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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颜凉雨
况金鑫心里疼了一下,没来由的。
池映雪自顾自继续:“就算面对再讨厌的人,你都能说出一堆漂亮话。好像所有人都在泥潭里挣扎,就你站在岸上悲天悯人。”
“其实你心里可能已经骂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漂亮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显得特别真诚可信。”他说着后退一步,仔细打量况金鑫的脸,末了点点头,“嗯,就是托这张脸的福,太正直,太有迷惑性。”
况金鑫眨眨眼,目光有点茫然,又有点瑟缩。
理智告诉他,池映雪正因为被拒绝生气呢,说的话听听就过,别当真。
可感情上,他想,也许这就是池映雪的真心话,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
“笃笃笃笃——”
大咧咧的敲门声,震得况金鑫一颤。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回身开门。
门外是钱艾,一看开门的是况金鑫,立刻吐槽:“让你叫个人咋还叫不来了!”
说完,他才慢半拍地看见同样站在玄关的池映雪,微微一愣,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走了个来回:“你俩什么情况?吃饭都不积极,有什么饭桌聊呗,杵这儿干啥?”
“哦,那个,池总过来了,才走。”况金鑫编不出瞎话,只能拿真话搪塞。
“池卓临?”钱艾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带偏了,“怎么不留他一起宵夜?”
还没等况金鑫回答,他已经自己琢磨出答案了:“明白,老总嘛,肯定忙。”
“行了,你赶紧换衣服,我们楼下大堂等你。”钱艾和池映雪说完,顺手就把况金鑫拉出来,况金鑫是换好衣服才来找池映雪的,在钱艾脑子里,当然要和同样准备完毕的自己一起下楼。
池映雪看着钱艾搭在况金鑫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皱眉。
钱艾毫无所觉,“砰”地一声,体贴地从外面帮队友关上门。
这一顿宵夜,池映雪吃得没滋没味,偶尔瞥一眼况金鑫,对方就是埋头苦吃。一直到宵夜结束,回了酒店,池映雪还是没捕捉到对方一个眼神。





子夜鸮 159 天津
11/, 贵州。
踏入紫sè旋涡的时候, 五个小伙伴耳畔不约而同回荡起樊先生提供的有偿情报。
11/, 鸮会送你们进入一个民国时期的案发现场, 多半是凶杀,偶尔也有奇人异事、怪谈等杂类, 但万变不离其宗——拨开迷雾, 找出真相。
推理解谜,这四个字听在小伙伴们耳朵里,简直等同于“奖励关卡”。有吴笙在,走解谜线, 他们就是想悲观,心里也止不住花儿朵朵开,再离近看,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张卷子,上面全是“对勾”,100分。
就这么洋溢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小伙伴们视野重新清明。
纯白密室,未来科技感, 太空舱。
五个小伙伴:“……”
完全一样的场景,让五人在刹那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了9/的脑内地狱, 下一秒暗就要弹出。
“咔——”
很好,果然弹出来了。
池映雪的脸sè比暗还沉,显然这设施并没有承载什么美好记忆。
另外四个伙伴的脸sè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民国?这是破案?这是解谜?樊夜白要是不拿出个“七天无理由+极速退款+假一赔十”的豪华套,他们绝对要去无尽海逢人就刷差评!
鸮:欢迎来到乱世民国!
刚把卖家腹诽完,耳内提示就替樊先生洗刷了冤屈。
五人一怔,立刻仔细听。
鸮:规则很简单,1号暗者,接任务、完成任务、交卷;2-5号暗者,确保自己存活到1号暗者交卷。过程中,如彼此相遇,2-5号暗者,可辅助1号暗者交卷。切记,一,每人只可以使用一次文具,再用无效;二,五人中任何一人死亡,即视为交卷失败。
鸮:你们有三分钟是时间挑选暗,倒计时开始。
五伙伴面面相觑,显然,这关已经在形式上进行了更新,而且很可能就是最近的事,所以樊先生那边才没有及时跟进。但核心,仍然是民国+解谜。
按照规则,1号暗是这关的绝对主力。
八道目光落吴笙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吴军师不推脱,但还有事情叮嘱:“规则里说‘如果相遇’,说明我们五个会分开;‘确保自己存活’,说明2-5号会遇见危险;所以除非条件允许,否则你们不要硬来找我,确保自身安全是第一位。”
徐望替三个伙伴点头:“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民国乱世,风云诡谲,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家军师独闯呢!
