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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大哥,从军不打仗还有啥意思?”左良玉满不在乎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只知道我左二郎成日里呆在这卫所里是一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出息的,有个唐朝的诗人不是写了首诗么?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就像大哥您一样,你就天生该是坐纛儿的,我左二郎就天生就该是去冲锋陷阵的,若是老天爷认定我左二郎该发达,那我左二郎就不该辜负这一回!”
看见左良玉这般姿态,冯紫英心中也有些动摇,原本想要劝阻制止的心思也淡了,这厮前世历史中就是混不吝的,今世中看样子也没有能改变多少,甚至自己的刻意培养还让他变得更加狂野骁悍,或许这家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冯紫英的一些心思,左良玉咧嘴一笑:“大哥,莫要担心小弟,咱不说其他的,这耍刀弄枪也好,设伏追袭也好,我左二郎年龄在百户所里最小,但是要论本事么,就可以排在前五,我这两年可真的没白费大哥您花的银子!”
“好!既如此,我也不劝你了,但你也十五岁了,若是可以不妨先娶一门妻室,为你左家留下香火!”冯紫英断然道。
这一下子先前还放荡不羁的左良玉脸涨得发紫,却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想到冯紫英会这般安排。
看见这厮的模样,冯紫英也知道这厮心里怕是早就允了,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第五十节 渔阳鼙鼓动地来(1)
冯紫英回到京师城时已经是正月十八了。
这一趟行来半个多月,把他累得够呛。
他原本以为是赶不及,还专门提前和黄汝良请了假,好在还算是赶了回来。
这许久没有经常骑着马,这一趟跑下来,两边胯下都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好在很快也就适应了。
“爷这一趟怕是累坏了吧?”玉钏儿把熬好的建莲红枣汤送上来,递到冯紫英手上,若非冯紫英实在不适应这等奢靡,那玉钏儿就要亲手喂自己了。
“嗯,许久没有吃过这等苦了,半个月时间,来来回回怕是没有两千里地吧?每日赶路都要两三百里,便是骑马都有些吃不消了。”
冯紫英斜靠在堂屋的石蓝蟒锻靠枕上,端着红枣汤品着,一尝就知道是金钏儿的手艺,虽然云裳和香菱都跟着金钏儿在学,但是这份火候显然还是金钏儿最能拿捏。
香菱在有力地替冯紫英按摩着放在木盆里浸泡在热水里的脚,从小腿肚子到足跟再到足心,一丝汗意都从她额际渗出来。
“那瑞祥和宝祥现在都累得起不来床了,说是全身都疼。”玉钏儿“噗嗤”一笑,“和爷比起来,他们俩还真的比爷还娇气。”
“他们是没怎么在外边出过远门儿,我好歹也是在外边跑过的。”冯紫英颇为自豪,“起码我读书时候每次回来都是走路,一走就是二三十里地,他们俩几时受过这等苦?”
“所以说姐姐都在说他们俩比爷更像爷,他们都不敢吭声。”玉钏儿抿着嘴笑起来很好看,她没她姐姐那么白皙丰润,但脸颊上的一对酒窝笑起来却更招人喜欢。
身体略略瘦了一些,可能也是因为年龄原因,毕竟才十三岁,若是再等两年,也未必就比金钏儿逊色。
香菱也接上话,“也走这段时间,太太也都有些担心了,说上一次您去山东就出了事儿,弄得家里担心,今次又是……”
“我娘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这要每次去都能遇上民乱,恐怕这山东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几个衙门里都该换人了。”冯紫英笑了笑,“不过这冬日里出门委实不好受,这骑马每天这脸都给冻得木了,手脚也是,一下马手脚僵硬,弄不好就是一个大马趴,跌得你鼻青脸肿。”
冯紫英这一趟出去还是吃了不少苦。
时间太紧了,几乎就是全程骑马,而且都是马不停蹄,从京师城到济南府,然后又到东昌府,再到临清城。
除了在济南稍微耽搁了几天,东昌府和临清城都是只逗留了一两天,然后就赶紧回京了。
“家里没啥事儿吧?”看见金钏儿和云裳也进来了,冯紫英这才坐好,听凭着香菱替自己擦脚,把喝完的建莲红枣汤碗递给玉钏儿,接过云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了一把脸,问道。
