,你去捉点鱼来可好?”
沧渊不太情愿地扭了扭尾巴,却仍是听话地钻进了水洞里。
不一会儿,他就满载而归。楚渊去洞窟附近的溪涧里寻了些淡水和野果回来,把沧渊捕到的鱼放在岩石上烤。他府中人少,偶尔也亲自下厨,对烹鱼别有一番心得。这是条鳕鱼,楚曦把它包在叶子里烤得外焦里嫩,又把野果碾成浆抹上,登时香味四溢。
见沧渊馋得双眼发直,楚曦乐得不行,小鲛哪曾吃过熟食?生肉如何比的上烹tiáo后的美食?他自然不会放过教化沧渊的好机会,一把拍开沧渊伸来的爪子,折了两根树枝:“喏,用这个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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