……
民国天津,五大道,白公馆。
“白先生,这些钱不敢说是酬劳,您就拿着喝喝茶,一旦找到我兄弟,薛某人还有重谢!”
说这话的是一个面相忠厚的青年,身量魁梧,一袭文质彬彬的中式长衫,愣是让他穿出了勇武之气。他朝着坐在沙发里的白先生,抱拳作揖,语气诚恳,字字铿锵。
公馆主人白先生,是一个摩登英俊的青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一身西式装扮,和来访的这位薛姓委托人,在画风上不入,仿佛新旧两个世界。
“薛先生放心,这事儿,我接了。”
白先生听了十几分钟的“案情陈述”,其间一直若有所思地安静着,弄得薛青山很紧张,这会儿终于开口,没半点废话,就是干净利落的“我接了”,之于薛青山,像是一阵甘霖。
“那就有劳先生了!”薛青山千恩万谢,就好像不是他给对方钱,而是对方给他钱。
白先生笑笑,虽然还没开始工作,但不妨碍他坦然接受甲方预支的感恩。
送走薛青山,白先生回到书房,看着满目各类书籍和桌案上堆着的好几本“tiáo查手札”,莫名羡慕起民国的“乙方们”。这种乱世,只要你有真本事,就能硬气,要是这本事通了天,那别人出再多的钱,也不敢说“雇”你,得说“请”。
白先生,家境殷实的“青年侦探”,在最繁华的五大道置了这座白公馆,专接各类疑难杂案。不为赚钱,就是个爱好。不成想做出了名声,刚刚来这位薛少爷,就是慕名而来,拿着足以让任何侦探涉险追凶的钱,却只是想寻一个人——他的结拜兄弟,杜锦年,失踪了。
不过此刻,白先生,并不是真的白先生。
他的身体里,是吴军师的灵魂。
吴笙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次竟然是魂穿模式。都怪那暗仓和9/的太像,以至于他想当然认为,还和上次一样,虽然是意识在闯关,但是依然是自己模样。
这下倒好,他成了别人,那四个伙伴肯定也模样、身份各异。就是在大街上走个迎头碰,估计也是相逢不相识。
吴笙一边想着,一边再次抬起手臂。
他进入1号暗,也是这次闯关唯一的任务执行者。
而现在,不,应该说在薛青山到来时,他的任务就颁布了——
:接受薛青山的委托,找到杜锦年。
……
民国天津,海河旁,挂甲寺。
徐望还没睁开眼睛,先闻到了香火气,幽静,肃穆,让人不自觉心内安定。
这是他这个夜晚,唯一平静的瞬间。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这个世界,看见了满院子的和尚,看见了自己穿着的僧服,又在莲花池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那张虽然chún红齿白、眉目灵动,但全然陌生的少年脸。
心cháo就此澎湃,惊涛拍岸的,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啪得他头晕目眩,无比懵bī。
直到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和尚过来训斥他:“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徐望傻愣愣地问:“走哪儿?”
说话间,院内逐渐冷清下来——刚还在院内的和尚们,已经陆续出了门,在这刚入夜的街上,像一支修行的队伍。
“程家啊。”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门外推,“程家的老太爷往生了,明天接三,要做法事的。”
徐望茫然:“接三?”
“往生三日,逝者登望乡台望乡,此时诵经超度,让他知道,家里人已等他三日,然逝者不可复生,这一场法事,也算得上他和家人最后一面了。到时候师父放焰口,你跟着师兄们诵经就行。”
徐望:“……”
放焰口又是啥啊!他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块是空白区啊!