“家里都安好,姨太太前几日里有些不舒服,喝了木樨清露之后好多了。”金钏儿现在已经隐隐有了首席丫鬟的架势,云裳和香菱都是心甘情愿的拱手让出了这一“宝座”。
”唔,只可惜这个春假我却是没半点得到闲,再等两日却又要去读史修书了。”冯紫英不无遗憾。
原本还琢磨着今年能是最安逸的一年,再无读书考试压力,安享清闲,身边又有着几个俏婢媚人,简直就是神仙生活了,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桩事儿来。
“爷,那边事情处理好了么?薛家二爷过去了,那他们一家人怎么办?”香菱还是很顾惜薛家的,眼见得薛家两房的顶梁男人都故去,肯定也会对薛家有很大影响。
“他们扶灵回金陵了,守孝三年,再做道理。”冯紫英也叹息了一声,“那蝌哥儿倒是一个懂事的,三年后若是能来京里,我倒是想替他找一门好营生。”
“那薛二姑娘呢?”香菱憨笑道:“我听宝姑娘说,薛二姑娘也是个精明剔透的人儿,自小就跟着薛二爷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呢。”
“嗯,在同龄人里边算是翘楚了,生得倒是粉妆玉琢的。”冯紫英回想起见到薛宝琴时,那双探究怀疑的目光倒真的是担心自己要把他们薛家产业给吞并了。
“比宝姑娘还要俊俏?”香菱意似不信,自家姑娘的容颜姿色她是极有信心,整个贾府里边便是最姣美的二姑娘也要逊色一分。
“傻丫头,那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哪里谈得上什么俊俏不俊俏?你这小脑瓜里成日里想些什么呢。”
冯紫英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香菱的额头,那腥红一点美人痣配上她俏丽容颜和娇憨的神态,还真的有一种奇异的魅惑。
也是当着还有其他几个丫头,否则冯紫英就真要捏一捏对方圆润绯红的脸颊了,这丫头到自己府上几个月,似乎还长胖了一些呢,估摸着是打开了心结,再无压力,便心宽体胖了。
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倒是把香菱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爷,奴婢也没说什么,倒是爷自个儿心里有其他心思,才会这么想吧?”
“可别瞎说,薛二姑娘是订过亲的,她未来公公还算是和我同在翰林院呢。”冯紫英摇摇头。
“啊,那爷认识么?”几个丫头都有些好奇了,大爷居然和薛二姑娘的未来公公同在翰林院?
“算是点头之交吧。”冯紫英对梅之烨没太多印象,说不上好坏。
不过他知道这家伙是湖广黄州梅家旁支,有些心高气傲,和翰林院的同僚们关系不太好,便是他另外一个同宗的兄弟梅之焕也和他关系平淡,而梅之焕也是今科进士。
梅之烨三十好几才考中进士,但考得不错,二甲前列,选了庶吉士,庶吉士出来都已经四十了,现在他那个庶出子大概也和薛宝琴年龄差不多,等上三四年也差不多就该谈婚论嫁了。
“对了,前几日里有一位郑爷来过,知道爷出门了,就留了话,说让爷回来,便联系他,恐怕是有啥事儿。”金钏儿想起什么,赶紧去书房拿了贴子过来。
是郑崇俭的,这大过年的都急着要过来,冯紫英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了。
“那让瑞祥赶紧去松树胡同,请郑三爷过来。”冯紫英一摆手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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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小的雪寂静无声的落下,本该是一派热闹欢乐气象的镇城里却是躁动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火药气息。
“哗啦”,斗大的酒碗被狠狠的砸在门槛上,洒落的酒水在泥地上溅起一阵烟尘,一个甲胄已经被解开,露出赤**膛的壮汉瓮声瓮气地道:“这狗官,只顾着自己捞钱,却是一毛不拔,大哥,这年咱们怎么过?”
土炕对面,转动着血红眼珠子的男子摩挲着下颌,宽大的下颌青森森的胡须茬儿让人望之生畏。
“要不去哱家兄弟那里去借点儿?”另外一个一直斜靠在土炕上的瘦削男子歪着头吐出嘴里的草根,手掌下意识的压了压枕在脑后的连鞘窄锋长刀,语气却是说不出的阴狠。
“借,人家凭什么借给咱们?你以为这帮鞑靼人和咱们结拜了,就真的肯把他们的银子来养咱们的兄弟?他们还有好几千人要养的,可恨石光珏这个蠢货,只知道讨好这帮鞑靼人,却把我们汉人当贼一样防着!”
甲胄卸了下来,衣襟下露出一撮胸毛,汉子嘴角抽搐,一双散发着恶臭的皮靴脚后跟露出一个大口子,黑色的瓤子里看得到一柄雪亮的匕首压在其中。
“大哥,你拿个主意,我拿手底下那帮兔崽子已经压不住了,从年前就开始哄着拖着,只说初一就发钱,初一推到初九,初九推到十五,这都什么时候了?莫非就这样能糊弄一年?
”是啊,大哥,这位总兵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总觉得这帮蒙古人不对劲儿,不对劲儿你就把他们给灭了呗,现在可倒好,一味讨好他们,要什么给什么,我们倒好,觉得我们不会闹,闹了也不理,这特么还有没有天理了。”瘦削男子恶狠狠的把连鞘长刀往地下一顿,“真逼急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哼,说得简单,光着镇城里外鞑靼人好几千,你以为哱承恩是蠢货?他老爹哱拜在这宁夏镇经营几十年,玩得滴水不漏,哪一任总兵都奈何他们家不得,你以为没点儿本事?”大下巴男子终于放下摩挲下颌的手,冷淡地摇摇头:“便是总兵大人也不敢轻易动他们,这帮鞑靼人奸着呢,和卜石兔、素囊他们都有联系,你要真敢动他们,他们就敢往河套里跑,到时候这位石总兵恐怕就不是丢乌纱帽的问题了,是要掉脑袋了。”
“大哥,我看哱云前日里带着人往东面去了,这帮鞑靼人要想干啥?”敞着胸襟的汉子有些疑惑地道:“一个夜不收兄弟回来说,榆林镇那边也有些动静,这过年过节的,要干啥?”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第五十一节 渔阳鼙鼓动地来(2)
“哦?”大下巴汉子一凛,“你是说榆林镇那边有动静?哪来的消息?”
“一个夜不收兄弟从苟池经三山口那边回来,发现延绥那边兵力似乎比起半年前增加了不少,而且还都是精锐,……”注意到自己兄长脸色微变,敞胸汉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兄长?”
“没什么,没想到延绥镇(榆林镇)那边儿居然年边上还能有兵力调动。”大下巴汉子目光沉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这年怕是过不下去了,……”
“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咱们也不至于这样,可总兵大人却是一文不出,只说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那边没有下拨,奈何?”瘦削汉子站起身来,摩挲着连鞘长刀,“这么下去,咱们迟早要成为下边兵士们的刀下鬼。”
这当军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若是不能替下边兵士争取来足够的粮饷,那么下边军士便不会替你卖命,而且矛盾激化之下,下边军官拿你当替罪羊来顶罪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三边四镇哪一年不发生几桩大小不一的哗变兵变?小的三五人,大的上百人,只是这么些年来因为北边边墙外的鞑靼人和边墙内的边贸互市还算平稳,鞑靼人内部也还稳定,所以就算是哗变也没能闹出大事儿来而已。
“那你们打算如何?”大下巴汉子目光深邃,语气似乎也有些变冷。
“大哥,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就像文秀说的那样,索性就去找那哱家兄弟,先开口借两万两银子把下边兄弟们安抚下来,日后再想办法慢慢还。”露胸男子也终于按捺不住了,燥烈地道:“若是哱家兄弟识趣儿,那么咱们都还是兄弟,如果不识趣儿,那兄弟就没得做了。”
“哼,若是都像你这般,只怕你连人家院子都出不来了。”瘦削男子轻蔑地道:“你只要一说去找人家,哱家兄弟岂能没有防范?你以为他们家的几千苍头军是吃素的?”