“快去啊——”眼看院里要没人了,和尚猛推他后背一把。
徐望踉跄着到门口,一咬牙,小跑跟上前方的僧侣队伍。
往好的方面想,在这民国乱世里做个和尚,至少没有性命之虞了,寺院有一缕香火,他就有一口饭,就算不能和小伙伴们汇合,坚持到吴笙交卷,总可以的。
天sè完全暗下来,月上梢头,空气渐渐凉了。
徐望抬头看月亮,看着看着,那月亮就成了吴笙的脸。
他在心里说,你可要快点交卷,这没头发的夜晚,太冷了。
……
民国天津,程家。
夜已深,灵棚仍燃着白烛。白日里孝子贤孙们都哭完了,这会儿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全是青壮年,穿得整洁但朴素,皮肤多是晒得黝黑,一看就是苦出身。
钱艾就在其中。
一睁开眼睛,面前就是灵棚,然后小风一吹,烛火一摇,照着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马匹牛羊,简直比喝风油jīng还刺激。
要了老命的是,他还觉得自己和那俩童男童女对上眼了,莫名觉得俩纸人在看他,并且这感觉一来,还抹不去了,他怎么左右摆头,原地转圈,都觉得那两双眼睛跟着他动。
旁边一个方脸下人都困乏了,见他浑身难受似的不老实,疑惑咕哝:“干嘛呢?鬼上身啊。”
还没等钱艾说话,另外一个圆脸下人不乐意了,满眼求生欲:“大哥,这种玩笑话不好在这时候说吧……”
钱艾简直想给圆脸点个赞。
在灵堂说鬼上身,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方脸一愣,再看这灵堂、白烛、纸人,不言语了。
但已经晚了,他也开始觉得纸扎人在看他,于是走上了钱艾的老路——左右摆头,原地转圈。
……
程家后花园,院墙外。
“师父?你就没想过改行吗?”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将连着绳索的八爪钩递给旁边的中年人。
“改什么行?”中年人将八爪钩往墙上一扔,一拽,绳索稳稳绷直。
“就……别当飞贼了。”少年人和中年人,都穿着一袭黑衣,包头蒙脸,捂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当贼?老子喝起北风去?”中年人一跃而起,体态十分轻盈,顺着绳索利落上墙,挪到旁边,俯下身体伏在墙头,以免引人注意,然后冲下面催促,“上来。”
少年规劝不成,只得抓住绳索,一点点往上爬。
中年人等半天,发现徒弟才爬了一半,无语:“收腹,提气,足下一点,借力而起……不是让你荡秋千!”
中年人素来沉稳,很能压住脾气,但今夜实在脑袋疼。自家徒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路聒噪就算了,劝他改邪归正他也忍了,现在连个墙都翻不过来,要这么个破徒弟有何用!
“我教你的你都就饭吃了?”中年人忍无可忍,伸手下去一把将人薅住。
少年借着绳索和师父的拖拽,终于爬上墙头。
月黑风高,师徒二人顺利入了程家。
这几天程家办白事,往来人杂,注意力又都在丧葬事宜上,正适合“随风潜入夜,偷盗细无声”。
况金鑫魂穿了,魂穿到了一个飞贼徒弟身上。他奉公守法了二十三年的人生,正在一点点滑向犯罪的深渊。
……
民国天津,南市(三不管地带)。
“兄弟,到你了。”池映雪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给他递过来一个签筒。
签筒里还剩六支签。
他快速环顾四周,一个简陋的、散发着汗臭气的窝棚,一群流里流气、但面sè凝重的小青年,怎么看都像不法据点。
“抽啊。”拿着签筒的人催他。
池映雪莫名其妙,抬手刚要抽,忽然发现不对,虽然这只手也很好看,但不是自己的手。
他再摸摸头发,掐掐脸,捞开衣服看看前xiōng,果然,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嘛呢?”签筒快被怼到他脸上了,“赶紧抽!”
池映雪蒙头蒙脑,随手抽出一根——签子底部,红sè。
空气突然安静。
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松了口气,但面上,仍绷得沉重。
“兄弟,认命吧。”那人把签筒放下,叹息着拍拍他肩膀。
池映雪蹙眉,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问:“认什么命?”