“哱家兄弟就算是愿意帮补,也不可能给你两万两银子,一万两便是顶天了,可这么多兄弟,一人一两银子都不够,能安抚多久?”大下巴男子悠悠地道:“除非我们能把哱家给彻底血洗了,……”
“大哥,哱家不是那么好弄的,哱拜眼线遍布全城,咱们的兵力大部分都在城外,人家的苍头军却有一千人一直驻扎在城内,也不知道总兵大人怎么就能容忍?不是原来定下的规矩,苍头军不能超过五百人入城么?”瘦削男子脸色越发阴狠,“只怕咱们兵还没入城,咱们脑袋都能挂在城墙头上了。”
“是啊,哱家兵力不比我们弱,而且他们的骑兵更多,若是在城外,只怕我们更要吃亏。”敞胸男子显然也不赞同大下巴男子的建议,“而且纵然我们想动手,总兵大人那边同意么?只怕一顶破坏边地安定,引来河套鞑靼人入侵的帽子就能扣在我们头上。”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谁还能给咱们变出银子来?”大下巴男子坦然地摊摊手,“那就只有自个儿忍着了,和兄弟们说再忍忍。”
“恐怕不行,大哥,那咱们就玩不转了,文秀,你那边呢?”敞胸汉子连连摇头,“我这边不行,再拖下去,没准儿哪天我的脑袋就要提在下边兄弟们的手上。”
“谁不是一样,我下边那几个把总早就牢骚满腹了,若不是我平日里还有些威望,早就闹腾起来了,但这一次怕是压不住了。”瘦削男子土文秀也很坦然地道:“大哥,你素来是有主意的,有什么说出来,我们几兄弟都听你的,上刀山下油锅,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放个话,啥事儿我和子朝替你去办了就行。”
“当真?”大下巴男子微微扬起那青森森的大下巴,目光闪烁。
许朝和土文秀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郑重起来,”大哥,咱们几兄弟是啥性子,你还不清楚?怎么做,你只管说。”
“好!”大下巴男子使劲儿的揉了揉大下巴,咧嘴一笑:“与其去打那哱家的主意,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打石光珏的主意,听说他这两年已经把银子捞够了,准备翻了年之后就想回京了,那地窖里,少说也有一二十万两银子,光是山西那边过来姓靳的年底之前就给他送了三万两!”
“啊?!”土文秀和许朝都惊得跳了起来,这姓石的才当多久的总兵,居然就捞了这么多银子?这还没有算已经送走了的。
“是不是觉得不相信?”大下巴男子傲然一笑道:“这是鞑靼人透露给我的消息,靳家去年十月便往河套那边卖了数千口铁锅,名义上是铁锅,但是究竟是什么东西,天知道。”
土文秀和许朝都震动了,铁锅输入草原按照现行规定是要逐一登记的,每年互市都有数量控制,这动辄上千口铁锅输入草原,显然不符合常理,如果再有其他,那只有一个词语,那就是资敌。
“是哱家干的?”许朝,也就是那个敞胸汉子忍不住问道。
“哼,哱家有那么大能耐?这互市关卡堡寨上都是总兵大人的亲信,哱家还敢强行闯关送货出去不成?”大下巴汉子轻蔑地一笑,“这些个京师里来的大人们,哪里管得了这些,他们只想着当几年总兵捞一笔银子就走人,只不过像石总兵这般捞,只怕这宁夏镇的城墙就该被他捞垮了。”
“大哥,你说办了石光珏倒也不难,他也就是只有那点儿亲兵,纵然凶悍,就百十号人,咱们拿人命耗都能耗死,可是办完之后怎么办?”土文秀就要冷静得多:“出塞去投靠素囊还是卜石兔?还是往西边儿跑?”
出塞去河套应该是最稳妥之举,现在扯力克一死,三娘子卧床不起,素囊台吉和卜石兔对峙,两边都在拉拢各方势力。
河套那边汉人也不少,特别是从在俺答封贡之后,把板升白莲教首领李自馨、赵全交与了大周,也引发了板升那边的白莲教众的反弹,大批白莲教徒裹挟着民众便从板升那边跑到了河套这边来垦荒,甚至有不少已经成为小有实力的角色,便是鞑靼人都要拉拢他们。
往西边儿跑也是一条路,但那就有些艰难了,甘肃镇现在情形不比宁夏镇好多少,只要向西进攻,便可让固原镇和甘肃镇合管的大小松山彻底糜烂,盘踞大小松山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联结北面鞑靼人,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半独立的王国。
“为什么要跑?”大下巴汉子脸色顿时凛冽起来,“现在大周在三边四镇还有多少余力?哼,几年不拨粮饷,军士早就怨声载道,除了榆林镇的冯唐敢铁腕下狠手抄没了一干大户来勉强把下边人给糊弄住了,还能稳得住,其他几镇呢?固原镇早就形同虚设,甘肃镇比咱们宁夏镇还糟糕,只不过赶上了阿赤兔部和西面的蒙兀儿人这几年也没精神罢了,真要动起来,我就不信,那些惯会捡便宜的蒙兀儿人会不心动?阿赤兔部也早就虎视眈眈了,只不过素囊台吉和卜石兔一直态度不明,所以他们不敢动作罢了。”
阿赤兔部便是原来盘踞在大小松山的鞑靼人,只不过十多年前被逐出了大小松山,现在由甘肃镇的庄浪卫和固原镇的靖虏卫分守,在北面也整修了长城,只要拿下这里,便可以联结阿赤兔部,进可攻退可守了,甚至还可以向西攻入甘肃镇凉州卫和永昌卫,彻底把甘肃镇打烂。
土文秀笑了起来,眼睛也眯缝起来,“大哥,你莫不是和阿赤兔有往来?我说怎么阿赤兔这两年这么老实?往年都还时不时的要过来骚扰一番,去年愣是连人影儿都没见着啊。”
许朝也明白过来,狞笑起来,“大哥,哱家那边呢?怎么就把我们几兄弟瞒着,我说大哥怎么这几个月来就一直按兵不动,胸有成竹,您这把我们给瞒得好紧啊。”
大下巴男子,也就是土文秀和许朝二人口中的大哥——宁夏镇分守副总兵刘东旸,也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么?要不是大家都混不下去了,谁愿意走这一步?走错一步,就是身死族灭,我敢随便说么?”