那人皱眉,皱得比池映雪还深,声音也沉下来:“抽黑红签儿就是这个规矩,各凭天命,你想不认?”
池映雪静静看了他片刻,决定还是不能委屈自己:“认不认的再说。你先告诉我,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一屋子小青年:“……”
拿签筒的脸都要气白了,签筒一摔,压根不理他,直接推门出去:“九爷,红签出了,猫五。”
池映雪:“……”
这是抽签名?行动名?帮会名?
“猫五,别记恨兄弟们。”左右两双手,一双擒住他一条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已上来人,将他双手牢牢捆在背后。
哦,猫五是他在这里的名号,真是……没有比这再难听的了。
衣服也难看。
池映雪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一屋子“妖魔鬼怪”,脑海中对民国风情的美好畅想,幻灭得渣都不剩。
拿签筒的人返回屋内,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十分体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身材颀长,一袭长袍马褂,复古稳重,盘扣jīng致,袖口还纹着图样。他的脸很英俊,岁月几乎没有让他的俊美打折扣,可岁月还是在他眉宇间,沉淀下了敛不去的肃杀之气,眼神也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到池映雪身上。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提完了安心上路,家里人不用担心,自会有人照顾。”男人的声音冷冽,即便是这样温和的语气,仍听着人脊背发凉。
一屋子小混混,平日里也是欺行霸市的主儿,对着这位九爷,连正眼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池映雪倒没什么感觉。
吴笙说了,鸮让2-5号生存到交卷,说明肯定会遇见危险,如今他一进来,就要被人送上路,很符合关卡剧情,没毛病。
“我提了,你都能答应吗?”他问得充满怀疑,且态度里毫无尊重。
一屋子人脸都青了,吓的。
九爷却微微一笑,很是和蔼:“除了命,都行。”
池映雪点点头,决定信他一次:“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连珠炮的问题,给九爷弄愣了。
“回答问题,这就是我的要求。”池映雪自认体贴地作了补充说明。
九爷:“……”
一屋子混混:“……”
拿签筒那个:“九爷,他可能是抽到红签吓的,脑子不好了……”
九爷抬手。
拿签筒的立刻闭嘴。
九爷沉吟片刻,一一作答:“你叫猫五,是我们福寿会的人。福寿会杀了海帮的人,现在海帮上门,要我们抵命。老规矩,抽黑红签儿,抽到红签的,就要替帮会抵命。还有其他问题吗?”
池映雪定定看了他良久,末了真心实意道:“你这身衣服好看,能给我也弄一套吗?”




子夜鸮 160 诈尸
况金鑫跟随师父从假山密道里出来时, 程家大院起了雾。
雾气让老宅森冷起来, 配上满目素白丧布, 更显yīn风测测。
况金鑫背着方方正正的大箱子, 跟背圣衣的圣斗士似的,亦步亦趋跟着师父穿过假山, 往院墙处去, 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
他们已经得手了。
箱子里满满都是古玩字画,况金鑫虽然对此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但师父放着满室银元、首饰不拿,单要这一箱东西, 他就明白,谁最值钱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他这位师父,来这程家,简直像回自己家一样熟悉。没走一点冤枉路,径直就入了密道,摸进人家的“财富中心”。而且一进去,也不翻找,一眼锁定这箱子, 让他扛起来就走,没做半点留恋。
目的太明确,线路太清楚。
“谁在那里?”旁边树丛里冷不丁传来一声质问。
况金鑫吓一激灵, 脚下本能一顿,就觉得眼前“唰”一下——师父已经上墙了。
况金鑫没时间擦汗,立刻以最快速度往墙根冲, 想借着冲力一脚蹬住墙面,身体借力上去……
钱艾一冲出来,就见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子,正手脚并用往墙头上爬,爬得那叫一个缓慢,那叫一个艰难,看得他都有心想过去帮忙托举一把。
他是被茅房的味道熏得怀疑人生,所以才寻到这片鸟语花香之地,准备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方便一下,哪知道刚钻进树丛,就听见异样的脚步声。
眼前这景象,傻子也看明白了:“小贼哪里跑——”
一句半文不白的词儿喊出来,钱艾立刻有种梦回开封府的感觉,瞬间王朝马汉附体,张龙赵虎傍身,一个虎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就薅住小贼一条腿!
况金鑫已经趴上墙头了,眼看就要成功,就觉得脚踝一疼。
低头,一张黝黑的脸,双目炯炯有神,小老虎似的。
对不住了。
况金鑫在心里默默道,而后避开眼睛,一脚蹬到对方脸颊上!
钱艾本来预计贼要往回抽腿,万没料到鞋底蹬了过来,一时不察,被蹬了个正着,疼是其次,关键是打人还不打脸呢,于是在满腔愤懑下,过都不过脑子,直接嚷:“我去,你还真踢啊——”
况金鑫在这个“我去”里,愣住了。
再看底下那张脸,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钱哥?”因为不确定,况金鑫这一声呢喃的很轻,而且刚一出口,已经到了墙外的师父,就一把给他拽下来了。
于是这两个字和他落地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听在钱艾耳朵里,比这满院的雾气还迷。
前科?
钱多?
钱……哥?
这世界里能喊他钱哥的,除了小况,不做第二人想。但……不会这么巧吧!而且就算真是小况,怎么就能一眼认出他是钱艾?“我去”又不是他的专用,队长、军师、小雪,都可能喊。
钱艾仰脖看着墙头,忽然有冲动跳上去,朝外面问个清楚。
可墙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明确告诉他,贼不止一个,而且已经跑远了。
“嘛呢嘛呢,在这干嘛呢!”一个中年人骂骂咧咧过来了,“灵棚那边少个人就成单数了,坏了规矩出了事,你担得起嘛。”
钱艾低眉顺目赔笑脸,不是他脾气好,而是苏醒之后,80%时间都在听这人唠叨,已经免疫了。
这人是程家请来的茶房,也就是专门帮人料理红白喜事的,所有环节、规矩他都懂,从换装裹、停尸、入殓、接三,到烧七、吊唁、出殡,一系列适宜都由他张罗cào持。
回灵棚的路上,茶房一直絮絮叨叨,听在钱艾耳朵里,就是吐槽,他也终于闹明白了茶房忽然发火的原因——有人上门吊唁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的,哪有没入殓就来吊唁的。再说,这都嘛时辰了,孝子们也要休息啊,谁来‘陪祭’?谁来‘谢孝’……”
钱艾听得一知半解的,反正哼哈点头总没错。
说话间,二人回到灵棚,就见一个青年站在灵棚前,正对着程老太爷的遗像行注目礼。
青年一身洋派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先是轻推一下眼镜,而后朝茶房歉意颔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没礼数。
茶房一改刚刚和钱艾吐槽时的拧眉撇嘴,这会儿已是一副客客气气的面孔,甭管合不合规矩,既然人来了,他就带着这位把吊唁流程走完。
吊唁完毕,茶房送客的话还没出口,青年却先出声了:“能借一步说话吗?”
茶房一愣,不解其意,但还是跟着他到了旁边。
钱艾站在原地,听不清俩人对话,但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位青年。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刚刚推那一下眼镜,特别优雅,睿智,从容,呃,装bī。而且不是一般的装bī,而是隐隐透着欠打气质的装bī,这种feel,实在让人既牙痒又熟悉……
“柱子……”身旁的下人忽然扯了扯他袖子。
钱艾难得有点灵感的思索被打断,不快看他:“啥?”
那人脸sè发白,满眼恐惧望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你看那边……是不是……老太爷……再飘……?!”
最后两个字儿,吓得变tiáo,都不像人动静了。
钱艾后脖子一寒,立刻回头,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去看。
然后,他从头发丝儿凉到脚底板。
迷雾深处,影影绰绰一个人在飘,偶尔飘到雾淡点的地方,那张死人脸就在月光下现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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