许朝和土文秀都是默然,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踏出这一步?踏出去,那就是没后路了,除了一杆子干到底,便是死路一条。
良久许朝才慨然叹道:“大哥,干吧,不干又能怎地?除非朝廷马上换一个总兵来,否则,咱们不饿死,就被下边人给活剐了,奈何?”
“大哥,哱家那边怎么说?”土文秀却比许朝想得远,若是哱家也加入进来,那这一场大戏未必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哱家那边应该没问题,他们也被石光珏的胃口给弄得受不了了。”刘东旸漠然地道:“节前哱拜带着哱承恩和哱承宠、哱云去拜会石光珏,送了五千两银子,石光珏就明确表示他明年就走人,换一个总兵,就只怕没这么好说话了,哱拜估计也是觉得他们的好日子过不久了,所以……”
“哼,他是好日子不长久,我们是根本过不下去,……”许朝恨恨地道:“石总兵还真的会厚此薄彼啊。”
“这也是好事儿,否则我们怎么能走到一起?”刘东旸冷冷地道:“阿赤兔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我们先拿下景泰和松山堡,届时大小松山交给他们,我们只要卫番镇、凉州卫和永昌卫,把甘肃镇那边彻底打烂,……”
土文秀和许朝都大吃一惊,“大哥,你是说我们往西走?你不是说我们不走么?”
“不把甘肃诸卫打烂,难道你等着朝廷从两面夹击过来?”刘东旸面带狰狞,“此时还指望能善了不成?文秀,许朝,我告诉你们,此事一起,要么咱们身死族灭,要么就是让甘肃宁夏两镇永不属大周,只有那样才是我们的活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第五十二节 渔阳鼙鼓动地来(3)
“橐橐橐橐”急速的马蹄声沿着长安街直奔兵部横街方向去了。
被扰了清梦的沿街士民都忍不住悬起了心,再也没法入睡了。
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乱子,这等三更半夜,塘报急递如此不顾一切的过去,而且是第三趟了,先前子时的时候就过去了一趟,丑正又过去一趟,这还刚刚卯初,又是一骑狂奔而过,肯定是哪里有事儿了,而且是大事!
兵部公廨早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
各司郎中主事都已经连夜赶来了,这个时候还敢托词,那明儿个就各自滚蛋好了。
萧大亨的眼泡子肿得吓人,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心情不好,但铁青的脸色和紧咬的牙关足以说明情况的糟糕。
左侍郎张景秋脸色稍微正常一些,正在仔细的阅读着送回来的塘报。
从第一封塘报到第三封塘报,看似时间每一封也就只相差一两个时辰,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第一封塘报送发时和第三封塘报送发时已经足足差了三天时间,而实际送到兵部手里这些情况已经是九日前的情形了。
可以想象得到从今日开始,还会有无数塘报向潮水一样涌来,不仅仅是宁夏镇和榆林镇的,还包括甘肃镇、固原镇乃至山西镇和大同镇的。
张景秋可不相信这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宁夏镇兵变叛乱,若是这里边没有河套乃至更东面的鞑靼人在里边作祟,他敢把名字倒起来写。
“通报两位阁老了么?”柴格脸色也很难看,作为右侍郎,他需要具体的掌握处理这等事务,而宁夏镇一下子糜烂若斯,不得不让他感到心惊。
“两位阁老已经知晓,并通报宫中。”一位小吏赶紧道。
“舆图挂起来,职方司来了几个人?”柴恪没等回答,便厉声道:“近三个月陕西行都司和四镇信报全数送来,相关情况立即清理出来。”
整个公廨里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开始躁动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追究责任那都是后边儿的事情了,现在是需要尽快掌握基本情况,并拿出一个相对应的方略,否则皇上和内阁两位阁老朝会或者面询时,就该要出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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